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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凯尔低头闪躲,像是在石盆里移动的一道光影。

  他很享受肌肉燃烧和心脏狂跳的感觉,他睡得很不好,醒来后的感觉更加糟糕,思绪仍然因为莱拉回来的消息而翻搅个不停。这件事很合理,对吧?如果她和安恩斯的船队一起出海,那么现在大多数的船只的确也都回到伦敦,准备在锦标赛中共襄盛举。

  距离艾森塔许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

  一把剑高高举起,凯尔往后跳开。

  两天了,还是没看见她的踪影。他脑中有很不讲理的一小部分深信自己能感觉得到她回来了,就像石邻、落日和焦骨这些地方一样牵引着他。世界之中的锚点。然而,也许从前牵引着他的就是莱拉本人,也许她就是那股让他忽然想去城里、隐形而微小的力量。

  他很想念她,可是城里来了这么多人,他该怎么再次找到她?

  跟着刀子走就对了,他脑中有个声音说,还有被刀给捅死的尸体。

  他兀自微笑,这时,却又感觉到一阵小小的痛楚,不知道她在伦敦待多久了,为什么没有早点来见他。虽然他们之前才相处过短短几天的时间,但是凯尔、莱伊和提亚伦三人,就是她在这个世界里认识的所有人了。至少,四个月前是这样的,也许后来她去其他地方交了一大堆朋友,但是他不这么认为。

  下一击差点划破他的皮肤,但是凯尔实时扭开身体。

  专心,他责备自己,呼吸。

  银色面具的轮廓完美贴合他的脸,挡住了一切,只剩下呼吸与观看的空间。他戴上面具是为了习惯它的大小与重量,很快就开始享受这截然不同的感觉,可以隐藏身分的自在舒适,化身另一个人。只要他戴着面具,凯尔就不是凯尔。

  而是卡麦罗夫。

  莱拉会怎么想呢?莱拉、莱拉。他甚至考虑过要用血魔法找她──他还留着她的手帕──但是在抽出刀前就强迫自己住手。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这么堕落了。而且,他又不是什么可怜的小狗,追着主人想讨骨头吃。等她自己来找他吧。但是她为什么还没来──

  金属闪过,太近了,他咒骂一声,在地上滚了一圈闪避,再重新站起。

  他不像之前练习时那样一次对付十几个敌人,现在只剩一个,但这一个可不是假人,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哈斯特拉全副武装、来回移动,试着闪避凯尔的攻击。凯尔很惊讶,这个年轻侍卫竟然很乐意在石盆里满房间跑,只拿着一面小盾牌和一把钝掉的剑,陪凯尔锻炼反应速度,一边练习将元素变成各种武器。

  盔甲……凯尔心想,风刮过身边,本身的设计就是会裂开……他一推墙壁借力、纵身跃起,将一阵狂风用力砸向哈斯特拉的背部……一击就裂。哈斯特拉踉踉跄跄,旋身面对他。先击中对手十次……他继续覆诵着比赛规则,水流在他一边手上旋转……就能赢得比赛……水流分成两股,分别环绕着他的两只手……除非参赛者之一……两股水流都往前冲,先冻结成冰后击中目标……无法继续……哈斯特拉只挡下了一根冰柱,另一根冰柱击中他包裹在盔甲内的大腿,裂成冰屑……或者认输。

  凯尔在面具后方露出笑容,当气喘吁吁的侍卫脱下头盔时,他也咧嘴笑着。凯尔摘下银色面具,汗湿的头发到处乱翘。

  「凯尔大人,过去几个星期,您就是在这下面忙吗?」哈斯特拉上气不接下气,「忙着练习锦标赛?」

  凯尔犹豫,然后说:「算是吧。」毕竟他的确是在训练没错,只是当时还不知道为何而练。

  「嗯,看来很有效,大人,」侍卫说,「您似乎赢得轻松写意。」

  凯尔大笑,其实他全身上下都在痛,就连他的血液都在鸣唱着,想好好打一架,他的力量感觉很单薄,消耗殆尽。他太习惯血魔法的快速有效,其他元素需要更强烈的意志才能好好控制。使用血魔法的疲倦感会立刻汹涌袭来,不过这种打斗可以慢慢消耗他躁动不安的精力,也许锦标赛前他有机会好好睡上一觉。

