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帕尔罗，看见了没?」莱伊说，踏上竞技场的皇家看台，「我就跟你说不会沉。」
对方靠在后方墙面上，看起来十分不适，「殿下，目前看起来一切都还不错。」他说，扯开嗓门，想盖过小喇叭的声音。
莱伊转头对等待已久的人群微笑，有几千名观众涌入中央竞技场参加开幕仪式。头顶上方，以丝绳固定的帆布鸟儿俯冲翱翔，竞技场打磨发亮的石板地面除了三座高起的平台之外空荡荡的。每座平台上都有一根旗杆，飘扬着绣有帝国纹章的巨大旗帜。
法洛巨树。
菲斯克乌鸦。
安恩斯圣杯。
每座平台上，还各有十二根比较短的旗杆，旗帜先卷了起来，等待着各自的魔法师。
一切都很完美，一切都准备好了。
小喇叭的乐声渐渐消散，一阵冷风吹乱了莱伊的鬈发，他摸摸头侧的金冠，他的耳朵、咽喉、锁骨和袖口有更多黄金装饰，他看着黄金在阳光中闪闪发亮时，想起阿鲁卡德贴着他肌肤的声音。
恐怕你的黄金还不够多……
莱伊停下他的局促不安，国王和皇后坐在他身后的镀金宝座上，两旁是索勒艾爵爷和塔斯空家族的兄妹。提亚伦师傅则站在一边。
「父王，我可以开始了吗?」
国王点点头，莱伊往前一站，来到平台正中央最前方的位置，俯视着全场。皇家看台并非位于竞技场最上方，而是嵌入一个斜面正中央的优雅盒状空间，在各个参赛者入口的正中央，正对着评审高台。
观众安静下来，莱伊露出灿烂笑容，举起一个手镯大小的金圈。他说话时，下了咒语的金属就会放大他的音量。城里的各家酒馆和各个庭院里，也都放置着同样的圆环，这样在外头的人们也能听见，只不过其他圆环是由铜或钢铁制成的。比赛期间，评论员会用那些圆圈来实时通知市民胜败结果，不过此时此刻，这座城市的注意力，由莱伊一人独享。
「早安，聚集在此观赏比赛的各位。」
一阵开心的惊喜之情在人群间波动，他们发现莱伊说的是安恩斯语。上次锦标赛在伦敦举行时，莱伊的父亲站在高处俯视着他的子民，嘴里说的是皇室高等语，较低的平台上有名口译官，负责将他说的一切转译成平民的语言。
然而，这个场合并非他父亲宣称的国家大事，而是属于人民的庆典，属于这座城市、属于帝国。所以莱伊对着他的子民、他的城市、他的帝国说话，而且用的是他们的语言。
他考虑到的不仅止于此，下方的平台本该驻有法洛语和菲斯克语的口译官，可是却空空如也。远道而来的外国客人皱起眉头，想知道这是不是故意想害他们难堪的小花招，但是莱伊继续说话时，他们的神色也雀跃起来。
「格拉戴奇!」他对着菲斯克人说，「安纳瑟阿塔许。」接着，他又流畅地转为蛇一般滑溜曲折的法洛语。「萨索斯诺兰艾莫斯。」
他点到为止，享受群众的反应。莱伊对语言的掌握向来驾轻就熟。终于有派上用场的一天了。
「我的父亲，麦辛国王，将统筹今年锦标赛的荣幸交付予我。」
这次，他说话时，竞技馆各个角落也响起回声，他的声音被扭转成了邻国的语言。这是凯尔帮他一起设计出的幻象，使用了好几个声音与投射咒语才达成的效果。他父亲坚称，所谓「力量」，不过就是看起来很强大的表象。或许魔法也是同样的道理，
