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幻色闇倫敦II:灰雾盗贼> 10 浩劫

10 浩劫

  I

  红伦敦

  从宫殿前的台阶上眺望,城市晶光闪烁,一片白霜、雾气和魔法。

  莱拉将一切尽收眼底,然后转身出示艾尔梭的邀请函。台阶上满是外国访客和皇室成员,侍卫根本没费心查看文件上的名字,只瞥见上面的皇室戳章之后就请她进去了。

  她上回涉足宫殿中的心脏地带,已经是四个月前的事了。

  当然,她在锦标赛前见过刺玫厅,不过那里是独立的空间,感觉冷漠疏离。皇宫本身则像一座巨大的宅邸。是皇室成员的家。进门后的空间再次摆满成堆的花束,但围出一条走道,带领莱拉沿着前厅,经过另一排之前应该都紧关着、现在却都敞开迎客的巨大门扉,像是翅膀一样。她踏过门,步入一间满是光亮木头和切割玻璃的宽阔舞会厅,宛如一个流光四溢的金色蜂巢。

  他们说这里是主大厅。

  化妆舞会那晚,莱拉去过另一间舞会厅──金煌──那里的岩石构造和金属已经够令人咋舌了。这里的金碧辉煌与奢华放纵一分不少,但又多了其他一些什么。好几层楼高的天花板悬挂着十几盏水晶吊灯,让整个空间沐浴在不断折射的烛光中。一根根石柱从橡木地板拔地而起,还有一座座螺旋梯,连接着通往上方楼层的看台与凹室的走道。

  舞会厅中间有高起的平台,一组四重奏音乐家在上方演奏。每个人的乐器都不一样,但全是光亮木头与金弦制作而成,音乐家也都身穿金色衣饰,他们站得直挺挺的,只因奏乐所需而移动手指。

  关于莱伊王子,金纳是怎么说的?他那个人就爱夸张的场面。

  莱拉扫视着巨大洞窟般的舞会厅,发现王子正在另一头的几张桌子间移动。她还在阳台门边看见了阿鲁卡德,正向一个穿着紫色丝绸、长得俊俏的法洛人鞠躬。忙着捻花惹草。

  她从边缘绕过房间,想知道要花多久时间才能从这么多人中找到凯尔的身影。但是过不了多久,她就看到他了,没在舞池,也没在桌边四处寒暄,而是留在上方。他正一个人站在一座低矮的看台上,高瘦的身躯倚着栏杆,凌乱的红棕色头发在水晶吊灯下微微反光,两手中间滚动着一个玻璃杯,看起来好像有什么烦恼。从这个角度,她看不见他的双眼,但是她猜凯尔应该正眉头深锁。

  他看起来好像在找谁。

  莱拉觉得应该是在找她。

  她退回一根柱子阴影中的安全地带,在那观望着扫视人群的凯尔好一会,但是她这身裙子可不能白穿,所以她终于喝完手中的酒,空酒杯往最近的桌面一放,接着走入光线中。

  这时,凯尔身边出现了一个女孩。菲斯克的公主。她伸手碰碰凯尔的肩膀,莱拉皱起眉头。她小小年纪可以这样找人调情吗?老天,她看起来还是个小孩。身材纤细,可是脸蛋还有点婴儿肥,漂亮是漂亮,但脸上有酒窝,看起来有点软弱。她稻草般金黄的发辫上还戴着一圈木头与白银编成的冠冕。

  凯尔看了公主一眼,却没躲开她的碰触,她大概将他的不置可否视为一种邀请,因为紧接着就将手臂滑入凯尔的臂弯中,头顺势靠在他肩膀上。莱拉的手指发痒,想去拔刀子,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凯尔的目光掠过那个女孩,看向下方的舞会厅,落在她身上。

