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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夜阑翩舞雪海心 第36——43章:一任群芳妒

  翠阁朱阑,楼高暮薄,槛花稀,池遍草,叶著露。百鸟啼匆匆,秋深藕叶黄,斜风细雨已停歇。皇上屏退了所有紧随其后的奴才们,独携我离开东宫,前往那座我一直想一探究竟的长生殿。他在前默默的走,我静静的随后跟着,猜不出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秋风一阵阵的朝我们吹来,乱了我的鬓发,凌了我的裳裙,寒意不时往我本就虚弱的身上蹿,双手互环摩擦着,皇上步子一顿转头瞧瞧我,随即将其绣菱镶金的龙袍脱下,披在我身上,他只穿了一件单衣。望着他,我受宠若惊,但是更明白,在他的眼中我是袁夫人。
  “朕很想让你陪朕一同欣赏这万梅其放之盛景,可惜……”我们置身于梅林,这是我第二次来,却依旧被这密密麻麻,一望无垠的梅树所震撼。
  “三个月后,这儿定然已是万梅绽放,奴才定然与皇上共赴此处,欣赏艳冠天下之景。”被皇上眼中那浓郁的哀伤所动,竟连自己许下承诺方自知。
  皇上笑了笑,沧桑狂放“潘玉,从今日起,你就是长生殿的主人。”
  “皇上万万不可,奴才只是一介民女,怎可住入……”我惊骇的忙着拒绝,却被皇上一语打断。
  “朕会给你一个住入长生殿的名分。”他环视四周一圈。“翩然雪海间,就封你为雪海夫人!”
  雪海夫人,多么至高无上的字眼,就连韩昭仪伴皇上十余年都无法晋封夫人,而我得到此位竟轻儿易举,只因我的容貌与袁夫人之相似。说白了,我只是袁夫人的替代品,我是该悲哀或是开心?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于殿外求见。”语气冰冷,夹杂着一丝瞬间即逝的怒火。
  我不可思议的望着跪在我们跟前的人,竟然是弈冰,他怎会在皇上身边做事,难道这又是祈佑安排的。而皇上一听是皇后求见,流露出明显的不耐,他要我在此等他,交代完就迈步而去。
  弈冰复杂的盯着我良久不说话,我缓缓将披在身上的龙袍扯下环抱胸前。
  “要用你的身体来复国吗?”这是弈冰问的话,也是他第一次质问我,曾经,我说的或是做的他从未质疑过,而今,他终于开始质疑了吗。
  “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会看不起你。”暗哑的声音,以及沧然的目光,刺痛了我的心。我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他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毫无一丝留恋。
  慢慢挪动步伐,盯着他渐远模糊的身影,呢喃“你以为我愿如此吗?”回应我的却只有清冷的秋风以及摇摆的残枝。
  等了许久都不见皇上归来,心下疑虑皇后这时候来晋见皇上所为何事,难不成她已经知道皇上携我来长生殿之事?我与皇上相见才不到一个时辰,她竟然就已然得知,暗笑皇后的眼线竟安插到皇上身边,我的出现她已经乱了方寸吧。
  渐步出梅林,此时的夜幕已渐渐降临,寒气越来越重,我却倔强的不肯将龙袍披上。悠然走到寝宫前,却见几个人影急匆匆的朝这儿过来,渐进,才看清来人。
  太子殿下,祈殒,祈佑皆朝寝宫方向奔来,当看见我立在此处时全都呆在原地,无言的瞧着我。或许说他们瞧的是我怀中捧着的龙袍更为准确。
  我尴尬的撇过头,不理会他们带着疑虑质问的眼神,只听寝宫内传来一阵怒吼,“你真以为朕不敢废了你!”
  太子却控制不住焦急的神情,冲上去想进去一探究竟,却被祈佑挡住了,“大哥,你忘记父皇有旨,不得他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袁夫人的寝殿?”
  太子听完便收回欲前行的步伐,而我则在思考着关于袁夫人长相的问题,这么多年来皇上定是从未允许某位皇子进过寝殿,所以太子与祈星见到我后都没有多大反映,而祈殒见过母妃的样子是理所应当,那么祈佑呢,他又是如何得知我与袁夫人长相相似之事,难道他进过寝殿?
