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道法会坛不怎么感兴趣,庄越知道的内情却比别人要多些,谁让汶若云的身份高呢,她要是好奇的事,就没有问不到的。
“枯燥有什么关系,你以为这次争抢名额的人,真是一心为了修行,想要近距离聆听宣讲吗?”钟云衣摇了摇手指,“这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她们的目的全都跟我一样,是为着到时候有各门各派青年俊才到场,才无论如何也要去的!”
庄越听了哑口无言,敢情这些女弟子的目的,是要去看有没有合适如意郎君。
他扶了扶额头,虽是出乎预料,也并不怎么觉得意外。
明光宫从来都不禁止弟子谈情说爱,甚至在初选时一大部分的入选弟子,都抱着将来谋个好前程,嫁个称心人的打算。
真正修道求长生,证道升仙的反倒是少部分人。也正是因为目的纯粹的人占少数,才让看似人数众多,规模庞大的明光宫,具有较高实力的人不过才数百人。
“所以!”钟云衣双手把住庄越的胳膊,“这次能不能寻到情投意合的对象,就指望好姐妹你帮我一把啦。”
长了十岁的钟云衣,也完全不是当年那个说起嫁人就有些害羞,矜持的表达自己意愿的小姑娘了。
只能说,岁月真特娘的是把杀猪刀!
“董莞呢?她要不要去?”庄越叹息一声,问。
“你答应了?”钟云衣惊喜,连连点头,“若是可以,她也是要去的。她这会儿正忙着带人上灶,不然她也是要跟我一块来拜托你的。”
“好吧,我来想想办法。”
送走了钟云衣,庄越坐在椅子上想了下,出去找了施艺。
“施艺姐,有个事我问你,这次的道法会坛的名额,是如何定下来的?”
施艺抬头,饶有兴致的说:“怎么?你对道法会坛感兴趣?”
庄越当然是对道法交流不感兴趣的,他就避重就轻的说:“难得修仙界有这样汇聚众多仙门的盛世,不趁机去开开眼界,谁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
“也是。”施艺用书背在手中敲打了下,“名额是按照各个宫殿分的,每个殿宇若干名额,你若是想去,就知会执事一声。”
庄越扬了扬眉,“施艺姐,你不想去看热闹?”
施艺挽了下头发,朝着庄越眨了眨眼,“我呀,有这些书就够,我喜欢与书香为伴的日子,这辈子不打算离开内门。倒是小越你,可要好好把握,别错过机会哦。”
庄越也不好说他是为朋友们才要去,只能任施艺误会到底了。
去问了执事的意见,执事表示,以庄越的身份跟地位,已经能够代表上善若水了。他要是想去,无论是独行或者是带人前去,都可以。
庄越当即说,他会带队,请执事允许他带上两个朋友。
其实史记室里的正是编撰,骨子里都属于死宅,常年不喜欢出门,只爱埋头工作。这些女人们,大概只能用书性恋去形容了。
庄越问了一圈,只有助手跟打杂对此感兴趣,可一看正式职位的都不表态,也就没敢报名。
通知了钟云衣跟董莞后,庄越回到住处,用过晚饭后,趁着睡前还有些时间,去向师父禀告一声。
起居室内,汶若云正跟凤兮下棋,见了他,惊喜的把棋子向棋盘上随手一丢。
凤兮一顿,无奈的收起自己还没落下的那枚棋子,“师叔,你不能因为又要输了,就故意打乱棋盘。”
汶若云假装没听见,拉着庄越的手说:“这么晚了你过来,一定有事,是吧?”
庄越忍笑,对着凤兮歉然的笑笑,凤兮摇了摇头,起身收起了棋盘。
“师父,我要出门一趟。”庄越说。
“嗯,去吧。”汶若云不怎么在意的说,“又是去哪里搜集文献?”
一直女装,伪装着性别长达十年,庄越就算不扭曲成真正的异装癖,也要被憋疯了。
他排解内心烦闷情绪的方法,就是外出搜集文献。每年两到三次,每次一个月到两个月。
汶若云也不阻拦,庄越的剑法一直在进步,修为也晋升到了金丹,不遇到大的意外,并不会有危险。
庄越摇了下头,轻声说:“这次不是去搜集文献,是带着我的两个朋友,跟师门其他人一道,去参加道法会坛。”
凤兮端了温热的麦茶进来,正好听到,“师叔祖,你要去京城?”