  她看得出凯尔浑身都紧绷起来。

  莱拉也是。

  她看着他对公主说了些什么,一把抽开手,公主看起来很生气,但他没再看她第二眼,视线一直停留在莱拉身上,快步走下台阶朝她前进,双眼阴沉,两只手紧紧在身侧握成拳头。

  他张开嘴,莱拉准备好迎接一阵痛骂,结果他没大吼大叫,反而呼了口气,伸出手说:「和我跳舞。」

  这不是问题,只是一个单纯的要求。

  「我不知道怎么跳。」她说。

  「我知道。」他简短表示,说得好像跳舞不是两个人的事。不过他正站在那里等待,开始引人注目了,所以凯尔抓住他的手,任由他带她到舞池边缘的阴影中。音乐奏下时,他握紧莱拉的手指,另一只手移到她腰上,两人开始移动,嗯,其实是凯尔开始移动,莱拉则跟着他的脚步,强迫自己听从他的带领,强迫自己信任。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靠他这么近了。在他碰触之下的肌肤彷佛轻轻哼着歌。这是正常的吗?如果所有人事物之中都有魔法流淌,这就是魔法再度找到自己的感觉吗?

  他们一语不发跳了许久,旋转着靠近又远离,节奏比他们在竞技场里的舞蹈慢上一些。接着,莱拉没头没脑地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邀我跳舞?」

  他几乎露出微笑,一抹幽魂,光影的错觉,「免得我还没说哈啰,妳就跑了。」

  「哈啰。」莱拉说。

  「哈啰。」凯尔说,「妳这段时间都上哪去了?」

  莱拉窃笑,「怎么了,你想我吗?」

  凯尔张开嘴巴,又阖起来,然后又张开,终于挤出回答:「对。」

  声音很低,其中的真诚让她措手不及。一记敲在她肋骨下方的重击。「怎么会,」她局促不安地说,「开始觉得皇室的生活无聊了吗?」但真相是,她也想他。想念他的顽固,想念他的脾气,想念他老是皱眉的表情。想念他一边湛蓝一边亮黑的眼睛。

  「妳看起来……」他开口,但没把话说完。

  「很荒谬?」

  「棒透了。」

  莱拉皱眉,「你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她说,看见他双眼下方的阴霾,还有其中的哀伤。「凯尔,怎么了?」

  他略显不自在,但是没放开手,他吸了口气,似乎想扯谎,等他呼气时,说出口的却是实话。「那天晚上之后,我老是觉得……我以为去参加比赛会好一点,但只是雪上加霜。我感觉快窒息了。我知道妳会觉得很疯狂,我拥有我需要的一切,但是我曾亲眼目睹一位国王在他的城堡里凋零死去。」他低下头,彷佛可以穿透自己的衣服看出个所以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活着,」她说,他们一边在舞池中转圈。「和死亡。」

  「什么意思?」

  「告诉你吧,每个人都认为我拚命想找死。可我不想死──要死很简单。不是这样的,我是想活着,但是靠近死亡是唯一能感觉到自己活着的方式。你一旦尝过那种滋味,就会发现从前做过的一切其实不算真正的活着。充其量只是将就。就说我疯了吧,但是我觉得人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活得最好。」

  「妳疯了。」凯尔说。

  她轻声哈哈笑,「谁知道呢?也许世界扭曲了,也许还有什么东西占据着你的心智。也或许,你浅尝过真正活着是什么滋味。我经历过的生死关头不算少,你就听我一句吧。凯尔,你差一点就死了,所以现在你知道活着是什么感觉,知道替自己的生命担心受怕,必须为之奋战是什么感觉。一旦你恍然大悟,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没办法维持平稳的声音,「我该怎么办才好?」

  「你问错人了,」她说,「我只会逃跑而已。」

  「逃跑听起来不错。」

  「那就跑啊,」她说,他忍住一声大笑,但是她听起来一本正经,「你知道自由是怎么回事吗,凯尔?它不会自己奉上。很少有人的自由是平白无故获得的。我自由,是因为我为之奋战过,你应该是这几个世界之中最强大的魔法师吧。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那就走吧。」

  音乐继续演奏,他们靠近,又各自往后退开。

  「我答应过莱伊,」他们转圈时,凯尔说,跟随着舞步,「我们说好了,他即位时,我会陪在他身边。」

  她耸耸肩,「我很确定他目前还没坐上宝座。听好,我待在这里,是因为另一个地方没什么值得我回去的。没道理你走了之后就无法再回来。也许你只是需要伸展一下双腿,好好活一活,看看世界,然后你就能回来安顿好,接下来你和莱伊就能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

