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I

　　荻莱拉.巴尔德走向码头，一边肩膀上背着一个小袋子。她在这世界所拥有的东西，除了在船上的之外，都装在那里面了。宫殿耸立在她身后，温润的粉红光线洒落在岩石与黄金构成的建筑上。

　　她没回头，也没慢下脚步。

　　莱拉一直都很善于消失。

　　就像光从木头缝隙间溜走那样轻巧。

　　切断连结，就像把钱包从人身上割走一样简单。

　　她从不说再见，因为她实在不懂那有什么意义，说再见就像慢慢把自己勒死一样，每个字都将那条绳索勒得更紧。在夜里悄悄走人比较轻松。轻松得多。

　　但她告诉自己，反正他还是会逮到她。

　　所以最后，她先自己跑去找他。

　　「巴尔德。」

　　「船长。」

　　然后她开始迟疑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就是为什么她讨厌说再见，她张望着宫殿房间、张望着薄纱天花板、阳台的门，最后终于没有地方可以张望了，只好看向阿鲁卡德.艾莫瑞。

　　阿鲁卡德在他的船上给了她一席之地，也是她魔法的启蒙导师，他──莱拉喉咙一紧。

　　该死的再见。没用的东西。

　　她加快脚步，朝那排船只走去。

　　那时阿鲁卡德往后靠在床柱上，「在想什么?」

　　莱拉歪着头，「我在想，」她说，「我有机会时，早该把你杀了。」

　　他扬起一边眉毛，「而我早该把妳丢进海里。」

　　他们陷入自在的沉默中，她知道之后会想念这样的沉默，一想到「想念」，她就不禁瑟缩，她呼出一口气，等着想念平静下来，她猜应该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吧。

　　她的靴子在码头的木板上敲响。

　　「妳给我好好照顾那艘船啊。」阿鲁卡德这么嘱咐她，莱拉只眨眨眼就离开了，那是阿鲁卡德常常对她露出的表情。不过他从前有一颗会反射光线的蓝宝石，而她只有一颗黑色的玻璃眼珠，然而她大步走出阿鲁卡德的房间，任由房门在背后关上时，她背脊上能感觉到阿鲁卡德笑容的暖意。

　　其实这不能真的算是再见。

　　离别时说的那个词是什么来着?

　　安诺许。

　　没错。

　　等待来日。

　　码头停满了船，但是她只看得上一艘，那艘帆船有着晶亮的黑色船身和午夜蓝的船帆，她沿着舷梯登上了船舰，船员已经在等候了，有老朋友，也有新面孔。

　　「欢迎来到夜之塔号，」她说，脸上闪现刀锋般锐利的一抹笑容，「你们可以叫我巴尔德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