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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想想就可以

摩芙玲朝麦瑞勒张开嘴,但突然间,她们之间出现了另一名女人——盖拉,沙力达镇上的一名厨子。伊兰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来,她披着一条绣着塔瓦隆之焰的绿色流苏披肩,面容变得光润无瑕,苗条的身材比现实中瘦了有一半以上。盖拉带着警告的意味向两仪师们挑起了一根手指……然后就消失了。

“不管有没有,”摩芙玲平静地说,“我们最好开始我们要做的事情。”没有什么能让摩芙玲害怕。

在狭窄的床上伸展开身子,伊兰稍稍地导引一下,熄灭了蜡烛,然后掀动衬衣,想制造一点凉风,或者至少是一点气流。“我希望艾雯会好一些了,我已经厌倦了雪瑞安她们丢给我们的零碎消息,我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伊兰不知道是她们十个人在移动,还是她们周围的特·雅兰·瑞奥德在移动。对于梦的世界里几乎无限的可塑性,伊兰同样不甚了解。片刻之前,她们还站在沙力达的街头,现在她们却已身处一个华丽的大房间。两仪师们满意地点点头,她们仍然缺乏经验,所以会对这种环境依照想法而发生改变的情况感到欣喜。

三位两仪师不约而同地瞥了伊兰一眼,然后才将注意力转回匣子上,并不得不再次掀开匣盖。没有人对雪瑞安的话做出反应。

“是的,”卡琳亚又碰了碰自己残存的头发,“是的,我们最好返回沙力达。”她的声音和平时那种冰冷的语调相比,显得极不稳定。

“至少妖境还是平静的,”麦瑞勒说,“几乎有些太平静了,这不可能持续太久。爱莉达有足够的眼线分布在边境国各处,这倒是好事。”史汪似乎打了个哆嗦,但她同时又用凶狠的目光盯着两仪师。

伊兰将戒指握在手里,她能理解它的作用,但还是不知道它的原理,“原理”与“原因”才是关键。她认为这种戒指的图案像它的形状一样有着重要的作用——任何形状上的改变都让戒指变得毫无用处,而一件只有蓝色花纹的仿制品只能给佩戴者带来可怕的噩梦——但她到现在都无法确定如何才能复制出最初那件特法器红、蓝和棕色的花纹,虽然她的复制品即使在最精细的结构上都和原品一样,甚至是只能用至上力才能探测出来的细枝末节也毫无差异。为什么这些颜色会如此重要?需要导引才能工作的特法器都有一个共同的细微结构;而那些可以自行利用至上力的特法器似乎另有一个共同的细微结构——因此仅是尝试凭空制作一件特法器,也困难重重——她实在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有太多的事情要猜测。

奈妮薇响亮地哼了一声,她不喜欢听别人命令,但她还是拿起桌上两枚宽戒指中的一枚。这两枚戒指对于手指来说都显得太大了,其中一枚戒指上布满了蓝色和棕色的条纹斑块,另一枚则是蓝色和红色。两枚戒指都扭曲成奇怪的形状,且只有一个边缘。奈妮薇解开脖子上的皮绳,将蓝棕色的戒指串上去,和另一枚沉重的金戒指并列挂在一起。那是岚的玺戒。她抚摸了一遍厚实的黄金戒环,然后才将它们收进衬衣里。

卡琳亚仍然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伊兰几乎咬紧了牙。她和奈妮薇已经告诉过这些两仪师,爱莉达将黄宗两仪师夏茉琳降为见习生。当然,她们不会相信她的话,一位两仪师可以被勒令苦修、忏悔,可以被流放,可以被静断,但不能被降阶。爱莉达似乎并不在乎白塔的法律有什么样的规定,也许她已经重写了白塔的法律。

伊兰张开嘴想要回答,但像她的同伴一样,她也打了个哈欠。奈妮薇开始打鼾了。伊兰任由眼皮合上,但她还希望能想些事情。

史汪的两只手开始玩起了花绳游戏,而她却完全没注意到。伊兰希望自己也能有这种心情,或者最好是能读些东西——一本书出现在她脚边的地板上:《简·法斯崔德游记》,她急忙又让那本书消失了——史汪不是两仪师,比正在被训练成为两仪师的伊兰有更多的自由。但从那些两仪师的对话里,伊兰几乎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讯息。

摩芙玲皱起眉,她几乎像波恩宁一样重视证据。不论口吻如何,奈妮薇那副“我受够了”的表情马上就要为她带来麻烦了,但还没等伊兰说些什么岔开两仪师的注意力,莉安已经带着一种近似媚笑的表情开口了。