  他哼了一声。

  「但是,凯尔……」她说,严肃起来,「……别学我。」

  「妳这也说得太笼统了吧。」

  她想到巴伦,想到正躺在她外套深处的银怀表。「如果你哪天决定要离开──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时候,别忘了说再见。」

  最后几个音符落下,凯尔将莱拉转入他怀中,他们的身体交缠在一起,两人都屏住气息。上次他们拥抱时,全身都是瘀青和血污,正等着被逮补。那感觉像是真实生活,此时此刻则是幻梦泡影。

  莱拉越过凯尔肩头看见菲斯克的公主正在房间的一角,一堆男士簇拥着她,但她正朝莱拉投来杀气腾腾的眼神。莱拉脸上闪现一抹微笑,让凯尔带她离开舞池,来到一对柱子中间。

  「所以,卡麦罗夫?」他们找到比较安静的地方说话时,她说。

  他的手握紧了一点,「没人知道,不能泄漏。」

  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像是会去告密的人吗?」她问,凯尔什么也没说,只用他那两边不同颜色的奇异双眼打量着他,彷佛她随时都会消失似的,「所以……」她说,从一名经过的侍者手上的托盘拿了杯气泡酒,「你认识真正的卡麦罗夫吗?」

  「什么?当然不认识啊。他只是个虚构人物。」他皱起眉头,「妳杀了真正的艾尔梭吗?」

  莱拉摇摇头,「他正在一艘开往德诺拉的船上,还是德洛什么的──」

  「德罗诺吗?」凯尔怒斥,猛摇着头,「圣人在上,妳到底在想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她老实说,「我不懂我是什么,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猜我就只是想看看。」

  「妳就算想测试刚萌芽的能力,也不必参加三个帝国之中最高调的锦标赛吧?」

  「可是很好玩。」

  「莱拉,」他轻声说,难得这么一次,他听起来不生气,很紧绷没错,但是并不生气。他有这样说过她的名字吗?听起来几乎像是渴望。

  「怎么了?」她问,气息急促。

  「妳必须弃权。」

  就这样,他们之间所有的温暖都粉碎了,又变回了她记忆中那个顽固又正直的凯尔。

  「不,我不会弃权。」她说。

  「妳怎么能继续比下去。」

  「我都已经走到这步了,不能现在退出。」

  「莱拉──」

  「凯尔,你想怎么做?逮捕我吗?」

  「我的确应该逮捕妳。」

  「但我不是史塔席恩.艾尔梭呀,」她说,挥挥手示意身上的礼服,「我是荻莱拉.巴尔德。」真相确实是最好的伪装,他的眉头越锁越深,「拜托,别输了比赛就这么酸葡萄嘛。」

  「是我放水,」他怒声说,「如果我没让妳的话,妳哪能晋级。」

  「我可以,我绝对会。」

  「太危险了,如果妳打败了鲁尔,就会进入最后的三人决赛,到时候就得摘下面具。远看,妳的变装骗局或许还骗得了人,但妳真以为妳露脸的话,不会有人认出妳是谁──认出妳不是谁?而且,我今天在竞技场看到妳──」

  「看到我赢了?」

  「看到妳面露难色。」

  「我还不是撑到现在了。」

  「我感觉到妳的力量失常的那瞬间,也在妳脸上看到痛苦的表情。」

  「这跟我们的对赛一点关系也没有──」

  「如果妳失去控制怎么办。」

  「我不会失去控制。」

  「妳记得魔法最根本的法则吗?」他锲而不舍,「平衡即力量。力量即平衡。」他举起她的手,对手背上的血管皱眉,比正常的颜色深上几分,「我不觉得妳有在平衡。妳只是一味取用,这么做是必须承担后果的。」

  莱拉恼怒地浑身一僵,「凯尔,到底是怎么样?你是在生我的气?替我担心?还是很开心见到我?我实在跟不上你翻脸的速度。」

  他叹气,「以上皆是。莱拉,我……」这时他看见莱拉身后的某个东西,就住了口,她看见他双眼中的光芒熄灭,下颚绷紧。

  「啊,巴尔德,原来妳在这里啊。」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她转头看见阿鲁卡德大步走来,「圣人在上,妳穿的这是裙子吗?船上的大家一定不敢置信。」