「超过五十年来，一场场的元素游戏让我们齐聚一堂，在精彩的游戏与盛典中，我们得以向菲斯克的兄弟姊妹致意，并拥抱法洛的亲朋好友。虽然只有一个魔法师──只有一个国家──可以夺下今年的冠军头衔，我们仍希望未来的游戏，可以继续巩固三个伟大帝国之间的邦交情谊!」莱伊微微歪头，脸上露出一抹邪恶的微笑，「但是我想你们远道而来，应该不是为了政治吧，我想，你们是来这里观赏魔法的。」
观众席响起一阵表示赞同的欢呼。
「这样的话，让我们欢迎魔法师进场吧。」
一卷光亮的黑色布料从皇家看台底部展开，末端加了重量，让布料可以完整地绷紧拉开。竞技场对面，相应的旗帜也跟着舒展飘扬。
「容我介绍，来自法洛，我们可敬的南边邻国，风与火的双生姊妹，塔松米尔和托桑米尔，还有浪潮低语者欧兰耶斯，以及无与伦比的欧斯拉格尔……」
莱伊念出每个名字时，他下方的黑色丝绸旗帜上也跟着出现白色文字。
「来自菲斯克，我们高贵的北边邻国，雄伟如山的奥托、坚定难移的佛克斯，还有骁勇无匹的鲁尔……」
魔法师也在王子念出他们的名字时往前大步跨越竞技场，在高台上站好。
「最后，来自我们光荣的安恩斯帝国，容我介绍各位的斗士：烈焰猫，奇希米尔;」观众席响起如雷的欢呼声，「海上霸王，阿鲁卡德;乘风之翼，金纳……」
每个魔法师就定位时，他们所选的旗帜也在他们头顶开展。
「以及卡麦罗夫，银色骑士。」
就像一场繁复优雅的舞蹈，舞步精心编就、臻至完美。
人群轰然鼓掌，最后一面安恩斯斗士的旗帜也在沁凉的早晨空气中飒爽飘动：史塔席恩.艾尔梭上方的一对匕首。
「接下来的五天五夜，」莱伊继续说，「这三十六名魔法师将会切磋较量，争夺头衔与冠冕。」他碰碰头，「当然，不是这顶，」他眨眨眼，「这是我的。」观众被逗得哈哈大笑，「不，锦标赛卫冕者的冠冕，绝对要比这个华丽壮观。举世无双的财富、无人能敌的名声，你的名字、你的家族、你的王国，都将享有至高无上的殊荣。」
黑色布帘上的字迹都不见了，出现了赛程图的白色线条。
「第一轮，我们的魔法师已经双双配对好了。」他说话时，一个个名字出现在图表最外围的括号中。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连魔法师也跟着骚动，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对手是谁。
「胜出的十八名选手，」莱伊继续说，「会再度两两厮杀，晋级的九名，则会三人分成一组，进行一对一车轮战。每组中，只有表现最佳的那位可以脱颖而出晋级决赛。而参与决赛的三名魔法师中，只有一名能够获胜。所以，告诉我，」莱伊总结道，在手指间转着金环，「你们准备好要看些厉害的魔法了吗?」
竞技场里的鼓噪声可说是震耳欲聋，王子微笑，他也许无法召唤火焰，也无力命令天降甘霖或引诱树木生长，但是他知道该怎么发挥影响力。他感觉得到观众的兴奋，好像在他体内搏动，接着忽然惊觉自己感觉到的不只是观众的兴奋而已。
是凯尔的。
好耶，老哥。他心想，将金环像枚硬币一样平衡在大拇指上。
「惊叹欢呼吧，决定你想支持哪个魔法师的时间到了，事不宜迟……」莱伊将金环往空中一抛，那瞬间，空中爆出烟火。随着每次炸出的光亮都有夜蓝色浓烟随之涌出，创造出夜晚的假象，在每朵烟花四周覆盖住灰色的冬季天空。
他抓住金环，再度举起来，声音隆隆盖过烟火的爆炸声与群众的欢呼。
「游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