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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利奥兰纳斯欣赏着赛嘉纳斯的失望表情,但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那样心胸太狭窄了。「赛嘉纳斯,你看喔,你可能不这样想,不过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忙。想想看。如果你父亲发现,你把他拚命争取来的贡品交换掉,他会怎么说?」

  「我才不在乎,」赛嘉纳斯说着,但是听起来没有说服力。

  「好吧,忘了你父亲的事。那么学校当局呢?」他问。「我认为他们不会准许交换贡品。我只不过提早跟露西‧葛蕾见面,就已经遭到打脸,记了一大过。如果我试着把她交换掉呢?更何况,那个可怜的女生已经跟我建立关系了,抛弃她会像是踢走一只小猫咪。我觉得自己不忍心做那种事。」

  「我不该问的。我从来没考虑到这样可能会为难你。很抱歉。只是……」赛嘉纳斯开始滔滔不绝。「只是,这整个肌饿游戏的事情快把我逼疯了!我是说,我们到底在干嘛?把小孩子放进竞技场,彼此杀来杀去?从很多层面来看,感觉都不对劲啊。动物会保护牠们的小孩,对吧?而我们也会。我们努力保护孩子!这是我们身为人类的根本。有谁真的想做这种事?这样不自然啊!」

  「很糟糕,」科利奥兰纳斯附和说,同时窥伺着周遭。

  「很邪恶。与我在这个世界上所有认为是对的事情相违背。我不能在其中参一脚。特别是不能跟马可士一起参与。我得想办法脱离这局面,」赛嘉纳斯说着,两眼满是泪水。

  赛嘉纳斯的苦恼让科利奥兰纳斯很不安,特别是他如此珍视自己的参与机会。「你一定可以问到另一位导师。我觉得要找到接手的人不会有问题。」

  「不行,我不会把马可士交给别人。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赛嘉纳斯转身看着笼舍,贡品在那里安顿下来准备过夜。「唉,反正有什么关系?如果我的贡品不是马可士,也会是别人。这样可能比较简单,但还是不对啊。」他收拾自己的背包。「我最好回家去。那里绝对很舒服。」

  「我不觉得你打破什么规则,」科利奥兰纳斯说。

  「我曾经公开与行政区站在同一阵线。在我父亲眼中,我打破了唯一重要的规则。」赛嘉纳斯对他微微一笑。「不过,还是谢谢你想要帮我解决难题。」

  「谢谢你的三明治,」科利奥兰纳斯说。「很好吃。」

  「我会转吿老妈,」赛嘉纳斯说。「她会很开心。」

  科利奥兰纳斯回到家之后则很惨,祖奶奶对于他与露西‧葛蕾一起野餐非常不以为然。

  「给她食物是一回事,」她说。「跟她一起用餐,表示你认为她和你是平等的。但她不是啊。各个行政区永远都带些野蛮气息。你父亲以前经常说,那些人只喝水,因为雨水不含鲜血。科利奥兰纳斯,你没发现自己身陷险境。」

  「祖奶奶,她只是小女孩啊,」提格莉丝说。

  「她来自行政区。而且相信我,那一个早就不是小女孩了,」祖奶奶回答。

  科利奥兰纳斯想起那些贡品曾在卡车上争执要不要杀了他,心里有点不安。他们确实表现出非常渴望他的鲜血。只有露西‧葛蕾出言反对。

  「露西‧葛蕾不一样,」他提出辩驳。「在卡车上,其他人想要攻击我的时候,她站在我这边。而且在猴子笼舍里,她也支持我。」

  祖奶奶坚持不让步。「如果你不是她的导师,她会担心吗?当然不会。她是狡猾的小家伙,从遇到你的那一刻就开始操控你。我的小伙子,小心应对啊。我言尽于此。」

  科利奥兰纳斯懒得辩驳,因为只要谈到行政区,祖奶奶永远都采取最悲观的看法。他直奔床铺,累得瘫在床上,但是思绪停不下来。他从床头柜拿出母亲的粉饼盒,沉重的银色小盒雕刻着玫瑰图案,他以手指轻轻抚过。

  玫瑰艳红,吾爱,紫罗兰沁蓝。

  天际的鸟儿知道我爱你……

  他按下弹簧锁,盖子打开了,花香气息飘散出来。就着柯索大道照进来的昏暗光线,略微扭曲的小圆镜映照着他的浅蓝色眼睛。「就像你父亲的眼睛,」祖奶奶经常提醒他。他反而希望拥有母亲的眼睛,但从没这样开口说。也许像父亲是最好的。就这个世界而言,他母亲其实不够坚强。他终于睡着了,想着她,但那是露西‧葛蕾,穿着她的彩虹裙装转圈圈,在他的梦中唱着歌。

