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愣,显然意外。
“那时候房间是20块一晚,我只能按天付,因为再多的,拿不出来。”
蓝辞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看着眼前的人倾诉,女人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她来这里漂泊很久了,不为别人,只为了活着。
眼前的人看起来年龄也不大,二十多岁出头的样子,眉清目秀,纵然五官精致,但总觉得笼了层淡淡的、说不清的沉默心事。
“那也还好,这么多年C城还没怎么涨价,现在也才25块一晚。”幽默风趣是苦中作乐最好的方式,蓝辞听了也轻轻一笑。
“除去房费,您一个月应该也剩不了多少钱吧。”
女人点头:“房费一天二十五,吃饭十五,我一天的目标也就是五十块。”
“怎么不回家。”蓝辞问。
女人嗨了声。
“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妈妈有负担的。”
女人看着蓝辞,“你这么小,以前怎么出来做这些?”
“家庭变故吧,家里还有老人。”蓝辞淡淡的陈述,再多的苦和难也好像随着这句云淡风轻的话都轻飘飘起来,可只有当事人和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短短几个字背后,承担了多少苦重的岁月。
“活着是件很累的事吧。”蓝辞蓦然出声问道。
“活着很累,但总有人在活。因为大家始终相信万一有一天生活就会变好。”
“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
女人看着蓝辞笑着说,蓝辞有一瞬的恍惚。
生活真的会变好吗?
随即,他也笑了。
“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会好起来。”蓝辞也朝女人笑。
“拿两个灯笼给我吧。”蓝辞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宁渡也从奶茶店走了出来。
“现金放在纸袋里。”
宁渡的细心和贴心让蓝辞接纸袋的手一顿。
“不知道您的口味,但奶茶是甜的,希望您的生活,也甜起来。”
萍水相逢,却是一样的人。过去的岁月清晰在脑海浮现,心里没什么酸涩,却更多的是一种平静。
女人接过奶茶说了声谢谢。
“看你现在过得好,就证明生活还值得期望。”
离开的脚步一顿。
生活究竟值不值得期望,蓝辞不知道。但活着是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活着很多事情才能解决,还有希望。可至于生活会怎么样,蓝辞不知道,因为他从未想过,生活会好起来。
活,活的好。
和生活幸不幸福,值不值得期待是两回事。
但“希望”终究是一个美好的词汇。
“嗯,值得期待的。”蓝辞答。
离开东湖,去停车场的路上。
“你的过去也是这样?”宁渡开口。
他对宁渡毫不了解,宁渡对他,调查的全面。蓝辞提着两个精致发亮的竹灯笼,说:“差不多吧。”
“难过吗。”宁渡问。
难过吗三个字,蓝辞从很多人口中听过,或带怜悯,或带同情,而宁渡这三个字,无关任何情感,只有询问。
难过吗。
最陌生的关系,最贴近心脏的询问。
“难过,但还要活。”
活是一个沉重的字眼,宁渡没有经历过苦难,但涵养让他保持对生命的尊重,对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的敬重。
“为什么喜欢裙子。”
到了心中的倒计时,宁渡也没有再掩盖自己的意图,反而直接起来。夜晚可以是对一个人的狂想曲,也可以是此去经年的离别曲。
“因为.....”蓝辞想起了东湖购物中心那面巨幕墙,上面滚动的伊甸园的广告。
伊甸园是《圣经》里的乐园,是感官的归属,爱欲的集合,那些性感的、隐秘的、耳鬓厮磨的、取悦的、云雨的,都和伊甸园有关,也和他耳濡目染的过去有关。
有些东西无关性别,有关美学。每个人都有对美的定义和向往,只是社会和个人的边界不够清晰,导致喜欢美,欣赏美的权利被剥夺,甚至打上异类的标签,这本质是一个社会不够宽容,过于狭隘,剥夺了个人自由选择的权利。
“因为有自由,该行使追求美的权利。”
宁渡唇角浮现不明显的笑意:“很美。”很让人沉醉忘返。
“穿裙子和我在一起,怕过吗?还是会感到隐秘的刺激。”
“会兴奋。”蓝辞说,“你会觉得我放荡吗。”
“不会。”宁渡道,“只对一个人的放荡,不叫放荡。”
一个人,哪一个人?
