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年 第33章

“桑奕明,起来,没有暖气,谁让你睡在这里的。”

“困……”桑奕明动了动脖子,呼吸声很重,那声困很轻。

方言直接掀开他被子:“起来,起床回去吃药。”

桑奕明迷迷糊糊听到方言的声音,这次动了动,勉强撑开眼皮,他刚刚做梦梦到了方言,现在一睁眼就看见了方言,一把就抓住了方言手腕。

方言想把手抽出来,但桑奕明力气很大,方言用力往外抽,桑奕明也一用力,方言不稳,一个踉跄扑在了被子上。

“你……”

方言刚说了一个字,桑奕明清醒了,松开方言的手腕,抬起食指在他下唇上刮了下。

“疼吗?”

因为高热,桑奕明说话时的热气喷在方言脸上。

方言迅速站直身体,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你说什么?”

桑奕明看着方言开裂的下唇,用指腹摸了摸自己的下唇:“你这里破了,疼吗?”

“不疼。”方言抿了抿嘴唇,伸出舌头舔了舔,这次疼了,他舔到了开裂的唇缝里的血丝。

舌尖上的血锈味又让方言想起了刚拍过的那组金属系列照片,生锈的铁丝也是这个味道,他很不喜欢。

大俊跟元宝一直在旁边跑来跑去,方言拍掉要去扒拉桑奕明的大俊的爪子,没好气地说:“还有房间,姥姥姥爷的,我哥的,哪里不能睡了?”

桑奕明没说话,方言说完又想,桑奕明的习惯,是不愿意睡别人房间的。

“起来去吃药。”方言又催了一遍。

桑奕明的意识像是被抽走了一半,还是听方言的,撑起身体坐起来,下床慢慢穿好鞋。

元宝要往桑奕明身上跳,半路又被方言截住,抱在自己怀里。

方言抬腿要走,一侧身,发现桑奕明穿好鞋后就一直在看他。

这次方言对上的不是一双又深又远,他永远都够不着的视线,桑奕明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像被架在火上烤干了一样,还在冒烟。

桑奕明咳嗽了一声:“以前你生病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难受?”

方言没说话,抱着元宝拉着大俊一起往外走,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到了身后一声哑哑的自问自答。

“肯定难受……”

第31章 你别来

桑奕明因为高烧口渴,吃药喝完了一杯水,自己又倒了一大杯,坐在沙发上捧着水杯慢慢喝,眼睛一直跟着方言动。

方言心里有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圈,就连大俊跟元宝都感觉到了低气压,老老实实趴在沙发边的地板上,不敢乱动。

方言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果汁,拧开瓶盖大口喝着,想用凉东西压压心里的火气,喝完了又开始用舌头舔自己裂开的下唇。

原本他没在意甚至感觉不到,但被桑奕明一提醒,注意力都在嘴唇上,每次舔的时候像针扎一样,不疼,但也不容易被忽略。

“睡冷屋舒服吗?”方言怪着腔调问。

“不舒服,冷。”桑奕明回得很实诚。

“吃完药怎么打算?”

“头疼,睡觉。”

“在哪睡?”

他们说话都压着声音,怕吵到姥姥姥爷,但姥姥没睡着,刚刚开门声就听见了,又是倒水又是吃药,她听得清楚,穿好衣服出来看。

客厅灯亮着,桑奕明坐沙发,方言坐餐桌边,两个人隔得老远,桑奕明看着方言,方言扭头看着别的地方。

两个人看姥姥出来了,都不说话。

“奕明,你没回去啊?”

“没回去。”

“那你白天去哪里了?”

“睡觉了。”

“在哪睡的?”

方言本来想让姥姥先回去睡觉,不用管他们,桑奕明咳嗽两声开口说:“在我原来的房间睡的。”

“哎呦,你怎么在那睡,没有暖气多冷啊,”姥姥心疼了,看看方言,“大冷天的,你是不是不让奕明进房间啊?”

方言也没反驳,放下果汁,直接走到沙发边,拉起桑奕明胳膊把他拽进卧室。

他拍拍床:“你睡这儿。”

“你呢,跟我一起吗?”

方言不跟桑奕明一起,抱着自己的枕头去了隔壁,桑奕明睡在方言卧室,方言睡在栖南卧室。

桑奕明体质好,吃过药到了后半夜烧就退了,只是一直咳嗽,方言在隔壁用被子捂着耳朵都能听到他咳嗽的声音。

方言横躺竖躺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天都快亮了才开始做梦。

方言再醒已经十一点多了,姥姥没跟人打麻将,姥爷也没出去跟人下棋,俩人坐在客厅里,眼观鼻鼻观心。

方言从栖南卧室出来,往自己开着门的卧室里看了眼,房间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被子也都叠好了,桑奕明不在。

姥姥:“找奕明啊?”