  到了早上,科利奥兰纳斯在香喷喷的气味中醒来。他跑到厨房,发现提格莉丝天还没亮就开始烘焙。

  他在她的肩膀上捏一下。「提格莉丝,你需要多睡一点。」

  「想到动物园的事,我睡不着,」她说。「今年有些孩子看起来好年轻。也说不定只是我老了。」

  「看到他们被锁在那个笼子里,真的很不安,」科利奥兰纳斯坦白说。

  「看到你在那里面也很不安啊!」她说着,戴上隔热手套,把一锅面包布丁从烤箱里拿出来。「法布莉西亚叫我把派对上吃剩的面包都丢掉,可是我心想,为何要浪费呢?」

  从烤箱里拿出来热腾腾的,淋上玉米糖浆,面包布丁是他很爱的一种食物。「看起来好棒,」他对提格莉丝说。

  「而且分置很多,所以你可以带一块去给露西‧葛蕾。她说喜欢甜点,而我觉得她未来没有太多机会可以吃了!」提格莉丝把锅子放到烤箱上,发出砰的一声。「抱歉。不是故意要这样。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像弹簧一样转得好紧。」

  科利奥兰纳斯碰碰她的手臂。「是游戏的关系。你知道我得当导师,对吧?我可能有机会得奖。为了我们所有人,我需要获胜。」

  「当然,科利欧。当然啦。而且我们都好以你为荣,你表现得好极了。」她切了一大块面包布丁,放到盘子上。「好,吃吧。你不会想迟到。」

  到了中等学院,科利奥兰纳斯觉得内心的忧虑烟消云散,沉浸于别人对他前一天那种鲁莽行为的回应。同学们纷纷恭喜他,只有莉维亚‧卡迪欧除外,她显然觉得他作弊,应该立刻免除导师的职务,他的教授没有这么公开支持,但他依然获得好几个微笑和在背上几下轻拍。

  下课后,萨提莉亚把他带到旁边。「做得好。你让戈尔博士很高兴,这样你就在教职员之间赢得一些分数。她会向拉文史提尔总统提出一份很好的报告,而那会对我们全都带来好的影响。只不过呢,你需要小心一点。从结果来看,你很幸运。万一那些小捣蛋在笼子里攻击你呢?维安人员一定会救你,而双方可能有伤亡。假如你没有得到彩虹小女孩,情况可能会很不一样。」

  「就是因为那样,我才会拒绝赛嘉纳斯提议要交换贡品,」他说。

  萨提莉亚的嘴巴张得好大。「不行!那种事如果曝光,想想看史特拉堡‧普林西会怎么说。」

  「想想看,这事没有曝光,他欠我的可多了!」想到可以勒索史特拉堡‧普林西那个老头,感觉好吸引人。

  她笑起来。「说起话来很像史诺家的人喔。好啦,去上课。如果打算把你的记过抵销掉,我们得让你其他方面的纪录无可挑剔。」

  整个早上,二十四名导师都参加一场讨论会,负责授课的是克里西普斯‧狄米葛洛斯,冲动易怒的历史科老教授。他要全班集思广益,今年除了增设导师之外,还要想出其他方法吸引大家来看饥饿游戏。「表现给我看,让我觉得这四年没有浪费时间在你们身上,」他吃吃笑说。「如果历史让你们学到一点东西,那就是如何让不情愿的人听从指令。」赛嘉纳斯立刻举手。「啊,赛嘉纳斯?」

  「我们讨论怎么让大家收看之前,难道不该先问一个问题:看或不看都是正确的事情吗?」他说。

  「拜托,不要离题。」狄米葛洛斯教授环顾整个教室,寻求比较有成效的答案。「我们要怎么让大家乐意收看?」

  飞斯都‧克里德举起手。他比同年龄的人更加魁梧壮硕,自从出生之后就是科利奥兰纳斯的好兄弟。他的家庭是都城的富裕世家。他们的财富主要来自第七区的木材,战争期间曾备受冲击,但是重建期间恢复良好。他得到第四区的女生,精准反映出他的地位──地位很高,但不是第一流的。

  「飞斯都,教教我们吧,」狄米葛洛斯教授说。

  「很简单。我们直接订定罚则,」飞斯都回答。「不要只是建议大家观赏,干脆制定法律。」

  「如果你不看会怎样?」克莱蒙西亚问道,她连举手都懒,甚至没有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她在学生和老师之间都很受欢迎,这种好人缘让她借口很多。

  「在各个行政区,我们把你处死。至于都城,我们让你搬去各个行政区,而如果你下一年又搞砸,我们就把你处死,」飞斯都兴高采烈地说。

  整个班级笑起来,接着开始认真思考。你要怎么强制观赏呢?又不能派维安人员挨家挨户去监视。也许用某种随机抽样的方式,你得准备好回答问题,证明你看过饥饿游戏。而如果你没看,什么样的惩罚比较恰当?不能处死或放逐啦,那样太极端了。也许在都城失去一些特权,而在行政区进行公开鞭刑?这样能让惩罚从私下转为公开。

  「真正的问题是,观看游戏很恶心,」克莱蒙西亚说。「所以大家避之唯恐不及。」

  赛嘉纳斯跟着插话。「当然啊!谁想要看一群小孩子彼此杀来杀去?只有邪恶又变态的人吧。人类也许不完美,但没有那么差。」

  「你怎么知道?」莉维亚气呼呼地说。「而且,来自行政区的人怎么知道我们在都城想要看什么?战争期间你根本不在这里。」

  赛嘉纳斯因无法否认而陷入沉默。

  「因为我们大多数人基本上都是正派的人,」丽西斯特拉塔‧维克斯说着,两只手在她的笔记本上交握得端端正正。她的一举一动都很端正,包括仔细编结的发辫、磨锉平滑的指甲,乃至于制服衬衫硬挺洁白的袖口,衬托出她那光滑的褐色肌肤。「我们大多数人并不想看其他人受苦。」