  寝宫内又传来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我们都紧张的望着那微掩的朱门,细听里面的动静,最为着急的还要数太子,他即而侧目想对我说些什么,可张了好几次口却又将话吞了回去。
  里面安静了下来,当我以为事情应该已经平息下来之时,皇上却从寝宫内走了出来,脸上有着昭然的阴鸷戾气。
  “父皇!”太子首先迎了上去,他的手才触及其衣袂就被皇上甩开。
  “朕现在就下诏废黜皇后。”寒芒一闪,表情格外认真,仿佛他不止是说说而已,我很好奇一向以冷静著称的皇后做了何事引得皇上如此愤怒,甚至涉及废后。
  “父皇,不可以!”太子猛的跪下,用身体挡住皇上欲前的步伐,神色焦急的为皇后求情,希望皇上能就此息怒。
  我凝神侧目望着祈佑,想看看此刻的他会有什么表情,却正好对上他那双暗藏多种情绪的眸子,呼吸一顿,我瞧见他眼中的目光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心疼?我不敢相信的眨眨眼睛,再想确认是否看错,却发觉他的眸子依旧是冷到股子里的寒意,原来是我看错了。
  “望父皇三思而后行。”祈殒与祈佑也跪下,于太子身后为皇后求情,不论真情抑或假意,都是明智之举。
  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由寝宫步出,神色惨淡而殇,单手扶槛,盈盈而望,却在见到我时蓦的一震,双拳紧握,扶在槛上的手深深掐进朱木,恨恨的瞪着我。
  皇上一脚踹开紧抱其腿不放的太子,怒不可遏,下手甚重,丝毫没有顾虑到他脚下的是个人,是他的亲生儿子,只见太子瘫倒在地,一口鲜血吐出,皇后脸色大变,冲下来抱着已受伤的太子。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竟引得龙颜变色,废后之心如此坚决,连亲生儿子都无法阻止。
  “皇上!”我凝目蹙眉微启朱唇。
  他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目光中戾气之色减弱不少,“你怎么来了!”
  “夜寒露重,恐皇上着凉,特将衣袍送至于此!”我将紧紧捧于怀的龙袍敞开,亲自为皇上披上。
  皇上的目光转为深沉,最后将暗瞳最后一丝戾气散尽,我也适时的开口,“皇上请一定三思。”
  “你也为她求情?你可知她要朕如何处置你?”皇上俯望紧搂太子的皇后,无一丝温度。
  “娘娘身为后宫之主,有权利处置任何一个奴才,可皇上万万不可因此小事而废黜皇后,如若皇上一意孤行奴才被天下唾骂为祸水且不说,朝野国本都皆因此而动摇,故请皇上慎思而行。”我此话一出,在场五双眸子皆带着不同的情绪望着我。
  太子感激,祈殒淡漠,祈佑复杂,皇上欣赏,以及皇后的不屑。
  “朕决定了,三王大婚后,册封潘玉为雪海夫人。”皇上勾起丝丝淡笑,柔情似水的瞅我。却换来祈佑、祈殒、太子、皇后的异口同声。
  “皇上!”
  “父皇!”
  音量夹杂在一起显得格外响亮。
  “到时候,圣旨会送去东宫请皇后的金印紫绶。”不容拒绝的语气与神态,让所有人都变色,包括我,我没料到皇上会这么急,我更没料到我的心里竟然这么不开心,我马上就可以成为皇上最宠的女人,即使翻云覆雨也只是举手之事,我在皇上枕边一语,他定会出兵讨伐夏国,可是我为什么不开心。
  “臣妾是绝对不会盖上绶印,除非皇上废了臣妾。”皇后的声音虽强硬,却有掩饰不住的颤抖。
  “朕意已决。”丢下四个字,皇上也不再望我们,飘然离去。他的背影是如此落寞,这就是身为一个帝王的孤寂吧,但是为何却有这么多人想攀爬而上,他们不怕孤寂吗?
  直到皇上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内我才收回思绪,转身欲向皇后行礼告退,才一回头只觉一阵风过,纤白玉手向我挥来。
  “娘娘请自持身份。”祈殒飞速起身将她的手挡下,淡然的警告。我愣住,他竟然敢这样与皇后说话?