她们确实伪装得很好。雪瑞安等人已经深信,史汪和莉安只是两名被静断后在努力找一个能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在拼命抓住以前人生边缘的两个时刻都恨不得要掐住对方喉咙的小孩。这些两仪师应该记住,史汪曾经以意志坚定和心思深沉著称,莉安也只是比史汪稍差而已。如果她们表现出协力合作的样子,或者显露出她们真实的面孔,这六个人就会回忆起她们的过去,并且用认真的眼光去看待她们的一言一行了。而她们现在摆出一副誓不两立的样子,在两仪师面前又显得卑怯胆小,只差向两仪师匍匐跪拜,同时又好像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这些表现……她们装出被迫听命于人的模样,偶尔又提出此类琐碎的抗议,这是削弱他人戒心的手段。伊兰知道,她们在利用这种假相,试图引导雪瑞安等两仪师支持兰德,伊兰还想知道除了这些之外,她们还使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你已经被授予了许多特权,”麦瑞勒的口气则完全没有和蔼可言,“但你似乎忘记了,它们只是特权而已。”她紧皱双眉的表情,应该足以让奈妮薇发抖了。在过去几个星期里,麦瑞勒对奈妮薇的态度变得愈来愈严厉了,她也披上了披肩。现在所有两仪师的身上都有了披肩,这不是个好现象。

雪瑞安向那张纸伸过手去,但那张纸已经变成一份三页纸的文件。“那些使者的目的地是哪里?”麦瑞勒也同时问道:“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塔瓦隆的?”距离两仪师的情绪失控只差毫厘。

这两件仿制品都不像最初的那件特法器那么好用,但它们确实能起作用。伊兰在仿制方面的成绩比较好一些,每四次尝试里,只有一次会失败,这比她独立钻研制作出来的物品要好多了。但如果她在失败中制造出来的物品没作用的话,那又会怎样?不止一位两仪师在研究特法器时失去了导引的能力——两仪师们称这种意外导致的静断为毁断,并认为这同样是无法治疗的伤害。当然,奈妮薇绝不会赞同这种观点,以她的脾气,就算是她救活了已经死掉三天的人也不会满足。

“只要没有国家统治者敢嘲笑我们,我们还在意什么?”麦瑞勒语气激动地说。她是这六人中最年轻的,成为两仪师还没几年,她显得非常恼怒。

当伊兰奔进走廊时,爱耐雅和摩芙玲正好停在那个巨洞前。片刻之间,她们凝立不动,但她们模糊的影像仿佛突然被拉长了,就像是两股轻烟被吸进了那个黑洞。刚一碰到洞口边缘,她们就已经出现在里面了。摩芙玲叫喊着,两只兽魔人转动巨大的铁轮,将她的身体愈拉愈紧;爱耐雅被铁链拴住腰,悬挂在半空中。兽魔人围绕她舞蹈,用带铁钉的鞭子抽打她,在她的衣服上留下一道道裂口。

当两仪师一同沿着泥土街道走过来的时候,伊兰听见她们最后交谈的几句话,但她无法理出头绪。

伊兰叹了口气。史汪是对的,这个噩梦没有丝毫动摇。雪瑞安的头在那个金属容器上面颤抖着,摩芙玲的哭嚎中开始出现了窒息的声音,伊兰几乎觉得自己能听见那个女人的关节被拉开的断裂声。卡琳亚垂下去的头发几乎要碰到那锅滚油了。两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这个噩梦太大了。“我们需要其他人。”伊兰说。

她们像奈妮薇和莉安一样模糊。这些两仪师更信任需要导引才能带她们进入特·雅兰·瑞奥德的特法器,她们就是不愿意相信特·雅兰·瑞奥德与至上力并没有关系。伊兰看不出她们之中谁使用的是她的仿制品。她们之中有三个人应该是各拿着一个曾经是铁制的小碟子,碟子两面都雕刻着精致的螺纹,可以将一股魂之力能流注入其中。魂之力是五行之力中唯一可以在入睡时导引的至上力。当然,此处情况又与平常梦境不同了,在特·雅兰·瑞奥德里可以导引魂之力以外的至上力。另外三个人拿着的是曾经为琥珀质地的薄片,薄片里面雕刻着一名睡眠女子的图案。即使她们将这六件特法器摆在伊兰面前,她也没办法将最初的那两件挑出来了。这些仿制品做得很好,不过,它们毕竟只是仿制品。

“一定能做到。”她向狮子王座伸出一只手,像安多历代女王一样立下誓言。那个王座台对她来说有点太高了,但她的心意很坚定。“一定能做到。”