  「我们在战争期间看过更糟的状况。战争后也有,」科利奥兰纳斯提醒她。「黑暗时期」那段期间,有些血腥的题材透过电波四处播送,而且签署〈叛乱和约〉之后,也以残忍的方法处决很多人。

  「可是,科利欧,那些事真的跟我们息息相关啊!」亚拉契妮‧克莱恩说着,同时从右边的座位猛搥他手臂一拳。老爱大声嚷哦。老爱搥打别人。克莱恩家的公寓位于史诺家的对面,有时候甚至隔着柯索大道,他就能听见亚拉契妮在晚上大吼大叫。「我们要看着敌人死掉!我是说,叛军人渣等等之类的。不管怎样,有谁在乎这些孩子?」

  「他们的家人可能会吧,」赛嘉纳斯说。

  「你是指各个行政区一些不重要的人?那又怎样?」亚拉契妮以低沉有力的声音说。「我们其他人为何要在乎他们谁获胜?」

  莉维亚以锐利的眼神看着赛嘉纳斯。「我知道我不在乎。」

  「我看到大乱斗还比较兴奋,」飞斯都坦白说。「特别是我打了赌的话。」

  「所以,如果我们对那些贡品打赌,你会喜欢?」科利奥兰纳斯开玩笑说。「那样会让你乖乖收看?」

  「嗯,那绝对会让整件事活起来!」飞斯都嚷嚷着说。

  有几个人笑起来,但整个班级随即安静下来,大家仔细思索这个想法。

  「那样让人觉得毛毛的,」克莱蒙西亚说着,以手指扭转头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是认真的吗?你觉得我们应该要打赌谁会获胜?」

  「没有啦,」科利奥兰纳斯说着,然后歪着头。「换个角度看,如果成功了,那么当然啦,克莱咪,我想在历史上留名,成为把赌博带进饥饿游戏的功臣!」

  克莱蒙西亚气呼呼摇头。不过后来走去吃午餐时,科利奥兰纳斯忍不住想着,这个点子的确有价值。

  餐厅厨师仍然运用抽签日自助餐的剩菜,奶油火腿吐司绝对是一整年最棒的学校午餐。科利奥兰纳斯细细品尝每一口的滋味,与原本自助餐的味道不一样,当时海咖院长语带威胁的态度让他心烦意乱,几乎吃不出食物的滋味。

  吃完午餐后,这群导师奉命到黑文斯比会堂的楼上阳台集合,准备与他们的贡品进行第一次的正式会面。每位导师都收到一份简短的问卷,要与他们分配到的贡品一起填完,算是用来活络气氛,也留下一份纪录。过去几届的贡品留下的数据非常少,这份问卷便是试图修正这种状况。他有很多同学前往阳台时难掩紧张,聊天讲笑话都有点太大声,不过科利奥兰纳斯占了一点优势,他已经与露西‧葛蕾见过两次了。他整个人觉得很轻松,甚至很渴望再次见到她。想要谢谢她唱的歌。想要把提格莉丝做的面包布丁交给她。想要针对专访拟定策略。

  这群导师鱼贯穿越阳台的旋转门,看见在下方等待他们的景象时,谈话声戛然而止。抽签庆祝活动的所有招牌和旗帜皆已移除,留下寒冷且庄严的广大会堂。二十四张小桌子的两侧各有一张折迭椅,全部排成整齐的行列。每张桌子都放了一块牌子,写了行政区的编号,数字后面附有「男」或「女」字样,而且旁边放了顶端有金属环的水泥块。

  这群学生还来不及讨论为何这样安排,就有两名维安人员走进来,看守主要入口,贡品也排成一列鱼贯进入。维安人员为数众多,每两人护送一名贡品,不过贡品根本不可能逃脱,因为手腕和脚踝都固定着沉重的镣铐。贡品被带到符合他们行政区和性别的桌子,奉命坐下,然后将嫌炼固定在水泥块上。

  有些贡品在他们的座位上显得很消沉,下巴几乎要垂到胸口,但有更多大胆的贡品将头往后仰,打量着会堂。这里是都城最令人敬畏的会场之一,很多人张大了嘴,惊叹于大理石柱、拱窗和圆顶天花板的宏伟与壮观。科利奥兰纳斯心想,与行政区常见的很多单调又丑陋的建筑物比起来,这里一定让他们大感惊奇。那些贡品的目光环顾着整个空间,最后发现导师所在的阳台,于是两群人发现彼此紧盯着对方不放,凝视良久。

  就在这时,希克教授在他们背后砰的一声猛拍门,导师们全都吓得跳起来。「别再光是盯着你们的贡品,下去那里吧,」她命令道。「你们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所以要聪明运用。而且要记住,尽可能完成文书工作,让我们留下纪录。」

  科利奥兰纳斯带头,沿着通往会堂的螺旋梯往下走。他的目光迎上露西‧葛蕾时,看得出来她一直寻找他的身影。看到她的锁炼,他心里很不安,但仍露出安抚的微笑,只见她脸上仍留着些许忧虑。