庄越看她一眼:“京城?这次道法会坛是在京城举办?我此前只知道修仙界大部分仙门会到场,竟不知道是在京城举办。”
凤兮把一盏麦茶放到他跟前,表情凝重的说:“正是在京城郊外,我听闻鉴云殿的师姐说,这次道法会坛幕后另有目的,到时候,师叔祖你可要小心点。”
庄越郑重了起来:“幕后有什么目的?”
凤兮说:“具体的情况,她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这次道法会坛有当朝在背后支持,举办的人也非是我们修仙界的人。”
庄越惊愕说:“你说当朝?可是现今朝廷的皇帝不是历来主张隔绝皇族跟官员,与修仙门派往来吗?”
汶若云也肃然的说:“非是修仙界人,又哪里来得这么大能耐,举办的起一出大部分仙门都列席的会坛?”
凤兮蹙着眉毛,说:“听说主办者十分有身份,近些年来,在修仙界跟民间闯下了不小的名气。青染山庄愿为此人背书,道法会坛的请柬也由青染山庄来派发,大家都以为是两者联合举办,才答应的赴会。”
汶若云深怕徒弟牵扯到朝廷阴谋当中去,对此她很有阴影,沉声问道:“可知这个民间主办者的身份?”
凤兮点头说:“鉴云殿那边据说在很多年前蹭跟这人打过交道,是京城陆府的小爵爷,一个叫做陆渊的。”
“竟然是他!”庄越吃了一惊。
汶若云转头看他,皱着眉说:“怎么?你认识?”
“嗯,见过几次,我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庄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回想起当初在南€€城外的悬空道观中,他莫名其妙的被山魈袭击,这人恰好出现在现场。
到现在他都还怀疑,那是不是对方布置好的一场“英雄救美”。
“既然如此,这个道法会坛,你还是不要去了。”汶若云面色不太好的说。
庄越忙说:“也不止于此。毕竟现场有很多仙门的同道在场,他一个民间勋贵,再有权势,也无法陷害这么多修仙者。”
汶若云耿耿于怀,叹息说:“傻徒弟,那些人玩弄阴谋诡计是不会摆到台面上来的,只怕到时候,你们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就被人摆布了。”
庄越温声说:“正因为是如此,我们越是退避,才越发的陷入被动,只有弄清楚他们的目的,才好有应对之策。”
他说的也有道理,汶若云想了想,又道:“你此去多张几个心眼,凡事不要出头,形势只要不对,就立刻带着人逃走。别在乎什么面子里子,性命是最重要的,再说我们是女流之辈,也不会有人笑你贪生怕死。”
庄越哭笑不得,只得答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正羲宗的正厅里,也正在谈论道法会坛的事。
“难得一场修仙界的聚会,偏是在京城举办,背后又有勋贵的影子。”俞开€€皱着眉毛,颇为不渝。
多年来,正羲宗与当朝都井水不犯河水,也绝少插手民间事。这一次各仙门大聚会,正羲宗若是不去,清楚的是知道他们遵从门规,不清楚还不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顾少晏说:“师父,也不必过分忧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真涉及什么朝堂之事,大不了徒弟当场拒了。”
俞开€€摸摸下巴上的短须,点了点头:“你处事,我没什么不放心。只不过这次,这会坛目的不明,就不必带太多门人前往。只你,再带几个小辈中的好手,到时真发生了什么事,行动也不受掣肘。”
顾少晏赞同的点头,说:“我看这次,就叫上师弟,让他也一道去。”
第78章 会场
沈倾得到通知,距离出发时只剩下一天时间,秦岭立刻为主人的出行做准备。