这六名两仪师确实是特·雅兰·瑞奥德的初学者,伊兰每次看到她们的时候,她们的衣服都会有所改变。一开始是其中一个人披着两仪师的流苏披肩,披肩在背后绣着泪滴状的塔瓦隆之焰;然后是四个人的肩头出现了这样的披肩;接着所有的披肩又全部消失了。有时候她们会披上旅行轻斗篷,仿佛要挡开街上的灰尘,在斗篷背后和左胸部位都绣着塔瓦隆之焰。她们不受岁月侵蚀的脸上没有丝毫炎热的痕迹,当然,两仪师从不会觉得炎热,也没有迹象表明她们知道自己的衣服正在不断地变化。

这个情报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从凯瑞安前往凯姆林大概需要一个月或更多时间,沙力达使节团肯定会抢在她们之前见到兰德。伊兰在沙力达她的床垫下藏了一张粗糙的地图,每天她都会依照她的推测在那上面标出使节团距离凯姆林还有多远。那名灰宗两仪师还在说着:“看来,爱莉达是要支持他了,而且还要将他护送到白塔。”雪瑞安挑起了眼眉。

在壁炉上方有一幅挂上并不算久的画,长方形的画布上描绘着两个男人在云端战斗,互相投掷闪电。其中一个男人有着火焰的面孔,另一个则是兰德。伊兰当时就在法美镇,她知道这幅画离事实并不远。画布上兰德的面孔有一处被撕裂,仿佛有某样沉重的东西被扔到那上头,不过那处撕裂已经被修补得几乎看不见了。很显然,爱莉达要不断地提醒自己,真龙已经转生,而同样明显的是,她不喜欢看到这幅画。

“大家不认为我们现在应该走了吗?”

摩芙玲是一名矮胖的褐宗两仪师,头发上已经有了灰丝,她哼了一声:“毕竟我们已经对评议会下了这么多苦工,现在要改变她们的想法会很棘手的。”

奈妮薇和伊兰交换了一个阴沉的眼神后,点点头,明显地压下一声叹息,然后才消失不见。伊兰并不怎么同情奈妮薇,如果不是奈妮薇在沙力达时那么肆无忌惮地发泄脾气,现在她们至少有机会向两仪师解释,莉安可能出现在塔瓦隆的任何地方,所以想要找到她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莉安冒险单独进99lib?net入特·雅兰·瑞奥德已经不止一个星期了。

“如果塔拉朋也能这样,我就会感觉好多了。”波恩宁手中的纸片变得更长、更宽了,她浏览着上面的文字,哼了一声,将它扔到一边。“塔拉朋的眼线,他们仍然悄无声息,所有塔拉朋的眼线都是这样。她得到的唯一关于塔拉朋的讯息是阿玛迪西亚放出的谣言,说两仪师已经参与了那里的战争。”一边说着,她又朝那份荒谬的报告摇了摇头。两仪师不会参与内战,至少绝不会公开到被别人察觉的地步。“看来,阿拉多曼的情报也只是一团混乱。”

“智者们说她逐渐好转了。”黑暗中传来奈妮薇带着睡意的嘟囔,这一次,她的口气倒不像是要追随岚而去的样子,“这就是雪瑞安她们说的,她们不能说谎,当然也没理由说谎。”

一束已经凋萎的蓝白色野花(它们受到天气的愚弄,在错误的季节绽开了算不上健康的花朵)从一只破裂的黄色花瓶中探出头。花瓶两旁有两只棕色的陶杯。屋子里唯一另外的亮色是一只关在柳条笼里的绿纹歌雀,伊兰正在照顾这只伤了翅膀的鸟。她已经在另一只鸟身上尝试过她微弱的医疗技能,但这只鸟太小了,大概抗不过至上力造成的震撼。

“现在不是谈论要不要把她们送到提亚娜那里去的时候。”麦瑞勒打断了她们的话题。伊兰不认为这位皮肤黝黑的美丽女人是在向史汪和莉安发火,她的火气并不是针对某个人或某件事的,她这种暴烈的脾气在绿宗里也是少见的。她金黄的丝绸裙装变成了高领,但在领结下有个卵圆形的缺口,甚至露出了一点胸部。她还戴着一条奇特的项链——仿佛挂着三把小匕首的宽项圈,匕首柄正位于她的胸口,第四把匕首才一出现又立刻消失了,速度快得仿佛那只是伊兰的想象。麦瑞勒吹毛求疵地上下打量着奈妮薇:“我们要去白塔,对不对?如果我们真得如此,我们最好能完成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会嘲笑我们的选择,卡琳亚,”火色头发的雪瑞安正在说话,“但她们会嘲笑我们做出的任何选择。我们应该坚持我们的决定,不需要我再把理由列一遍了。”

