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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色胆包天 221 裴白之死

220 色胆包天

李未央对阿丽的挑衅毫无兴趣,前世今生加起来她的年纪都一把大了,这种小姑娘争风吃醋的事她怎么会去做。更何况眼前这个公主分明是受了裴宝儿的挑唆,她又何必闹起来让别人看笑话呢?若她真的答应和这个公主比试,反而让人觉得她对静王有什么企图,纯属浪费时间。她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后带着赵月向外走去。

阿丽没有想到对方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中,连忙大声道:“你去哪?我们还没有比试呢。”

李未央转头笑道:“公主殿下,我劝你在学习越西的琴棋书画之前,先学学如何辨人,你连身边的这位裴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就敢与她交朋友,还真是胆大妄为。”她这样一边说着,一边已经飘然远去了。

阿丽公主气得跳脚,粉红的脸上却也不禁带了三分疑惑,她看向裴宝儿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裴宝儿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因为她听见旁边的贵族小姐们都在窃窃私语,她们说的内容不过是嘲笑裴宝儿与夏侯炎的那件事。从太子府离开后,她再也没有看见过夏侯炎,她知道二哥一定会把这个人处理干净,不留下一丝祸患。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办法抹掉那些夫人小姐们的记忆,所以听见她们的嘲笑,裴宝儿不由得恼怒到了极点。但是现在这个情景,她不能再当众失态,只好对阿丽道:“公主,她是畏惧你,所以才不敢跟你比试!”

阿丽得意道:“是啊,我琴棋书画都学得很好,越西请来的师傅都一直说我很聪明!”说着,她得意地扬了扬马鞭,带着护卫离去了。

裴宝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就在此时,听到旁边的韩琳冷笑道:“裴小姐到了这个地步还敢来参加狩猎,不觉得难堪吗?”若是在往日,韩琳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说出如此刻薄的话来,因为她比起她的妹妹实在是个温婉的人,但现在却不一样,她已经和郭澄定下了婚事,不日便要嫁进郭府,看着裴宝儿教唆阿丽对付李未央,她当然觉得不悦,下意识地开口说道。

裴宝儿冷声反驳道:“韩小姐还没有嫁入郭府就这么急着替小姑子说话,你都不觉得羞耻,我又有什么难堪的?”

韩琳面上一红,旁边的韩琴大声道:“真是是非颠倒!一个被人捉奸在床的人都不觉得羞耻,我姐姐又有什么好觉得羞耻的呢?”这话一说出口,旁边的小姐们纷纷都笑了起来。裴宝儿十分怨恨地看了韩家姐妹一眼,那眼神凶恶的仿佛要将她们的眼珠子挖出来,但她就算再厉害,也封不住大家的嘴巴,她只能跺了跺脚转身离去了。

而这时候另一边的世子巴图也是败兴而归,他原本要乘着今天的狩猎好好露一手,让越西的皇子们认真瞧瞧,可没想到射狼崽子不成,反倒被人羞辱了一番。他骑着马一边走一边大声地呵斥身边的护卫,叱责他们没有本事,害得主子被人削去了辫子。就在此时,旁边一道淡然的声音响起:“这不是世子殿下吗?怎么会这么生气呢?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巴图一扬眉,却看见从前便已经熟识的裴徽站在面前。裴徽骑着一匹白马,英姿飒爽的模样反倒更加衬着巴图更加灰头土脸。巴图火气很大,不由粗声粗气道:“还能有谁,那个混蛋叫什么名字来着?”他问旁边的护卫。护卫便道:“回世子,那个人自称旭王。”巴图道:“对对,就是叫旭王,什么元烈!”说到这里他目光中射出强烈的恨意。

裴徽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别有用心的笑,道:“哦,我道是谁敢惹世子不高兴,原来是他,世子怎么会和他杠上了呢?”

巴图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道:“整个草原都是我父王的,那狼崽子不就是归我吗?他凭什么跟我抢!”这番话说得好没有道理,是元烈先看到这个猎物,怎么会让给他呢?但是裴徽自然不会这么说,他只是微笑道:“世子有所不知,这旭王元烈可不是寻常人物,千万得罪不起!”

巴图冷笑一声道:“不是寻常人物?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越西的皇子哪一个我不认识,有谁敢像他这样与我说话?”

裴徽的面容闪过一丝诡谲,语气却显得越发平淡:“这个……世子殿下有所不知了,这位旭王是我老王叔从外面寻来的私生子,寄予厚望不说还将王位传给了他,就连我父王也对他青眼有加,时不时的就把他招进宫中去陪着散步下棋,感情十分的要好!你说他的身份是不是很特别?纵然对待太子都没什么好脸色,敢这样对待巴图世子有什么好稀奇!幸好你走得快,不然他就要拔剑了!”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巴图的面色。

巴图本就是个莽夫,此刻不由面色涨红道:“他敢!我是草原上的世子,从来也没有人敢对我大呼小叫的,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裴徽只是冷冷一笑道:“世子要报仇也不难,但必须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巴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等什么机会?”

裴徽勾起唇畔,悠悠笑道:“只可智取不可力拼。”他说完后目光落在不远处,巴图随着他的眼神望去,只看见一个身穿越西贵族服饰的女子,带着一个婢女向这边走来。巴图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停在这女子的身上,见她容貌雅致,身材窈窕,一双眼睛寒星一般,叫人心中怦然一动,实在与草原上那些凌厉健壮的美人大不一样,他的眼睛不由有点直了。

裴徽当然注意到了巴图的眼神,他微笑道:“这小姐便是旭王殿下的心上人。”

巴图一扬眉,看着裴徽道:“是那狗杂种的心上人?”明显十分感兴趣。

裴徽点了点头道:“是啊,他对她十分的心爱,总是寸步不离的。”

巴图的眼神变得阴沉起来,若是寻常的越西贵族女子,他还真不好随便招惹,否则大君那一关他就不好过,但若这女子是旭王的心上人,那就大不一样了!他还非要招惹不可!策马想要上前,裴徽却一伸手拉住了他的缰绳,语气十分焦急地道:“殿下不可!”

巴图转头目光阴冷地望了他一眼道:“有何不可?不就是个寻常的贵族女子,出了事情我向父王说一声,讨她回来做王妃不就好了嘛!”草原男子,可是能娶左右两位王妃的。

裴徽心中冷笑了一声,这李未央可是金尊玉贵的郭家小姐,你草原上的王妃她还真的不稀罕做,但这话他自然不会对巴图说,他只是皱着眉,仿佛很犹豫的模样,直到巴图不耐烦起来,他才道:“殿下真的喜欢这女子吗?”巴图道:“容貌嘛,还说得过去,更关键的是她和旭王扯上了关系!我就要去看看,到底有什么碰不得的!”

裴徽露出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样,苦口婆心地劝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你何必和旭王作对、招惹这女子呢?”

巴图不过是临时起意,但被裴徽三两句这么一说,心头不禁更加恼怒,他一鞭子下去,竟然将裴徽的手抽到了一边“不要管我,滚远一点!”说完带着身边的护卫向李未央的方向疾驰而去。

裴徽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过是淡淡地冷笑了一声,旁边的护卫低声地道:“公子爷,您怎么做会不会出什么事?”