姥爷:“他走了。”

姥姥:“回他爸妈家了,早上7点多就开车走了,早饭也没吃。”

姥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没说。”

姥姥:“不烧了,就是咳嗽。”

姥爷:“咳嗽得挺厉害。”

姥姥:“是挺厉害。”

……

方言起床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往自己卧室里看了眼,老头老太太就你一句我一句把关于桑奕明的最新信息都故意抖搂给他听,他都被他们给说笑了。

“我问他了吗,你看你们一人一句,他爱去哪去哪。”

方言打着哈欠进浴室洗脸刷牙,他跟桑奕明现在的状态也瞒不住,当然也假扮不出来恩爱和谐的景象,方言索性也不装了,但大过年的还是没说要离婚的事。

方言现在的头发长了不少,他在洗手台上找了个姥姥的黑发绳,随便用手一抓把头发拢起来,在头顶扎了个小揪揪,脑后的头发扎不上,就那么乱糟糟散着。

镜子里的人黑眼圈很明显,开裂的下唇过了一晚稍微好了一点,方言克制住想舔下唇的舌头,对着镜子发了会儿呆才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脸。

其实根本不用姥姥姥爷大清早的说相声,方言早上醒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桑奕明发的信息,说晚上会陪爸妈吃饭,初七回来。

方言知道,最晚不过初七桑奕明是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初七就是桑爷爷的忌日,桑奕明要去给爷爷扫墓。

方言每年初七都会跟着桑奕明还有他爸妈一起去上坟,顺便也给妈妈扫墓。

一开始方言妈妈死后一直都埋在他爸老家,自从方言回了姥姥家之后,姥姥姥爷跟方成山提过很多次,想要把方言妈妈的坟迁回老家。

方成山自己的儿子带不回去,也不让他们把方言妈妈的坟迁走,说地底下的是他媳妇,活是他方家的人,死是他方家的鬼,他还说自己死了之后还得跟方言妈妈合葬呢,总之是各种理由借口外加胡搅蛮缠故意阻拦,就是不准他们迁坟。

方言回姥姥家头两年的清明节,都是跟着姥姥姥爷一起坐火车回去给妈妈上坟,小姨跟小姨夫还有栖南都一起跟着,他们怕方成山又来抢方言,所以全家一齐上阵。

一家人每次清明节,都能碰到故意往他们跟前凑的方言爷爷奶奶还有二叔,看到方言就挖苦几声,小姨跟小姨夫挡在方言跟前不让嘴,栖南更是什么都不怕,撸撸袖子叉腰站在旁边,随时出手大干一架的准备,那两年总是要闹一场,都憋一肚子气回家。

方成山同意迁坟是在他再婚之后,方言回姥姥家的第三年他就结了婚。

这次有了借口,姥姥姥爷直接堵在方成山新婚家门口,说要把女儿的坟迁走。

方成山还想阻拦,方言掀起眼皮看看方成山身边的红发红唇的女人,悠悠开口:“爸,你不会还想死后跟我妈合葬吧,那你让张阿姨怎么办?难不成你们到了地下三个人一起吗?”

方成山的新老婆张娟一听这话,涂了粉的脸立刻就黑了下来,她跟方言妈妈可不一样,是出了名的厉害泼辣,嘴里嚷嚷着谁要三个人一起?然后上去就挠方成山的脸。

方成山躲了几下没躲过去,脸上跟脖子上被生生挠出了几个血道道破了相,他经不起新媳妇折腾,甩甩手同意他们迁坟。

现在方言妈妈的墓地跟桑爷爷一起,都在市郊的墓园里。

今年方言也是跟桑奕明一起去扫墓,他们还没离婚,就算离了,方言也是会去看桑爷爷的。

桑爷爷虽然话不多,也不总出门,但对大院儿里的孩子都好,有什么都想着给他们分一分。

桑奕明上大学不常在家,方言放学回来只要看见桑爷爷在家,就进去跟他说说话,他知道桑爷爷喜欢清静,但也知道桑爷爷挺喜欢他的,并不讨厌他上门,每次都是吃的喝的往他手里塞上一堆。

方言总找桑爷爷也是有私心,因为桑奕明不怎么回他信息,桑奕明的行程,他都是听桑爷爷说的。

“奕明哥有对象了没?”方言总问这个,问完心里忐忑半天。

“没有对象。”桑爷爷回答得很肯定。

“会不会您也不知道,或者奕明哥不跟家里说呢。”方言的手放在腿上不停搓,他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

桑爷爷说:“我还算了解他,如果真有对象,他会说的。”

听到这个结果,方言总是很安心,他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藏得有多好,其实桑爷爷什么都知道。

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桑爷爷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桑奕明爸妈反对他们的婚事,处处针对桑奕明跟方言时,桑爷爷都会替他们先挡一道,这些事方言也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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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天阴着,墓园上空笼着的灰色凝重感看起来也更重了。

过年来墓园扫墓的人多,墓园里有专门给人烧纸用的焚烧区,方言隔得老远就闻到了厚厚的香纸烟灰味儿,黑烟往天上飘,把灰云都染黑了,光是看着方言心里就开始发沉发闷。

桑奕明初七早上回来的,他爸在家崴了脚,这次没跟桑奕明一起回来,只有方言跟着去了墓园。

桑奕明每次给爷爷扫墓都是沉默的,先清扫墓地,把带来的祭品一一拿出来摆正放好,倒满三杯酒在地上,再跪下磕三个头。

这次他也还是什么都不说,只有努力想压住的咳嗽声不断。

方言给妈妈扫墓的时候会说不少话,说说最近的工作跟生活,少不了要提桑奕明,他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说自己工作挺好的,跟桑奕明也挺好的。

今年方言想说的也很多,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些烦心事都说不出口,最后依旧只是一句“妈,我都挺好的”,没说工作,也没再说桑奕明。

就在方言上完坟起身要走的时候,桑奕明没动,看着墓碑上方言妈妈的照片开了口。

“妈,我是桑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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