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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狼的梦

“你是谁?”佩林问。那个人扬起了眉毛,似乎带有敌意。

兰德蜷缩在树下的夜色中,看着那只壮硕的黑狗走进他的藏身之处。他腰间那个沐瑞无法医治的伤口传来阵阵疼痛,但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月光让他勉强能看到那只狗,它差不多与一个人的腰等高,有着粗壮的脖子和巨大的头颅,它的牙齿像是沾了水的白银,在夜色中闪烁。它嗅了嗅空气,飞快地朝兰德这里小跑而来。

兰德抬起头朝那个方向望去,仿佛如果他努力去看,就能看到那只狗。

但如果我还是这样,他们总能找到我。他们在追踪我,寻找我,我必须到提尔去。我要在那里找出真相,如果我是真龙,那里就将是我的结束;如果我不是……如果这一切都是谎言,那里也会有一个结束,真正的结束。

“这就是我能期待的?”他问,“以这个样子结束一生?”

“也许。”

佩林转过身。飞跳正在那里,一匹巨大的灰狼,毛发灰白,满身伤痕。“你死了。我看见了,我感觉到了!”意识的洪流冲过佩林的神经。

“根据她的记载,狼有一部分生活在这个世界,有一部分生活在梦的世界。”

他这时才看到,有更多暗色斑点沾染在他的衣裤上。他匆匆将它们脱下,扔向离他最远的角落里,他想就把它们扔在那里,西米恩会把它们烧掉的。

在西边的远处,有一只狗正在嗥叫,那是在死寂的夜里令人丧胆的哀嚎。

此时白光也迅速消散,兰德的视线中只剩下强光退去后留下的黑影,他瘫倒在树干旁,任由树皮摩擦他的脸颊。伴随着松弛而低沉的笑声,他的身体产生了阵阵颤抖。起作用了,光明救我,这次终于起作用了。他并不是每次都能做到。而今晚还会有别的狗出现。

第二只狗响应了第一只狗的叫声,然后又是另一只狗,另两只狗。叫声很分散,但所有的叫声都来自他的西方。

“不要想太多,佩林。”她冷冰冰地说,“不要试图将我推出我认为合适的范畴。”

他走到第一个石拱门前,它通向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窗户,不过家具布置和华丽的装饰看上去和一般的宫殿没有差别,所有的家具都经过精雕细琢,上面装饰着黄金和象牙。一名女子站在屋子中央,双眉紧锁地看着一部摊开在桌上的破烂手稿。黑发,黑眸,穿着白丝和绣银的美丽女子。

瞬间,所有关于两仪师的老故事都在佩林心中重新浮现,但他很快就把它们撇到一边,推开了门。

就在佩林的脚前,白色的地板出现了一条突兀的边缘。他凝神细看,发现那道边缘正陷入黑暗之中,如同沙努努书坊子被海水冲蚀。他急忙后退。

至上力在他的体内脉动,他的胃因为暗帝对阳极力的污染而纠结,让他只想将体内的一切都呕吐出来。尽管夜晚寒风不断,他的脸上仍然凝结出粒粒汗珠,他的嘴里充满了疾病的苦味。他想倒在地上,就此死去。他想让奈妮薇给他一些她的药剂,想让沐瑞对他进行治疗,想……某种东西,任何东西,只要能减缓那种令他窒息的不舒服感。

“如果我确实想避开它们?沐瑞,我不要变成像诺姆那样,我不要!”

他没有去看那个盘子,只是站起身,朝沐瑞的房间走去。他在房门上轻敲了两声,房里传来沐瑞的声音:“进来,佩林。”

看到沐瑞一个人在房里,佩林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将一个墨水瓶放在膝头,在一本有着皮革封面的小册子里写着什么。佩林进来的时候,她用木塞封住瓶口,将钢笔的笔尖擦拭干净,并没有抬起头看佩林一眼。壁炉里这时已经燃起了火焰。