裴徽却是慢慢地道:“能出什么事呢?是巴图世子自己看中了那郭嘉,我已经百般劝阻了,说起来要怪就要怪旭王元烈,他为什么要惹世子,是他连累了郭嘉,跟咱们没有关系!”说着他扬起唇畔,淡淡一笑道:“走吧,咱们该回去了。”

护卫低下了头,不敢再瞧裴徽的脸色,在他看来,他家这个主子心思叵测不说又十分的阴冷狡诈,凡是得罪了他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听说两年前公子本有一个十分心爱的侍妾,但这个女子不过是在书房外伺候,不知听了公子和老爷的什么密议,竟被公子活生生剥了皮挂在花园外头以儆效尤,这景象实在是惨不忍睹,但是公子在外面却保持着如玉公子的美名,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看见这裴徽驾马离去,护卫不敢多想,赶紧打马跟上。

李未央刚刚走出了猎场,这一片地方明显比那里安静了许多,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看到碧绿的青草,蔚蓝的天空,时不时还有雄鹰飞过,李未央的心情开阔了许多。赵月一直紧紧跟在李未央的身后,她知道这草原上总有一些危险的东西,她的职责就是跟在主子的身后保护她。此刻见李未央神情十分的放松,赵月便微笑起来。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句声音道:“哎哟,不知道是那儿来的美人儿,细皮嫩肉的,跟我们草原上的姑娘可大不一样啊!”

李未央一抬起眼睛,却见到一群人已经风驰电掣地把自己包围起来,为首的那个人是一个年轻男子,辫子上缠满了金色的铃铛,额头上还戴着一颗鸽蛋大的宝石,身材高大健壮得像一头小牛,脸上的肉还微微的堆起来,显出几分嚣张跋扈的样子。此人正是巴图世子,他大声地笑道:“你们瞧,这小美人长得还真是漂亮,让她回去做我帐篷里的右王妃不是正好吗?”

旁边的护卫便兴奋地骑马围着她们两转圈,甚至有人吹起了粗俗的口哨。不管是在大历还是越西,贵族男子遇到心仪的姑娘,只敢悄悄用车马尾随,寻机上前说两句话,等到姑娘回家他再一路跟着,见她是进了哪个门,若是真的有意,便会派人来提亲。可草原上不是这样,这里的姑娘都喜欢最勇猛的武士,巴图作为草原大君的儿子,拥有的土地最多,奴隶最多,草原上处处是他的牧民,所以也养成了他嚣张跋扈的性格,但凡他看中了谁家的姑娘,便会毫不犹豫地去抢了来,不管她是不是已经嫁了人。

过去他从自己的牧民手中抢来一个年轻的新娘子,硬生生逼她从了自己,后来那女人怀了孕他便放松了警惕,谁知那个女人趁着月色悄悄的逃走了,巴图立刻派人将她捉了回来,毒打一顿不说,还将她挂在马尾上活生生的拖死。这样冷酷残暴的人自然不会像越西的贵族公子一般用柔情的技巧来追求女子,他表现出的是极端粗鲁的一面。让赵月不禁也皱起了眉头,李未央神情十分的漠然,她看着巴图的眼神里没有情绪,不知在想什么。

巴图以为她已经不知所措了,不禁得意地大笑起来,周围的护卫也跟着笑,巴图一边策着马,一边慢悠悠地围着李未央转着圈子,突然蹲下身在李未央面前,竟然伸出手要去摸她的脸,李未央没有动,因为巴图的手刚伸出来,便被赵月的剑柄隔开了。巴图哈哈大笑起来:“啊哟,这里还有一个拿剑的小美人,这剑可不轻,你举得动吗?”他的语气丝毫没有将赵月放在眼里。

赵月警惕地看着对方,这一次巴图的身边带了十来名护卫,都是十分精壮的草原勇士,赵月心中很明白,自己武功虽高,但是要一次对付这么多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她是个女子,身手虽然灵活,但是体力却不济,若是被拖住了,恐怕很难能够保护李未央,想到这里,她心头不免猛地跳了一下。李未央不知道,郭导如今在到处寻找她,却怎么也找不着,着急上火得很。

巴图趁着阳光又去看李未央,见她的皮肤十分洁白,竟像是透明的,嘴唇十分的红艳,那一双漂亮的眸子更是在阳光下熠熠的闪着光彩。巴图心头更痒痒,恨不得把她捞过来狠狠亲一口,大声地道:“当初越西皇帝可是向我父王许偌过不管我看中了谁,哪怕是越西的公主,他都会把她嫁给我做世子妃的!”

李未央的表情十分的冷淡,她看着眼前这个人,不免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人来调戏她,真是让她觉得新鲜和诡异。不管是在越西还是大历,她的身份和名声都隔绝了不少的桃花。虽然她容貌美丽,气质高雅,可寻常却没有男人敢靠近她,因为谁都知道她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凶悍得很,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啃得尸骨无存,美人虽好但谁敢冒这样的风险来招惹她?眼前这个世子怕是不知道自己是何许人也,调戏得还挺起劲,不知被什么人给忽悠了……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是吗?那么世子殿下不妨向越西的皇帝提一提,看他是不是肯将我嫁给你。”

巴图嘿嘿笑了两声道:“那都是待会儿要做的事情,现在咱们先乐呵乐呵!”说着他伸出手臂想将李未央一把提起来,赵月的长剑在一瞬间伸到了巴图的面前,巴图一怔随即猛地发力,一下子避开赵月的长剑。原本他以为这些贵族小姐身边的丫头不过是唬唬人,会的也不过是花拳绣腿的功夫,根本抵挡不了身强力壮的男子,可他没有想到这李未央身边的婢女力道惊人不说,那一双眼神更是冷飕飕的,看得他心中冰凉,不想玩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便对身边的人喊道:“还不快抓住她们。”

十来个护卫飞快地下了马,抢步上去围死了赵月。赵月的长剑在瞬间刺入了一个护卫的胸膛,那护卫的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随即赵月一把抽出了长剑,血花四溅,这一幕让草原上的男人们都惊呆了,他们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凶悍的女子,可他们却是不怕死,又飞快地冲了上去。赵月的胳膊肘狠狠地撞在了另外一人的小腹上,随即她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一连串的使出了飘逸的剑法,很快就在这十来个护卫的身上留下了斑斑血痕。

巴图满是横肉的脸上尽是惊讶,他看着这一幕心道这究竟是怎么了,越西的贵族小姐身边竟然也有这么彪悍的护卫!可他毕竟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呼号一声,那些护卫便像是疯了一般很快又重新围成了人墙,将赵月整个人围了起来。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的马嘶声仿佛惊雷一般,巴图却没有在意,他策马上前想要拉住李未央的手腕,就在此刻,一只长箭嗖地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了巴图的屁股。巴图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猛的扬起一阵灰尘!周围的护卫听见世子惨叫,连忙丢下赵月围了过来,巴图一边凄惨地叫着,一边大声地道:“给我把那个放箭的抓起来!”

护卫们面面相觑,就看见一匹骏马飞驰一般的到了跟前,那骏马上的骑士面容秀美,目似春水,唇若涂朱,尖尖的下颚和长长的脖颈有着柔美的线条,俊美的面容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让任何人见了都不禁心驰神往,但这张脸在他们的眼中却宛如恶魔一般,因为此刻这些人都已经认出来,这便是刚才与他们世子相争的旭王元烈。

元烈勒住马微微一笑,便跳了下来,大步走到李未央身边道:“没事吗?”他的神情之中十分的担心,额头还隐隐现出汗珠,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李未央只是略一点头道:“我没事。”事实上她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事情,这里毕竟是越西的营地,若是巴图做的过分了便会惊动其他的人,而且李未央知道她的身边有元烈的眼线,这些人会在必要的时候对她进行保护,可她没有想到元烈竟然亲自来了。

元烈下了马之后,他身后的十几名骑兵也齐齐下马,沉默地站在一边,纪律严明,军容齐整,看上去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士,绝非是一般的护卫。

李未央看向了巴图的方向,元烈刚才那一箭射中的是巴图世子的屁股,而且箭头深深的没入了血肉之中。巴图丢尽了脸面,喘息两声,额头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仿佛已经发了狠,恨透了元烈的模样。他眼睛发红道:“我绝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瞧吧!”

