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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一个?”第一个巨怪说,“我这里有名单。”

  “志啊。”

  “我们是摇滚乐队。”戈罗德说。

  “哈哈,你们不志他们。我见过他们。有个家伙身上会发光,他弹吉他的时候,声音是……”

  “嗡嗯嗯姆姆姆——嗯嗯嗯——哽哽哽。”

  “就志辣个声音——”

  和弦萦绕着马车久久不散。

  巴迪站起来了,手握吉他已经蓄势待发。

  “哦,哇,”第一个巨怪说,“真志不可思议!”他在腰带里掏了半天,拿出了一张折了角的纸。“你能给我签个名吗?我儿子泥巴,他绝对不会相信,我竟然遇到了……”

  “好的,好的,”巴迪疲惫地说,“递过来吧。”

  “不要写给我,志给我儿子泥巴的——”巨怪一边说,一边兴奋地跳着脚。

  “你儿子的名字怎么拼?”

  “不要紧的,反正他不识字。”

  “听,”当马车驶进后台区域时,戈罗德说,“已经有人在弹奏了。我说过我们——”

  迪布勒急匆匆地迎面而来。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他说,“马上就到你们上台了!就在……‘森林之子’的后面。你们那边怎么样?沥青,过来。”

  他把那个小个子巨怪拉到了舞台后面的阴影处。

  “你给我带钱来了吗?”他说。

  “大概三千——”

  “别这么大声!”

  “我在小声地说,迪布勒先生。”

  迪布勒警惕地环顾四周。在安卡-摩波,当钱的数目里出现了“千”这个词,那就没有什么小声低语的存在了。在安卡-摩波,就算你只是在脑袋里想想这样一笔钱,人们都能听得见。

  “你要小心看管着这笔钱,知道吗?今天结束之后,这个数额还会增大。我会给绿玉髓七百块,剩下的都是利润——”他盯着沥青小豆子般的眼睛,又回到了现实中,“当然了,还有折旧费……日常开支……广告费……市场调查费……面包……芥末酱……基本上来说,我能不赔本就算是运气好了。这笔生意啊,我简直是在割我自己的喉咙。”

  “是的,迪布勒先生。”

  沥青斜着眼看着舞台的边缘。

  “现在是谁在演奏呢,迪布勒先生?”

  “‘和你’。”

  “你说什么,迪布勒先生?”

  “他们就是这么写的,‘和你’。”迪布勒说。他松了一口气,拿出了一根雪茄。“别问我为什么。对于音乐家来说,恰当的名字应该是,比如,布隆迪和快乐的民谣歌手。他们演奏得怎么样?”

  “难道你听不出来吗,迪布勒先生?”

  “我不会管这种东西叫音乐,”迪布勒说,“当我还是个少年的时候,真实的音乐是要有真正的歌词的……‘夏天来了,布谷鸟在淫荡地歌唱……’之类的。”

  沥青又看了看“和你”。

  “嗯,这音乐有节拍,你可以跟着节拍跳舞,”他说,“但是还不算太好。我是说,人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摇滚乐队演奏的时候,观众可不会只坐在那儿看着。迪布勒先生。”

  “你说得对。”迪布勒说。他看着舞台的正前方,在蜡烛与蜡烛之间,放着一整排的音乐盒。

  “你最好去让他们几个赶快准备好。我觉得这几个人已经黔驴技穷了。”

  “嗯,巴迪?”

  巴迪把眼神从吉他上移开,抬起了头。有一些其他的音乐家正在给乐器调音,但是他从来不需要那么做。反正,他也调不了。那些琴栓根本就动不了。

  “那是什么?”

  “嗯。”戈罗德说。他暧昧地向悬崖挥了挥手。悬崖正羞涩地咧着嘴笑,从背上取下了一个麻袋。

  “这是……嗯……我们想……就是,我们大家,”戈罗德说,“那个……嗯,我们见过这个,你知道的,我知道你说过没人能修好这个,但是在这城里,我们打听过了,有些人无所不能,我们知道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能工巧匠街上有个人,他说他觉得他能修好,这又费了悬崖一颗牙,但是,反正,给你了,因为你是对的,我们现在已经到达了音乐生涯的巅峰,那都是因为你。我们也知道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就当是个感恩礼物吧,嗯,继续吧,把那个给他。”

  悬崖,随着戈罗德的话茬子往下说,一次次地把举起的手又放下了,他把麻袋往一头雾水的巴迪面前推了推。

  沥青把脑袋从麻木条子中间探了进来。

  “你们几个最好马上上台,”他说,“赶快!”