  皇后气的全身颤栗,用力将被祈殒挡下的手收回,寒光望了望祈殒再望望我,突然一阵魅笑,最后扶着受伤的太子悠然而去。自始至终都未瞧祈佑一眼,将他单独留在此处,仿佛他根本不是她的亲生,才明白祈佑为何会对皇后有着如此之深的怨恨。
  祈佑风雅的起身,仿佛早已习惯皇后对他的漠视,也无太大的情绪波动,见祈殒离去,他也欲离去,却被我拦住。
  “放了你在船上抓的人,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他嗤鼻冷笑,“如今的你自身都难保,竟还为那些毫不相干的人担心!”
  “什么意思!”心跳顿漏几拍,不安倏然蹿上心头,屏息看着他。
  “明日你就会知晓。”听见他一闪即逝的微叹。
  秋风拂阑散幽香,月转乌啼,缥缈寒漫漫,桐琐莺魂,花翻蝶梦。才入揽月楼,云珠就怕我病情严重,急忙将我拽进屋,然后为我找来一见锦裘披上,还将因久等我而不至,拿出去热了一道又一道的凝神汤递至我手中,只为我一回来就能喝到热腾腾的汤。
  冒着热气的汤渺渺袭颊,我一口又一口的送进嘴里,原本冰冷的身子因这碗汤而暖了起来。虽然云珠为我做的事皆是再小不过,却已足够另我心生感激。看一个人待自己是否真心,并是看她对你笑的有多甜,给了你多少好处,而是发自内心的关怀,云珠就是,她由一件件看似微不足道却又让我铭记在心的事中体现出她对我的真心。
  “云珠,你的身世,能否如实相告?”我将最后一口汤饮尽,问道。
  云珠却沉默了,良久没有回答我。
  我轻微一叹,她还是不能放下心结对我坦诚相待。“若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
  “不,姑娘!”她一声急唤,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深呼吸一口气,才道“奴才本名沈绣珠。”
  “家父沈询乃声名显赫,功高盖主的大将军,却在六年前被皇上以谋逆之罪而满门抄斩,我之所以逃过一劫全靠管家用他的亲生孩子顶替我上断头台,我就逃过一劫。别人许是不知,但我知道,父亲蒙此罪名皆因不肯与皇后结盟全心支持太子,所以皇后就捏造罪名嫁祸父亲。”
  她的声音低而细,悲哀之态尽显于脸,还有全身散发着的浓浓恨意。
  “说来也巧,游荡在外皆以偷为生,直到那次我去偷主子的钱袋,被他抓住了。他没抓我去报官,只给了我两条选择,一是继续偷,二是跟着他。我选了第二条,可当我得知他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我一怒之下行刺于他,却徒劳无功反被他关进牢里,他问我为什么,许是因为我太小,我竟然将身世和盘脱出。”
  我轻叹一声,将云珠搂进怀中轻声道,“后来他是不是说,只要你为他办事,他就能洗刷你沈家蒙受的不白之冤?”感觉到她在我怀中轻轻点头,我一阵茫然,纳兰祈佑,只要任何对你登上皇位有帮助的东西,你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利用吗?正如你看见我第一眼时的淡笑。
  “以后我就叫你珠儿吧。”
  她蓦然仰头盯着我,眼泪早已凝满腮,她说“好久,没有人唤我为珠儿了。”
  沉默良久,她又说,“数月前听主子说我沈家大仇即将得报,那个为我报仇的人就是姑娘你,初见你时我感慨您的倾世容颜,却也不知道您有何能耐可以斗倒皇后,直到多日与您相处下来才发觉,姑娘真的不是寻常女子。”
  听罢,我一阵苦笑,我与其它女子不同的,只有我何其幸运的生了一副与袁夫人相似的容貌。
  “告诉我,祈佑此次选的王妃是哪家千金?”念头一闪,格外紧张的询问道。
  “听说,是杜丞相之女杜莞。”
  翌日,揽月楼来了许多不速之客,一个个浓妆艳抹,争奇斗艳,体态轻盈的绝美女子,才去一批又来一批,再这样下去怕是整个揽月楼都要被她们踩塌,云珠则的火气也因她们不断的来而去暴躁了起来。同时也在担心我刚恢复的身子,怕是再这样见下去,再次疲劳而生病。
  今日揽月楼之所以这么热闹,只有一个原因,昨夜长生殿所发生之事一夜间传开,“潘玉”这个名字已经成为整个宫闱所谈论的名字,也难怪众多宫苑的妃嫔都要来一瞧究竟,到底是这个潘玉到底长的是何模样,就连皇上都要从启三夫人之位。大多数来瞧我的嫔妃都代了大礼特来讨好我,也有几个盛气凌人的嫔妃一来就气势十足,就恐我看不起她般。
  我被这一个个燕瘦环肥折腾的眼花缭乱,心情沉郁,才明白祈佑昨夜所说之话,自身难保,就是怕我会被众多在宫里颇有心计的妃嫔所害?