  他滑进她对面的椅子,对着她上铐的双手皱起眉头,于是向最靠近的维安人员挥手示意。「抱歉,有没有可能把那些东西移除?」

  维安人员很帮忙,向门口的长官询问一番,但随即对他摇头。

  「还是一样,谢谢你试过了,」露西‧葛蕾说。她在脑后绑了辫子,看起来颇为时髦,不过她的神情看起来既悲伤又疲累,脸颊也仍留着难看的瘀伤。她注意到他盯着看,于是伸手摸了摸。「很丑吗?」

  「慢慢痊愈了,」他说。

  「我们没有镜子,所以我只能想象。」她没有特别端出镜头前那种耀眼的性格来面对他,他还满高兴的。也许她渐渐能信任他了。

  「你好吗?」他问。

  「想睡觉,很害怕,肚子饿,」露西‧葛蕾说。「今天早上只有两个人拿东西来动物园给我们吃。我拿到一颗苹果,比大部分人好多了,不过完全没有饱足感。」

  「嗯,这方面我可以帮点忙。」他从书包里拿出提格莉丝给的那小包东西。

  露西‧葛蕾高兴了一点,小心打开蜡纸,显露出面包布丁的巨大方块。突然间,她的双眼满是泪水。

  「喔,糟了。你不喜欢吃?」他惊呼说。「我可以试着带其他东西来。我可以……」

  露西‧葛蕾摇头。「这是我的最爱。」她用力呑咽口水,挖下一块,送入双唇之间。

  「我也是。我的堂姊提格莉丝今天早上做的,所以应该很新鲜,」他说。

  「太棒了。吃起来就像我妈妈做的。请告诉提格莉丝,我很谢谢她。」她又吃了一口,但依然拚命忍住眼泪。

  科利奥兰纳斯觉得好揪心。他很想伸出手,摸摸她的脸,告诉她一切都不会有事。然而,事实当然不是如此。对她来说不是。他在裤子背后的口袋里摸索手帕,拿出来递给她。

  「我还有昨天晚上那条手帕。」她伸手探向自己的口袋。

  「我家的抽屉里满满都是,」他说。「拿去吧。」

  露西‧葛蕾拿了,轻擦眼睛并抹抹鼻子。接着她深呼吸一口气,挺直身子。「那么,我们今天有何计划?」

  「我应该要填好这张问卷,关于你的背景。你介不介意?」他拿出那张纸。

  「一点都不介意。我很喜欢谈我自己的事,」她说。

  问卷从基本事项开始。名字,行政区地址,出生日期,头发和眼睛颜色,身高和体重,以及任何残疾。到了家庭成员变得比较困难一点。露西‧葛蕾的双亲和两名兄姊都过世了。

  「你所有的家人都不在了?」科利奥兰纳斯问道。

  「我有几位表亲。还有柯维族的其他族人。」她靠过来查看纸张。「有空间可以写吗?」

  没有。不过应该要写,他心想,呈现出战争让许多家庭变得何等破碎。应该要有个字段,把照顾你的所有人都填上去。事实上,也许问题应该要这样开始问:谁照顾你?或者这样更好:你可以依靠谁?

  「结婚了吗?」他笑起来,接着才想到,有些行政区的居民很年轻就结婚。他怎么知道?也许她在第十二区有丈夫。

  「为什么笑?你真的要问吗?」露西‧葛蕾一脸严肃说道。他惊讶地抬起头。「因为我觉得很有可能啊。」

  面对她的逗弄,科利奥兰纳斯觉得自己有点脸红。「我还满确定你可以过得更好。」

  「还没有。」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但是用微笑隐藏起来。「我敢打赌,你有一大堆情人排队,人数多到得绕过街角。」

  她的调情让科利奥蔺纳斯的舌头为之打结。刚才问到哪里?他查看纸张。喔,对了,她的家庭。「谁抚养你长大?我是说,你失去父母以后。」

  「有位老先生提供住处给我们这六个落单的柯维族孩子,并收取费用。他不算是抚养我们,但也没有糟蹋我们。本来我们的处境有可能更糟,」她说。「真的,我很感激了。一般人对于照顾我们六个人没有太大兴趣。他去年因为黑肺症过世了,不过现在我们有些人长大了,可以处理很多事。」

  他们继续到工作项目。露西‧葛蕾十六岁,这年纪还不能去矿场工作,但她也没有上学。「我的谋生方法是娱乐大家。」

  「大家付钱给你……看你唱歌跳舞?」科利奥兰纳斯问道。「我以为行政区的居民付不起这种钱。」

  「大多数付不起,」她说。「有时候他们集资,两、三对情侣在同一天结婚,然后雇用我们。我是说,我和其他族人。柯维族剩下的人。维安人员围捕我们的时候,让我们保留乐器。他们有些人是我们最好的顾客。」

  科利奥兰纳斯还记得,那些维安人员在抽签日拚命忍住不笑出来,而且看到她唱歌跳舞也没有出手干预。他在她的工作项目做了注记,填完表格,但他自己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告诉我柯维族的事。你们在战争期间站在哪一边?」

