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弦乐星天外 烽烟常伴月华眠（2）
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在小狼身后响起，那是哈孔与费迪尔大步走来，费迪尔满心欢喜地说道：“黑夜已经终结，奥杜因终于得到审判，我们的夙愿实现了。”
小狼心中叹息，事情只怕并非他们想象的那样彻底解决了，但是此时此刻，小狼并不愿将自己的忧虑说出来，就让他们舒心地喝酒吃肉吧，只好对费迪尔微微一笑，说道：“但愿如此。”
哈孔长笑道：“龙裔，我非常愿意在英灵大殿见到你，这里见证了我们满载荣誉的灵魂。”
小狼惶恐地说道：“我可暂时不想来这儿，但要是找不到回去的办法，你就真的要在那里见到我了——不过饿死的人能够进去吗？”
费迪尔微笑道：“你可以去跟孙谈一谈，也许他能够帮助你回到人间，再见了，龙裔。”
他们三人大笑着走上鲸骨桥，还不断地回头，小狼感慨地看着他们，心中涌起的只有敬佩之情，没有他们创造龙破，没有他们共同对付奥杜因，绝无可能将它打得形神俱灭，至少自己在世界之喉上与奥杜因的一战就很能说明这一点。
目送他们消失在英灵大殿里，小狼走向一脸严肃的孙，试探地问道：“这个，我该怎样回到天际呢？”
孙一本正经地说道：“龙裔，我目睹了一切，你那一箭真是可怕，奥杜因的厄运终于来临，遍布松加德的迷雾陷阱被你彻底扫除了。”
这可不是小狼现在最想听到的话，睁大眼睛想要再问一次，孙滔滔不绝地说道：“我知道那些人有不少是会弹琴作曲的，所以英灵大殿里面很快就会颂唱开这场战斗，毫无疑问你就是主角。但是很可惜，你暂时没有耳福了，因为你不能总是呆在这里啊，这里是亡魂的世界哪，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的吧？不如暂时回去吧，等你死了再来，我会热烈地欢迎你，邀请你参加宴会的。”
小狼哭笑不得，叹道：“我是从斯库达芬神庙的顶部跳进来的，要是我知道怎么出去，早就走了，何必留在这里。你能帮助我回去吗？”
“当然啦，我能办到，”孙恍然大悟地说道,“当你想要回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吧，我会用吼声将你送回天际的世界之喉。”
“太好了，就是现在吧，”小狼激动地喊道。
孙呵呵大笑，说道：“好吧，再见了，龙裔，”他张开嘴，对着小狼吼道：“达——乌斯！”
小狼立即发现脚下的土地突然消失了，自己一个劲地往下掉落，眼前一片漆黑，而且全无着力之处，心中大骇，而且突然想起一件事，心中不住地大叫糟糕，刚才自己竟然忘了问费迪尔，当日他阅读了上古卷轴之后，是否失去视力，虽说现在自己毫无异状，但是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当小狼的双脚再一次稳稳地站到雪地上时，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而且也辨认出了周围的情形，自己果然回到了世界之喉，但是这里竟然盘踞着数十条巨龙，它们默默地注视着自己，没有吼叫，没有攻击，小狼不觉愣住了。
忽然，这些巨龙对着雪花纷飞的天空昂起脖子，高声哀鸣着，小狼惊异地聆听着一阵又一阵的龙语，勉强地听出了“都瓦克因”、“奥杜因”这两个词，只感到它们的语调中充满悲伤与绝望，它们拍打着双翼，令世界之巅翻腾起浓密的雪雾，接着，它们纷纷飞上天空，盘旋着，吼叫着，向四面八方飞去。
小狼放心了，自己可没有本事同时对付这么多的龙，但是心中依然在困惑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帕图纳克斯的声音在背后说道：“都瓦克因，你回来了，而奥杜因完蛋了，一切就这样结束了，逝者如斯啊。”
“你们是怎么知道奥杜因被击败的？”小狼很纳闷地问道，帕图纳克斯叹息道：“它那一声巨吼，宣告了它的失败，无论是天堂还是人间、甚至是地狱，所有的龙都能听到。”
“似乎你很不开心呢，你难道不愿意它被击败吗？”小狼转身凝望着它，说道：“它可是将你当成敌人的。”