  “姑娘,又来人了!”看门的小幺子慌慌张张进来禀报,云珠再也忍耐不住,火冒三丈的吼道“不见不见,姑娘已经累了!”
  “呦,好大的架子。”人未见,声先至,听这语音的气势猜想到来人必定为身份高贵之人,否则哪有人胆敢在过不了多久就晋升为雪海夫人的我这般说话。
  修长弯曲的细眉下,明亮深邃的眼睛顾盼生妍,有着说不完道不尽的邪柔腻美,妩媚一笑,玉颊两个盈笑的酒窝立即呈现,恰便似落雁沉鱼,羞花闭月,香娇玉嫩。
  当她的目光由云珠脸上转至我身上时,笑容已经僵下,再也挂不住了,“你……你!”她着急着想说些什么,声音却只能停留在那个“你”字上不断重复。
  “您是?”我聚目回望他奇怪的表情与方才完全不一样,难道她也见过袁夫人?所以才会这样恐慌失态。
  她盯了我半晌,终于还是收起失态之色,自嘲一笑,舒素手,拍香檀,不高不低的声音在正堂响起“明贵人!”一听她报上自己的身份,我与云珠立刻跪拜行礼,原来她就是祈星的母妃明贵人,果然够有气势。
  “昨夜听闻皇上要封立夫人,心下还在猜测是哪位姑娘能打动皇上那早已尘封多年的心,今日一见,原来如此。”笑容依旧,只是目光呆滞,似在凝望我,却又似在凝望另一个人。
  凳未坐热,明贵人就匆匆而去,我与云珠惨然对望一眼,这位明贵人似乎一直都深爱着皇上,我伤了她吗?一想到此处我就自嘲淡笑,充其量我馥雅只是沾了袁夫人的光,可是我不想做她的影子,永远躲在她身后。我想,过不了几日整个宫闱都会知道潘玉与袁夫人长相相似。
  “姑娘,你开心吗?”云珠喃喃的问我。
  “她当然开心!”一个怒不可遏的爽朗之声插进我们的对话之中,我与云珠皆惊起而望向来人。
  很不巧,我遇见了一位皇宫中最难缠的麻烦——灵月长公主。她的大名我早在宫外就有所耳闻,皇上与明贵人所出之长女,从小被他们捧在手心,所以自幼娇生惯养,刁蛮任性。曾因两名宫女不慎将汤汁洒在她身上而将其鞭打致死。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千百年不变之理,可皇上实在太宠爱她,不忍心责罚,只是将她送去宫外不远的“清心寺”思过一年后又将其接回宫继续骄宠着。
  “不知公主大驾,有何赐教。”我尽量避免与她冲撞,毕竟她是一个棘手的麻烦。
  “赐教?本公主今日就是要好好教训你,让你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一拍桌案,顺势而高傲的坐下,随纤指一扬直射我而来。“去,给本公主沏杯茶来。”
  “公主,我为您……”云珠才说几个字就被我一个“是”字给截断。
  我走至后堂为其沏了杯不温不热的龙井茶端至她面前,“公主请用茶!”