元烈看着巴图世子的眼神也透出了一股杀意,那凛冽的神情让巴图不禁心头一跳,他没有想到凭着自己的身份,竟然还有人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但他毕竟彪悍,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元烈会真的对他如何,尽管已经伤了屁股,可在他看来,对方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勉强扶着护卫站起来,顾不得箭头还在臀部上的窘迫之状,巴图疼得龇牙咧嘴道:“有本事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待会儿就去找人来收拾你!”

元烈微微一笑道:“是吗,只怕世子回不去了。”他这样说着,身边的十几名护卫,已经悄然围了上来。

巴图一愣,随即吓了一跳道:“你敢怎样?难道真的杀了我不成!”

元烈却只是淡淡地一笑,向身边的护卫轻轻做了个手势,原本在他身边的护卫立刻聚成了一线,手中拿着匕首,却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音。可那一道道冷锐的目光让巴图浑身发抖。“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巴图一时控制不住愤怒起来:“到底要干什么!”

可是那些人没有丝毫的回音,巴图向身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立刻冲了上去,为首的一个一刀砍向元烈的方向。可不知怎么的,这刀竟然走空了,他正诧异,突然感觉到整个人飘了起来,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随即,便彻底失去了知觉。这个过程发生得十分缓慢,巴图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护卫被元烈身边护卫活生生的一刀砍掉了头颅。那护卫的人头忽地溅血飞起,尸身却还是向前奔进的状态,看起来异常的诡异而且可怕。很快,那尸体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其余巴图的护卫还未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对方犀利的剑光已经逼近了他们。

这完全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元烈的护卫准确的用长剑将那些巴图的爪牙砍杀殆尽,每一把剑的落下都伴着凄厉的嚎叫。剑光之中只瞧见巴图震惊而可怖的眼神,不消片刻,那十几名彪悍的草原勇士已经一个都不见了,死状都是十分的凄惨。巴图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不由跪倒在地,浑身颤抖起来。只是作为草原世子的身份,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求饶的话来。他知道,若是他真的求饶,大君会先宰了他。

草原上的大君曾经说过,他们博克莫家族是决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向别人跪地求饶的,这绝不符合他们王族的风范和草原勇士的称号。可如今,巴图已经半点都没有了勇士的模样,他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嘴唇是喃喃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惧,大声地道:“饶命,旭王饶命,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只是……”他看着李未央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就已经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他只是什么?只是瞧见人家姑娘美貌,便想要上来调戏一番么?这话他要是说了,只怕要命丧当场。巴图毕竟不是傻瓜,在这样的眼神之下,他意识到自己应该住口了。

元烈冷笑一声,道:“怪就怪你自己没眼色,沾了不该沾的人。”他这句话说出来,手中的长剑轻轻一动,寒光凛冽,杀气四溢。李未央便知道他动了杀机,她立刻阻止道:“不可动手。”

元烈皱眉,望着李未央道:“为什么要阻止我。”他很不喜欢这个巴图,如果要加个程度,就是把他烧成草木灰给马儿当肥料的程度……

李未央口气恬淡,目光却是十分的冰冷:“他是草原世子,纵然有错,咱们也不能随便处决他。”

元烈看了李未央一眼,目光之中却是不以为然的神情,在他看来,杀了这孬种又能如何,一了百了永绝后患。可是李未央的请求他一次也没有反驳过,再者这里未必不是隔墙有耳……所以他只是略一沉思,便微微地挥了挥手,那些护卫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边。他们的动作十分的迅速,显然是坚决的执行主人的命令。

巴图深怕对方后悔,连滚带爬地向后奔逃而去,走了二十米开外后,他开始大声地喊道:“救我!快救我!”说着,他已经飞快地向营地的方向跑去,浑然不顾自己的臀部已经受了重伤。

元烈好笑地看着对方的背影,道:“你们把这些尸体都收拾干净吧,不要留下痕迹。”那些护卫低声应了一句,便动作麻利地收拾起来。不过短短的一刻功夫,除了地上飞溅的血痕,这些无头的尸体已经被人带走了。

李未央看着这一幕,目光沉静地道:“他纵然该死,也不该死在这里,更不该死在你的手上。不是我不让你杀他,而是此人毕竟是草原大君的儿子,你若是杀了他,脏了自己的手且不说,还会带来很多的麻烦,要他死,多的是其它的方法。”巴图敢来找事,本身就是一件怪事,她觉得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即便要杀死巴图,也要找到最合适的时机和最好的理由。

元烈微微一笑,显然根本不曾将对方放在眼中,开口道:“不用理会这头蠢猪,来,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李未央瞥他一眼,心头漫过一丝暖意,笑吟吟道:“礼物,你不是去狩猎么?”她的心头掠过赵月刚才说的话,已经猜测到了几分,转眼就见到元烈已经拎着一只浑身灰毛的小狼献宝一般地送到她眼前道:“你瞧,这狼崽子是不是很配你。”

李未央明明心头温暖,面上却冷笑一声道:“人家都是送绵软的兔子,你倒好,送我一只狼,是在讽刺我么。”

元烈笑嘻嘻的,眼神也越发的温柔道:“那些软绵绵东西才是没有意思,一点儿也不配你的气质,我将它训好了将来还能给你做个看门狗,你说是不是?”

李未央不由笑了,这世上的狼是怎么也不可能训成狗的。她看了一眼被元烈拎着的小狼,见它身子跟一只狗差不多大小,眼睛绿幽幽的,却泛着水光,瑟瑟发抖不说,后腿上还受了箭伤,便开口道:“放了它吧。”

元烈皱了眉道:“我好不容易才捉着它的,这家伙,可狡猾着呢。”

李未央却摇了摇头道:“既然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放了它又有什么不可以,我不需要狼,也带不回去,你强行拘束着这种动物,会养死它的。”

元烈看着李未央,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温柔,他突然明白了李未央的心思,她虽然行事狠辣,但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从来不会滥杀无辜。他点了点头道:“好,你说放了就放了吧。”说着,他手一松,便将那灰毛小狼丢在了旁边的草丛里。那小狼本就机灵,加上伤也不重,便飞快的跑了。

李未央想了想道:“现在你还是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应对这巴图世子为好,我瞧他是非报此仇不可的。”

元烈秀美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冷笑一声道:“巴图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真正在背后撺掇他的人是裴家的二公子裴徽。刚才我的人瞧见裴徽和巴图在那边窃窃私语,我猜他必有所图,便快马赶了过来,不料正巧瞧见这一幕,若非如此,我哪会跑得这么快。”

李未央闻言若有所思,随后停顿片刻才开口道:“我们该回营地了,时间长了郭家的人会担心的。”

元烈看了赵月一眼道:“你家小姐我带走了。”说着,他一搂李未央的腰间,竟将她送上了自己的马,随后飞快地跳了上去,生怕李未央拒绝,果断地道:“我送你回去。”

然而李未央只是微笑,并没有出言拒绝。在她看来,元烈这个家伙表面看来随和好说话得很,可事实上若是违逆了他的意思,他会好一阵纠缠。

于是,元烈带着李未央回去,一路眉飞色舞有说有笑的模样,让人看了便禁不住被他感染。直到快进入营地的时候,元烈才吩咐人叫来另一匹马,让李未央骑着,两人并骑向营地里走去。因为元烈有着绝世的姿容,虽然低调,可是依然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沿途众人的目光,一路走过人群,众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追随着他。李未央在越西的时候便已经习惯了别人随时随地向元烈投来的目光,因此她一直与他聊着天,根本不去注意周围的情形。忽然,元烈不动身色的道:“你瞧,那人一直盯着你。”

李未央看了一眼元烈所说的方向,帐篷前正是静王元英,他正一直看着她,神情有些异样,不同往常。李未央神色未变,目光往那边一扫,向对方微微一笑,元英一愣,便也笑了,抬手向她打了招呼。

李未央回到了郭家的帐篷,随行的婢女已经将帐篷里的一切都整理好了,郭家的三个兄弟正在焦虑的等待着,此刻见她回来,不由高兴的迎上来。郭澄笑道:“刚才我们到处找你,怎么都不见了。”可是,他很快瞧见了李未央身后的元烈,见他神情异样,不由道:“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李未央只是微微一笑道:“事情倒是不小,那巴图世子你们可认得。”

郭澄与其他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这自然是认得的,这个人没有坏心眼,只是鲁莽好色了一点。”他这么说是有缘故的,从前这巴图世子也曾看中过一位越西贵女,正是江夏王的女儿祥云郡主。皇帝二话不说,便将那祥云郡主下嫁给了巴图世子,这样的举动已经表明他对于草原大君的重视,以及维护两国友好的决心。

李未央不动声色道:“这么说,他很快就会来找麻烦了。”

郭澄不禁一愣,但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很快醒悟过来道:“你刚才碰见了他?他敢对你无礼?”他这么一说,倒是横眉倒竖起来:“真是混账!”

