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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孢子的外壳开始渐渐长大,耐受力也在持续增长。虽然用肉眼仍然很难看见它们,但是离那一刻已不太远了。微型的细胞状装置在建造孢子外壳后,又用同样的材料开始建造壳下面的东西——一个包含更新更庞大的有机体的构架。

  这是一个正在生长的有机体。

  随后,幼体着手建造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可以自由移动的微结构。除了收集DNA模板的“读取器”、制造外壳和组织的“建造家”外,现在又有了“牧民”。

  “牧民”冲进寄主的体内,寻找特定种类的细胞——干细胞。DNA模板显示干细胞正是幼体所需的。“牧民”找到这些干细胞,将它们切割下来并拖回正在生长膨胀的构架中。首先,“牧民”通过简单的化学键将这些干细胞与构架黏合起来,等待球状“读取器”的到来。

  球状“读取器”的锯齿状颌切入干细胞内,不过这次更为轻柔。仅有纳米长度的微纤维钻入干细胞的DNA中,然后开始生成一系列的变化。

  因为“读取器”不仅仅可以读…它们还可以写。

  干细胞丝毫没有察觉。它们并不知道自己已被奴役。它们依然如故,培育新的细胞。尽管新长成的细胞与干细胞原本要培育的细胞非常相近,但还是有些细小的差别。新的细胞散布在正在生长的构架中,形成肌肉或更特殊的组织。

  降落时还是一个微小孢子的微生物已然操控了寄主的身体,利用体内原本固有的生物加工过程制造异质体,比病毒还邪恶的异质体。

  而且,既然对幼体来说,并没有时间的概念,那么只消短短的几天时间,它们就将完成自己的任务。

第6章:日常工作

  早晨8点53分,佩里走进了美国电脑技术支持公司(业内简称为ACS)。他慢跑进入大楼,在走向自己的小隔间的路上跟同事们打招呼。佩里随手将公文包扔到灰色的桌上,滑进办公椅,启动了电脑。它发出一声鸣响,似乎对暂时逃脱了“关机”折磨格外高兴,开始了电脑内存检查和启动程序。佩里望了望墙上的时钟,挂得高高的,每个隔间里的员工都看得见。时钟指向8点55分。通常9点整时,佩里开始埋头苦干。

  “我以为我今天会比你早。”他背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他不必回头就晓得是谁,佩里打开公文包,取出一大沓杂乱的纸张。

  “这回很接近了,但还是没有成功,老板,”佩里说,对这每天的小玩笑发出了会心的微笑,“也许下次哦。”

  “普尔曼的加里·布莱迪打过电话,”女人说,“他们又有了网络问题。马上给他们打个电话。”

  “好的,老板。”佩里说。

  桑迪·罗德里格斯转身离开,让佩里继续工作。多数ACS的技术支持人员会迟到几分钟,但佩里却总是很准时。桑迪几乎从未理会过迟到的问题。每个人都知道只要他们不太过分并将工作做好,她是不会真正在意人们是否迟到一小会的。尽管她不在意,但佩里依旧准时。

  她在他没有工作、没有推荐函,甚至档案里还有人身攻击罪的记录时给了他机会。而且,那可不是一般性质的人身攻击——对象是他的前任老板。那件事后,他明白没人会再雇他干白领工作了。但是他的大学室友比尔·米勒替他在ACS美言了几句,于是桑迪就给了他这次机会。

  当她雇用他时,他对自己发誓说永不会让她失望,其中就包括每天的早起。因为他父亲过去常说,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代替不了勤奋工作。等等,关于他父亲这讨厌的念头是怎么突然间冒出来的?他努力想摆脱它——他可不想以坏心情开始自己的一天。

  整整25分钟后,佩里才听到比尔走进旁边隔间那独有的声响。比尔像往常一样迟到了,当然也像往常一样对此毫不在意。

  “早安,娘娘腔。”比尔说,他那无处不在的声调从5英尺高的隔板另一侧飘来,“昨晚睡得香吗?”

