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秦聿起床换了衣服要进宫， 回来准备叫010的时候， 看见的就是睡得困呼呼的010。
这一幕在过去许多年里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 可是秦聿看见的大多都是死气沉沉的工作间， 冰冷的小盒子还有一颗忽明忽暗的光球。
他轻轻叹了口气， 凑近时感觉到010轻缓的呼吸， 像是忽然松了口气似的。
010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了，伸手抱他：“怎么啦？”
秦聿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你今天还没有看我。”
“没有吗？睡前看了的。”010闭着眼睛说话，说完这句话就又把脑袋耷拉下去了， 刚刚像是在梦游。
秦聿捏他的脸：“装睡？”
昨天说好了要给自己当暗卫的。
010起不来， 好可怜地趴在床上， 问他为什么不能睡懒觉。
秦聿还能有什么办法，睡懒觉又有什么错。
他独自进了一趟皇宫。
昨天的老太监在花园不远处等着， 见他来了，脸上先挂上了笑，目光在他背后看了一圈。
秦聿说：“他没来。”
“真可惜，”老太监笑了笑， 还记得昨天那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绿眼睛少年，他说，“咱家还没见过这么伶俐的人呢。”
秦聿笑了一下：“他好奇心重， 昨日盯着你看，不要见怪。”
“不见怪， ”老太监笑眯眯道：“想必是看见老奴这种人新鲜了。”
宫外的人看见太监不是厌恶就是畏惧，除开自宫想入宫没成功的那些人，其实没有多少人正儿八经见过太监，总归会好奇，甚至觉得脏而厌恶的，只是昨天那少年眼里全是纯粹的新奇。
他说：“没把人吓到就好。”
秦聿淡淡道：“不，他也喜欢太监。”
010什么不喜欢，什么不好奇？
老太监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坐在华亭里的皇帝已经看见了这边。
皇帝比秦聿大了不少，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甚至鬓角也掺了白发。
秦聿快步走过去，皇帝挥挥手让周围的侍从都散了，兄弟两个讨论了一番最近疫病的事。
至于天龙教，在发现疫病不受控制的时候曾经暗中扇动陈朝的百姓暴动，带领百姓造反，结果还没有开始行动，就被牢牢压制了动作，没能掀起太大的波浪。
“至于朕的那个儿子，”隆嘉帝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他喜欢自己这个儿子不错，可是看看这小子都做了什么，“让大理寺的去审他就好，朕不想见他。”
秦聿轻轻颔首，对这个话题也提不起太多兴趣。
两人很快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隆嘉帝端详他带来的两个侍卫，从两人的眼睛处划过，没有发现昨天听说的那个绿眼睛少年，有点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他自然也听昨天的老太监说了临川王在这次出行中意外找了个喜欢的人，还想看看长什么样子，没想到秦聿把人藏得这么紧。
“人呢？怎么没带来？”
秦聿相当坦诚：“他起不来。”
隆嘉帝笑了起来，一点也不介意这一点：“倒是有人能跟你讨巧卖乖了，朕记得你以前被迫带小孩时，一刻后就撒手不管了。”
秦聿懒懒地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臂：“皇兄的女儿自然有嬷嬷管着。”
隆嘉帝摇摇头，又说：“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秦聿本来就像个抓不住的风筝，这次要不是自己将他叫回来帮忙，恐怕也见不到。
听见这个，秦聿忽然笑了一下：“自然是带着人游山玩水。”
曾经的世界里他太忙，现在好不容易当了个可以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自然是要把后半辈子都用在和010待在一起上。
皇帝看着他，目光讶异。
他原本以为秦聿只是一时兴起找了个漂亮少年，没想到倒像是认认真真的。
他也严肃了起来：“朕要见他。”
“见他做什么？”秦聿懒懒地靠着，颇有些站没站相的意思，“他人胆子小，又懒，要他一大早起来见人可不行。”
隆嘉帝一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只有早晨的时间有些空档，要是把010拉起来，非得和自己哭不得。