李未央却只是笑容满面地道:“我倒是没什么事,只不过旭王殿下射了他一箭。”

郭导不禁上前一步道:“射了他一箭,死了么?”郭敦冷笑一声道:“死了就算了,这种祸害,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郭澄呵斥他一声道:“不可胡言乱语!”随即看向元烈:“巴图世子伤势如何?”

元烈神情淡漠地道:“屁股上中了一箭,肯定是不会死的。放心吧,我知道轻重,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他。”

郭澄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道:“好在没有大事。这样吧,郭敦,你准备一些礼物,咱们这就去巴图世子的帐篷向他赔礼道歉。”

元烈不禁挑眉道:“哦?我闯了祸,为什么要郭家人去道歉呢。”

郭澄扬起眉头,目光之中似乎有一些恼怒道:“你肯去么?”

元烈眉心微微一蹙,面上倒还笑着道:“这自然是不肯的。”

郭澄冷笑一声道:“这不就结了么,我猜一定是那巴图对我妹妹无礼,才会惹得你发怒,说起来也是巴图咎由自取,可他毕竟是草原大君的儿子,未来的草原霸主,你这样做,不但会破坏我们之间的盟友,说不准还会引来裴后趁机借故发难,更糟糕的是……”他看了李未央一眼道:“若是巴图世子借此机会向皇帝提出要迎娶我的妹妹,这又该怎么办呢,所以我们还是先去安抚他为好。”

李未央却叹了一口气道:“晚了。”

郭澄一愣,随即道:“晚了?什么晚了?不是刚才说没有伤他性命么?”

李未央却摇了摇头道:“三哥是见过巴图世子的,你瞧他那性格是可以随便原谅别人的么?”

郭澄想了想,不禁皱起眉头道:“的确,他这样的人刚愎自用,个性强硬,是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人的。那咱们该怎么做呢?任由他去告状吗?”

郭敦不禁恼怒道:“难道这混蛋还真的要向皇帝请求娶了嘉儿不成,凭他也配吗?”

郭澄却叹了一口气道:“他的确是不配,想当初那祥云郡主是又哭又闹,江夏王也是再三求情,江夏王妃还在宫门口哭晕了过去,可皇帝也没有改变主意,只因为这片草原过去便是一向对我们虎视眈眈的大周,若是草原大君因此与我国离心,难保他不会去转而支持大周皇帝,到时候,大周人穿过这片草原,很有可能会来侵扰我们的内陆和城池,你觉得皇帝会冒这样的风险么?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子,他又不是没有做过,又有什么做不得的呢,他不是曾经许诺过吗,哪怕巴图瞧中了他的公主,他也是照嫁不误的。”

郭导却是冷笑一声道:“难怪不管是安国公主还是临安都从来不曾来过这片草原,想来那裴后也知道,依照她们两人的姿色,若是被巴图瞧见,恐怕非要闹得公主和亲不可。”

元烈这样听着,神情却是十分的冷淡,他既然敢动手,自然有办法叫那巴图吃着哑巴亏。他冷淡地道:“对这样的狠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比他更狠,若他敢到皇帝面前胡言乱语,我就叫他有去无回。”

郭澄转过头来看了元烈一眼,却觉得那一双异常闪亮的眼中透过一丝狠辣之色,他不禁心头一颤,心道这旭王殿下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啊,连巴图世子他都不放在眼中。可是,郭澄却不能不担心,他不希望李未央牵扯到此事中去。毕竟和亲可不是闹着好玩的,那祥云郡主嫁到草原上不过两年,就已经修书数百封百般哀求着要回去,听闻她整日里在草原上哭泣不止,有一只眼睛都已经哭瞎了。

江夏王悲痛无奈,却没有办法拯救他的女儿,若是郭嘉将来也落到这个地步,那他母亲该有多伤心呢?所以,他当机立断地道:“郭敦,你去准备吧,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他不预备和元烈一样对此事无动于衷,他必须先一步安抚巴图世子,随后,他又看向郭导道:“你去见草原上的大巫师,不管花多少金银,也要买通他为我们说话。”这草原上的人都信奉巫师,只要他占卜说这门婚事不合时宜,不吉利,会有血光之灾,那不论巴图如何的捣乱,郭嘉都不会嫁给他的。可以说,郭澄已经是考虑的十分周到了。

元烈看着对方却是淡淡地一笑,不置可否的模样。李未央瞪了元烈一眼,心道你是故意要让他们着急的么,为什么不把实话说出来呢。

看到李未央露出这样的神情,元烈才笑了起来,大声地道;“你们不必担忧了,更加不必去送礼,这法子是根本行不通的,我若是没有万全之策,也绝对不会轻易动手,放心吧,我保证皇帝绝对不会同意她去和亲就是。”

郭澄闻言,不禁愣愣地看着对方,他实在想不出元烈有什么本领,能够动摇皇帝的决定。他想到这里,不由更加奇怪,难道人家都说皇帝宠爱旭王殿下是真的吗?可是越西皇帝是何等冷酷无情的人……

李未央却微笑道:“三哥,既然旭王殿下已经做出了保证,咱们姑且相信他一回吧。”

郭敦便收回了原本要踏出帐篷的脚,他看了郭澄一眼,目光之中带着探寻。郭澄沉吟良久,才点了点头道:“好,我暂且信你一回,不过此事,最好不要惊动父亲。”

李未央点了点头道:“三哥放心就是。”

巴图的帐篷里,一个草原服饰的年轻女子跪在一旁,手里捧着药膏。她生得眉目清秀,美丽温柔,神情非常柔顺。可却长发披面,掩住了半边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奇怪。

巴图一招手,她一个颤抖,立刻奉上药膏,巴图冷哼道:“难道让我自己上药吗?”

她咬了咬牙,不敢争辩,立刻上去替他上药,可还没有涂抹两下,却被他甩了一个耳光,雪白的面孔上立刻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掌印,看起来十分可怖,她吃了一惊,连忙低下头去,却听见对方怒声呵斥道:“没用的东西!叫你帮我上药都做不好,弄得我这么疼,你是故意要谋杀我吗?”