不叫放荡,那叫什么?
蓝辞看向宁渡,他想问出口,但终是没开口。
宁渡也停下了脚步。
手被放开,黑色的眼眸第一次如悠悠湖水,不含有任何情愫,静的如同天上月。
“蓝辞,合约结束,从今往后,我们可以不用再见面了。”
第20章
“腻了吗?宁渡。”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蓝辞很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好像莫名的在抽疼。
可宁渡避开了这个问题。
“我为威胁你感到抱歉。视频我会删除,合约我也会扔进粉碎机,作为补偿,你可以提出一个条件,我会满足你。”
介入的强势,抽离的干脆。蓝辞不知是该庆幸宁渡厌倦的早,还他一开始就想要的自由,还是该去想,为什么自己此刻的情绪会有波动。
风从他和宁渡中间吹过,吹起宁渡和他的侧发,呼呼刮过耳边。
蓝辞听见自己说:“不用了,我不需要。”
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补偿。
“好。”宁渡说,“早点回去。”
“晚安。”
宁渡说了晚安,却没有转身。他在等自己,蓝辞知道。大概是开始的不够愉快,所以结束宁渡留够了体面。
道歉、补偿、风度。
蓝辞想,宁渡投入有多温柔,抽离就有多冷酷。
蓝辞眼角被风吹的泛薄红,望向宁渡时,那双多情的眼睛,此刻被风吹着带了层不明显的水,晕染在他棕色的瞳孔,融化了自恃的清冷,多了离别的柔情。
“晚安。”蓝辞唇片半张,轻轻吐露。
转过身。
湖风从远山吹来,吹散了一个月所有的贴近和虚与委蛇的谎言。
大概是蓝辞的转身毫无留恋,宁渡心里最后的那点愧疚也随风而逝。
收购进程顺利推进,宁渡再也没去过学校,蓝辞也没有再见过他。
过了十月,一夜入寒,没关上窗的卧室溜进了冷风,家里的老人开始感冒发烧,蓝辞医院、学校、工作的地方三边跑,徐萧找来的时候,看见他脸上的倦色,明显愣了。
“怎么憔悴成这样了?”徐萧一身白色的香奈儿,敲门从更衣室外进来。
“家里人住院了。”蓝辞声音沙哑,酒吧的烟酒味太重,呼吸进嗓子,熏的人头发昏。加上又是跳舞,耗费体力,一场下来的两个小时,蓝辞不知道怎么度过的。
蓝辞的家庭状况徐萧了解一二,毕竟是在她这里工作的,多多少少知道大家是什么情况。蓝辞还在读书,家里还有还要照顾,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除去睡觉,剩下那点时间还要掰成三瓣,再分给赚钱。
钢铁不坏之身也遭不住这样扛。
“最近休息吧,别来了。”徐萧道。
“萧姐---”
“后天□□地下的赌场有晚宴,你去当荷官。”
□□的赌场,徐萧有投资,也管着一小片。那里一晚,顶蓝辞在昼夜工作一个月,也省了蓝辞天天跑来这里。
徐萧抛来的临时工作把蓝辞砸了一个懵,大脑又晕乎乎的,花了好一会儿消化徐萧话里的意思。
“...谢谢萧姐。”蓝辞张了张嘴。
“发牌还记得吗?”徐萧问,“不记得就临时抱佛脚,温习温习功课。”
蓝辞看着徐萧,想起过去:“...记得。”
“行,周六晚上七点,老地方。”
徐萧说完就关上了门,蓝辞呼出一口气,触了触自己的头。
还没到烧晕的地步,却已经思考慢半拍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徐萧的投资也分散,声色场合都有涉及。平常点昼夜跳舞,KTV陪酒,往上,胡玉楼工作,再往上,就是赌场荷官。
一个梯次比一个梯次赚的多。大一刚来昼夜,徐萧就问过他,有没有兴趣去赌场当荷官,但那时候课程多,蓝辞拒绝了。但后来还是去了,毕竟徐萧给的太多了,偶尔急需用钱,或者实在太累,做不了太多兼职的时候,就会去一两次。
晚上回到家,蓝辞吃过感冒药,拿出一套新牌。拆开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