伊兰最后瞥了史汪一眼,紧跟着两仪师们离开了走廊,但她并没有去沙力达。如果两仪师们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伤口,很可能会有人来为她治疗。但所有的人暂时都会聚集到那六位满身伤痛的两仪师身边去,伊兰还有几分钟时间可以利用,她还有另一个地方要去。

“我也要留下,”伊兰说,“我能帮助史汪,而且我根本没有受伤。”每次她咽下口水,都能感觉到脖子上的那道割伤。

史汪和莉安对这些两仪师的反应是立刻背对她们,仿佛是这些两仪师的到来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伊兰则迅速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服,现在她穿上了正式的镶边白裙,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看待不假思索地穿着正确的衣服出现在梦的世界里这件事。她可以打赌,奈妮薇一定是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才有意识地改变了身上的衣服。奈妮薇比她更有勇气,那些她已经默认的限制,奈妮薇还在努力地做着抗争。如果她的母亲真的死了,她怎么有能力统治安多?如果。

“让我担心的是,”卡琳亚冷冷地说,“如果她很容易就接受我们的指引,那么她是否也会很容易就接受别人的指引。”这位皮肤白皙、眼睛几乎是纯黑色的白宗两仪师,总是如此冷若冰霜。

在她们右侧三十步远的地方,墙壁上挂满织锦的走廊,突然变成一个宽阔且看不见尽头的岩石巨洞,只有一些零星的红色火焰为洞里的黑暗提供了一点亮光。那里到处都是兽口鹰喙、獠牙利角的兽魔人,远处的兽魔人要比近处的模糊许多,似乎还没有完全成形,而距离她们最近的兽魔人足有人类的两倍高,甚至比真正的兽魔人还要巨大。它们全都穿着插满黑色长钉的皮甲,围绕在营地火堆上同样满是铁刺的大锅咆哮跳跃。

爱莉达对于兰德发布特赦令的反应,在那份报告上清晰地体现出来。伊兰几乎能看到爱莉达将那张纸在手中揉皱,差点将它撕碎,又冷冷地将它抚平,放回到匣子里的模样,爱莉达的愤怒几乎总是冰冷的。在那份文件上,她没有写下任何批示,而她在另一份文件上用潦草、凶狠的字迹,写下了白塔内两仪师的名单。这清楚地表明,她已经准备好公开宣布任何不遵从她的命令返回白塔的两仪师,都会被视为叛徒。雪瑞安和另外两位两仪师低声地讨论了一下这种可能。无论有多少两仪师打算遵守这个命令,她们之中肯定有些人需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回到白塔。甚至有些两仪师可能至今还没收到这样的命令。不管怎样,这样的声明只会向世界证实,白塔已经分裂。爱莉达一定是神经错乱、失去理智,才会想到这种方法。

三位两仪师甚至没有向伊兰瞥过一眼,她们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继续查看其他文件了。也许她们已经忘记她在旁边,也许她们会有这种反应正是因为她们没有忘记她,两仪师的行为不是旁人能够理解的。她们可能会决定让她远离爱莉达,也可能会选择将她捆住手脚,交给爱莉达。“叉子插下去的时候不会等青蛙允许。”她记得莉妮是这样说的。

“这里有一份来自黛妮勒的报告。”麦瑞勒一边说着,一边匆匆浏览着手中的纸张。史汪想要加入她们——黛妮勒是一名年轻的褐宗两仪师,也是罢黜她的反叛集团中的一员——但波恩宁向史汪严厉地一皱眉,让史汪一边嘟囔着一边退回到角落里。没等史汪退后几步,波恩宁又迅速地将注意力转回匣子和文件上,另外两位两仪师则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麦瑞勒还在说话:“黛妮勒报告说马汀·斯戴潘诺已经完全接受了;罗德蓝仍然在试图两面讨好;雅莲德和泰琳还需要更多时间考虑她们的回答。下面是爱莉达笔迹的批示:‘继续施加压力!’”当那份报告从她手中消失的时候,她生气地轻呼了一声。“上面没说是关于什么事,但只有两件事能够完全涉及到这四个人。”马汀·斯戴潘诺是伊利安国王,罗德蓝是莫兰迪国王,雅莲德是海丹女王,泰琳是阿特拉女王。麦瑞勒所指的两件事是兰德或反抗爱莉达的两仪师。

“你在做什么,兰德·亚瑟?”她严厉地悄声说,“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你经常会有自己的主见,”麦瑞勒打断了她的话,“这次就听从命令吧!你要接受命令,见习生。”

“如果没人反对,我要再留一会儿。”史汪对她们说。她的语气更像是在谦卑地建议,只是声音仍显得不自然。她的衣服已经恢复了完整,但身上的瘀伤仍在。“我也许能再找到一些有用的讯息,我只是受到一些碰撞,我曾经在一条小船上有过更严重的摔伤。”

