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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回 一战成功

这一次,宝玉思索得更久。

白水宫主不知何时已回来,又在静静地瞧着。

宝玉终于长长吐了口气,黯然道:“我错了。”

白水宫主道:“你怎会错的?”

宝玉道:“第一、二两招虽可融而为一,但三招却决不可能融而为一,除非一动手便能将第一、二招自第三招那死地击出。”

白水宫主道:“你是否说一出手间,便将第一、二招自死地击出,而无需经过第三招中那最弱的一环,是以对方便无致胜的机会了?”

宝玉道:“不错,只因第一、二招击出时,在那一刹那间,无论是谁,也不能还击,而这两招若能在那死角击出,无论是谁,也难以抵挡,别人既不能还击,也不能抵挡,岂非就必败无疑?”

白水宫主道:“既是如此,这三招岂非也可融而为一了么?”

宝玉道:“不能!只因第一、二招是万万无法自那种死角击出的。”

他说得实在不错,天下又有谁能从别人脚尖前发出招式。

但白水宫主却道:“世上并没有什么决不可能的事,只要你仔细想想,你一定会想出来的。你若想不出,最好还是莫要出宫去。”

宝玉身子一震,失声道:“为什么?”

白水宫主冷冷道:“只因你若想不出来,你就根本不能闯出宫去。”

宝玉大声道:“宫主,你……”

他还想说话,但白水宫主却又飘然而去。

这一次,宝玉只怕竟思索了两天两夜。

白水宫主第一次回来,问道:“你想通了么?”

宝玉道:“此事根本不可能。”

白水宫主道:“好,你好好睡一觉再想。”

白水宫主第二次回来,问答的话几乎是同样的。

她第三次回来的时候,宝玉还在地上的棉褥上睡着——虽然睡卧地上,两只眼睛却瞪得大大的。

白水宫主飘飘走来,道:“你还未想通?”

宝玉瞧着她的脚,叹道:“我还是……”

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狂呼道:“我想通了……我想通了。”

他狂奔了一圈,冲到白水宫主面前,喘息着道:“不错,那第一、二招的确是可以从死角击出的,只要你身形架式摆得巧妙,无论从任何角度,都可击出招式。”

白水宫主失声道:“真的?”

宝玉大声道:“这种事怎会有假?”

白水宫主默然半晌,缓缓颔首道:“很好……很好……很好。”

她一连说了六七句很好,突又大声道:“你既已想通此招,便已天下无敌,既已天下无敌,便无人可拦阻于你,你还不走做甚?”

宝玉道:“是。”

立刻转身,大步而出。

白水宫主果然没有阻拦于他,但却似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哪知宝玉走了两步,突又转身,大声道:“我还不能走。”

白水宫主道:“你还有什么事么?我早已说过,你想问的话,我此刻还不能回答你,也许等到你再来之日,我会……”

宝玉大声截口道:“不是这件事,我……我并非一个人来的,此刻自也不能一个人出去。”

白水宫主覆面的轻纱突然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也不知是叹息还是在微笑,她柔声道:“你还要等小公主?”

宝玉道:“正是。”

白水宫主道:“她不会出来的。你若要等她,只怕要等很久。”

宝玉道:“纵然等上一生,我也要等她。”

白水宫主道:“你真的能等她一生?”

宝玉怔了怔,缓缓垂下了头,黯然道:“不错,外面还有许多事要我去做;与白衣人之一战,我更不能逃避。我……我不能让天下人失望。”

他霍然抬头,嘶声道:“但若没有她,我又怎会有战胜的希望?”

白水宫主悠悠道:“为什么?”

宝玉惨笑道:“我这一生,可以说只是为两个人而活着:一个是白衣人,我要活着战胜他;另一个就是小公主,我这一生若能有什么荣誉,有什么成就,全都是为了她。她若不在我身旁,我……我……”

他热泪突然夺眶而出,大声道:“若没有白衣人,我武功必定不会有如此成就;但若没有小公主,我……我只怕根本活不到今日。”

白水宫主默然半晌,缓缓道:“方宝玉居然也会如此痴情,真是想也想不到的事!但是……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当面告诉她?”