  巴迪放下了吉他,打开了麻袋,开始扯里面的内衬包装。

  “已经调好音了。”悬崖热心地说。

  随着最后一层包装布被取掉,竖琴在阳光中熠熠生辉起来。

  “他们会用胶水之类的工具创造奇迹,”戈罗德说,“我是说,我知道你说过,拉蒙多斯没有人能修好它,但这里是安卡-摩波。我们几乎什么都能修好。”

  “快点儿请吧!”沥青又把脑袋探了进来,说,“迪布勒先生说你们必须过来了,他们已经开始扔东西了!”

  “我不太懂这些琴弦,”戈罗德说,“可我试了一下,听起来……还不错。”

  “我……呃……不知道该说什么。”巴迪说。

  观众反复而有节奏的叫喊声就像锤子一般一下下地敲打着。

  “这是……我赢来的,”巴迪沉浸在他自己遥远的小小世界中,说道,“靠一首歌赢的,歌名叫《西恩尼·伯德·达》。我整……整个冬天都在练习。是关于……家的歌,你知道的。还有离别,知道吗?还有树啊什么的。裁判们都……都很高兴。他们说在五十年之后,我可能就真的懂什么是音乐了。”

  他把竖琴揽到了身边。

  迪布勒拨开一大堆挤在后台的音乐家走了过来,直到他看到沥青才停下了。

  “喂?”他说,“他们在哪儿?”

  “他们在坐着聊天儿呢,迪布勒先生。”

  “你听,”迪布勒说,“你听得到观众的声音吗?他们要的是摇滚乐队!如果他们不能如愿的话……他们最好能如愿以偿,好吗?吊吊他们的胃口固然是很好的,可是……我要他们马上上台!”

  巴迪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抬起头望着周围忙得团团转的音乐家们。他面色苍白。

  “你……拿吉他的那个……”他沙哑地说。

  “是说我吗,先生?”

  “把吉他给我!”

  安卡-摩波城里每支羽翼未丰的乐队都十分敬畏摇滚乐队。吉他手将他的乐器递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像是递过来一件神圣的器物,以接受神的祝愿。

  巴迪盯着这把吉他看着,这是翁德恩先生制作出的最好的吉他之一了。

  他弹出了一个和弦。

  这声响就像是铅一般,如果吉他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的话。“好了,孩子们,有什么问题吗?”迪布勒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说道,“有六百只耳朵在外面等着你们用音乐去灌注呢,你们怎么还坐在这里?”

  巴迪把吉他还给了那个音乐家,把自己肩上挂的吉他扶了过来。他弹出了几个音符,音符在空气中闪动着光芒。

  “可是我能弹这一把,”他说,“哦,是的。”

  “嗯,不错,现在上台去,演奏吧。”迪布勒说。

  “其他哪个人再给我一把吉他!”

  音乐家们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乐器递给了他。他发狂般地试了好几把。但是这些音符都不能简单地用单调乏味来形容。要是单调乏味倒可能是不小的进步呢。音乐家行会代表团成功占领了距离舞台最近的一个区域,他们使用的手段倒是很直接,就是动手狠狠地揍那些想来抢地盘的人。

  克雷特先生一脸阴沉地望着舞台。

  “我就是不明白,”他说,“这些都是垃圾,没什么分别。都是噪声罢了。有什么好的呢?”

  鲨鱼嘴有两度强迫自己不去用脚打拍子,说道:“主乐队还没演奏呢。呃,您确定您想——”

  “这在我们权力范围之内。”克雷特说。他环视着周围叫嚣着的人群,“那儿有个卖热狗的。还有人想要热狗吗?热狗?”行会的人都点点头,“热狗吗?好啊,要三个热——”