史汪轻蔑地哼了一声,仿佛是在嘲讽莉安的毕恭毕敬。莉安立刻回头瞪了她一眼,但史汪在说话的时候也显得很没有自信:“是啊,应该有充分一点的时间去白塔。”史汪说道,莉安也不甘示弱地哼了一声回敬她。

奈妮薇换上了一副也许她认为是温和的面孔,但她的脸上仍然堆满了阴沉和顽固。试图阻止灾难在这里发生的伊兰急忙开口说道:“我相信她没有任何恶意的,两仪师。我们只是工作得太卖力了,请原谅我们吧!”把自己加上去也许会对奈妮薇有帮助,虽然她其实什么也没做,也许这会让她们两个得一起去擦地板,但至少这让奈妮薇将视线转向了她,而且显然是开始思考了。所以现在奈妮薇的面容才真正显得平和,而且行了个屈膝礼,低垂下头,望着地面,仿佛很不安的样子。也许她真的是在感到不安,也许。伊兰急忙又开始说话,仿佛奈妮薇已经进行了正式的道歉,而且道歉已经被接受了:“我知道你们全都希望尽可能多花些时间在白塔里,所以,也许我们不该继续等下去了?你们是不是要出现在爱莉达的书房里,就像你们上次看见的那样?”她们不会称爱莉达为玉座,所以白塔中玉座的书房也被改了称呼。“所有人都要专注地去想象那里,这样我们才能都出现在那个地方。”

当然,伊兰不知道在那些会面中发生了什么,但凭着她的经验和两仪师们偶尔流露出的一些零碎讯息,她也能猜出会面大概的状况。

“她当然会记得。”奈妮薇刻薄地说,她以前解释过这个问题。六名两仪师都将目光转向她,并且挑起了眉弓。奈妮薇让声音缓和了一点,一点而已,她也讨厌刷洗碗盘:“她很有可能记得这个梦,但这对她来说只是个梦而已。”

伊兰接着史汪的话说道:“雪瑞安、爱耐雅,你们每个人,听我说!你们必须想清楚这条走廊原本的样子!想象它真实的样子!你们必须相信这只是一条走廊!”她坚定地将这条走廊的样子印在脑海里——七色地砖按顺序排列,镀金的灯架和颜色绚烂的织锦壁挂。没有任何改变,充满她耳内的仍旧是绝望的尖叫声。

“我们必须融合至上力。”雪瑞安说。围绕着她的光晕立刻与麦瑞勒和波恩宁的光晕融合在一起。即使是这样,光晕的亮度还是不及她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清醒时进行导引的程度,毕竟她们现在置身于形体如雾的梦境。

六位两仪师消失了。

有一双高颧骨、微胖的雪瑞安转过眼角上翘的绿眼睛看着史汪和莉安,在这时候,她身上出现了蓝色流苏的披肩。“如果你们两个不能学会好好相处,我发誓会送你们到提亚娜那里去。”不过雪瑞安的话里并没有什么认真的成分,仿佛只是一再重复的习惯威胁。

照顾好他,明,她想道。快点到他身边去,照顾好他。

伊兰的脚刚一碰到分界线,她就感觉自己被吸了进去,如同液体被吸进吸管。

“请原谅,”没等两仪师们满足的点头动作结束,莉安已经在说道,“我必须确认一下我的人是不是收到了我的传讯。”除了白宗之外,所有宗派都有分散在各国的情报网,有许多两仪师还有独立的情报网。但莉安的状况非常特殊,也许是独一无二的。身为撰史者,她在塔瓦隆内部创建了一个情报网。她话一出口,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伊兰坐在垫子上,结束了用左手进行的一百下梳头,将发梳放回她的旅行小皮匣里,又将皮匣推回窄床下。用一整天的时间进行导引、制作特法器之后,她的眼睛隐隐有种酸痛的感觉,制作特法器的尝试进行得太多了。奈妮薇坐在她们那张榫头已经松动的凳子上,早已梳完她齐腰的长发,准备入睡。汗水为她的脸颊增添了一层光亮。