  哈斯特拉小心翼翼穿越房间,彷佛走在万丈深渊边缘,他在石盆的走廊边站好,看着器材桌上头的那碗水,以及装着土壤、沙子和油夜的容器。

  「你的元素是什么?」凯尔,把头发往后拨。

  哈斯特拉的笑容黯淡了一些,「大人,我这会一点,那也会一点。」

  凯尔皱眉,「什么意思啊?」

  「我父母想要我当祭司。」年轻的侍卫搔着头说,「但是我觉得那听起来不太好玩。整天关在一栋有霉味的石头建筑里冥想──」

  「你可以平衡?」凯尔插嘴说,非常讶异。祭司中选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特别擅长操纵一个元素,而是可以精准节制的手法来掌控所有元素,并非像凯尔那样,仰赖纯粹的力量驾驭,而是用滋养生命所需的均衡。在元素之间取得平衡是一种神圣的技巧,连凯尔自己也难以拿捏,一如太强的风可能会将小树连根拔起,安塔拉的力量太强,无法呵护这门幽微的艺术成长茁壮。他可以对已经长成的事物造成影响,但是生命的本初是脆弱的,需要温柔对待。

  年轻的侍卫耸耸肩,表情开朗了一些,「您想看看吗?」他问,露出一个几乎可说是害羞的表情。

  凯尔四下张望,「现在吗?」

  哈斯特拉咧嘴笑了笑,伸手从口袋掏出一颗小小的种子。凯尔扬起一边眉毛时,侍卫轻笑:「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需要博得小姐的青睐。」他说,「有很多人爱吹牛,搞些炫技的夸张把戏。但是我敢说,有很多个夜晚,都是从一颗种子开始,接着慢慢……」哈斯特拉紧张时似乎就会开始说个没完没了,凯尔显然让他非常紧张,「话说回来,大人您应该不用太努力就能让她们另眼相看。」

  哈斯特拉扫视桌上的元素,一个小碗里装着松土,不是果园或花圃里的肥沃泥土,而是街道石板下方会找到的那种混杂着小石砾的土。这不是什么优雅的训练道具,如果有得选的话,凯尔会选岩石,不会选泥土,但反正够用就好。凯尔看着哈斯特拉捧起一团泥土,用一根手指在上头戳出一个洞,把种子丢进去。他接着把另一只手浸入装着水的碗里,让水淹过泥土,将掌中的种子连同泥土捏成一颗球。哈斯特拉闭上眼睛,低声振振有词。凯尔感到他们俩中间的空气隐约有股暖意,他和提亚伦相处过那些时日,这样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

  喃喃自语的哈斯特拉慢慢打开手掌,中间躺着那颗蛋似的泥球。

  凯尔着迷地看着,一株浅绿嫩芽从潮湿的泥土中探出头。茎杆长了一公分、两公分,扭动着抽高。深紫色的叶片开始舒展,还冒出了一朵圆形的白色小花。

  哈斯特拉停下喃喃自语,看起来很满意。

  「这是什么?」凯尔问。

  「阿息纳。」侍卫说。「叶片很适合缓解疼痛。」

  「太厉害了。」

  年轻的侍卫耸耸肩,「我选择来当侍卫时,我爸妈可不高兴。」

  「可想而知,」凯尔想告诉哈斯特拉说他的天赋用在这个岗位真是太浪费了,不该为了舞刀弄剑就弃如此宝贵的力量于不顾。但是,如果根据一个人的价值就可以论断他们必须身在什么位置,凯尔又有什么资格作非分之想呢?

  「那是因为他们不懂,」哈斯特拉雀跃地说下去,「他们可能以为我是去巡逻街道。大人,如果他们知道我随侍在你身侧,一定会很骄傲。而且,我和我父亲说好了,」他继续讲个不停,「我最终还是会加入圣堂。但是我想先当当看皇家侍卫,能当多久当多久,我知道我如果不试试看,一定不会快乐的。否则只会遗憾当初为什么没这么做,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吗?所以我就想说,谁说当祭司就不能当侍卫?反正,等我磨练好、准备好之后,圣堂还是会收我。」

  「那如果你在那之前就死了怎么办?」

  这并没有浇熄哈斯特拉兴高采烈的心情,「那么就会有其他人得到我的天赋,希望他们没有我这么顽固。这是我母亲说的。」他神神秘秘地倾身凑近凯尔,「不过我有时候会照料一下中庭的植物,趁没人在看的时候。」

  凯尔微笑,以这个时节来说,皇宫的庭园看起来的确欣欣向荣到有点可疑的程度,哈斯特拉直起身,眼神飘向阶梯,「我们得走──」

  「我们还有时间。」凯尔向他保证,站起身来。

  「您怎么知道?」哈斯特拉问,「我们在这里听不见钟声,也没有窗户可以看见外头的日光。」

  「是魔法。」凯尔说,但是当哈斯特拉瞪大双眼时,他指指和其他工具摆在一起的一个沙漏。「还有那个。」

  沙漏里还有一点沙子,凯尔还没准备好要面对上面的世界。「再来一次。」

  哈斯特拉就定位,「好的,大人。」

  「叫我卡麦罗夫。」凯尔说,重新戴上头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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