这女子哇的一声哭起来,仓惶道:“祥云不敢,世子息怒……”原来她就是嫁给巴图世子的祥云郡主,金枝玉叶,美丽高贵,此刻却如同寻常草原奴隶一般跪倒在地上。

一股热血仿佛涌上了头顶,巴图眼睛充血,暴怒道:“你还嫌弃我不够晦气是不是,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世子……我会小心的……”祥云郡主语无伦次,手一抖,手里的药一下子全洒了,巴图更是大怒道:“真是个蠢东西!”劈手又是一个巴掌,打得祥云郡主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几乎要晕倒。可她却是不敢露出丝毫的痛苦之色,只是赶紧擦了眼泪,苦苦哀求道:“世子,我错了,全怪我不小心,饶了我吧……”

刚刚嫁过来的时候,她也曾经以为自己能够忍受草原上的生活,可真的当她到了这里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幼稚,生活上的艰辛都可以容忍,可丈夫的冷酷无情实在是让她恐惧,一言不合就动鞭子,她的身上早已经是伤痕累累。为此,她哭诉过,哀求过,甚至恳求大君替自己做主,恳求父王接自己回去,可没有用,不管她做什么都没用……这是草原上的女人必须忍受的,男人的皮鞭!她现在只是这个男人的所有物,跟一头羊、一匹马没有任何的不同!所有人都将之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怪她整日里就知道哭,不懂得讨好丈夫……祥云郡主学习的是琴棋书画,期盼的是才情相当门、情投意合的丈夫,可碰上的却是一个只知道动手的莽夫,在求天不应叫地无门的情况下,她只能学会忍耐……

众所周知,巴图凶狠淫毒,女子落在他手上,无一不是两三天腻烦了就丢掉或者转送他人,祥云郡主毕竟身份不同,哪怕看在越西的份上,巴图也不会做的太过分……所以她此刻惊慌失措,泪水从白玉般的面颊滑落,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重新给你去拿药……”

“真是个没用的女人!”巴图一边恼怒,一边咒骂了几句,“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被那混蛋射中了屁股不说,回到营地的时候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支流箭伤了手臂……元烈,你等着瞧,我绝不放过你!”

祥云郡主闻言身体一震,却是不敢回头。她不知道巴图怎么会和旭王扯到了一起,但刚才巴图叫护卫去金帐告状,却得到大君正在和皇帝议事的消息不得不退了回来,所以巴图才会更加的恼羞成怒……刚刚走出了帐子,祥云郡主却瞧见不远处有一个年轻俊秀的公子,正瞧着她微微含笑,那俊俏的容貌是从几年前就深深刻在她心头的,这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她不由心头一跳!

第一天的狩猎,大家都是收获颇丰,尤其是那些得了皇帝赏赐的越西贵族,一个一个精神抖擞,磨拳擦掌的等着第二天狩猎的开始。第二天清早,李未央洗漱完毕,吃了早膳,正准备走出帐篷,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片刻之间,却是郭澄不顾仪态地闯了进来。

李未央一怔,却听见郭澄大声地道:“不好,巴图世子死了!”

李未央一愣,随即面色却是微微一变,郭澄恼怒的道:“难道是元烈所为吗?他真是疯了!”

李未央望着对方,目光之中却流露出一丝冷然,她淡淡地道:“三哥,此事绝非旭王所为。”

郭澄面上现出一丝焦急之色:“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外头已经闹了起来,咱们快去瞧瞧吧。”

李未央闻言,不禁点了点头道:“走吧。”说着,他们快步出了帐篷,向那人群聚集的地方走了过去。李未央一边走,一边在心中迅速地思量着,元烈是绝对不会真的杀了巴图世子的,他所说的法子也绝对不是用杀人来解决问题,要知道,这种一劳永逸带来的可是无穷的后患哪……

 

221 裴白之死

草原上的风吹得有多快,流言就散播得有多快,李未央和郭澄二人一路穿过重重的人群,向金帐走去。人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郭家的人,就在一天之前,他们还摩拳擦掌,翘首以待,期待今天的到来,希望在猎场上大展宏图,收获更多的猎物,却没有想到转瞬之间就发生了足以震动整个草原的事。此时人们已经知道此事与郭家的小姐有关,不禁都对她侧目。

郭澄挡在李未央的身前,替她隔绝了大半的目光。而李未央却是一副神情淡然的模样,显然不将众人的眼色看在眼里。若是她在意别人的眼光,早已活不下去了,这种东西,她向来不屑一顾。一路向金帐走去,却发现那金帐里也是挤满了人。从衣饰上看,左边的都是越西的贵族,而右边都是草原上的汗王和将领们。

看到帘子一动,所有人都向她投来瞩目的眼神。李未央站在了一边,随即向帐子的中间看去。越西的皇帝坐在左边,而另外一边的那个中年男子坐在铺着皮毛的高大王座上,上面的皮毛光华灿烂,珍稀无比,看来这位就是草原大君了。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头上戴着高高的帽子,上面镶嵌着金银玉石和祖母绿的宝石,毡帽之下露出数根结成小辫的黑发,发辫上还特别缀着许多深红色或者碧绿色的玉珠,身上穿着的却是越西的锦袍,显然是越西人的礼物。与别人都不同的是,他的腰间佩戴着一把黄金为鞘,象牙为柄的弯刀,长相也是十分的肃穆、气派,那一双格外凌厉的眼睛和眉心深深的褶皱,无不透露出他年轻之时的骁勇和彪悍,他只是静静地在那边坐着,身上便有一种不可忽略的王者之气。

李未央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众人看见了她也是忍不住的交头接耳,其实他们已经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巴图世子突然死去,这是一件足以撼动草原的大事,如今他们也不狩猎了,都被召集到了这个金帐里面,面色焦虑地等待着审判的结果。

大君看着地上跪着的年轻女子,冷笑一声道:“我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你把话都说清楚了,否则我绝对不会饶了你!”他的声音十分的冷漠,听起来有一种凛凛的刀风之声。

李未央也顺着众人目光看向了那个年轻的女子,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花容月貌,可是皮肤已然变得粗糙,一双原本应该很是美丽的眼睛已经瞎了一只,只能用黑色的额发遮住了一半的眼睛,看起来十分的诡异,她心中立刻想到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祥云郡主,江夏王的女儿。

只听到那祥云郡主哀声哭泣道:“大君,昨天傍晚的时候世子受了伤回来,招了巫医替他治疗,我见他伤势十分严重便小心翼翼的在旁边小心伺候着,一刻也不敢离开。”

大君听到这里,看了一眼旁边一直站着的黑袍巫医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巫医点了点头,大声道:“郡主说的是真的,当时世子殿下受了两处伤,一处是在左臀之上,一处是在右臂,都是箭伤,虽然并不致命可却都十分的厉害,世子一回来就发了高烧,我想方设法替他去了邪,又熬了草药,才让他们小心翼翼地守着世子,当时我就想要禀报大君,可是时辰已晚,大君又在和皇帝陛下议事,所以我也不敢冒然打扰。”

得到了巫医的证实,大君才面色一沉道:“继续说下去。”

祥云郡主的泪水止也止不住的从那只完好无损的眼睛里流了出来,若非另外一只眼睛是瞎的,这一副悲伤欲绝的模样真要让李未央产生怜悯之心,只可惜再如何漂亮的美人少了一只眼睛,看起来都是十分的可怕。江夏王在一旁瞧着,已经是不忍心的别过了眼睛,在他看来,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那么丑陋不堪又粗鲁无礼的草原男人,实在是太过可惜了。而现在更糟糕的是,等待她的是守寡的命运。

这时候,祥云郡主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她低声地道:“世子半夜里烧得越发厉害,我本打算再去请一次巫医,却有一个护卫突然来访,说是旭王殿下因为白日里误伤了世子,所以特意送来一盒能治箭伤的菩提良药,让我务必让我给世子殿下抹上,并向我许偌说不用一个时辰,世子就会消炎退烧,我信以为真,便将那药膏用在了世子身上……”她话说到这里,却是泣不成声道:“谁知我还没有醒过神来,却听见世子大喝一声道‘旭王害我’,随即就断气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哀哀哭着,掩饰住了眸子里面的深深不安和愧疚。

众人此刻都看向旭王元烈,目光之中流露出十分的恼怒,早已有草原上的一位大汗王站了起来,他怒声道:“旭王殿下!你先是伤了我们世子不说如今还派人毒杀了他!你真是胆大妄为!真的当我们草原是任人欺辱了吗?”

元烈闻言却依旧是俊目生辉、优雅从容,不过轻蔑地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人们的交头接耳,他出口便道:“昨日我回到帐篷已经是十分的疲惫,再者说是巴图世子无礼在先,我伤了他也是理所当然,怎么会给他送药?”