伊兰拿起蓝红色的戒指,皱起眉看着。这两枚戒指是她依照一件古老特法器制作的仿制品,那件特法器现在由史汪掌握着。尽管这些戒指的外形简单,但它们的复杂程度却远远超乎想象。在入睡的时候将它们之中的一个贴身佩戴,睡眠者就会进入特·雅兰·瑞奥德——梦的世界。那是真实世界的一个镜像,也许是所有世界的镜像——有些两仪师宣称同时存在着许多个世界。它们表现着因缘各种不同的变化。所有这些世界组成了一个更大的因缘。不过重要的是,特·雅兰·瑞奥德反映着这个世界,这使它成为一件非常有用的工具,特别是据她们所知,现在白塔还不知道该怎样进入那个世界。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深夜沙戴亚最宽的一条街道上,只有月光照亮了整个寂静的空间,她能将周遭看得很清楚,似乎不止是月亮在为她提供照明。在梦的世界里总有一种弥漫于空间里、却找不到光源的光线,就仿佛黑暗自有其光芒。但话说回来,梦境总是如此。这是一个梦,虽然可能不是一个普通的梦。

“这就是她的梦了,对不对?”卡琳亚冷冷地说,她雪白丝裙的袖子长到覆盖了双手,高硬领顶住了下巴。“应该有人和她谈一谈。”

两仪师参与塔拉朋的战争并不是从爱莉达的文件匣里找到的唯一谣言。培卓·南奥召集白袍众的举动,引发了各种各样的谣言——他要夺取阿玛迪西亚王位(他显然没这个必要);他要镇压塔拉朋和阿拉多曼的战争与动乱;甚至是他打算支持兰德。如果要相信这种谣言,伊兰宁可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升上来。有报告说,伊利安和凯瑞安发生了反常的事情。目击者声称,那里的村庄陷入了疯狂,梦魇在白昼四处横行,双头牛开口说话,暗影生物凭空出现。两仪师们并没有注意这些讯息。同样的故事已经从阿特拉、莫兰迪和河对岸的阿玛迪西亚传到了沙力达,她们认为这些都是人群在得知真龙已经转生后歇斯底里的表现。伊兰不像她们那样确定。虽然这些两仪师的年龄和阅历都远超过她,但她见识过她们没见过的东西。谣言中说她的母亲在安多西部聚集了一支军队,而那支军队用的竟然是古老的曼埃瑟兰旗帜!也有谣言说她成为兰德的俘虏,或者是逃到任何人们能想到的国家,包括边境国和阿玛迪西亚。尤其是最后这个逃亡地,完全是无法想象的,白塔显然也完全不相信这些。伊兰希望自己知道该相信什么。

街上出现了一阵变动。六名女子,她们身上都环绕着阴极力的光晕,并没有片刻间就消失。像往常一样,雪瑞安和她理事会中其余的成员在她们各自的卧室里入睡,然后再走到街上。伊兰不确定她们对于特·雅兰·瑞奥德有多少了解,即使在明显还有更好的办法时,她们还是坚持以她们自己的方式做事。有谁能比两仪师知道得更多?

一阵颤栗滑过伊兰的背脊,不是因为爱莉达的可怕或她的企图。二百系,以及让他们将情报从白塔转而提供给沙力达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所以至今情报网还没有很实际的价值。如果两仪师们要接手这个工作,史汪也许就没什么用处了。在白塔的历史上,控制情报网的只能是正式的两仪师。只因史汪熟知玉座的眼线,在成为玉座之前又是蓝宗情报网的管理者,她才能主管沙力达的情报网。波恩宁和卡琳亚公开表示她们不愿意依靠一名已经不属于她们一员的女人,其他两仪师也是如此。实际上,有一名遭受过静断的女人在她们身边,会让她们感到极不舒服。

伊兰急忙将那枚斑点戒指(它实际上已经不是石质的了,虽然它的原始材料是石头)穿到她脖子上的皮绳里。这第二只陶杯里也盛着奈妮薇调置的药剂,奈妮薇在里面加了蜂蜜,以消解其中的苦味。伊兰喝了半杯,根据以往的经验,即使在她头痛的时候,这么大的量也足以让她入睡。今晚也像那些晚上一样,她不能耽搁。

奈妮薇站在她面前,身上穿着有彩色镶边的见习生白衣,史汪和莉安站在她身边。当然,奈妮薇显得很不耐烦。她还是戴着那只银手镯,但这只手镯并不能影响到醒来的世界。魔格丁还会受到罪铐的束缚,只是奈妮薇现在无法靠它感觉到任何魔格丁的情绪和状态。身材苗条的莉安显得雍容典雅,但在伊兰眼里,莉安身上那件几乎透明的阿拉多曼丝绸薄裙装是个败笔。这袭裙装的颜色还在不断改变,如果没学会控制的方法,在梦的世界里经常会出现衣饰改变的情况。史汪比莉安要好一些,她穿着一条样式朴素的蓝色裙装,低胸领上刚好露出那个扭曲的戒指,不过她的裙摆上也会偶尔出现蕾丝镶边。挂着戒指的银项链会忽然变成缀有红宝石、火滴石和祖母绿的金项链,耳朵上还会出现与之相配的耳环。