  「开什么玩笑。」凯尔低吼。

  阿鲁卡德看到他,顿了几秒,发出一个半是轻笑半是咳嗽的声音,「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扰──」

  「没关系的,船长。」莱拉说,凯尔同时怒吼:「走开,艾莫瑞。」

  莱拉和凯尔彼此互望,满脸疑惑。

  「妳认识他?」凯尔质问。

  阿鲁卡德直起身体,「她当然认识啊,巴尔德在夜之塔上替我工作。」

  「我是他最优秀的小偷。」莱拉说。

  「巴尔德,」阿鲁卡德责备,「在皇室成员面前,我们可不能称之为偷窃啊。」

  这时候,凯尔似乎快抓狂了,「不,」他喃喃说,一只手耙过红铜色的头发,「不,不,明明有那么多船。」

  「凯尔?」她问,伸手要去碰他的手臂。

  他甩开她的手,「那么多船,莱拉!妳就非得爬上他那艘不可?」

  「真抱歉啊,」她怒气冲冲回嘴,「我以为想做什么事都是我自己的自由。」

  「平心而论,」阿鲁卡德补充,「我认为她本来是打算要割断我的喉咙,把船偷走。」

  「那妳怎么没把他喉咙割断?」凯尔咆哮,转身面对她,「妳不是老爱乱劈乱砍?为什么不直接拿刀捅了他就好?」

  阿鲁卡德凑上来,「我觉得她对我的好感与日俱增。」

  「她可以自己表达意见,」莱拉回嘴,她扭身面对凯尔,「你又是为什么火冒三丈?」

  「因为阿鲁卡德是个没用的贵族,魅力有余,荣誉不足,而妳却选择跟他走。」他凌厉的话撕过空气时,莱伊绕过转角。

  「你到底在嚷嚷个什么……」王子看到凯尔、莱拉和阿鲁卡德凑在一起时,没把话说完,「莱拉!」他雀跃地说,「原来妳真的不是我哥哥想象出来的幻影啊。」

  「你好呀,莱伊。」她露出一个歪扭的微笑,然后转头看向凯尔,不过他已经怒气冲冲离开舞会厅了。

  王子叹了口气,「阿鲁卡德,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我什么也没做呀。」船长一脸无辜地说。

  莱伊调头要跟上凯尔,但是莱拉抢先踏出一步,「交给我处理吧。」

  *

  凯尔推开通往户外阳台的门,先在门口站了一会,冷空气紧贴着他的皮肤,不过,他发现刺骨严寒还是浇不息他挫败的感觉,便往前冲进冬夜中。

  他踏上阳台时,一只手抓住他的手,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莱拉的手指燃烧着热力,与他的皮肤碰触时感觉有火星迸发,他头也没回。

  「哈啰。」她说。

  「哈啰。」他说,声音沙哑。

  他继续往前走上阳台,她的手指松松地与他相扣,两人来到阳台边缘时,周围的冷风平息下来。

  「莱拉,明明有那么多艘船。」

  「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讨厌他吗?」她问。

  凯尔没回答,只低头看着艾尔河,过了几分钟后,他说:「艾莫瑞家族是安恩斯帝国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他们和玛雷许家族的渊源很深。雷森.艾莫瑞和麦辛国王是密友,同时也是艾蜜拉皇后的表亲。阿鲁卡德则是雷森的次子,三年前,他在三更半夜不告而别,没留下只字词组,事前也毫无预兆。雷森.艾莫瑞来求麦辛国王帮忙找他。麦辛则来找我。」

