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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小掌柜 第20章

眼见阿笙脑袋越埋越低,谢放提醒了一句,“当心,不要烫着脸了。”

馄饨刚端上桌,倘使脸颊凑得太近,热气容易熏着脸。

虽不至于真的烫着,却也不会舒服。

阿笙的耳朵充血,慢慢地,慢慢地将脑袋抬高了一些。

晚上,为了能够赶上看戏的时间,阿笙饭都尚未吃上一口,便急忙忙出了门。

这会儿是真饿了,一碗馄饨很快便消去大半。

这时节,已是夏初,街上不少人已换上薄衫。

为了好看,阿笙身上还是穿着春末的那件宝蓝长衫,半碗馄饨下肚,身上便有些出汗。

阿笙肚子饿,便是连自己出汗亦未察觉,犹自吃得投入。

“阿笙。”

听见二爷唤他,阿笙连抬起脸。

但见二爷笑了笑。

阿笙被二爷的笑晃了心神。

待回过神,忽地瞧见二爷手里头拿着帕子,在替他擦去额头、鼻尖的汗珠。

阿笙眼睛慌张地睁圆,脑袋猛地往缩了缩。

下巴被微凉的指尖给托住,只见二爷睨着他,“躲什么?二爷吃人?”

第13章 晕陶陶的

二爷不吃人!

阿笙心里头一慌,赶忙摇头。

二爷又不是猛兽,怎么会吃人呢?

他更不是出于害怕才躲开。

阿笙手里头还捏着勺子,他忙将勺子放下,还没来得及打手势解释,二爷已经松了手,“好了,继续吃吧。”

眼见着二爷将方才给他擦汗的那条巾帕收起,情急之下,阿笙忙打手势,“这帕子能,能给我吗?我拿回去洗!”

阿笙比划完,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一请求不大妥当。

二爷的帕子想来用料必然是十分名贵。

方才爷给他擦汗时,他还闻见一股淡淡的辛夷、薄荷的香气,同爷身上的香气极为相似,许是要交由专人打理未为可知。

阿笙轻咬着唇,忙又打手势,“抱歉,我是不是教二爷为难了?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

阿笙尚未比划完,只听二爷道:“阿笙自己洗么?”

哎?

阿笙一怔,待反应过来,忙郑重点头!

二爷的东西,他自是要自己洗的!

“如此,便有劳阿笙了。”

阿笙盯着二爷递过来的帕子,有片刻的愣神。

反应过来,二爷这是答应了的意思,高兴得不行。

待他将帕子洗净了,还给二爷,如此不管二爷有没有点长庆楼的外送,他便都能见上二爷一面!

想到这里,阿笙的心就砰砰跳个不停。

他可真聪明!

不敢将心里头的兴奋表露得太过明显,怕二爷瞧出了他不堪的小心思,阿笙小心地接过了帕子,宝贝地、郑重地收进袖口,贴身放好。

阿笙将帕子收好,抬起头,便瞧见二爷在看自己。

阿笙只是知道,二爷看的定然不是他,应当是确认他有没有将帕子给收好。

即便如此,阿笙仍是通红了脸颊,一颗心鼓噪着,比夜里的虫鸣还要响。

剩下的那点馄饨阿笙吃得极慢。

一是老板实在,一碗馄饨的量实在不少,阿笙已经饱了大半,自是放慢了速度。

再一个……

舍不得吃得太快。

等吃完馄饨,他同二爷两人便要分开了吧?

不管吃多慢,一碗馄饨还是渐渐见了底。

馄饨里头加了些蛋丝还有虾米,汤很甘鲜,阿笙端起汤碗,喝了几口。

将碗放下,视线不经意瞥见二爷桌前的馄饨,微微一愣——

二爷碗里的馄饨几乎没有动过!

阿笙神情懊恼。

怪他!

他应当知晓的,这种街头小吃,二爷定然是吃不习惯的。

兴许这是二爷生平头一回,坐在这种临时支起的小摊铺。

想到这里,阿笙愧疚不已。

二爷是为了迁就他……

注意到阿笙看过来的眼神,更是捕捉到了他脸上的懊恼,谢放主动出声解释道:“不是不爱吃,也不是吃不习惯,是自月前大病一场后,胃口便不大好,吃不下太多东西。”

无法吃太甜腻或是太重口的东西,亦无法一次性吃下太多。

只能少吃多餐。

倒是同他上一世,初戒酒后的清醒有些像……

前世,父亲去后,谢家一派散沙。

他懒得参与大哥、三弟以及其他兄弟姐妹之间的弄权,参加过父亲的葬礼,只拿了自己的那份,便只身一人离开了北城。

他未曾想过,他自小相伴着长大,感情甚笃的小弟,会觊觎上他的那一份。

为的,仅仅只是向大哥投诚。

至亲相残,这世间还有比更荒诞,更滑稽可笑的么?

他对这世间的一切失望透顶。

终日饮酒度日,便是挥金如土,囊中逐渐羞涩亦从未在意。

起初,谢二爷这个身份,尚能换来几分薄面,酒家会令伙计将酒送至他借宿的客栈,月下旬再来叫人上门收钱。

渐渐地,酒家的伙计是未肯再来的了,需他自己亲自去一趟。

再后来,他尚未走至门口,便被店家携伙计冷面轰走。

时“友人”建议,他字画顶好,不若替权贵画一些字画,以换酒钱。

鬻字画谋生而已,那么多文人做得,他谢南倾如何做不得?

便当即写了几幅字,托“友人”找合意的卖家。

约在他入住的客栈碰头。

“你以为你谢南倾的字当真值数十大洋?谢老已辞世,如今谢家是大爷做主,大爷登了报,早已将你从族谱中除名!就这种破玩意儿,我呸!”

卖家将他的字画洗漱扔于他的脸上,“友人”在旁只是冷笑着。

他方才可笑地意识到,原来一切不过是局。

一场刻意为羞辱他而设的局。

因着欠下诸多酒钱,他被从酒楼轰了出去。

“没钱还要充大爷,给我打!”

“给我狠狠地打!!”

那么多拳头落在他的身上。

那么多双脚,碾过他的手。

是阿笙,将一滩烂泥的他,背了回去……

他至今没有想到阿笙小小的躯壳里,怎会那般有毅力。

先是替他将人赶跑,又背着他,走了好几里的路。

酒不是一夕之间便戒断的。

各中辛苦,血泪,倘使不是阿笙陪着、看着,前世的谢南倾,绝活不到庆和十年。

听说二爷自大病一场后,胃口便总是欠佳,阿笙杏仁般的眼睛睁大,赛过棋子黑一双眼睛盛满担心。

“可有请大夫?大夫怎么说?”

阿笙的手又在自己的小腹前比划了下,意思是,爷现在肚子可会不舒服。

谢放瞧着阿笙的这个动作实在可爱,忍俊不禁,唇角噙着笑意,“晚上吃得不多,所以不会不舒服。”

闻言,阿笙紧皱的眉头这才稍稍松解了一些。

那便好。

倘使他害得二爷身体不舒服,他定然无法原谅自己。

“是二爷不对,教阿笙担心了。二爷答应阿笙,日后定会勤加锻炼,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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