宝玉垂首道:“她是个倔强的女孩子,她一心只以为我想胜过她,却不知我辛苦奋斗,只不过是为了白衣人,怎会是为她?我……我其实宁可输给她,什么事都输给她……这些话又怎能告诉她?纵然告诉她,她又怎会相信?”

白水宫主轻叹道:“若换了是我,我就会相信的……若换了是我,对这样的真情必定不会舍弃,只可惜她……”

锦幔后突然有人嘶声大呼道:“我也相信的……我此刻终于相信了。”

一个人如飞掠出,痛哭着扑入宝玉怀里,她流云般的柔发披散,珠玉般的面靥已憔悴,正是小公主。

宝玉紧紧拥着她,像是拥抱着自己的生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轻捧起了她的脸,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口中却只说了句:“你瘦了。”

小公主惨然一笑,垂首道:“还不是为了你!”

虽只这淡淡的两句话,岂非已胜过千言万语。

那锦幔后突又传出两声苍老的叹息,叹息中自然也夹杂着欢愉的微笑,只可惜宝玉没有听到。

但白水宫主却听到了,她回眸瞧着那边,柔声道:“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海滨,仍然和七年前紫衣侯和白衣人决战时没有什么两样。海水,依然同样湛蓝;阳光,也依然同样灿烂。

卓立在海滨的白衣人,也像和七年前全无改变。

他那一身白衣,在阳光下仍然白得耀眼;他披散着的黑发,也仍然黑得发光;他那枪一般笔直站着的身子,也仍然散发着一股逼人的霸气——他若有什么改变,那只是他目光更明锐、面容更沉毅,那口剑,那口夺魂的宝剑,在众人眼中看来,也更辉煌、更慑人,自剑尖滴下的鲜血也更多了。

三天,血腥的三天。

天下的英雄自四面八方赶来,仿佛就为的是等着他那追魂夺命的一剑,已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剑下。

长剑上的光芒,正是被血洗出来的。

白衣人手持长剑,站在那里,他背后是一望无尽的大海,他面对着的,却是当今天下武林的英雄。

在茫茫的海洋与莽莽英豪间,他看来显然更孤立、更寂寞。他目光落寞地四下转动着,冷冷道:“七年……七年来中土武林之武功,为何非但全无精进,反而后退了?紫衣侯一死,难道竟真的后继无人?”

他冷漠而尖锐的语声响彻海滨,但面对着他的千百英豪,竟没有一人能答得出来。

他们胸中的热血虽然在奔腾,虽想冲出去与他决一死战,但这三天来,那一具具抬走的死尸,已使他们的热血冷却。

冲出去的人,没有一个是能够活着回来的,他们的胆已寒了。

突然,人丛中有人大呼道:“公孙不智,你躲在哪里?方宝玉既然还没来,他不敢来,你就该替他出手!清平门下,难道都是胆小鬼么?”

呼声尖锐,竟似是女子的声音。

群豪间立刻起了骚动,已有人纷纷应声喝道:“不错,方宝玉不敢来,公孙不智就该出手,你们总不能只是瞧着别人去死。”

呼声越来越大,应声之人越来越多。

突见一人自人丛中狂奔而出,口中大呼道:“公孙不智与莫不屈已四出寻找方宝玉去了,你们若要他们死,我金祖林就代他们死吧!”

他手提花枪,发狂般冲向白衣人。

白衣人冷冷瞧着他,只等他冲到面前,身形突然一闪,金祖林不由自主,竟笔直冲入海浪里。

白衣人冷笑道:“我乃为武道而来,并非来成全这些无知莽汉的愚忠愚死。你们若要求死,只管自己去死吧,还不配我来动手。”

金祖林呆呆地站在海水里,再也没有勇气冲上来。群豪面面相觑,也都不禁为之默然垂首。

白衣人仰天长叹道:“芸芸天下,竟真的再无一个值得我动手的人了么?……我纵能以这些愚人之血染红大海,又有何用?”

他掌中长剑缓缓垂落,挥手道:“去吧……全都去吧……我饶了你。”

这些话听在群豪耳里,真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金祖林满面热泪,“噗”的在海水中跪下,嘶声大呼道:“天呀!当今天下,除了方宝玉外,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和他动手的人了么?当今天下,难道只有方宝玉一个是人,方宝玉若不来,我们难道只有听着别人辱骂耻笑……”惨厉的呼声,像鞭子般抽在群豪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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