  观众喝起彩来了。这不是寻常时候鼓掌的套路,那一般是从一个角落开始的,然后一波一波地向外传递。这一次,是所有地方同时开始的,每一张嘴都在同一个瞬间张开。

  悬崖已经掰着指节走上了舞台。他坐在他的石头后面,绝望地望向舞台的侧翼。

  戈罗德拖着步子走上来了,在灯光中眨巴着眼睛。

  似乎也就是这样了。矮人扭过头说了些什么,他的话立刻就被淹没在了嘈杂声中。然后他站定了,神情十分尴尬,这时,喝彩声慢慢平息了。

  巴迪走上来了,步子有点儿踉踉跄跄的,好像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一把。

  在此之前,克雷特先生觉得观众在大喊大叫,直到那时他才发觉跟现在的声浪比起来,刚才的声音不过就是略表赞许的低语声。

  在一波又一波激荡的声浪中,那男孩儿站定,鞠了一躬。

  “可他什么都没做啊,”克雷特在鲨鱼嘴的耳边喊着,“为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大家就给他喝彩?”

  “我也说不清楚,先生。”鲨鱼嘴说。

  他环顾四周,那一张张闪闪发光、全神凝视、饥饿无比的脸庞,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无神论者却来到了分发圣餐的现场。

  掌声还在继续。当巴迪慢慢地抬起手来要弹拨吉他的时候,声浪更是一时无二了。

  “他什么都没做啊。”克雷特尖叫着。

  “我们得逮个正着,先生,”鲨鱼嘴大声咆哮着,“如果他不演奏的话,我们就不能说他犯了不入会却非法演奏的罪!”

  巴迪抬起了头。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观众看,克雷特也伸长了脖子去看这个倒霉孩子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有。舞台正前方有一小块空地。其他地方的人都挤得满满当当的,可是那里,舞台的正前方,有一小片修建整齐的草坪。好像巴迪就在盯着那儿看。

  “啊——哈——哈……”

  克雷特捂住了耳朵,但是喝彩声还是在他脑袋里嗡嗡地回响着。

  就在这时,渐渐地,层次分明地,声音消失了,现在只能听到数千名观众屏息静气的声音,但是鲨鱼嘴觉得,这似乎要危险得多。

  戈罗德瞥了一眼悬崖,悬崖给他做了个鬼脸。

  巴迪还在盯着观众看。

  如果他不弹的话,戈罗德想,那我们就完了。

  他对着沥青小声嘘嘘,沥青悄悄地靠了过来。

  “马车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戈罗德先生。”

  “你给马喂饱燕麦了吗?”

  “照你交代的做了,戈罗德先生。”

  “好的。”

  这寂静无声像天鹅绒一般,有着王公大人书房、许多神圣的地方、深深的峡谷里才有的那种吸力,会引发人身上可怕的欲望,让他们叫着、唱着,喊着他们的名字。这种寂静仿佛在咄咄逼人地叫嚣着:将我填满吧!

  黑暗中的一处,有个人在咳嗽。

  沥青听到有人在舞台侧边儿小声叫着他的名字。虽然一点儿都不乐意,他还是悄悄挪到了黑暗中,迪布勒正在那儿疯狂地向他招手示意。

  “你知道那个袋子吧?”迪布勒说。

  “知道啊,迪布勒先生。我把它放在——”

  迪布勒举起了两只不大却沉甸甸的小麻袋。

  “把这些也倒进去,准备迅速离开。”

  “好的,你说得对,迪布勒先生,因为戈罗德说过——”

  “马上去做!”

  戈罗德四下张望。如果我把号角、头盔和锁子甲衬衫都扔掉的话,我还可能从这个地方活着逃出去。他在干什么呢?

  巴迪放下吉他,走到了舞台侧翼。等他走回来的时候观众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手里拿着那把竖琴。

  他面向观众站着。

  戈罗德离他最近,听到了他喃喃自语:“就一次?行吗?再一次?然后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好吗?我会付出代价的。”

  吉他发出了几个微弱的和弦声。

  巴迪说:“我是认真的。”

  又传来了一个和弦。

  “就一次。”

  巴迪对着观众席上那块空地笑了。他开始演奏了。

  每个音符都如同钟鸣声一般尖锐,如阳光一般纯粹——在头脑的棱镜照射下,它化整为零,折射出了百万种色彩。

  戈罗德的嘴大大地张着。音乐在他的脑海中慢慢展开了。这不是摇滚乐,虽然它也用了同样的那几扇门。音符一一落下,他想起了自己出生的煤矿,还有矮人面包,就像妈妈在铁砧上捶打出来的一样,还有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坠入爱河的时候[64]。他想起了自己来到城市以前,在铜头下的山洞里度过的那些时光。在这一切的一切中,他最想的是要回家。他以前从来没想过人类竟然能歌唱出黑洞。