  「两边都没有。我们族人没有选边站。我们站在自己这边。」他背后有件事吸引她的注意力。「再说一次,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带三明治来的那一个。我觉得他碰到麻烦。」

  「赛嘉纳斯吗?」他转身看去,越过一排排桌子,看到赛嘉纳斯坐在马可士的对面。他们之间放着没动过的烤牛肉三明治和蛋糕,那些食物显得了无生气。赛嘉纳斯以恳求的模样说话,但马可士只是定睛凝视前方,交叉着手臂,整个人毫无反应。

  在大厅周遭,其他贡品各自呈现不同的状态。有几个人摀住自己的脸,拒绝沟通。少数人正在哭。有些人谨慎回答问题,但是连他们也怀抱敌意。

  「五分钟,」希克教授朗声说道。

  这让科利奥兰纳斯想起他们还要交谈五分钟。「所以,展开饥饿游戏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要在电视上进行五分钟的专访,想要采取任何形式都可以。我想,也许你可以再唱一次歌。」

  露西‧葛蕾考虑了一会儿。「我不确定那样有没有意义。我是说,我在抽签日唱那首歌,那和你们这里所有的人都无关。我不是事先就想好。那只是一个很长又很悲伤的故事,没有人在乎,只跟我有关。」

  「那触动了大家的伤心事,」科利奥兰纳斯指出。

  「还有山谷那首歌。就像你对我说的,也许是索取食物的好方法,」她说。

  「那首歌很美,」他说。「让我觉得好像以前我母亲还……她过世的时候我五岁。让我回想起她以前唱给我听的一首歌。」

  「你爸爸呢?」她问。

  「其实呢,他也走了。同一年。」科利奥兰纳斯对她说。

  她点点头,显得满心同情。「所以,你是孤儿,跟我一样。」

  科利奥兰纳斯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小时候,莉维亚曾经嘲笑他没爹没娘,让他觉得很孤单而且没人要,其实并非如此。然而,大多数孩子没办法真正理解那种空虚的感受。不过露西‧葛蕾能够理解,她自己是孤儿。「还好没有更糟。我有祖奶奶。那是我的祖母。还有提格莉丝。」

  「你想念你的父母吗?」露西‧葛蕾问道。

  「喔,我和父亲没有那么亲。我母亲呢……当然想念。」要谈起她还是很困难。「你呢?」

  「非常想念他们。穿上我妈妈的洋装,现在只有这种方法能让我振作起来。」她的手指抚过百褶裙。「感觉像是她伸出手臂抱住我。」

  科利奥兰纳斯想着他母亲的粉饼盒。粉饼的香气。「我母亲永远带着玫瑰香气,」他说着,然后觉得很难为情。他鲜少提起自己的母亲,连在家里也一样。对话怎么会谈到这个?「总之,我觉得你的歌曲感动很多人。」

  「听到你这样说真好。谢谢你。不过呢,那真的不是在专访中唱歌的好理由,」她说。「如果是前一天晚上,我们可以把食物这个因素排除在外。在那个关头,我没有理由要赢过任何人。」

  科利奥兰纳斯努力想出一个好理由,但这一次,她唱歌只对他有利。「不过,那样好可惜啊。你有那么好的歌喉。」

  「我会在后台唱几个小节给你听,」她保证说。

  他必须想办法说服她,但眼下此刻,他不再提起。他反倒让她发问几分钟,回答更多关于他家人的问题,以及他们如何挺过战争。不知为何,他发现自己很容易对她述说事情。难道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此时讲述的所有事情,几天之内就会在竞技场内消失殆尽?

  露西‧葛蕾似乎觉得精神比较好,她不再掉眼泪了。他们分享彼此的经历时,两人之间开始萌生一种熟悉感。等到哨声响起,示意会面时间结束时,她把手帕整整齐齐塞回他的书包口袋,然后捏捏他的前臂表示感谢。

  导师们奉命走向主要出口,希克教授在那里吩咐他们:「你们要前往高等生物实验室,听取任务简报。」

  没有人当场对她提出质疑,但是一到走廊上,他们大声嚷嚷,想要知道原因。科利奥兰纳斯希望这表示戈尔博士会在那里。他的问卷填得整齐又完备,与其他同学的零零落落形成鲜明的对比,可能再一次让他显得很突出。

  「我的贡品不肯说话。连一个字都不说!」克莱蒙西亚说。「我所知道的,就只有抽签日之后得知的数据,就是他的名字。利波‧艾许。你能想象吗?竟然有人让自己孩子名字的意思是『收割者』❖,而最后出现在抽签仪式里?」

  ❖利波(Reaper)字意是「收割者」,而「抽签」(reaping)即带有「收割」的意思。

  「他出生的时候还没有抽签这回事啦,」丽西斯特拉塔指出。「『收割者』只是农业区常用的名字。」

  「我猜也是,」克莱蒙西亚说。

  「我的有说话。我都快要希望她不说话!」亚拉契妮根本是大吼。

  「为什么?她说了什么?」克莱蒙西亚问。

  「喔,看来她在第十区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杀猪。」亚拉契妮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好恶。我到底该怎么办呢?真希望我能掰出比较好的情节。」突然间,她停下脚步,害得科利奥兰纳斯和飞斯都撞上她。「等一下!就是这样!」