隆嘉帝闻言伸手指指他：“你不会拉他起来见朕？是不是觉得朕是个老头子，没什么好见的？”
秦聿不说话，坦坦荡荡坐实了这件事。
隆嘉帝被他气得不行，挥挥手把人赶走了。
秦聿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010的影子。他在王府里转了一圈，在自己的书房抓住了010。
010整只都钻进了书房里，似乎在仔细对比什么。
秦聿走近，看见010左右手都拿着魔教的令牌，一枚是自己的，一枚是十号的，正伸手捣鼓，脸色显得相当疑惑。
秦聿附身把令牌抽走，扔在桌上，把自己的手放进010手心：“天龙教蹦€€不了多久，这个令牌没用了。”
010的手心凉凉的，又软，被牵的时候会自己主动握住别人，很好牵。
他显然想起来之前秦聿对天龙教赶尽杀绝的事情，乖乖牵手的时候，还有点困惑地看看两枚令牌：“为什么你也有？”
秦聿：“你不是也有？”
010的神情更纠结了，他是因为一来就是坏蛋了，但是秦聿是王爷。
秦聿轻轻笑了一下：“安平王是不是同你说过我不管事？”
010点点脑袋。
秦聿慢慢解释说：“我少年就离开王室了，之后一直在江湖游荡，前些年皇帝把我找回来，就是为了彻底铲除天龙教。”
当时隆嘉帝就发现王室有人暗中同魔教勾结，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安平王。
秦聿原本就在王室中不起眼，又在江湖混迹多年，想要混入一个魔教还是轻轻松松的。
010点点脑袋，懂了：“我的任务也要完成啦。”
秦聿“嗯”了一声，到了后期他也大概猜出了010的任务内容是什么，小触手在数据世界里翻得很努力，为解决疫病这件事出了不少的力气。
“等这件事了，你之后想去哪里玩？”
010歪了下脑袋，像是要动什么鬼主意了：“哪里都可以吗？”
秦聿颔首，这段时间事情太多，010好像变得有点懒，在江州就窝在府邸里，路上窝在马车里，就算要被颠得数据都跑出来了，还是懒得动，整天都在数据库里捣鼓。
他总觉得010懒得有古怪。
得到首肯，010于是相当矜持地问他：“想干什么也可以吗？”
他的数据小尾巴好像翘起来了，秦聿看了一眼放在这里的小触手，发现它已经开始自己给自己打蝴蝶结了。
秦聿知道010要做点坏事了，笑了一下，只是问：“想做什么？”
010没有得到承诺也不气馁，宣布：“要先去小黑屋子里待着，待一个月！”
秦聿顿住了，原本套话的心思也没了。
“库房有什么好的，”秦聿说，“你就是想待在小黑屋里头懒着不出来，是不是？”
昨日010还同自己说那些宝贝都可以躺在箱子里不出来，言语间相当羡慕。
010点点脑袋：“对呀。”
秦聿捏捏他的下巴：“你现在是人，不能摆着用。”
“可是，当人好累哦。”
而且010连续当了好多好多世界的人了，还是当摆件好。
010很为难地想了一会儿，才好可怜地看看秦聿：“那11想当尸体。”
听见这个回答，秦聿深深吸了口气，要被气死了。
“……”
010尸体没有当成，还很可怜地被秦聿拎出门了。
检查组的成员看见秦聿的反应，还嘲笑他：【系统有点小爱好怎么了。】
系统才不会觉得当尸体有什么问题，都是身体，不喜欢尸体才是歧视。
【要不你把修好的010给我们，我们可以让他在不同世界里当各种各样的尸体。】
【我可以先让你们都变成尸体。】秦聿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抬手把通讯频道又关了。
秦聿和010说就算这具仿真体很好用也不能一天到晚不出门，数据库会发霉长蘑菇。
010说：“€€€€才不会，我在外面天天睡觉！”
他说完，才记起来主神有偷偷给自己擦光球，语气就变得有一点不确定了起来。
他说：“应该不会！”
秦聿冷笑一声，不是很同意。
他费了不少力气哄骗，本来要带着010去郊外的京城踏青，结果半路上手下说天牢出了点事，他要亲自过去解决一趟。
两人到的时候，事情已经被平息，010有点好奇地跟在秦聿身后走进天牢，然后撞上了皇帝。
安平王在天牢里闹事，被好不容易有点空出来逮秦聿的皇帝听见了，也准备过来镇压。
010仔细看看隆嘉帝，发现是个好看的中年人。
秦聿谁的醋都要吃，伸手把他的脑袋按下来：“有什么好看的？”
秦聿知道隆嘉帝长得不错，就算是上了岁数看起来也犹带年轻时俊朗的样子。
010说：“没见过皇帝！”
才怪，明明曾经见过皇帝，还经常骑在自己头上撒娇。
秦聿说：“不准看了。”
010有点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目睹这个场景的隆嘉帝颇为惊讶，一方面是因为这少年过于精致的容貌，一方面是因为临川王这小气的反应。
他说：“秦聿，你这个小孩儿之前在天龙教做什么的？”
这幅长相，性格又好，怎么也是个祭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