“不用麻烦,就按照平时外出那样安排。”沈倾坐在光线最好的位置,手上拿着书卷,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壶茶。
他本就爱看书,在明光的那两年,更是把握住一切的时间汲取书中的知识。
离开明光后,他最为遗憾的,就是再也不能随意去上善若水找书看了。
正羲宗的传承跟底蕴也很深厚,有不少的道法典籍,其中也不泛孤本和珍本。不过,其他方面的藏书就泛善可陈,远不如明光种类丰富。
沈倾现在看的,都是让专人去各地买回来的。
“那怎么能行!这次可是齐聚修仙界各仙门的大场合,怎么能像平日里那般草率。”秦岭紧绷着脸,指挥着几个仆人,忙得团团转,“只可惜,来不及赶制新衣,只能带那几件上过身的。”
沈倾有些不能理解秦岭对体面的坚持,也不去插手,安静的看书喝茶。
“快快快,趁着天色还好,把衣衫都拿出来,熨烫整齐!”秦岭催促着侍女。
窗户外的花坛前,撑开了几个衣台,侍女们抱着衣服,抖开抻展。衣服都是当季做的,没穿过几次,堆叠在一起有些褶皱的痕迹,侍女拿着熨斗,小心的把衣服熨展。
“咦?这是什么时候置办下的?好漂亮,好美的料子。”其中一个刚抱来个包裹,打开后柔软的布料滑了出来,在阳光下显现出柔和莹亮的辉光。
沈倾听着外边的骚动,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向外走去。
等他到了花坛前,秦岭正把被鲛绡衣迷得走不动道的几个侍女赶开,看到沈倾过来,弯了弯腰:“主人,很抱歉扰了你看书的清静。”
“这件鲛绡衣怎么在这里?”沈倾看到那流淌着珠光的布面,平静无波的心中,掀起了阵阵涟漪。
“是下人粗心,错拿了箱子。”秦岭说。
这衣服,他不是第一次见了。
当初遵从主人的命令,秦岭把包裹压了箱底。第二年的时候,要把旧衣物都拿出来检查,看有无破损,再进行防潮和防虫的处理。
秦岭亲自把包裹翻出来,才知道里边放着的是这样一件珍贵的衣裳。不管主人因为什么原因不想看到,身为合格的管家,对于主人的财产,他是要妥善保管的。
从那之后,鲛绡衣被单独放在一个箱子里,每一年的检查保养,都是秦岭亲自去做的。
这次,侍女匆忙之中翻错了箱子,以为包裹里的是新衣,就给带出来了。
“把这件,也带上。”沈倾掩藏住眼中的复杂,丢下一句话,转身回屋。
坐在窗边,沈倾望着湛蓝的晴空,怔怔出神。
这一次,各方仙门汇聚,明光宫必定会到场,他很可能也会去。若是见面,找个机会把鲛绡衣还给他吧……
明光宫那边,确定了出行人的名单,专门负责各种庶务管理的仙云殿,安排了妥当的出行。
跟去南€€城那次一样,他们也是陆行再乘船,走运河到距离京城最近的码头,最后一段距离再骑马。
这次去的人数没有庄越预想中的人多,加上他们三个,也不过十六人而已。
不知道各方殿主是不是预想到了什么,来的不是嫡传就是记名,每个人都修为有成,多少也都有过外出游历的经验。
这些人里边,大概就钟云衣跟董莞最为尴尬,俩人虽然也做过鉴云殿的任务,不过基本没有离开过明光范围。
董莞有些自卑,都后悔跟着一起来,若不是钟云衣强拉着,她怕是中途就要打退堂鼓了。
庄越跟着钟云衣鼓励了一番,其实钟云衣说的没错,除去别的原因,这一次道法会坛真是难得能一次性见到许多青年才俊的机会。
带队的人是庄越的一个师姐,本身对道法的理解在明光中数一数二,庄越以前在小课堂时,曾经几次听过她讲解道法经典。
除了这一个撑起道法交流牌面的人之外,其余大约都是抱着别的目的去的,与同道交流的有,寻找合适伴侣的肯定也有。
有庄越在的场合,气氛永远不会差了,很快钟云衣跟董莞都摆脱身为小透明的紧张和局促,与几个记名弟子有说有笑。
在甲板上吹了吹风,庄越觉得气温有点冷,就打算回房间。他见钟云衣跟董莞与人说的兴起,就自己下了甲板。
迎面遇上带队的师姐,她姓冷,名叫南怀,名字虽然十分男性化,人却很温和。
“庄师妹,回房间也是无聊,不如上我那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