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I

　　莱拉无力地靠着墙，张口想喘过气，她没刀可用了，太阳穴上的伤口正往她眼里汩汩流血，连呼吸都痛，但是她仍然站着没倒。

　　要杀她没那么简单，她心想，推开墙壁，踏过死在街上那六个人的尸体。

　　她血管中有种空洞的感觉，好像她用尽了所有的一切，地面在她脚底下摇晃，她扶着巷弄墙壁，往前走时留下红色血迹。她卖力往前踏了一步又一步，每次呼吸都引发一股撕裂的刺痛感，她耳里听见自己脉搏沉沉地跳动，而后又听见了不是她脉搏的声音。

　　脚步声。

　　有人要来了。

　　脚步声在她身后巷弄的墙壁间回荡时，莱拉勉强抬起头，想在已经疲倦不堪的大脑中搜寻一个可用的咒语。

　　她听见身后某处有人喊她的名字，及时转过身，迎来的却是捅入肋骨之间的一把刀。

　　「这是替卡斯诺夫送妳的。」第七名黄铜小偷嘶吼，用力将武器往前推，没入到手柄的刀刃刺穿了她的胸膛，再从背后突出，有一瞬间──短暂的一瞬间──除了鲜血的温暖，她什么也没感觉到。不过她的身体很快就反应过来，剧痛吞噬了一切。

　　不是划破皮肤那种迅速明亮的痛楚，而是更深沉的感觉，彷佛有什么东西被切开了。

　　刀子往后抽出，她的双腿一软。

　　她试着呼吸，血涌上她喉头，呛得她窒息，浸湿了她的上衣。

　　起来。她心想，身体却瘫软倒地。

　　我不能就这样死掉。她心想，这不是──

　　她往街道上吐出一堆血。

　　有事情不太对劲。

　　很痛。

　　不。

　　凯尔。

　　站起来。

　　她企图爬起来，却踩到什么湿滑温暖的东西，又再度跌倒。

　　不。

　　不能就这样死掉。

　　她闭上眼睛，绝望地想召唤魔法。

　　她不剩半滴魔法了。

　　她只拥有回忆，凯尔的脸庞、阿鲁卡德的脸庞、巴伦的怀表、一艘船、大海、自由的契机。

　　我还没完呢。

　　她的视野开始模糊。

　　不能就这样死掉。

　　她的胸口急促地起伏。

　　站起来。

　　她现在仰躺在地，那个小偷像秃鹰一样在旁边绕圈，他头顶的天空犹如正在变色的瘀青。

　　就像是……什么时候的大海呢?

　　他越靠越近，蹲在她旁边，膝盖压住她受伤的前胸，压得她无法呼吸，事情不能就这样结束，然后──

　　一阵模糊的动作，快如突袭的飞刀，那个男人在她眼角余光中消失了，一声戛然而止的大叫，远方传来重物击中某个厚实物体的声音，莱拉却没力气抬起头看……

　　她眼前的世界开始变窄，天空也逐渐黯淡，有个影子跪在她身旁，挡住了所有的光线，一只手压住她的肋骨。

　　「撑住。」一个低沉的声音说，世界开始发黑，然后：「在这里!快点!」

　　另一个声音。

　　「保持清醒。」

　　她好冷。

　　「保持……」

　　这是她听见的最后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