他周围的阴影像黑色的火一般舞动,佩林开始奔跑,死亡的嚎叫在追赶他。阴影抖动出阵阵涟漪,紧随着他的脚步。

走廊没有改变。

佩林从客栈与马厩间的小径走回他的房间。过了一会儿,西米恩托着一个用布盖住的盘子走上楼来,那块布并没有遮住烤羊肉、甜豌豆、芜菁和新鲜烤面包的香气,但佩林只是懒懒地躺在床上,双眼凝视着用白石灰粉刷的天花板,直到那股香气变得冰冷。诺姆的影像一遍又一遍地冲进他的脑海:诺姆撕咬着木板;诺姆跑进黑暗之中。佩林努力去回想那把锁,回想它精心的淬火和细致的打造,但这丝毫无助于平复他烦乱的心神。

沐瑞朝他投去一束锐利的目光:“这就是我所说的,也是她所写的。狼彼此交谈的方法,它们和你交谈的方法,都与梦的世界有着某种联系。我并不希望自己真的能弄清楚其中的情形。”她停顿了一下,微微蹙眉,“我阅读过有梦卜能力的两仪师留下来的文件。做梦的人有时候会声称在梦里遇到了狼,那些狼甚至会成为他们的向导,恐怕,你必须学会在睡眠时和清醒时一样小心,这样你才能避开那些狼,如果你确实想避开它们的话。”

当他看清楚她的模样,她抬起了头,直直地望着他。她的眼睛大睁着,因为震惊,因为恼怒:“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怎么……?你会毁了你所无法想象的东西!”

危险,这是一匹狼的思想,模糊而遥远。

万般的不愿,他缓缓切断了和阳极力的联系,放弃了它的拥抱,如同放弃生命的呼吸。夜色变得灰暗,阴影失去了它们的清晰,混合成混沌的一团。

佩林僵在原地,眼看着那个人的衣服被鲜血浸染成红色,听着他的尖叫,看他在地上挣扎。不经意间,他抬起头,看到那团灰白色的东西正挂在天花板下面,像一个摇晃的空麻袋。它的一部分已经被那条阴影吸收了。但这并不影响佩林认出那是一副人类的皮肤,完整,没有破损。

“飞跳?”他有些吃惊地说,他确信自己知道这匹在思想中与他对话的狼。飞跳,羡慕飞鹰的狼。“飞跳已经死了!”

阴影的条纹在他们四周翻腾,其中一个阴影的一端离开了天花板,落在那个陌生人的头上。看上去,它弄乱了他的头发,那个人睁大双眼。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一瞬间同时发生,阴影猛地缩回到十尺以上的天花板,拉起了一团灰白色的东西。有水滴溅在佩林的脸上。一阵令人颤栗的尖叫撕碎了空气。

“如果我能保持你的完整,我会的,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佩林。但我不会为此而影响与暗影进行的斗争,你必须明白这一点。”

他撑着树干站起来,涉过一条冰冷的浅溪,以稳定的步伐朝东方小跑而去。冷冷的溪水灌满他的靴子,他的胸肋痛不可抑,但他没有在意这些。身后的黑夜恢复了平静,但他同样不在意。猎杀我吧,我是可以猎杀的,但,我不再是盘子里的肉了。

快逃。

逃,兄弟。快逃。

“这对你没有帮助,佩林。这种护卫是针对外来的梦,但你梦中的危险来自于你本身。”她再次打开那个小册子。“你应该去睡一下。”两仪师的语气里带着要求佩林离开的意思,“小心你的梦,但你还是必须睡一下。”说话间,她将小册子翻到下一页。于是他离开了。

“梦的世界?”他难以置信地说。

“这超出了我的承受限度。”那个人在说话,不是对佩林,而是对他自己。他的口音很奇怪,快速而尖锐。“现在我不仅梦到农民,还梦到异乡的农民,他的衣服我从没见过,那个家伙,离开我的梦!”

“怎么离开?”佩林喊道,“我想离开,但怎么离开?”

随着一声窒息的喊叫,佩林从床上坐起,双手捂住喉头,希望能挡住喷溅的鲜血。当他掌心碰到了完好无损的皮肤时,他放松地咽了口口水,但下一瞬间,他的指尖却碰到了一处潮湿的斑点。

“我一直在等你来,”她说,“以前我从没主动提起过这件事,因为你显然不想我提起。但,今夜之后……你想知道什么?”