  悬崖把他的锤子放到了一边。同样的旋律跃进了他被岁月侵蚀的耳朵,但在他脑海中,这些都成了采石场和高沼地。随着情感的烟尘在头脑中弥漫着,他告诉自己,在这里结束之后,他要马上回家去,看看他的老母亲,再也不要离开。

  迪布勒先生发现自己的脑海中滋生着各种奇怪的令人不安的念头。里面有些什么你不能卖,不应该偿付的东西……

  近代如尼文讲师重重地击打着水晶球。

  “这声音有点儿像金属碰撞。”他说。

  “滚一边儿去,我都看不见了。”院长说。

  近代如尼文讲师又坐下了。

  他们都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看。

  “这听着不太像摇滚乐。”庶务长说。

  “闭嘴。”院长擤着鼻涕说。

  这是悲伤的音乐,但它像是挥动着战斗旗帜一般鼓动着悲伤的情绪。它在告诉你宇宙已经尽力而为了,而你还活着。

  院长像一坨热乎乎的蜡一般多愁善感,他在想,他要是能学会吹口琴就好了。

  最后一个音符消逝了。

  没有掌声。观众们略略瘫软了一些,每个人都从自己的遐思中回过神来。有一两个人在小声嘟囔着:“是啊,就是这样。”或者:“我俩都一样,哥们儿。”大多数人都在擤着鼻涕,有时候,也把鼻涕擦到别人的身上。

  然后一如既往地,现实又悄悄地折返了回来。

  戈罗德听到巴迪非常小声地说:“谢谢。”

  矮人往一旁倾过身去,扯着嘴角说:

  “那是什么?”

  巴迪仿佛霎时间清醒了过来。

  “什么?哦,这首歌叫《西恩尼·伯德·达》。你觉得怎么样?”

  “这首歌……有洞,”戈罗德说,“真的有洞。”

  悬崖点点头。当你真的离古老而熟悉的煤矿和山峦千里万里的时候,当你身处于陌生人之中迷失自我的时候,当你心中有一大块令你痛心疾首的茫然空虚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你才能唱出洞。

  “她在看着我们。”巴迪小声低语道。

  “那个看不见的女孩儿吗?”戈罗德盯着那片光秃秃的草坪,说道。

  “是的。”

  “啊,是的。我肯定是看不见她的。很好,现在,你如果不演奏摇滚乐的话,我们就死定了。”

  巴迪拿起吉他,琴弦在他的掌下颤动着,他一下子兴高采烈了起来。

  他已经获准在他们面前演奏它了。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了。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紧。

  “你还什么都没听过呢。”他说。

  他跺着脚。

  “一,二,一二三四——”

  戈罗德还没来得及辨出旋律之前就被这音乐征服了。他明明只在几秒钟之前才听到的,可现在它已经火力全开了。

  庞德撇着眼睛往盒子里看。

  “我想我们要捕捉的就是这个吧,校长,”他说,“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瑞克雷先生点点头,扫了几眼观众。他们正张着大嘴在聆听着。刚才的竖琴涤荡了他们的灵魂,而现在的吉他在撩拨他们的脊柱。

  舞台附近有一处空地。

  瑞克雷先生用手遮住了一只眼睛,用另外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看,直到那只眼睛流出了眼泪。然后,他笑了。

  他转身去看音乐家行会的人,令人恐惧的是,他看到鲨鱼嘴举起了一支弓弩。他好像并不情愿这么做;克雷特先生在后面不停地戳着他。

  瑞克雷先生举起了一根手指,看起来好像是挠了挠鼻子。

  即便是演奏声很大,瑞克雷先生还是听到了弓弦断裂的“嘡啷”声,令他窃喜的是,克雷特先生发出了一声惨叫,射出的箭击中了他的耳朵。他可是万万没想到的。

  “我只是个老傻子,那就是我的问题,”瑞克雷先生自言自语道,“哈,哈,哈。”

  “你懂的,那是个绝妙的好主意,”庶务长一边看着小小的影像们在水晶球里移动,一边说,“这真是看东西的绝佳方案。我们下次能到歌剧院里去试试吗?”