“很明显的,”摩芙玲说,“盖拉看见我们了,但她会记得吗?”她钢铁般的黑眸里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朴素的暗色羊毛裙装是六个人之中最稳定的一套衣服,也许在细节上有些变化,但已经细微到伊兰辨认不出的程度了。

时间流逝得太快了,在沙力达很快就会有两仪师来叫醒她,为她治疗脖子上那个可怜的伤口。叹息一声,她走出了梦境。

“沐瑞的通缉令,仍然有效。”波恩宁说着,摇了摇头,而她手中那张纸也突然变成厚厚的一份卷宗。“她还不知道沐瑞已经死了。”望着新出现的卷宗,她的面孔扭曲了一下,任由那些纸片从她手中落下,像落叶一样四处翻飞,不等碰触地面就消失在空气里。“爱莉达还是要为自己建一座宫殿。”

“你有什么建议,见习生?”雪瑞安冷冷地问她。

“至少我们知道了我们的使者并不比爱莉达缺乏机会。”雪瑞安说。当然,沙力达并没有派使者去见马汀·斯戴潘诺,伊利安真正的掌权者是九人议会中的布兰德大人——沙马奥。伊兰很想知道爱莉达有什么样的提议能让沙马奥愿意支持,或者至少是让马汀·斯戴潘诺宣称自己愿意接受。她相信这三位两仪师绝对也很想知道这个提议,但她们只是继续将一份份文件从匣子里拿出来。

“她会的。”雪瑞安冷冷地说。她的双手展开一张纸条,颤抖了一下:“夏茉琳逃走了,见习生夏茉琳。”

“御万众者,混沌之王!”他对着两个王座说道(虽然他还不清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安排),然后他打开通道,离开了特·雅兰·瑞奥德。

每一位女性在拥有这个房间的时候,都会在这里留下她自己的印记,即使只能留存到继任者接任。爱莉达也不例外。一把王座般沉重的椅子,高大的椅背上镶嵌着象牙雕刻的塔瓦隆之焰。椅子前面是一张同样厚重的写字台,写字台边缘围绕着繁复的三环连缀花纹。写字台上只有三个等距离摆放整齐的阿特拉漆匣。墙边的一根纯白色立柱上放着一个白色的花瓶,花瓶里插着玫瑰,花的数量和颜色每一次都会有所变化,但永远都会保持着极为整齐、统一的样式。在这个季节、这样的气候里,竟然会有玫瑰!至上力都被浪费在培育这些花朵上了。爱莉达在当伊兰母亲的顾问时也做过同样的事。

“我不需要任何帮助。”史汪说。

“莉安和奈妮薇?女孩,等我们找到她们的时候,雪瑞安她们已经死……”她的声音弱了下去,两只眼睛紧盯着伊兰。“你说的不是莉安和奈妮薇,对不对?你说的是雪瑞安和……”伊兰只点了一下头,她已经害怕得不能说话了。“我不认为她们能从这里听到我们说话,或者是看见我们。那些兽魔人甚至没有朝我们瞥过一眼,所以我们必须进去。”伊兰又点点头。“女孩,”史汪用有些低哑的声音说,“你有狮子般的勇气,但你的理智比鱼鸥好不了多少。”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她又说道:“但我也找不出别的办法了。”

突然间,她的鼻子下面变成了彩色的地砖。她用双手捂住喉咙,又因为手脚获得自由而吃了一惊。她的手指有一种湿润的感觉,细看手指,那上面已经被血染红了,不过出血量并不大。她的身体开始发抖,如果那个兽魔人真的割开了她的喉咙……至上力也无法治愈她。又打了个寒颤,她缓慢地爬起身。这里是白塔中玉座书房门口的走廊,没有兽魔人和岩洞。

至于那些艾伊尔……智者们,至少是那些梦行者们,伊兰和她们打过交道。她们知道关于梦的世界的一切信息,但绝不会将这些信息泄露给外人;她们不喜欢任何无知的人走进梦的世界,所以对待她们认为是愚蠢的人都很粗暴。这些口风很紧的女人对兰德具有烈火般的忠心,她们大概只会告诉两仪师兰德还活着,艾雯伤愈之后就会进入特·雅兰·瑞奥德。对于不恰当的问题,她们绝不会回答哪怕一个字。她们所认为的“不恰当”,指的可能是她们认为提问者不可能了解答案的含意,或者是问题和答案冒犯了她们那些关于荣誉和义务的奇怪哲理。伊兰知道“节义”一词的存在,但除此之外她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这涉及许多怪异又敏感的行为。