他等着沐瑞说出更多的东西,但她只是将笔和墨水瓶放回到她的抛光红木小匣里,并在自己刚刚写过的字迹上轻轻吹着,让笔迹尽快干掉。“就这样?沐瑞?不要只给我两仪师狡猾的答案,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就请告诉我。”

快离开!亮出牙齿,飞跳扑向佩林的喉咙。

几乎是从床上摔下来,佩林挣扎着离开了床铺,踉跄地跑到盥洗架前,抓起大水罐,将清水注满脸盆,水泼得到处都是。当他洗过脸后,盆里的水变成粉红色——是那个穿着异地服装的人溅出的血。

佩林蹒跚着开始奔跑,他用一只手抓住战斧,不让斧柄撞击自己的大腿。他不知道自己正朝什么地方跑去,又为什么要跑,但飞跳送来的警告不能忽视。飞跳死了,他想,它死了啊!但他还是在跑。

“变一变吧,你这该死的!”他喊道,“我知道这是个梦!光明烧了你,变一变吧!”

靠近些,他想,再靠近些。这次你的主人得不到什么警告了。靠近些,就是这样。那只狗现在离他只有十步的距离,沉闷的咆哮在它胸腔中响起,它猛扑向前,目标直指兰德。

“我会醒过来的,我会的!”他用拳头猛击墙壁,很痛,但他没有醒。他觉得一个蜿蜒的影子在他的捶打下移开了。

当睡眠最终到来的时候,他依然在颤抖。浅浅的睡眠夹杂着对于这个房间和阵阵寒风的模糊知觉,但这次出现的噩梦比另一些梦要好得多了。

将战斧握在手中,佩林小心地向走廊前方望去,一边低声对自己说着:“醒过来,醒过来,佩林。如果你知道这是个梦,它就会改变,或者你就会醒来。醒过来,该死的!”走廊像他刚才走过的那些一样死寂。

“我已经有了一个护法,佩林。”她的嘴角上扬,几乎可以算是微笑,“我只想要一个护法就好,我是蓝宗两仪师,不是绿宗。”

至上力在他的体内充盈,力量从他伸出的手掌喷涌而出,他并不确定射出的是什么。一道白光,像钢铁一般坚固,又仿佛是液态的火焰。转瞬间,那只狗陷入白光中,立刻变得透明,随后就消失了。

当他走到一个这样的十字路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一个男人站在那里。那个男人正看着他,目光闪烁,不停地眨着眼。他穿着做工奇特的外衣和裤子,外衣在腰部的底端是艳丽的亮黄色,靴子以上的裤脚也是一样,而他的靴子则是一种苍白的颜色。

“你以前曾经这么说过,你的意思是?”

他转身望着她,她正凝视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七彩织锦悬挂在墙壁上,织锦之间立着高大的黄金烛台,上面竖着几十根蜡烛,照亮地板上雪白的瓷砖和天花板上羽绒般的彩绘云朵,有幻想中的鸟雀在云朵中飞翔。除了遍布整条走廊的烛火在摇曳,一切都是静止的,每走过一段,墙壁上就会出现一个白色的石拱门。放眼看去,这条走廊望不见尽头。

“我不想要什么因缘中的位置,”佩林喃喃地说,“如果我忘记了我是个人,那我也不会有什么位置。你会帮我吗,沐瑞?”对佩林来说,提出这个要求非常艰难。如果她对我使用至上力该怎么办?跟这个比起来,我会不会更愿意忘记我是个人?“能……帮我留住自己吗?”

快逃!你绝不能在这里。危险,巨大的危险,比所有永灭者还要邪恶。你必须离开,立刻就离开!

他在问下一个问题时,犹豫了一下:“你能为我做你在岚身上做的事吗?你能不能护卫我的梦?”