“你……”祥云郡主猛地扭过头来,对元烈怒目而视,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一直是个柔弱的女子,不能当众发怒,她只能低低地道:“你害死了我的夫君不说,竟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指责他,你这人还有羞耻之心吗?”

元烈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划过一丝嘲讽道:“祥云郡主,我劝你想清楚了再说,昨天晚上那人真的说是我派去的人吗?”

祥云郡主不禁恼怒道:“我这一辈子不曾说过一个谎言,草原上的大神可以为我作证,若是我说半句的谎话,就叫我被野狼叼走了心,尸骨无存。”她从未做过一件坏事,这是为了活下去!她一边在心头默默祈祷着神灵饶恕自己的罪过,一边发着毒誓,并用那只独眼看着元烈道:“那人的的确确说是旭王元烈送来了治病的良药,我个性单纯自然不疑有他,再加上我出身在越西,对于很多宫廷的秘方都颇有了解,听说过菩提药膏的确对治疗外伤有奇效,它就在这里,你们可以看一看。”说着她将那一盒散发着香气的药盒放在了地上。

越西皇帝淡淡地道:“梁太医你去验一验吧。”

梁太医此次是随行太医,他从人群之中走出,到了祥云郡主的身边,接过那一盒用青花瓷小药盒装着的药,然后仔细查验了一番这才道:“这药,的确是宫里头的菩提,治疗外伤用的。但是却有一种铁锈的气息,这就和巴图世子身上所中的毒一模一样,正是本朝最毒的毒药,鹤顶红。”

众人闻言不禁面色大变,草原上是没有这种宫廷秘药的,正是越西人到了这里,将他们的毒药带到了这里,继承草原的主人竟然死在了越西旭王的手中,此事绝对是非同小可,当下就有不少的草原贵族恼怒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定要让旭王付出血的代价!”“巴图是咱们的世子,是将来要继承草原的英雄,怎么可以死得这么惨!”“对!抓住旭王,砍掉他的头颅,为世子报仇!”

草原贵族都十分的激愤,若不是越西皇帝在场,只怕他们会立刻冲过去将元烈当场杀死,事实上已经有不少人拔出了手中的刀,只等着大君一声令下,就想要冲上去将元烈砍得稀巴烂。

眼看着群情激奋不可压制,大君看向皇帝,冷声地道:“陛下,您怎么说?”

皇帝冷淡地瞧了一眼祥云郡主,却是微微一笑道:“你身在越西,长在宫廷,对这些药应该十分的了解,怎么你昨天晚上不阻止巴图世子用药呢?”

祥云郡主一愣,随即道:“殿下容禀,鹤顶红毕竟是宫廷密药,寻常人是不曾见过的,便是我也对药性不是十分的了解,更何况它是掺和在菩提之中,我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啊……说来也是我太过大意,若是当时请了人来仔细来验一验这些药,世子殿下也未必会……”她话还没有说完,却听见梁太医道:“不,纵然这药膏里没有毒,世子也还是会死。”

众人一听,却更加的愕然,就看见梁太医慢慢地环视了一眼众人道:“刚才我已经查验了巴图世子的尸体,发现他右臂的那一道箭伤特别奇怪,箭头显然是涂了毒药的,想来那杀人凶手原本就是想要巴图世子的性命,只可惜那箭头的毒性还不够,他怕不能将那人一击致死,便送了这盒药膏来。”

太子不动声色地看着,唇畔带着一丝淡淡的惋惜,眼底深处却是笑意。裴徽勾起嘴角,那一双凌厉的眼睛之中透露出无穷无尽的冷意,心头不禁淡淡地笑了,元烈,李未央,这一次你们又有什么本事脱罪呢?

太子淡淡地道:“旭王,刚才我们已经听说了一切,巴图世子向来是个粗豪大意的人,他不过看那郭小姐容貌美丽,上去说了两句话而已,你却因此对他下这样的毒手,实在是令人心寒,更丢了整个越西皇室的脸面,破坏了我们两国的邦交,你要如何为此事做出交代?”他一边说这样的话,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斜睨着皇帝,他想要知道皇帝对这件事情又是如何看的?不过,不管皇帝的决定如何,元烈都必须被处死!为他这样的举动已经是到了整个宗室都无法容忍的地步!太子的脸上不知不觉地划过了一丝冷笑。

皇帝看了元烈一眼,只见元烈目光沉着,表情似笑非笑,便知道他十分的有把握,并不畏惧对方的逼问,便放下心来,冷冷地道:“旭王,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元烈听到这句话,仿佛听到什么异常好笑的事,嘴角笑容带了几分冷酷意味道:“我若是真的要想向巴图世子下手,大可以一剑杀了他,又何必等到晚上再鬼鬼祟祟的动手?如此遮遮掩掩,反倒会让人怀疑白天曾经与他发生争执的我,我是那种蠢货吗?会给别人留下这样的话柄?再者说,我明知道送去的是毒药,还自称是因为愧疚而送的,第二天他死了,别人一验毒就知道是我杀的,世上有这么傻的人吗?”

太子冷笑一声道:“这也未必,旭王素来胆大包天,是打量着父皇不会因为此事为难你吧。又或者你是对巴图世子越发的厌恨,势要报了此仇便匆匆送了药膏出去,但若是没有名目,别人又怎么会相信你呢?自然只能说是因为愧疚了,可怜巴图世子是个坦荡的人,以为你真的是来赔罪,却不料你却做出此等事情来,真是叫人心寒啊。”

原本那幕后之人是可以安排用别的名目送药去给巴图世子,但不管他假称是谁送去的,最终还是会查到旭王元烈的身上,因为白天只有他才与巴图世子发生纠纷,巴图回到营地的时候那仓惶的神情,以及他那些永远消失的护卫,早已向众人说明了一切,也许就是旭王白天没能杀了他,晚上后悔,便预备杀了他灭口呢。尤其草原上的人心思都没有那么多,他们听见太子这样说便信以为真,心头更加的恼怒,已经有人向元烈悄悄亮出了兵刃……

这时,众人听见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旭王殿下说的不错,祥云郡主的话也是属实,两方都有道理,不知道要相信谁,只不过我也是当事人,可以说两句话吗?”

皇帝看了她一眼,似乎第一次注意到她,慢慢道:“郭小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李未央上前一步,郭澄却拉住了她的手腕,李未央向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郭澄松了手,李未央这才走了过去:“不知大君可否让我看一看巴图世子的尸体吗?”

旁边的人闻言,不免对她怒目而视:“你想要对世子做什么?”

李未央淡然地看了对方一眼,语气平静道:“既然要怪责旭王,那我也会被别人认为是祸水,这样的罪名扣下来,我可承担不起,所谓出师有名,判罪也要有据,难道不许被告申辩吗?我要申辩当然也要提出自己的理由和怀疑,你们藏着掖着巴图世子的尸体,是为了故意隐藏什么吗?”