“它的死是不会让我高兴的，毕竟它曾经是我的领袖，也是我的兄弟啊，”帕图纳克斯难过地说道，“但不管怎样，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事情，奥杜因太自负，在错误的道路上飞得太远了，就连它自己都无法回头。”
天上飞翔的龙渐渐消失不见，小狼还在跟帕图纳克斯交谈：“我们不能创造世界运行的规律，但至少应当设法改变这些规律，我认为，这个世界没有奥杜因，会更加美好。”
帕图纳克斯说道：“在你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世界又可以存在下去啦。但是下一个时代，再下一个时代，奥杜因再次出现又该怎样呢？不过正如你曾经说过的那样，由那时候的人来掌握吧，这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
小狼点点头，帕图纳克斯赞叹地说道：“都瓦克因，你无法想象你取得了何等辉煌的胜利，但愿它能够代代相传下去，我希望那并不是你最后的篇章。”
“我倒希望是，我不是神，不该整天东奔西走地拯救世界，那种事，一次就够了，”小狼苦笑道，“奥杜因消失了，你应该就是龙族的首领了吧，我想要知道，龙族今后打算如何生活呢？”
“你认为我们该如何生活呢，都瓦克因？”帕图纳克斯温和地问道。
“天际很大，山脉很多，龙族尽可以居住在合适的地方，我愿意相信，随着刀锋战士的消亡，不会有谁会主动将龙族视为天敌，”小狼缓缓说道，“而你需要的是约束它们，不要主动攻击人类，你认为呢？”
帕图纳克斯腾空而起，盘旋一圈之后，在小狼面前悬住不动，高声吼道：“它们会散落到各地，即使没有了奥杜因的统治，它们也不见得会服从我。但是，奥杜因最后绝望的呼喊，它们是都听见了的，让它们来决定该怎么生活好了。就这样吧，都瓦克因。”
帕图纳克斯降落到龙语墙上，一动也不动，似乎在冥想，小狼叹口气，再不去想这件事。正要往古修道院走去，便听到一声吼叫，又一条龙从天而降，轻巧地落在地上，张牙舞爪地爬来，小狼认出了它，忍不住笑了，说道：“傲达威英，你为何现在才出现呢？”
“都瓦克因，我可是从斯库达芬神庙拼命地飞回来的，我一直等在那里，以为你还会从那儿出来，”傲达威英看看帕图纳克斯，低声对小狼说道：“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也希望那老家伙平平安安的，但是我得告诉你，不会有很多龙乐意接受它的吼声之道，尽管奥杜因的统治已经结束了。”
“我明白，龙总是渴望统治一切，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将吼声作为修炼自己的途径而不是展示威力的方式，确实很为难你们，”小狼友善地说道：“那你呢，你要继续做我的敌人吗？”
傲达威英嘀咕道：“我没有那样的胆子，你已经两次证明了自己，我很高兴承认你的力量。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只要对着天空呼唤我的名字就好，我会来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小狼正色道：“傲达威英，你是高傲的龙，是高飞的猎人，不是马，也不是独角兽。我向往翱翔于蓝天之上，但我再不能将你当成坐骑。”
“好吧，都瓦克因，我不知道还有哪儿是你去不到的，但假如有，你会想起我吧？”傲达威英恳求道。
小狼微笑道：“一定，一定。”
随着一声长啸，傲达威英飞上天空，不停地在世界之喉上方盘旋，似乎颇为不舍，小狼含笑看着它，心中也感到十分激动。
“小狼，你终于回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狼顿时浑身一颤，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是阿尔瓦在喊。
小狼转过身子，阿尔瓦正踏着积雪跑来，她浑身都是雪花，气喘吁吁，“阿尔瓦，你怎会在这里呢？”小狼诧异地问道，“你应该在龙霄宫的啊。”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凭直觉我认为你会在这里出现，”阿尔瓦面色红润如桃花，语气急切地说道：“但这里有很多的龙，我一直不敢上来。”