  「小心点!」飞斯都说着,推着她往前走。

  她没理会他,继续喋喋不休,要求每个人注意听她讲。「我可以饼出很棒的情节!你们也知道,我去过第十行政区。那实际上是我的第二个家!」战争之前,她的家人曾在许多度假景点开发豪华旅馆,因此亚拉契妮造访过施惠国的广大地区。虽然自从战争爆发后,她也和所有人一样只能待在都城,不过还是很爱吹嘘那件事。「总之,我可以想出比较好的情节,而不是屠宰场的兴衰浮沉!」

  「你很幸运了啦,」普林尼‧哈灵顿说。大家都叫他「普普」,才能与他的海军司令父亲有所区分,他父亲负责看守第四区的海域。司令曾经尝试把普普塑造成他自己的样子,坚持要普普剪成海军军人的平头、穿着闪亮的皮鞋,但他儿子天生就是不修边幅的邋遢家伙。他用拇指指甲抠出牙齿矫正器上的一块火腿,把它弹到地上。「至少她不怕血啊。」

  「为什么?你的会怕吗?」亚拉契妮问道。

  「不知道。她哭了足足十五分钟。」普普做了个鬼脸。「我觉得第七区没有教她处理手指头的肉刺,更别提饥饿游戏了。」

  「上课之前,你最好把外套扣子扣起来,」丽西斯特拉塔提醒他。

  「喔,好啦,」普普叹口气。他伸手到领口顶端的扣子,结果扣子掉进他手里。「蠢制服。」

  他们列队进入实验室时,科利奥兰纳斯再次看到戈尔博士的喜悦之情立刻熄灭,因为发现海咖院长坐镇在教授的桌前,把问卷收集整齐。他没理会科利奥兰纳斯,不过也没有对其他人特别友善。他把发表谈话的机会留给首席游戏设计师。

  戈尔博士逗弄着变种兔子,等待全班同学都坐下来,接着欢迎大家:「蹦蹦又跳跳,你们进行得如何?他们像朋友一样打招呼,还是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看着她收回问卷,学生们彼此投以困惑的眼神。「也许你们有人不认识我,我是戈尔博士,首席游戏设计师,我会指导你们的导师任务。咱们来看看我得处理什么事,好吗?」她匆匆翻阅那些纸张,皱着眉头,接着抽出一张,在全班面前举起那张纸。「这就是希望你们达到的成果。史诺先生,谢谢你。好了,你们其他人碰到什么样的状况?」

  他的内心很激动,不过表情仍维持平静。现在最好的举动是帮助其他同学。经过一阵漫长的停顿后,他开口说话。「我和我的贡品之间很幸运。她很健谈。不过大部分的孩子不擅长沟通。而且连我的女孩也无法理解为何要努力准备专访。」

  赛嘉纳斯转头看着科利奥兰纳斯。「他们为何该要准备呢?那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无论他们做了什么事,都会被扔进竞技场,留在那里自己努力。」

  房间里响起一阵喃喃低语表示赞同。

  戈尔博士盯着赛嘉纳斯。「你就是带三明治的男孩。你为什么那样做?」

  赛嘉纳斯浑身僵硬,避开她的目光。「他们很饿。我们要杀了他们,难道还得提前折磨他们吗?」

  「嗯。同情叛军的人,」戈尔博士说。

  赛嘉纳斯盯着自己的笔记本,态度依然坚持。「不算是叛军吧。战争结束的时候,他们有些人只有两岁。年纪最大的是八岁。而现在,战争结束了,他们只是施惠国的公民,对吧?跟我们一样吧?国歌不是这样描述都城吗?『您给予我们光明。您将我们团结合一。』它应该是所有人的政府,对吧?」

  「大体上是这样。继续说,」戈尔博士鼓励他。

  「嗯,那么它应该要保护每一个人,」赛嘉纳斯说。「那是它的头号任务!我实在不懂,『让他们奋战至死』怎么能够达成那个目标。」

  「你显然不赞同饥饿游戏,」戈尔博士说。「这样对导师来说一定很难受。一定会妨碍你的工作。」

  赛嘉纳斯停顿了一会儿。接着他坐直身子,似乎下定决心,直视她的眼睛。「也许您应该把我换掉,指派其他更适合的人。」

  教室响起一阵清晰可闻的惊讶喘气声。

  「小子,绝对不行,」戈尔博士轻笑着说。「同情心是饥饿游戏的关键。同理心,这是我们所缺乏的。卡斯卡,对吧?」她瞥了海咖院长一眼,但他兀自拨弄一支笔。

  赛嘉纳斯垮着脸,但没有反驳。科利奥兰纳斯觉得他停止争执,但不相信他放弃战斗。赛嘉纳斯‧普林西,他比表面上看来更强悍。想象他把导师身分扔回戈尔博士的脸上。

  然而,这番意见交换似乎让戈尔博士精神一振。「好啊,如果每一位观众都像这位年轻人,对贡品这么有同理心,那岂不是很棒?那应该是我们的目标。」

  「不对,」海咖院长说。

  「对!对观众来说能真正参与其中!」戈尔博士谢续说。她猛拍自己的额头。「你们给了我一个绝佳的点子。有个方法可以让大家用一己之力影响游戏的结果。假设我们让观众送食物给竞技场里的贡品呢?喂饱他们,就像你们这位朋友在动物园的做法。大家会不会比较有参与感?」