她用挖苦的眼神看着他,慢慢摇了摇头:“你这么说仿佛你能为自己做出选择,佩林,记住,你是时轴。”他转过身,背对着她,盯着被黑夜染黑的窗户,但她的话并没有停止,“也许,知道兰德是什么,知道他是那么强大的时轴,这一切让我无暇顾及我在他身边找到的另外两个时轴。那个小村子里出现三个时轴,而且彼此之间的生日相差不到一星期,这样的事情,从不曾发生过。也许你,还有麦特,在因缘中有着更重要的位置,重要到超出你的想象,也超出我的想象。”

“也许吧!”她开始端详他,看样子像是在谨慎地寻找合适的用辞,“她用大部分的篇幅记述了梦,梦对你可能是危险的,佩林。”

他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高大的岩石天花板和墙壁上闪烁着水光,有奇怪的影子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斑纹。它们被皮带束住,蓦然间,它们停住了脚步,正像它们冲过来时一样突兀。他们之间有光,但黑暗是如此深浓,他不知道这光从何处来。

“我能把它们挡在思想之外,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办到的,但我能拒绝听到它们的声音。我能不去听它们,这样会有帮助吗?”

有其他走廊和他所在的走廊交叉,交会处有些古怪,有些走廊向下倾斜,有些走廊向上倾斜。所有的走廊都和他所在的这条走廊没什么差别,潮湿的石墙上镶着一扇扇的门,及一条条漆黑的颜色。

他没有在壁炉中点火,只是推开了窗户,任由夜晚的寒气冲入房里。他将毯子和羊毛被扔到地板上,和衣倒在粗硬的床垫上。床垫扎得他很不舒服,但他懒得去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被睡眠俘虏之前,他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如果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远离沉睡和那些危险的梦,那就是这张床垫了。

但阳极力同样向他体内注入了生命力,生命、能量和敏锐的感觉,一切都被包覆在油腻般的不舒服感中。没有阳极力的生命只是一个苍白的躯壳,任何阳极力以外的东西都只是惨淡而虚空的。

“它告诉了你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烧了我吧,我曾经担心兰德会陷入疯狂,但我从没想过我还要为自己担心!”

“我知道的很少,佩林,我在两位朋友保存的书籍和手稿中寻找其他的答案,结果发现了一部传说纪元古书的抄录残片,那里提到了……像你们这样的情况。那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惟一关于这件事的文件,不过它并没有告诉我太多的东西。”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并不想成为护法。”光明啊,要我在今后的一生里都无法离开两仪师吗?这和那些狼一样糟糕。

“不,”他说,随后又提高了音量,“不!这是梦,我要醒过来,醒过来!”

一阵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只穿着衬衫和紧身齐膝裤的佩林打了个哆嗦。他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缘。这应该够不舒服了吧!冷嘲的情绪从他的思绪中浮现。之后,是担忧,是恐惧,和决心。我不会放弃的,我不会!

回到自己的房间,佩林放松了对心神的控制,那样做非常容易。他的意识开始向外伸展,狼群仍然在外面,就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它们包围了加莱。几乎就在转眼间,他狠狠地恢复了对自我的控制。“我需要一座都市。”他轻声说。那里才能真正隔绝它们。等我找到兰德之后,等我结束了所有关于他的事。他并不确定自己得知沐瑞无法护卫他的梦时,心里是不是感到遗憾。至上力,或者狼,没有人会在这两样东西之间做出选择。

如果你的斗争意味着要在明天将我送进坟墓,你也会这么做吗?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冰冷的想法,她会的。“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危险。那种感觉比刚才模糊,却更加急迫,如果他真的有所感觉。

逃啊!

“猎杀我,”兰德恨恨地说着,“猎杀我吧!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不是盘子里的肉食,不再是了!”

“佩林,即使是在传说纪元,他们对此也知之甚少。无论那份文件是谁写的,我很难判断它到底是事实,还是无稽的传说,而且,我只看到了一段残片。她说,一些与狼交谈的人会丧失自我,他们曾经身而为人的意识最终会完全被狼的心吞没。她只是说有一些人会发生这种变化,但我不知道是十个里面会有一个,还是五个或九个里面会有一个,我完全不知道。”

突然,空间变成了平面,仿佛他正在看着一张描绘着一间屋子的画。扁平的影像开始转动,最后变成黑暗中一条闪亮的线。那条线放射出白色的光芒,然后消失,只剩下黑暗,比黑色更黑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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