  “酿酒街上的臭鼬俱乐部怎么样?”资深数学家说。

  “为什么呢?”庶务长说。

  “就是想想罢了,”资深数学家很快回答,“我从来都没去过那儿,你知道的。”

  “我们不能这么做,”近代如尼文讲师说,“这不是水晶球的正确使用方法——”

  “我想不到水晶球还能更适合用来做什么了,”院长说,“除了用来看人弹奏摇滚乐。”

  斯克拉博先生、鸭人、棺材亨利、横行者阿诺德、脏鬼老罗,还有脏鬼老罗的味道和脏鬼老罗的狗都在人群边上来回踱着步。残羹冷炙遍地都是。只要有迪布勒的热狗在叫卖的地方,这些东西都是少不了的。在摇滚乐的影响之下,有些东西人们是不愿意吃的。有些东西是连芥末酱都掩盖不住的。

  阿诺德把那些吃剩的东西全都捡了起来,放在他手推车上的篮子里。今晚,桥下将会出现一位原汤王子。

  音乐劈头盖脸地向他们倾注而来。他们置之不理。摇滚乐是关于梦想的,大桥下面没有梦想。

  之后,他们停下了步子,聆听着,新的音乐满溢了整个公园,拉住了每位男男女女乃至于动物的手和爪,给他、她和它指出了回家的路。

  乞丐们驻足聆听着,嘴巴都张得大大的。有人逐个凝视着一张又一张的脸庞,如果有谁确确实实也盯着看不见的乞丐们看了,他们肯定只能转过脸去……

  除了摩擦先生。在他那儿,你没法儿把脸转开了。

  当乐队又开始演奏摇滚乐时,乞丐们也都回过神来。

  除了摩擦先生。他只是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

  最后一个音符响起了。

  此时,海啸般的掌声风起云涌。摇滚乐队仓皇逃走,融入了夜色之中。

  迪布勒从舞台另一侧的侧翼中欢天喜地地看着。他忧伤了片刻,但很快就一切如常了。

  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们在干什么,迪布勒先生?”

  迪布勒转过身。

  “你是斯卡姆,对吧?”他说。

  “我是克拉什,迪布勒先生。”

  “他们所做的,斯卡姆,就是不给观众他们要的东西,”迪布勒说,“高超的商业运作。一直等,等到他们尖叫着想要的时候,再把它拿走。你等着吧。等到观众们跺脚的时候,他们就会再次盛装登场了。绝妙的时机把握。等你学会了这种技巧,斯卡姆——”

  “我是克拉什,迪布勒先生。”

  “——到那时,你可能就知道该怎么演奏摇滚乐了。摇滚乐,斯卡姆——”

  “——克拉什——”

  “那不仅仅是音乐,”迪布勒说着,从耳朵里抽出了一些棉花,“那是许许多多的东西。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迪布勒点燃了一支雪茄。火柴的光亮在幽暗中摇曳着。

  “随时都可能回来,”他说,“等着瞧吧。”

  那儿有一堆用旧靴子和泥巴生起来的火。有一个灰色的身影正在一边围着火堆打转,一边兴奋地用力嗅着什么。

  “上台!上台!上台!”

  “迪布勒先生不喜欢这样。”沥青抱怨地说。

  “对迪布勒先生来说是个考验。”戈罗德说。他们把巴迪拖到了马车里。“现在我想看到这些马蹄子火星四射,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出发去奎尔姆。”巴迪说。马车已经颠簸着动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那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这可不是个好主意,”戈罗德说,“人们很可能要问一些有关那辆我从游泳池里拉出来的马车的事。”

  “出发去奎尔姆!”

  “迪布勒先生真的不会喜欢这样的。”沥青说。马车摇摇晃晃地上了路。

  “任何……时候。”迪布勒说。

  “我想是的,”克拉什说,“因为他们已经在跺脚了,我想。”

  在阵阵的喝彩声下真的有某种重重的撞击声。

  “你等着吧,”迪布勒说,“他们的判断是极其正确的。没有问题。哎呀!”

  “你好像应该把雪茄的另一头放进嘴里,迪布勒先生。”克拉什彬彬有礼地说。

  马车一路颠簸着出了城门,走在去奎尔姆的路上,上弦月的银色光芒照亮了大地。

  “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把马车准备好了?”戈罗德说。他们在短暂的逃亡途中停下来歇了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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