  她满意的接过茶,先闻其香,后皱眉,整杯茶水倾刻间全数泼至我脸上,紧接着云珠一阵尖叫。我却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我沏的不是滚烫的茶,否则我这张脸经这么一泼,铁定要给毁了。
  “公主你欺人太甚。”云珠红了双眼,用丝帕为我擦净脸上滚滚而至的茶水。
  “这是在教导你家姑娘,教导!”她起身扬手轻拍云珠的左颊,最后说到“教导”二字时出手格外重,只听“啪,啪”两声,云珠的脸上留下鲜红的指印。
  我抬手紧掐她刚才打云珠的手腕,欺负我可以,但是云珠,她不能动。
  “放肆,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理。”她用力想抽回手,可她越是挣扎我就掐的越紧。
  “夫人比起公主,谁身份比较高?”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云珠。
  “当然是夫人!”云珠一笑,即刻大声说道。
  “夫人?别说皇后那关你过不了,现在圣旨没下你就还是个奴才。”她虽然疼的连说话都无法连贯,却不忘保持脸上的笑容,这点还和皇后真像。
  “那本宫呢?”韩昭仪竟适时出现,云珠像见到救命菩萨般冲到她身边,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我手劲一松,将灵月公主的手腕松开,向韩昭仪行礼,她望望一脸狼狈的我再凝望而望灵月,“何事惹得灵月如此生气?”
  她揉揉粉嫩的手腕,瞧见鲜红的指印,我的杰作,心里也痛快多了。
  “方才我看母妃竟是含泪而归宫,奴才说是方才来过揽月楼!”灵月在韩昭仪面前却气焰全无,嘟者双唇像只温顺的小绵羊,变脸的速度还真是快。
  “所以你就认为是潘姑娘欺负你母妃,故来为明贵人出头?”韩昭仪巧笑将她未说下去的话接下。
  灵月颔首,看着我的目光依旧暗藏怒火,我这才打量起她的容貌。雪肌花貌常静清,桃腮杏脸行端正,月眉星眼天然性,袅娜仙娃,窈窕姿态。可惜生得一幅端庄清丽的模样,却无惠质兰心之本质。
  “傻灵月,依本宫之见,明贵人绝不是随便何人都能欺负的了的,想必是遇到伤心之事,徒增忧愁,使之落泪。”韩昭仪抚过她的鬓发,为我开脱着,而灵月似乎也觉得有道理,沉默不语,凝神思量。
  “方才冥衣侯来西宫了,你不顺便去见见?你也好久没未……”没等韩昭仪把话说完,灵月竟一句“灵月先告退!”一溜烟跑没了踪影。
  我立刻了然灵月为何见着韩昭仪就像老鼠见了猫,乖的不像话,原来早已芳心暗许韩昭仪之弟,韩冥。
  待我进阁内换下那身已湿透的罗裳方出来与韩昭仪相见,我们将各字侍女屏退,我亲自为她沏杯茶端放于她手边,感谢她为我解围,否则刚才我还真不知如何能够收场。
  她并未喝下,只是把玩着,后而幽幽问,“昨夜皇上欲废黜皇后,为何阻止,你要知道现在你在皇上身边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左右皇上的决定。”
  轻轻摇头,不自觉浮现出一丝笑容,“皇后的罪根本构不成被废的理由,皇上昨夜的决定只是一时怒气攻心,待静下心来思考定会后悔,那我为皇上找个台阶下又有何不可?”
  沉静片刻,她终于端起茶水在嘴边抿上一口,“那你的意思是?”
  “娘娘莫急,皇后的势力早已于朝廷根深蒂固,若要废她,除非将其势力连根拔起。”
  “你是说……杜丞相?”她的笑容有些淡退。
  “错,娘娘细想,为何杜丞相与皇后能稳坐朝廷?”我轻声提醒,希望她往更深面层想。
  她黯然思咐,突然精光一闪,“你是说太子!”
  “对!”我若有若无的点头,或许该去见见祈佑了,现在的他是否心中已经有对付东宫的计划,那他又猜的到现在我在想什么吗?
  待送走韩昭仪,我唤来云珠为我给祈佑传话,交代她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她很谨慎的点头。对于她的办事能耐我一向很放心,更何况祈佑能将她留在身边四年,定有其用意。
  久等云珠而不归,就步出揽月楼,只身闲逛,再过两日就是三王大婚之日,再就是我册封夫人之日,隐约感到事情并不会如我想象中那么顺利,也如灵月公主所言,光是皇后那关我就过不了。如果真的过不了,我是该失望抑或是庆幸?