  飞斯都精神一振。「我会喔,如果可以押宝在我喂食的那个贡品身上!就像今天早上科利奥兰纳斯说的,也许我们应该打赌,看哪一个贡品会获胜。」

  戈尔博士对科利奥兰纳斯眉开眼笑。「当然,他说的有道理。那好吧,你们集思广益想出方法,把可能的做法写成提案交给我,我的团队会考虑看看。」

  「考虑看看?」莉维亚问道。「您是说,可能真的会采用我们的点子?」

  「为什么不会?如果有价值的话。」戈尔博士把那迭问卷扔到桌上。「年轻人的脑袋缺乏经验的部分,有时候可以用理想主义弥补起来。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那边的老头子卡斯卡对饥饿游戏所抱持的概念,是他以前在大学当我学生的时候建构起来的,当时的他没有比你们现在大几岁。」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而看着海咖院长,只见他对着戈尔博士说:「那只是理论。」

  「确实是,除非能证明真的有用,」戈尔博士说。「我很期待提案明天早上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科利奥兰纳斯在内心暗自叹气。又是全班报告。又是以合作的名义逼他妥协的机会。不管哪一种方法都挫尽他们的锐气,或者更糟的是,对他们泼冷水,直到变得软弱无力为止。班上选出三位导师组成委员会,负责推动这项报告。当然,他获选了,也几乎无法婉拒。戈尔博士必须告退去开会,于是指示班上同学自己讨论提案。他、克莱蒙西亚和亚拉契妮要在晚上召开会议,但由于所有人都想去探望自己的贡品,于是同意晚上八点在动物园开会。在那之后,他们会去图书馆撰写提案。

  由于午餐吃太饱,他没有觉得晚餐吃昨天的包心菜汤和一盘红豆很空虚。至少不是吃皇帝豆。等到提格莉丝把最后一勺舀进精致的瓷碗里,并用屋顶花园采收的新鲜香草做装饰,这样要拿给露西‧葛蕾就不会显得太寒酸。呈现方式对她很重要。至于豆子呢,嗯,她饿坏了。

  走向动物园时,他满怀乐观的心情。早晨的参观人数也许很少,但现在游客快速涌入,他不确定是否能在猴子笼舍抢到最前排的位置。他新近获得的地位还满有用的。大家一认出他,便让他通过,甚至叫其他人让出一条路。他不是普通的公民──他是导师!

  他直接走向先前的角落位置,却发现那嘲双胞胎,波罗和黛黛‧林恩,蹲踞在他先前铺手帕放食物的石头上。那两人全心拥抱他们的学生关系,穿戴相同的装束、绑着相同的发髻,个性也同样乐观开朗。科利奥兰纳斯不需要开口问,他们就赶紧让开。

  「科利欧,你可以拿去用,」黛黛说着,把她的兄弟从石头上拉下来。

  「当然,我们已经把贡品喂饱了,」波罗补上一句。「嘿,抱歉你被提案困住了。」

  「对啊,我们投普普一票,可是没有人支持我们!」他们笑起来,匆匆跑进人群。

  露西‧葛蕾立刻跑过来找他。即使他没有跟着吃晚餐,她仍狼呑虎咽吃光豆子,但没忘记先对漂亮的装饰赞叹一番。

  「你有没有从群众得到更多食物?」他问她。

  「有位女士给我一块放了很久的奶酪皮,还有个男人丢了一些面包进来,几个孩子抢成一团。我看到各式各样的人拿着食物,不过我想,就算现在这里有维安人员看守我们,他们还是很怕靠得太近。」她指着笼舍的后侧墙壁,那里有一组四名维安人员看守。「如今你在这里,他们也许觉得比较安全吧。」

  科利奥兰纳斯注意到人群中有个年约十岁的男孩晃来晃去,手里拿着水煮马铃薯。他对男孩眨眨眼,挥手示意。男孩抬头看着他的父亲,父亲点头表示同意。他走到科利奥兰纳斯背后,依然保持一段距离。「你拿那颗马铃薯要给露西‧葛蕾吗?」科利奥兰纳斯问道。

  「对。我从晚餐留下来的。我很想吃,可是我想给她吃更多,」他说。

  「那就拿过去吧,」科利奥兰纳斯鼓励他。「她不会咬人。提醒你喔,要有礼貌。」

  男孩朝着她的方向,羞怯地踏出一步。「嗯,嗨你好,」露西‧葛蕾说。「你叫什么名字?」

  「赫雷斯,」男孩说。「我把我的马铃薯留给你。」

  「你是不是好贴心?我应该现在吃还是留起来?」她问。

  「现在。」男孩的动作非常谨慎,拿着马铃薯递出去给她。

  露西‧葛蕾接过马铃薯,彷佛那是一颗钻石。「哇。这大概是我所看过最棒的马铃薯。」男孩脸红了,显得很得意。「好,我要吃了喔。」她咬一口,闭上双眼,简直差点昏过去,「也是最好吃的。赫雷斯,谢谢你。」

