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广告屏蔽插件

多年坚守,做站不易,广告是本站唯一收入来源。

为了继续访问本网站,请将本站加入您的广告屏蔽插件的白名单。

人生入戏 第128章

第151章 十三人05

方思弄几乎是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他的床是贴窗放的, 这扇窗也很奇怪,没有用遮光帘或者麻布什么的遮着,却几乎没有让一丝光线透进来, 好像窗户外面直接就是一堵墙一样。

不过,在这扇窗户下面睁着眼睛躺了一晚上的方思弄还是有了新的发现。

这扇窗户不是完全封闭,在它的底端有几个小孔, 很小的孔,跟圆珠笔戳出来的洞差不多大, 它们与外界是连通的,在黑夜中完全隐去了形貌,但随着天色亮起, 它们的颜色渐渐提起来,变成了一个个白色的小孔。

方思弄就是这么知道的天亮了。

走廊里的砸门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都有点麻木了,在天快亮的时候才消停, 而那个钻进他床底下的女人从钻下去之后就再无动静, 更没有出来过。

他仰躺在床上, 中间出现了几次背痛的幻觉,以为是那女人的刀穿透床板刺进了他的后背, 不过很快事实证明的确都是他的幻觉。

大概是精神太紧绷了,他曾在“时钟世界”失去的肢体开始真实地发痛, 整个后半夜都在折磨他。这种痛苦多半是与黑夜一同来临的,在天亮之后便随着黑暗一同销声匿迹了。

在确认到天亮之后,他又屏息凝神听了半天,没在床底下听见任何活物的动静,他慢慢地坐了起来。

因为有“弗兰肯斯坦世界”的先例,他完全没有推开窗户的打算, 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他凑近窗户上那些小孔中看起来最大的一个,想要看看能不能观察到外面。

理论上来说,这个方向的话,看到的应该是外面那片巨木森林吧。

他把眼睛贴上去,能看到对面的画面,片刻之后,他全身都麻了。

对面哪里是什么森林,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她穿着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观背景的深蓝色T恤,背心上印着一个可笑的黄色笑脸,像是某高校的文化衫,可她的背影又绝不是一个少女,辛劳和风霜镌刻在她嶙峋的脊骨上,让任何一个看到这个背影的人都会知道,这是一个年纪不轻、并完全不被生活善待的女人。

方思弄倒不是“任何一个人”中的一个,他与她有更深的联系,他知道那件衣服是她在美术学院门口的垃圾堆里捡的,捡了好几件轮着穿。有几件的笑脸嘴上还被溅上了些洗不干净的颜料,让那些笑脸看起来像是在哭。

她的身体微微摇晃着,嘴里哼着歌。她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但被她的身体遮挡了一大部分。

她左边的手肘挂着一撮枯黄的头发,右边的咯吱窝下则垂下一双烂泥似的细瘦双腿。

她摇晃着,唱着歌。

是徐慧芳和方佩儿。

方思弄只觉得锋利的冰山在自己的身体里爆炸了,这一幕比他昨晚遇到的所有场景都更可怕。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里会出现已经死去的徐慧芳和方佩儿?

为什么?!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他连滚带爬地跌下了床,惊慌失措中他本就炸麻了的头皮又炸了一下,意识到这样一搞他很有可能直接和床底下那个女人面对面——

理智尖叫着让他不要看不要看,但身体有自己的想法。他的眼睛下意识地钻进了床底下……

——没人。

床底下没人,那个女人凭空消失了。

他已经很难说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跌跌撞撞爬起来就往门外去。

出去之前他的目光扫过桌子,没有发现什么被打翻的溶液,地上也没有什么水渍,昨天的水滴声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离开房间后,走廊还是那么黑,白天的光线没有透进来,方思弄心念一动,觉得这个房子就像照相机的暗箱一样。

他从二楼下去,打开了屋子大门,看到外面的草地和树林,天光青白,确实是一个早晨。

这时他身后响起一个声音:“爸爸,我给你留了早餐,在厨房里。”

方思弄回头,发现姚望坐在餐桌上,正定定看着他。

他心里有点瘆,但面对着姚望总比面对着其他的东西要好一些,他问道:“你昨天晚上有起夜吗?”

姚望摇摇头:“没有。”

他又问:“那你昨天晚上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姚望依然给出否定的回答:“没有,我睡得很好。”

方思弄又移开目光,将餐桌的每个座位都扫视了一圈。他已经意识到,在这个房子里,他的注意力变得很奇怪,就是……很集中又很难集中的感觉。

一个正常人在成年后,他(/她)的五感基本是可以多线处理信息的,只有在很聚精会神的时候才会完全忽略周遭的环境。他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一种能力,现在被这栋房子抑制了这种能力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完全不能适应,就像丢掉了一半灵魂一样。

他的注意力好像只能放在一个地方了,比如他现在看着姚望,知道她坐在餐桌椅子上,可只要他没有有意识地去看,哪怕就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他可能也不会发现。

例如昨天他刚在这个世界“苏醒”时,沉浸在对环境的思索中,就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正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哪怕他早已看到了沙发。

现在,他仔细确认了整张餐桌,以及目力所及的整个一楼,都没有看到别人,便问姚望:“那个……那个大爷吃过了吗?”

奇怪,那老头昨天不是还说,要进林子的话和他一起吗?这是自己先进去了?

姚望挑起眉:“什么大爷?”

“就昨天那个……”他震惊地看着她,微微张开嘴,随即想到昨晚吃饭的场景,姚望跟那老头完全没有交流,所以……有一种可能是……她并不是不想跟那老头有交流,她是压根不知道那老头的存在?