不知为何，小狼感到两人之间似乎多了一层隔阂，尴尬地想起自己的龙霄宫天台上的鲁莽举动，也分不清当时是一时冲动还是发自内心，看着她笑意盈盈的俏脸，忽然领悟过来，那一层隔阂正是自己抱住她时的感觉，像是抱住一块冰，而不是一个温暖的身体。
小狼不由得黯然神伤，却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们走吧，去见见艾恩盖尔大师，他一定很想知道奥杜因怎么了。”
阿尔瓦低声说道：“等一下，”她走到小狼跟前，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小狼，像是要看透小狼的灵魂。
“我怎么了？”小狼被她看得心慌意乱，强作笑容地问道，阿尔瓦轻声道：“你，似乎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怎么了？”
小狼恍然大悟道:“哦，奥杜因已经死了，但是我总放心不下，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高兴不起来。”
“我指的不是它，”阿尔瓦叹息道，双眸流露出淡淡的悲伤，“算了……走吧，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她这是怎么了，我的话有什么不对吗？”小狼走进霍斯加高修道院的时候心中一直困惑不已，却不知从何问起，阿尔瓦也没有再说话，显得无精打采。
灰胡子们端坐在会议室里，神情凝重，但听到脚步声之后纷纷站了起来，艾恩盖尔迎上来问道：“龙裔，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你……莫非你成功了？”
“松加德，我从那儿回来了，”小狼说道，无精打采，满腹心事，“我与三位古代的勇士们迎战奥杜因，用龙破将它打下来，我射杀了它。”
艾恩盖尔愣住了，满脸震惊，小狼又说道：“但是非常奇怪，我并没有能够吸取它的魂魄，它也没有留下骨骼，它凭空消失了。”
“如此说来，奥杜因已经完蛋了，不过……”艾恩盖尔沉吟道，小狼急切地问道：“大师，你认为它真的被消灭了吗？”
艾恩盖尔微笑道：“龙裔，我曾对你说过，奥杜因是不可能被消灭的，它虽然具有龙的形态，但并不是一种生命，何来的死亡呢？世界操纵在神祗的手中，只要阿卡托什忽然不高兴了，奥杜因也许立即就回重返人间。”
小狼倒吸一口凉气，说道：“难道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吗？”
“并非如此，龙裔，你的宿命是阻止奥杜因毁灭世界，而它的宿命是毁灭世界，当末日来临之时，奥杜因是会回来的，以完成自己的宿命，”艾恩盖尔叹道，“世界终归是要毁灭的，也是会再生的，这是无可避免的规律。”
小狼低头不语，艾恩盖尔将一只手按到小狼肩膀上，安慰地说道：“无论怎样，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接下来的事由神明来决定吧。”
“我要走了，大师，谢谢你们，没有你们的指导，我不可能做到。”小狼诚恳地说道。
“龙裔，我们的指点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你自己如何决断，”艾恩盖尔严肃地说道，“我们听说你在雪漫城被傲达威英带走，一去就是好多天，我们本来已不抱任何希望，但是你回来了，而且打败了奥杜因，我想所有的人都应该感激你。”
小狼忍不住望向阿尔瓦，心中想道：“难道她一直在世界之喉等我吗？还有，她不会龙吼，是怎么穿过那浓雾来到世界之喉的？”
在下山的时候，阿尔瓦忍不住问道：“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呢？”
“回雪漫城，”小狼的声音透出浓浓的倦意，“顺便感谢巴尔古夫领主，没有他的帮助，咱们不可能击败奥杜因。”
“是你击败了奥杜因，我什么也没做，”阿尔瓦纠正道，“对了，松加德里面有什么？”
“啊，景色非常不错，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山野，真想一辈子住在那儿，”小狼来了精神，回想起英灵大殿前的如画美景，心潮澎湃不已，但是一想到大殿内的情景，便不由自主地发笑，“可是那英灵大殿啊，让我太失望了。”