  冷笑出声,庆幸?当日不顾一切由卞国逃回亓国只为了谁,祈殒吗?或说祈佑似乎更恰当,不论他救我的目的为何,他终究是我与弈冰的恩人,我不喜欢欠人情,所以他的恩我一定会还。
  “馥雅,今生若有你陪伴,余愿足矣。”
  连城的话却在此时萦绕于耳,换而言之,若没有他们,我是不是就心甘情愿留在卞国,留在连城身边了。
  “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被这个声音着实吓了一大跳,祈星如鬼魅般在我面前突然出现,我瞪大了双睛望着笑的贼魅的他,许久都无法说话。
  “不会是吓傻了吧?”他收起笑容,手无足措的晃晃我的双肩,“看着我,我是谁!”
  噗嗤一笑,回神嗔道,“傻的是你吧,晋南王!”
  他松下一口气,神色却突然转凝,变化之快令我错愕,他盯着我许久才说,“你……听说三王大婚后你就要晋封正一品夫人了。”
  原来他是为此事而来,我静默不语待他下文,暗想他不会也是因明贵人之事而来警告我吧,想到这我的脸色越发的凝重。
  “早就猜到你不是寻常女子。”一阵轻笑继而逸笑出口,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我的眉头却更加深琐,他的表情为何变了又变,还有,他到底想说什么。
  “然后呢?”终于还是受不了这紧张奇怪的气氛,忍不住开口问。
  “我父皇都那么老了,你还要嫁他。”他的话引得我先是一愣,后转为爆笑,原来他大老远来就为了和我说这,害我紧张了那么久,那我可以理解成为他不想让我成为皇上的妃子吧。
  终于,我的爆笑在他怒瞪的警告下停止,我整整衣襟淡笑,“你以为我说不嫁,皇上就不会册封我了?”皇上是天子,整个亓国的都是他的,如今要封我,难道我有资格拒绝?
  他邪佞一笑,眯眼仰望蔚蓝的天际,“做皇帝真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无奈一声叹息,细微到自己都无法察觉,明白他又沉浸到自己的幻想中去了。“王爷,我想与您讨论,你若为皇上,将如何治国?”
  “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未等他说下去,我就忙着打断,敛去脸上最后一丝笑容。
  “王爷,我是让您谈治国之道,你怎么背起四书来了!”
  “可书上的确是这样写的。”他眉头一皱,为难的看着我。
  “如果光能背书就能做个好皇帝,那天下有多少儒生,难道都有资格做皇上?”他实在天真,或许他在战场上是一代天骄,但说起治国,根本一窍不通。“王爷刚才提到,家仁,家让,那您告诉我如何使得家仁家让?”
  可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他的回答,我冷笑道。“所谓家仁家让正指家族相亲相爱,恭谦礼让,手足相残者必斩首以定天下,妻妾互斗着必幽禁以正宫闱,子女犯罪者必严惩以安臣民。若王爷首先具备了如此狠心,便是一个好皇帝的开始。可是,您真的忍心弑兄,禁妻,惩子?”
  他看着我,瞳目一眨不眨,似见鬼神般惊惧,良久都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觉得自己说的似乎有些过,便缓和语气道,“其实并不是当皇帝就能名垂千古,史上多少亡国昏君遭人唾骂?可恰恰相反,汉朝的卫青、霍去病将军,直闯漠北,横扫匈奴,立下赫赫战功。唐朝李靖将军,忠军誓主,大小战役从未失利,他们照样载入史册,名垂千古,成为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说的好!”远处传来冷淡中夹杂着欣赏之味的声音,我遁声而望,冥衣侯朝着徐徐渐进,还有紧随其后的灵月公主。
  凝望他的眸子,越瞧越觉着好象在哪见过,但是……
  “潘姑娘的才情堪比男儿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身为男儿定然成为一国栋梁,可惜……”韩冥对我的赞赏却令我蹙眉,将话从那两个“可惜”中截断。
  “谁说女儿就不能为国出力而报效朝廷?并不是天下红颜皆如妲己媚主,喜妹乱宫,我潘玉要做就做被唐太宗尊之为师的长孙皇后!”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自信,同时我看见他的脸上露出惊艳之色,而灵月则是看看韩冥,再看看我,最后脸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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