“这太荒谬了,”麦瑞勒橄榄色的脸颊变暗了许多,“爱莉达是红宗的。”玉座理论上既属于所有宗派,也不属于任何宗派,但没有人能彻底摆脱她的本源。

“你还记得消除噩梦的方法吗?我们教过你的。”伊兰问。

“一个梦。”雪瑞安平静地说。她的声音里没有畏惧,但她又披上了蓝色流苏披巾,并紧紧地抓着它。爱耐雅也一样。

她真害怕没有自己的指引,兰德会从他正在行走的独木桥上摔下去。是的,兰德是好好地控制住了提尔,显然凯瑞安也是如此,但她的人民是不一样的。他们直率、坦诚,不喜欢被控制和欺骗。在提尔和凯瑞安通行无忌的手段,在这里会遭到当头痛击,像照明者的烟火一样爆炸。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这种事发火,”莉安对她说,“你是喜欢看着她们犯错的。她们只是一帮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却自以为无所不知的人而已。”片刻之间,她的长裙几乎变成完全透明的,一条大珍珠串成的短项链出现在她的脖子上,又立刻消失了。莉安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的经验比史汪还要少。

不管怎样,这种会面只会导致灾难,而且伊兰觉得这种每隔七天发生一次的灾难,每一次都会有新花样,至少从两仪师的样子来判断是这样的。

伊兰突然意识到她自己的裙装和衬衣都已经被从前方整齐地割开了,松垂在肩膀上——一名割开鹿皮的猎人。她的身体又开始剧烈地颤抖,甚至让她差点就摔倒在地上。修复这身衣服只需要简单地想想就可以,但她不知道自己要用多长的时间修复自己的记忆。

史汪就在她身边,衣衫破烂,满身瘀伤。还有那些两仪师,她们模糊的身影几乎完全崩解掉了。卡琳亚是她们之中状况最好的,她站立着,大睁双眼,不停地发抖,手指拨着头发,现在那些深色头发都已经卷曲干枯,大概只剩一手长了。雪瑞安和爱耐雅不停地哭泣着,身上只剩下一堆染了血的破布。麦瑞勒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一丝不挂的身体上布满了长长的红色伤痕。摩芙玲稍微移动一下就会呻吟不止,而且她的动作很不自然,仿佛她的关节已经不能再正常工作了。波恩宁的衣服仿佛是被爪子撕成了碎片,她跪在地上,依靠墙壁支撑着身体,大口地喘息着,眼睛睁得比任何时候都大。

奈妮薇用力地抓住辫子,这是她要发火的表示,这一次,伊兰衷心地同意奈妮薇的想法。当老师本来就比当学生困难,更别说这些学生竟然以为她们知道许多东西,每次都不等老师苛责她们,就先要苛责老师了。当然,另外那些人又比史汪和莉安更可恶。但她们现在在哪里?

奈妮薇揪了一下辫子:“我认为——”

伊兰觉得自己现在这副大张开嘴的样子一定像一条死鱼,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们是对的。”奈妮薇坚定地说,同时厌烦地看了史汪和莉安一眼。她们的伪装让奈妮薇很不悦,即使为了活命,奈妮薇也不会如此卑躬屈膝。“你们应该明白,在这里耽误的时间愈长,真正能休息的时间就愈少。当你们进入特·雅兰·瑞奥德时,你们的睡眠和平时是不一样的。现在,记住要小心你们看到的任何不寻常的事。”奈妮薇讨厌重复自己说过的事——这个事实清晰地表现在她的声音里——但对于这些女人,伊兰也不得不承认这样说话经常是必需的,只是奈妮薇最好不要让语气听起来仿佛是对没脑子的小孩训话一样。“总会有人像盖拉一样在梦中进入特·雅兰·瑞奥德,如果她们在这个时候做噩梦,有时这种噩梦就会生存在特·雅兰·瑞奥德里,它们是非常危险的。一定要避开任何看上去不正常的事物。这一次,尽量控制住你们的思想,你们在这里的想象都有可能变成真实的。上次那只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魔达奥,也许是一个噩梦的残余,但我认为那是你们之中的一个人没有管住自己思绪的结果。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你们那时谈到了黑宗,你们在争论她们是否在将暗影生物引入白塔。”仿佛这还不够糟糕,她又说道:“如果你们明天让一只魔达奥突然出现,那些智者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好印象的。”伊兰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伊兰愤懑地点了点头,争论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只会让她陷入水深火热。这种样子就仿佛这名褐宗两仪师是老师,而伊兰才是学生。她们也许以为伊兰犯了和她们相同的错误才进入了那个噩梦。“记住,你们能走出这个梦境,直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不必先回到沙力达。”伊兰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听了她的话。她点头的时候,摩芙玲已经转过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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