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詹姆斯
我们于破晓时分即刻启程，前方只有地平在线一丝暗淡朦胧光线。太阳逐步遭到遮蔽，生命能量日渐稀薄。
车队内有七辆巨大笨重的大西洋联盟运兵车，它们负责将积雪推向两侧开出通道，所经之处留下深深车辙。
桂葛里和我坐在殿后车辆内，一直没讲话。他板着脸驾驶，我在旁边研究超母舰设计图。一年两个月之内改造为能够穿越星系的船只……做得到吗?即使有阿瑟帮忙?我自己都万分质疑，还得说服别人。首先就是桂葛里。
途中连停下来用餐的时间也没有，定期休息只为了如厕和充电。尔斯的预测正确，道路也遭到破坏，行进十分缓慢。离开七号营之后，路上散落许多瓦砾岩石，我们开了一整天，直到昏黄夕阳沉没于冰雪之下。
可以的话我们也想继续赶路，但电池真的快要见底，必须留一点电力维持暖气才能过夜，所以引擎在日出前无法启动。
桂葛里与我在运兵车后面铺了厚地毯休息。两个人都累坏了，但也都急着到达四号营仓库。
如今感觉是个可以讲话的时间点。「在我看来，人类未来有两条路，一条是住进地底，另一条是离开地球。」
「还可以打回去。」桂葛里回答。
「用什么打?轨道卫星网络没了，我猜百夫长舰队也一样，恐怕已被小行星一并击落。无人机设定成与轨道网络失去联机，就会自动回归地球轨道，要是还在的话，我们在中央司令部应该就能收到讯号，但现在怎么呼叫都没有反应，已经无法指望。」
他毫不动摇。「不需要无人机，有核弹就好，装载攻击无人机人工智能，让它们在小行星带一直绕，找到收割者就过去炸成灰。然后长冬结束，人类重建，一切回归原点。」
「前提是核弹有效。」
「上次就有效。」桂葛里回嘴。
「不代表这次还会有效。」
他直直躺下瞪着天花板，一脸郁闷。
我试着控制语气别激动。「更何况得先找到核弹。奥斯卡当初便知道大西洋联盟的武器位置，现在可能已经都被毁了。」
「一定找得到。」桂葛里嘀咕。「奥斯卡没有里海和太平洋那边的机密，而且还有以前藏的，俄罗斯就有。」
「哪来的火箭与火箭燃料?发射无人机舰队攻击三颗小行星时几乎用光了吧。」
「燃料也找得到。真的找不到也不可能离开地球。」
这说得没错，我也考虑过。「那么，假设有了核弹与火箭燃料，难道就会成功吗?明知道这次的收割者比上次更先进，比──」
「你怎么知道的?」
「桂葛里，对方砸了三个德州大小的小行星过来，再加上其他成千上万零碎的。正面作战赢不了对方，你心里很清楚。而且我相信对方监视着地球上一切动静，阿瑟已明说了，就算他不说我也会这样推测。发射核弹也只是让敌人打下来，然后逼他们动用更多能量送更大的小行星冲撞地球。」我稍微停顿，给他思考的时间。「到时人类彻底完蛋，完全没有再次阻止小行星攻击的能力，甚至在地表和轨道上都没有大型望远镜能进行侦测。」
「里海和太平洋说不定有。」
「只是说不定而已。就算他们有又如何，我们没有足够火力改变小行星路线，只能坐以待毙。人类的选择很简单，不是躲就是逃。」
桂葛里没说话。
「退一步说好了，假如你的想法正确，丢核弹过去就能收拾它们。」
他转头望向我。
「然后呢?」
桂葛里耸肩，似乎不懂我的意思。
「需要我告诉你之后的发展吗?电网会再派另一个收割者过来。下次攻击会有什么规模?」
「会不会有下一个收割者是未知数。」
「你想想看，它们为了这颗太阳耗费了多少能量，已经部署了多少电芯，难道你要将人类的未来赌在对方愿意认赔杀出上头?关键还是我们真的能够摧毁收割者、摧毁了之后电芯真的就会散开。这里头每一个环节才是未知数。」
「总比靠它们指引，去什么胡说八道的乐园星球来得明确。搞不好我们会被它们丢进恒星烤焦。」
「这就是我们要努力的方向，桂葛里。我们要确保电网说话算话，人类能平安抵达新的可居住星球。这个目标需要最优秀的工程师协助才办得到。」
他往旁边一翻身，重重吐了口气。
「我当然想打回去。奥斯卡对我很重要，我想把他找回来。每次跟阿瑟对话，我感觉就像自己的小孩被绑架，关在地下室出不来。而且绑架犯还逼我离开自己长大生活的家园，只让我带走另一个小孩、妻子，和她肚里还没出生的孩子。」
桂葛里转了回来，表情缓和许多。「我没听说这件事。」
「我也才知道不久。」
「恭喜。」他的语调有点凄凉。
「我也很想反击，但相较之下更想保障孩子性命无虞，至少有个长大成人的机会。留在地球显然不可能有机会。」
桂葛里又沉默。
「你能至少考虑一下吗?」
「我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