方思弄心中升起来一股寒意,咽了口唾沫,仔细观察着姚望的表情,问她:“我们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你指谁?”姚望不解地歪了歪头,然而那一瞬间她的眼神让方思弄心脏一跳,“这个家里只有你和我啊,爸爸。”

方思弄感觉身体里的寒意更大了,转头进了厨房。

他刚在灶台上找到姚望给他留下的早饭,姚望就跟了进来。

他如临大敌地转身,姚望却只是来提醒他一句:“爸爸,不要忘记下午的预定。”

方思弄仍旧全身戒备:“我知道了。”

姚望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早餐是面包配青鱼拌生菜,比昨天的晚饭还要好一些,不过方思弄完全没有胃口,也不敢吃,偷偷倒掉了。

之后他爬上二楼,在楼梯上仍是觉得暗,又回到房间取走油灯,想去厨房添油时发现油灯的油还剩了至少一半,意识到昨天晚上就不是把油燃尽才熄灭的。

那它是怎样熄灭的呢?

他直接去了摄影间。

姚望强调了几次“预定”,可以想见,他必须提前把底片准备好。

昨天在暗房的经历他完全不想回想,可以的话他希望再也不要回去,然而理智却告诉他,未知的恐怖比起更具体的规则,还是后者更恐怖一些。

规则要求他给人拍照他却没有底片,他并不是很想知道后果。

他没有办法,深吸几口气,进入了暗房。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缘故,这次在暗房中他没有遇到什么幺蛾子,直到下午需要的底片都准备完毕了,都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

时间还早,客人也没有来,他想了想,决定趁着白天多收集点线索,就将整个晾相片的架子都搬了出去。

因为那扇天窗,摄影间里又亮了起来,他坐到沙发上,将架子放在面前的地上,开始看照片。

湿版摄影是直接在玻璃底片上成像的技术,每张玻璃照片都只有一张,不可复制。而底片本身是反色的,需要垫在黑色的背景上才能看清。

他拿起第一张照片,是余娜和那个消失的女生的双人照,他把照片放在腿间的黑布上,看清画面,手抖了一下。

这张照片显然离“美丽”有些距离。

画面中的两个女人肩并肩坐在这张沙发上,余娜还好一点,就是表情比较阴郁,没什么生机。另一位,那就完全不像个人了,浑身的皮肤都烂完了,像被火烧过,但一头锦缎般的长发还在,溃烂的皮肤上贴着大大小小的金箔。

昨天看它还完全不是这样。

他心里有些打鼓,把照片放回去,拿起第二张。

第二张是姚望的照片,昨天在暗房里看不清楚,今天垫着黑布再看,他第一眼没有发觉什么不对。

姚望以一个端庄的坐姿坐着,看着镜头,脸上甚至还有一丝微笑。

但再一看,就会发现,在她身后,有一个淡淡的白影。

他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相机曝光问题产生的重影?

他打心底里不希望姚望的照片有问题,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他用衣袖擦了擦玻璃,举起来吹了吹,又擦了一下,没擦掉,那白影还在。

而且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白影是站着的,根本不可能是坐着的姚望的重影。

方思弄叹了口气,把照片放回去,又拿起第三张。

这张照片上的,是那个老头。

“吱呀、吱呀、吱呀——”

方思弄头皮一麻,转动脖子看向角落里的躺椅,就和那老头扭转了将近120度的正脸对上了。

第152章 十三人06

照片上的老人有着跟摇椅老头同样的一张脸, 皱纹遍布,好像年龄也没有什么差别。

有区别的是穿着,照片里的这个穿着一身军装, 款式古老却非常整洁,徽章和肩章很繁复,应该是一名高级军官, 不过具体的职阶方思弄辨认不出来。

照片中老军人的双手笔直地垂在身体两侧,手指僵硬冰冷, 人站得也很直,像一尊石雕。不过这诡异的站姿远远及不上他那双眼睛带给人的恐怖,在这张黑白照片中, 那双眼睛显得异常突出,与方思弄看到的充满白翳、平和漠然的眼睛不同, 照片里的这双眼睛含着强大的意念,像刀剑般坚定又富于攻击性,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观赏者都会觉得这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像猎人盯准了猎物。

老人身后的背景模糊不清,浓雾深重, 雾气中隐约显现出一些模糊的影像,有东西在其中徘徊。

除开这些所有看到这张照片的人都会发现的诡异, 更吸引方思弄注意力的却是照片中的光线处理,这就到了一定的专业领域——老人身上的打光是完全混乱的,肩章和胸口的徽章受光,手臂与脸、腰部却是背光,脸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只有那双眼睛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如果这是一幅画, 还能说作者是在用光线刻意强调什么,但在摄影上,这是摄影师极其不专业的表现。

这张照片比上一张姚望的照片让他研究了更久的时间,直到他注意到房间里那不同寻常的声响:

“吱呀、吱呀——”

他霍然抬头看向墙角,就与照片上的这张老脸面对了面。

刹那间,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巨大的寒意席卷了他的全身,而身体里属于丛林法则的那部分还在支撑着他,将他牢牢钉在原地,没有落荒而逃。

他与那老头对视,老头的眼睛也不再是照片里的那双了,过了一刻,他用几乎完全没有情绪的声音发问:“你到底是……”

这时,楼下响起了敲门声。

如同一把锤子敲击在太阳穴上,直接将房间里的严寒都敲碎了,方思弄一个激灵,掐住太阳穴,几秒后睁眼,摇椅上的老头已经不见踪迹,而摇椅还在自顾自地摇晃着。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