阿尔瓦好奇地问道：“你还进了英灵大殿，那里是什么样的？”
小狼笑嘻嘻地说道：“很宽敞、很明亮、有烤全牛、有美酒，还有音乐，可是里面的人哪，嗯，跟你对莫萨尔城的男人印象差不多，只会吃肉、饮酒、唱歌。”
阿尔瓦也笑了，说道：“莫非你并不喜欢那儿？”
小狼愣住了，叹息道：“我真是糊涂啊，还忘了问一声看守鲸骨桥的孙，要是我死了，能不能只在英灵大殿里吃饭，却在外面建造个房子居住呢？”
“那么现在呢，你最喜欢住在哪里？”阿尔瓦很感兴趣地问道。
小狼毫不迟疑地答道：“我在四个城市里有房子，独孤城很华丽，可惜距离梭默人大使馆和帝国军团太近；我喜欢裂谷城甜蜜湾的菜地，可是城中经常有盗贼出没；马卡斯城的山水最青秀，可惜在城中鲜血比酒还要不值钱；雪漫城的天空最美，居民也最友善，所以我最喜欢住在那里，可惜的是风宅又太小了。”
阿尔瓦叹道：“你可知道你比绝大多数人过得都好，你的风宅比我在莫萨尔城的房子大得多，更不用说独孤城的豪华别墅了，你再想想住在鼠道里的人吧，很多事情是没有完美的，我只能说你太贪心了。”
小狼默然，琢磨着她话里的涵义，隐隐地感觉到一些东西，但是并不清晰，并不分明，又或许是自己认为不明白她所指会更合适些，唯有用笑声来掩盖自己的尴尬：“哈哈，你这样认为啊，也许你说对了吧。”
巴尔古夫坐在领主宝座上沉思，面色凝重，对小狼带来的消息似乎并不特别在意，他苦笑道：“龙裔，我祝贺你，但是实话实说，我总觉得奥杜因或者世界毁灭之类的事情离我很远，而雪漫才是我最关心的，当然我很高兴得知大家都能活下去，不过……”
小狼纳闷地说道：“大人有何忧虑呢？”
“既然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么霍斯加高峰上达成的停战协议也就宣告终止了，”巴尔古夫说道，“帝国军团和风暴斗篷马上就会重新对我施加压力。”
“也许已经到了大人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小狼微笑着说道，“以大人的英明果断，自然知道怎样才能更好地保全领地。”
巴尔古夫叹息道：“算了，还没有到应该做出决定的时候哪，你去吧，雪漫城要操我心的地方太多了。”
小狼点点头，转身走出龙霄宫，心情舒畅地与阿尔瓦在雪漫城中漫步，走过神庙和商店，走过月瓦卡斯和塔洛斯的雕像，最后在城市中心广场巨树下的阴凉处坐了下来。
树冠遮住了耀眼的阳光，数不清的浅红色花朵在枝上摇曳，淡淡的芬芳沁人心脾，微风吹散了两人的心事，此刻的宁静是如此的难得，以至于谁都没有说话，只用温柔平静的目光注视着附近的行人、商店、神庙、以及龙霄宫，就像一对心照不宣的情侣在享受着难得的甜蜜。
城中居民纷纷向小狼和阿尔瓦投来赞赏的目光，，她美丽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轻声问道：“小狼，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在城里休息几天吧，咱们去马卡斯城游玩，你还没有去过，这巨石之城倒是值得一看，”小狼微笑道，“如今换了领主，不知道我这个男爵的衔头是否被剥夺了？”
“我只想看看你在马卡斯城的房子，”阿尔瓦微笑道，而小狼诧异地想道：“她说房子，林德尔会堂有什么好看的呢？”
回到马卡斯城之后，让小狼感到意外的是马卡斯城的守卫都不见了，取代他们的是风暴斗篷的士兵，他们把守城门，在城中巡逻，人人都很开心，显然瑶驰的富庶令他们得到了实惠。
小狼站在希达纳矿场的入口处，微笑道：“阿尔瓦，这里是有名的希达纳银矿场，也是马卡斯城的监狱，我曾经在里面挖过小半天的银矿呢。”
“你犯了什么罪？”阿尔瓦惊讶地问道，“杀人、抢劫还是偷窃？”
“杀人，其实我是得罪了遥驰最有势力的银血家族，被守卫诬蔑为弃誓者和杀人犯罢了，”小狼苦涩地说道，“后来我赤手空拳地杀了矿井里的一群弃誓者，侥幸逃出来了，发现自己竟然成了银血家族的朋友，然后获得了领主器重和守卫的尊敬，被封为遥驰男爵，世事真是难以预料啊。”
“是难以预料，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跟你走。”阿尔瓦惆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