草原的贵族变了脸色,他们议论纷纷道:“这女子嘴巴真是厉害,要瞧就让她瞧吧。”

这时,草原大君一挥手,让人将巴图的尸体抬了过来,李未央的目光落在了巴图刚刚被人验过毒的右臂之上,凝眸片刻,目光冰冷,随即道:“旭王,不知可否看看你昨日打的猎物。”

元烈含笑,向她略一点头道:“就在我的帐篷之中,要取随时都可以。”

赵楠还没有挪动脚步,却听见大君道:“不必了,我自会派人前去。”他略一点头,不多时便有人取回了元烈昨日所打的两三件猎物,因为元烈已经将心思花在了捕捉小狼身上,所以他只射中了一头鹿和两只野兔,此时已经全部丢在了毡毯之上。

李未央蹲下了身子,仔细地察看了猎物身上的箭伤,便向众人道:“你们瞧,旭王殿下使用的箭矢与一般的箭都不同。”

众人都纷纷站了起来,看向躺倒在地上的鹿,只见那伤口与一般的箭伤不同,仿佛是某种带着勾子的东西射了进去,拔出来的时候,那血肉便呈现一种锯齿的模样,十分的奇怪,众人都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李未央,却听到她继续往下说道:“旭王殿下,可否借你的弓箭一看。”

元烈看着她,显然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微微一笑,随即一点头,旁边便有护卫将他的弓箭送了上来,李未央抽出了元烈的长箭,那是一根长度超过普通箭矢的细尖的利箭,与众不同的是,它的背脊高高突起,刃口两侧竟然满满都是倒钩,在帐篷之中竟然也隐隐闪着寒光。

李未央指着这件箭头道:“旭王殿下的箭头是经过改装的,上面都是倒钩,不管射进了动物还是人的皮肉,除非将整块皮肉撕裂,不然谁也没有办法拔出来,唯一的法子便是将箭斩断,然后用小刀将箭头挖出来,我想昨天那位巫医也是这样治疗的。”说着她看着旁边不远处的巫医。

巫医看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道:“是,不错,世子殿下左臀上的伤口的确是……”随即他面色一变,转向大君道:“大君,我突然想起,有一点十分的奇怪!昨天我为世子治伤的时候,的确是怎么也没办法拔出箭头来,不得已便像刚才那位郭小姐所说挖出了箭头,而取出右臂上的那根箭矢却是十分的容易,轻轻一拔就出来了,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显然是从两把完全不同的弓上射出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的面上都露出了惊疑的神情,大君厉声地道:“把那弓箭给我拿上来。”立刻就有人将元烈使用的箭给他送了过去,大君抚摸着这只诡异的利箭,他感到了有些小刺扎在了他的手上,他是上过战场的人,自然是知道这利箭的厉害。

元烈微微一笑道:“这箭头是我自己精心设计的,外人却并不知晓,从寻常外观来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有真正射到人的身上才会感觉到不同,但是寻常谁会去在意呢?到了巴图世子这儿才会被人看出来。不光是我,就连我身边的护卫,每一个人用的也都是这种箭头。”说着他站起身,走到巴图世子的尸身旁边轻轻地将他的身体翻了个面,随即指着他左臀的伤口道:“瞧见了没,我的箭造成的伤应该是这样的。”

大家都向世子的左臀看去,却见到他臀上的伤口的确和那鹿身上的伤口是一模一样的,而他右臂上的伤口是截然不同,这样一来,大家的眼神就变的诧异起来。太子勃然变了脸色,没想到竟然被李未央发现了如此细微之处!他不是不相信李未央的聪明才智,只不过这么细小的地方她都能够注意到,这个女人的观察力该是多么的惊人呢!

巫医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记得,世子左臀的伤口是没有毒的,但是他右臂的伤口却是含着鹤顶红的毒药,恰好和那送来的药膏相吻合。”

太子冷淡地道:“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这箭不是旭王射出来的,他就不能故意换了其他的箭么?”

李未央听到这里,却是冷冷的一笑,对着祥云郡主道:“祥云郡主,既然你说是要抹药,为何只替他抹了右臂,没有替他抹臀上的伤口呢?这不是很奇怪吗,是否你早已知道了什么?”

听到这里,祥云郡主脸色刷的变了。旁边的江夏王立刻出来大声地道:“郭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的女儿是知道那药膏是有毒的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齐国公道:“江夏王,你不必恼羞成怒,寻常人抹药自然会将全身的伤口都抹一遍,但是祥云郡主只抹了右臂,却对别的伤口视而不见,那么只有一种原因,就是她早知送来的药膏是有毒的,只用一点点就能将巴图世子置于死地,根本不用抹别的地方,当然,还有一个理由。”说到这里,众人都像郭素望去,只看到他目光冰冷地道:“那就是祥云郡主与巴图世子的感情并不好,又或是她对世子十分的厌恶,以至于她根本不愿意去碰他另一个伤处。”

祥云郡主不禁愣住了,原本她可以让女奴接替她要做的事,但是巴图向来彪悍跋扈,虽然受了伤嘴巴里也依旧是骂骂咧咧,对她呼来喝去,她不敢怠慢。再加上此事隐秘,她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当时便驱散了女奴。帐子里只有她和巴图两个人在,这涂药的事就落到了她的手上。只是她没有想到,李未央这么快追查到了这里,她不禁呆呆地看着李未央,眼中几乎要流露出绝望来,然后扑倒江夏王的脚下惶恐的道:“父王,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以为旭王真心向巴图世子赔罪,所以才误信了这药膏,巴图是我的夫君,我怎么会无缘无故谋害他呢?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元烈冷冷地笑道,看了这祥云郡主一眼,漠然地道:“郡主原本就是越西女子,不喜欢这草原上的生活这也并不奇怪,想要借机会摆脱巴图世子情有可原,但你为什么要将这罪过怨在别人的身上?”他拍了拍手,帐外他的护卫就押着一个年轻女子进来,她的身上穿着宽大的袍子,耳朵上还佩戴着一只金耳环,跪倒在地上,向众人行了礼,随后瑟缩地看了一眼祥云郡主,鼓足勇气一般大声地道:“奴婢昨天晚上瞧见一个陌生人来找郡主,奴婢觉得奇怪,便悄悄尾随着,亲眼瞧见两人十分熟悉的模样,那人还交给了郡主一罐药膏,奴婢生怕被瞧见,只看到她送了那人出去,随后就进了世子的帐篷。”

元烈冷笑了一声道:“哦?是吗,难道那人不是我派去的护卫。”

那女奴摇了摇头,看向祥云郡主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厌恶,那是巴图最为宠幸的泼辣女奴,本有机会生下小世子登上女主人的宝座,却没想到越西竟然嫁了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到这草原上来,生生压了自己一头,这样一来,怎么能不让她恨透了,所以她一直盯着祥云郡主,只等着她行差踏错,当元烈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就要站出来作证,此刻她指着祥云郡主道:“不是,我明明听到那个人说,只要她做成了这件事,就带着她远走高飞,再也不回这草原了,听那意思,郡主和那人是认得的,他们早就有了勾结,暗地里背着世子做出了不干净的事!”

众人听到这里,面色都是忽青忽白,李未央淡淡地一笑道:“祥云郡主,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祥云郡主呆在那里,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并不惊讶,心中却是苦涩到了极点。李未央的话就像火星一样的迸进了她的心里,转瞬之间燃起了熊熊大火,她一改柔弱的模样,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神经质般地恨声道:“我凭什么要嫁给这样的人?他哪里配得上我,这么粗鲁无耻,不要脸!”

她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的充满恨意道:“我恨不得踢他、咬他,用刀子杀死他!要是没有他,我就可以回到越西去,回到我亲人的身边,他早就该死了!早就该死了!”她的这番话说得十分血腥,却又饱含着恨意,充分暴露了她对巴图的恐惧还有那深深的恨意。

大君惊诧地看着她,心头无明火起,恼怒道:“你是巴图的妻子!竟然敢真敢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

祥云郡主听了这话更加的暴怒,她几乎是跳了起来:“都是他的错!是他强抢我做妻子,我原本可以和青梅竹马的人成亲,他与我门当户对,一定会琴瑟和谐,我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她突然凑到人群中,疯了一样露出自己的脸,“你们看我的眼睛,你们看一眼!外面人都说我是想家哭瞎的,事实上是被巴图活生生挖掉的,原因不过是我看了他弟弟一眼,我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看了别人一眼,就要被挖掉眼珠子!若非我是越西的郡主,只怕他早已经像对待那些女奴一样将我绑在马尾上活活拖死了,这样暴虐的人他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不能死?我恨透了他,他早就该下十八成地狱了!”