  当露西‧葛蕾从小女孩手上接过一条干瘪的红萝卜,并收下女孩的祖母给的炖汤骨头时,摄影师将镜头拉近拍摄过程。有人拍拍科利奥兰纳斯的肩膀,他转过身,看见普鲁利巴斯‧贝尔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小罐牛奶。「缅怀旧日时光,」他面带微笑说着,在盖子上刺了几个洞,再递给露西‧葛蕾。「我很喜欢你在抽签日的举动。那首歌是你自己写的吗?」

  有些比较能适应环境的(也可能是最饥饿的)贡品,渐渐移动到栅栏边。他们坐在地上,伸出双手,压低着头,静静等待。各处都有人跑上前去──通常是小孩子──在贡品的手里放下某种东西,接着往后跳开。贡品开始争相吸引游客的注意,于是摄影机转而拍摄笼舍中央。来自第九区的小女孩身手矫健,拿了一个面包卷之后做了个后手翻。第七区的男孩拿了三颗胡桃,表演精采的抛接把戏。观众以掌声和更多的食物回报这些愿意表演的人。

  露西‧葛蕾和科利奥兰纳斯回到他们的野餐座位,欣赏这些表演。「我们是巡回马戏团,真的喔,」她说着,同时咬着手上那根骨头的一点肉。

  「他们没人比得上你,」科利奥兰纳斯说。

  之前有些贡品不愿理会导师,这时如果导师提供食物,他们也愿意靠近了。等到赛嘉纳斯带着一袋袋水煮蛋和大块面包抵达时,所有的贡品都向他跑去,只有马可士除外,他无论如何都完全不想理会赛嘉纳斯。

  科利奥兰纳斯对他们点点头。「关于赛嘉纳斯和马可士,你说对了。他们以前在第二区是同学。」

  「嗯,那就复杂了。至少我们不必处理那种问题,」她说。

  「对啊,这已经够复杂了。」他本来是当笑话讲,但一点都不好笑。确实够复杂,而且每分每秒都变得更复杂。

  她对他露出感伤的微笑。「如果是在不同的状况遇到你,一定好多了。」

  「像什么样的状况?」这样问实在很危险,不过他忍不住要问。

  「喔,就像你来看我的某一场表演,听我唱歌啊,」她说。「而听完之后,你走到台前来聊天,也许我们去喝杯飮料,跳一、两支舞之类的。」

  他可以想象,她在某个地方唱歌,像是普鲁利巴斯的夜店,他迎上她的目光,两人甚至还不认识就有了连结。「而且我隔天晚上会再回去听。」

  「就像我们拥有全世界的时间,」她说。

  有个响亮的「喔—吼!」声音打断他们的沉思。第六区的贡品开始跳起滑稽的舞蹈,有些观众跟着林恩双胞胎一起鼓掌打拍子。接下来,气氛简直变得像节庆一样欢乐。人群鼓起勇气靠近一点,少数人开始与遭到囚禁的贡品交谈起来。

  整体来说,科利奥兰纳斯觉得这是好的发展。那就表示,不是只有露西‧葛蕾值得让专访放在黄金时段。他决定让其他贡品各有专访时段,并请露西‧葛蕾在结束的时候唱歌。同时,他把那天导师的讨论结果告诉她,特别强调她的受欢迎程度会在竞技场内代表什么样的意义,现在有可能让大家送礼物给贡品。

  暗地里,他再度为自己的资源感到担忧。他需要更多富裕的观众,能够负担费用买东西给她。如果史诺的贡品在竞技场上没有收到半点东西,看起来会很惨。也许他应该要在提案里制定这样的条款,规定导师不能送礼物给自己的贡品。否则他要怎么跟别人竞争呢?肯定无法跟赛嘉纳斯竞争。而在栅栏边,亚拉契妮为她的贡品摆出小型野餐的阵仗。一整条新鲜面包,一大块奶酪,还有,那些是葡萄吗?她怎么买得起那些东西?也许旅游业越来越兴旺了吧。

  他看着亚拉契妮拿刀子切奶酪,刀把是用精致的珍珠母做的。她的贡品,来自第十区的健谈女孩,蹲坐在她的正前方,热切地倚着栅栏。亚拉契妮做了厚厚的三明治,但没有立刻递过去。她似乎对女孩训诫着一些事。还满长篇大论的。讲到一个地步,女孩伸手到栅栏外,而亚拉契妮把三明治抽回去,引发观众的一阵笑声。她转过身,对观众闪过一丝微笑,朝着她的贡品摇摇手指,然后再递出三明治,接着第二次拿开,多半是要引发群众的笑声。

  「她那样是玩火,」露西‧葛蕾评论说。

  亚拉契妮向群众挥手,接着自己咬了一口三明治。

  科利奥兰纳斯看出贡品的脸色变得黯淡,颈部肌肉绷得好紧。他还看出其他端倪。她的手指沿着栅栏往下滑,猛然伸出,握住刀把。他连忙站起来,张开嘴想要大喊示警,但一切都太迟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贡品把亚拉契妮猛力往前拉,切开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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