  「你像找莱伊和找我时那样用了血魔法吗?」

  「没有。」凯尔说,「我告诉国王和皇后我找不到他,不过事实是,我从来没试过。」

  莱拉蹙眉,「到底为什么?」

  「不是很明显吗?」凯尔说,「因为就是我要他走的,我想要他继续躲得远远的。」

  「为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凯尔说,绷紧下巴。

  莱拉想通了,眼睛一亮,「是莱伊。」

  「我弟弟对妳家船长死心塌地的那年才十七岁,艾莫瑞让他心都碎了。莱伊伤心至极。我不用魔法印记也能感觉到我弟的痛苦。」他空出的那只手梳过头发,「我叫阿鲁卡德滚得越远越好,他照做了,却没消失多久。几个月后他再次出现,因为触犯王法被拖回帝国首都。什么不好选,竟然去当了海盗。国王和皇后卖了人情给艾莫瑞家族,压下了罪名。将夜之塔给了阿鲁卡德,准许他以皇室之名航海,然后就又将他送走了,我告诉他,如果他哪天胆敢再踏入伦敦一步,我就会杀了他,我以为这次他会听进去。」

  「但是他回来了。」

  凯尔握紧他的手指,「的确。」她的脉搏贴着他的跳动,强壮而稳定,他不想放手,「阿鲁卡德遇到宝物的时候,老是很鲁莽。」

  「我没选他,」她说,把凯尔从阳台边缘往后拉。「我只选择要逃跑。」

  她开始想放开手,可是他还没准备好,凯尔将她拉向自己,他们的身体窝在一起抵抗寒冷,「妳觉得自己有哪天可以不用再逃跑吗?」

  她靠着他绷紧身体,「我不知道该怎么不逃跑。」

  凯尔空出的那只手沿着她赤裸的手臂游移,覆盖在她的后颈上,将她的头微微往后仰,垂下头和她额头靠额头。

  「妳可以……」他轻声说,「留下来。」

  「或者,」她回嘴,「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她说的话是贴着他嘴唇呼出的一缕薄雾,凯尔发现他不禁倾身凑向她的温暖,她的话语。

  「莱拉。」他说,那个名字让他胸口发疼。

  他想吻她。

  但她抢先了一步。

  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觉像有幽灵刷过他的嘴唇,转瞬即逝,而且好单薄,只是为了好运而偷来的吻。

  这次截然不同。

  他们彷佛受到重力驱使一样相撞,他不知道谁是星球、谁又是陨石,只感觉得到他们互相撞击。彷佛是将莱拉这个人的全部都融入了一个吻当中。她肆无忌惮的骄傲和顽固的决心,她的鲁莽、大胆,还有她对自由的渴望。这一切都包含在一个吻中,让凯尔喘不过气,肺里的空气都被挤干。她的嘴巴用力贴在他唇上,手指纠缠在他发间,凯尔的手指则沿着她的背脊滑落,迷失在她裙子精致繁复的衣褶里。

  她用力推他往后靠向栏杆,他大口抽气,背后石头的冰冷让他一惊,混合着她紧贴他身体的热度。他感觉到她的心跳开始加速,感觉到能量在她和自己浑身劈啪作响。他们转动身体,彷佛跳着另一场舞,换他将莱拉压在铺满白霜的墙上。她的呼吸哽住,指甲掐入他头皮,牙齿咬着他的下嘴唇,鲜血渗出来,她发出一声邪恶的微笑,但他仍继续吻着她。并非因为绝望或希望或为了好运,单纯因为他想要。圣人在上,他好想要。他继续吻她,直到寒冷的夜晚褪去,而他全身都在暖意中歌唱。他吻着她,直到火焰吞噬惊慌和愤怒和压在胸口的重担,直到他又能呼吸了,直到他们两人都喘不过气。

  他们终于分开时,他能在嘴唇上感觉到她的微笑。

  「我很高兴妳回来了。」他轻声说。

  「我也是。」她说,然后凝望着他的双眼,补了一句:「但是我不会退赛的。」

  那特殊的片刻应声破裂,摔个粉碎。她的微笑坚决锐利,所有的暖意都不见踪影。

  「莱拉──」

  「凯尔。」她模仿他的音调,挣脱开来。

  「玩这场游戏是会有后果的。」

  「我能应付得来。」

  「妳没在听我说话。」他说,气急败坏。

  「才怪,」她怒骂,「是你没在听。」她舔掉嘴唇上的鲜血,「我不需要人拯救。」

  「莱拉。」他开口,但是她已经抽身了。

  「有点信心。」她说,一边打开门,「我不会有事的。」

  凯尔目送她离开,希望她是对的。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