李未央看了祥云郡主一眼,心头却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觉得这郡主如何可恶,她不过是受了那幕后之人的挑唆,才会将一切栽赃在元烈的身上。最可恨的是那幕后的人,祥云郡主如今成了这个模样,巴图世子一死她是要活生生殉葬的,这是按照草原皇室的礼仪,便是越西皇帝和江夏王也不能阻止,祥云郡主正是被逼到了极处,才会相信什么远走高飞的谎言,若是那个男的真的爱她,早就带着她离开了,她都嫁到这里这么多年了,才想起她来,怎么可能呢?若非祥云郡主过于想要逃脱巴图世子的魔爪,她也不会相信对方,相信一个早已经遗弃了她,一个让她栽赃陷害的元烈的男人。一切以女人深情去做坏事的男人,李未央都是深恶痛绝。

此时,祥云郡主已经跌坐在了地上,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地步,原来那人许诺她只要巴图一死,就带她远走高飞,离开这该死的草原,她恨这里的人,这里的草原,还有牛羊马粪的味道。她想离开这里,回到那普普通通的生活之中,想要回到再也听不见巴图声音的父母身边,想要回到那人心爱的人的怀抱之中。

其实她知道那人早已经背弃了她,若非如此也不会现在再来找她,可这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父王已经放弃了她,没有人能救她,那么多封求救信发出去,等来的结果也不过是寥寥的几句安慰。她再也无法忍受巴图的暴虐和残忍,现在有一根救命稻草放在眼前,她又怎么不能把他当着藤蔓往下爬呢?她只是想要一个逃出升天的机会啊!刚才说了那一切,自己也觉得无比的可笑,便只能用膝盖抵着脸大哭起来。

李未央瞧她哭得如此的惨烈,不禁也觉得悲伤,她轻轻地走到对方的身边,拍了拍祥云郡主的肩膀,仿佛安慰一般地道:“郡主,若是你说出背后是何人指示,那我可以向大君求情,让他饶了你。”说着李未央看向大君道:“祥云郡主不过是受人挑唆,真正那个幕后黑手才是真正该死的人,大君你说是吗?”

按照草原上的规矩,背叛了丈夫的女人是一定要被点天灯的,这也叫倒点人油蜡,是一种极残酷的刑罚,把犯人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再放进油缸里浸泡,入夜后,将他头下脚上拴在一根挺高的木杆上,从脚上点燃。可是看眼前这个局势,若是祥云郡主什么也不说,那一切就会淹没在尘土之中,谁也不会知道那天晚上在祥云郡主帐篷的情人究竟是谁,巴图世子的死也会断了头绪,大君看了李未央一眼,目光凌然地道:“你会保证她说出一切吗?”

李未央看了祥云郡主一眼道:“那人若是爱你,就不会将你推到如此万劫不复的境地中去,我想你心中已然明白,若是你真的听了他的话,诬陷了旭王元烈,回过头来此人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因为你知道太多的秘密,他是不会带你远走高飞,更不会任由你活在这个世上。祥云郡主,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女子,若非走投无路,你也不会听信对方的话,若你说出一切,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受罚。”

祥云郡主没想到自己走到末路居然还有人肯伸出援手,她看了李未央一眼,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悲戚,旋即,她抓住了李未央的手腕,哭声戛然而止,她的那只独眼在乱发的覆盖之下闪着异样的光。

李未央不由得心头一怔,就在此时,祥云郡主看向了李未央的眼睛,那双寒潭般的眼睛中除了同情还有一丝坚定。被自己污蔑的人为什么要反过头来要帮助她?她只是望着李未央,那只独眼之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悲切,她慢慢地道:“你真的能向我保证吗?”

李未央点了点头道:“对,我保证。”

祥云郡主突然抬起了手,指着正要悄悄溜出帐子的年轻男子,众人的目光飘了过去,只见到一个锦衣玉带的公子正要从帐篷里走出去,门口立刻多数名草原上的彪悍勇士,他们一把揪住他,却听到李未央淡淡一笑道:“裴白公子,我真是料不到,原来祥云郡主的情人便是你。”这个人正是裴家排行第四的公子裴白,他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更见丰神俊朗,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是祥云郡主的情人。

祥云郡主也不看他,只是放声大哭起来。

李未央只是叹息了一声道:“裴公子,你遗弃郡主在先,又唆使她诬陷旭王在后,最糟糕的是巴图世子也是你杀的,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呢?”

裴白面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得干干净净,他大声道:“不,不是我!是这个女人冤枉我,我根本就……”

他话说了一半,就听到江夏王大喝一声道:“无耻的孽障,当年你和我的女儿情投意合,甚至还说要派人来提亲,我才默许了你们的交往,后来巴图世子看中了祥云我无奈之下百般请求陛下,最后还是将女儿嫁到了草原上,那时候我曾经向你们裴家求情,只要你们让裴皇后进言,让她想点法子,我女儿就不必嫁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了!可你呢?当了缩头乌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立刻便将祥云拒之门外,甚至还说出就此恩断义绝的话来,你这样狼心狗肺之徒,害了祥云一次还不够,来要来害她第二次!”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众人看向裴家的眼神是无比的冷酷。裴徽和其他几位公子脸上的神情都不像刚才那样镇定,裴徽走上前一步,刚要替裴白说话,却听见大君冷冷地道:“事情已经真相大白,陛下,你怎么说?”

越西皇帝漫不经心地看了裴白一眼,仿佛在看一只被人遗弃的狗,眼神十分的轻蔑,“竟敢谋害巴图世子,又与世子妃勾结,此人就交给大君处置吧。”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陛下饶了我吧!”裴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快速地向前膝行而去,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希望似的,可是皇帝无动于衷,于是他立刻扑到太子殿下脚边,“太子殿下,你说说话啊,你救救我吧!”

太子刚要开口,却听到大君厉声道:“巴图是我的儿子,杀了他的人必须付出血的代价。”他的声音提高了,目光之中凶光毕露。

“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那女人冤枉我。”裴白激动地双手挥舞起来,往日那贵公子的模样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在他急于狡辩的时候,冷不防一道白光闪下,他的身子竟然被一劈两半,那鲜血溅了起来,喷了太子一脸。

太子惊恐地看着原本拉着自己袍袖的人硬生生被劈开,分裂的身躯之后,映出了那拿着长刀的大君的身影,裴白的身体瞬间喷出了大片的鲜血,毡毯上到处都是血腥狼藉,原本在座的越西贵女从没见过此等惨烈景象,纷纷尖叫着向后退去,还有那些胆小的早已晕了过去。

裴徽肝胆俱裂道:“四弟!”随即快步奔了上去。

李未央冷眼瞧着这一幕,那溅出的血腥没有到她身上分毫,早在大君站起来的时候,李未央就意识到对方要出手杀人了。不管多么美好的身躯,被这样一刀砍下去,依旧是血浆飞溅、白骨森森、可怖之极。

太子见到这个情况,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整个人都瘫了下去,旁边的护卫伸手将他扶住了,整个帐子中,所有的人都是离开那尸身远远的,只听见裴徽的惨叫之声,还有草原贵族那些大汗们哈哈大笑的声音,大君鄙夷地瞄着那具一分两半的身体,一脸倨傲地收刀入鞘,随即他看着越西皇帝道:“一命抵一命,这事儿就算完了。”

草原大君有十来个儿子,没有了巴图,他可以让其他人继承他的位子,所以巴图的死也代替不了什么,只不过他不能容忍大君的血脉就被人这样的杀了,若是不报仇,他这个大君也会让人瞧不起,所以他一定要让罪魁祸首死去,这裴白是出生裴家,是显赫的一等的家族,他的死也意味着此事的终结,既然大君不再追究,其他人也没有话说了。

李未央闻见这帐中的血腥气息冲鼻,不由皱了皱眉头,却看见元烈快步向她走来,俊美的面上微微一笑:“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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