  “比尔,我可是已经过了‘我比你能喝’的时期了,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长大的。”

  “可能吧。”比尔说,“但我的确比你能喝酒,娘娘腔。”

  佩里刚要反驳,但右锁骨有一处刺痒让他说不出话来,只得换作一声轻哼。他把手伸进运动衫,抓挠着衣服下的皮肤。可能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了吧。也可能是昨晚有一只蜘蛛爬到了他的床上,拼命乱咬想探条路出来。

  他又使劲挠了挠,想把痒劲压过去。但他前臂上的疹子也开始发作起来,把他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跳蚤?”比尔的声音又在头顶上响起,透过厚厚的隔板毫无阻碍地传来。比尔像平日一样干净利落,尽管昨夜他是和佩里一起离开酒吧的——那意味着他睡眠的时间也不过近四小时。他那明亮的蓝眼睛,悉心修剪的棕色头发,没有胡茬的娃娃脸毫无瑕疵,这让比尔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代言青少年除痘膏的模特儿。

  “就几只蚊子咬的。”佩里说。

  尽管皮肤还是很痒,但佩里停止了抓挠,并调出电脑里普尔曼的文件夹。他一边调出文件,一边启动了即时聊天程序——尽管相距仅几步之遥,但办公室里的人们更愿意用即时信息交流。尤其坐在相邻隔间的比尔总是有一大堆话要对他说,他可不想让办公室其他人听到。他们用即时信息分享恶俗的幽默以消磨光阴。

  像往常一样,他发了一条信息给比尔,比尔的昵称是“白皮肤的斯帝奇·芬格斯”。

  血染的密歇根大学球服:喂,我们今晚共度“周一橄榄球之夜”吗?

  白皮肤的斯帝奇·芬格斯:教皇穿了女人的内衣吗?

  血染的密歇根大学球服:这句俗话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吧,“教皇戴了一顶搞笑的帽子吗?”

  白皮肤的斯帝奇·芬格斯:教皇已经穿过一件女式大礼服啦,尽管我听说,他可不配穿白色婚纱!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佩里扑哧一笑,他知道自己笑得像个白痴,宽大的肩膀耸动着,低着头,用手捂着嘴来掩盖笑声。

  血染的密歇根大学球服:别说了,我刚到办公室,我可不想让桑迪误认为我又在看YouTube上的视频。

  白皮肤的斯帝奇·芬格斯:不如在你的私人时间观看《教皇也疯狂》电视剧,先生。你这个恶心、变态的男人。

  佩里这次大声地笑了。天啊,他认识比尔将近10年了吧?佩里在大学里的第一年过得并不如意,那时他未对自己的暴力倾向加以遏制,甚是为所欲为。他本被密歇根大学授予了全额橄榄球奖学金。一开始,学校将他与别的运动员分在同一个宿舍。即使他们打的并非同一个位置,佩里仍将他们看成对手。这样一来,打架就在所难免了。在发生了三次冲突后,教练们已打算取消他的奖学金。

  他们说,让这蹩脚货转去别的学校,比如俄亥俄州立大学吧!别呆在密歇根了!

  最终学校橄榄球队放弃了他——球队没有招募他,且全额奖学金也随之化为泡影。教练组只需要他在赛场上显露凶猛就够了。比尔是一个副教练的侄子,与佩里在大学新生迎新会上一见如故。佩里仍然记得入学前几个月里唯一一次展露笑容就是因为比尔那难以抵挡的幽默感。比尔听说了佩里的处境后,自愿成为他的室友。

  人们都认为比尔疯了,为什么一个身高5英尺8英寸、体重150磅的英语专业学生自找麻烦,要和一个身高6英尺5英寸、体重240磅的后卫球员做室友?暂且不说这个佩里能卧举480磅,并曾经把三个全是甲级橄榄球运动员的前室友打得屁滚尿流。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两人相处得非常愉快。比尔似乎有令人发笑的天赋,安抚了这头野兽。比尔不仅挽救了佩里的运动生涯,而且也挽救了他的学业。佩里从来没有忘记过这点。

  他认识比尔已10年了,但在这10年中,他从未直接从比尔那儿得到任何与工作无关的问题的答案。

  音乐从比尔的隔间飘出来。一首老掉牙的桑尼与雪儿唱过的小曲,这首歌被比尔俏皮地改了歌词“我有疥癣,宝贝”。这时,即时信息又响了:白皮肤的斯帝奇·芬格斯:你觉得绿湾包装工队今晚会给爱国者队一点颜色看看吗?

  佩里没有在对话框里输入回话,他甚至都未看到这问题。他的脸扭曲成一团,表情会令人误以为非常痛苦。他努力挣扎着,控制自己不再去抓痒,可这次的刺痒比以往更糟糕,而且在一个更糟糕的地方。

  手一动不动地僵在键盘上,佩里拼尽全身的力气遏制自己去疯狂地抓挠那个地方——他的左睾丸。

第7章:大混乱

  杜·菲利普斯跌跌撞撞地倒在挨着投币电话的塑料椅上。在经历了这样的劫难后,即使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也可能会如一摊烂泥一般,更何况56岁的杜。他皱巴巴的衣服上散发出令人恶心的烟味和汗味。浓重的黑烟味是源于那场房屋里的大火。这个气味看来似乎与干净的、无污染的医院格格不入。他知道他应感到庆幸,毕竟他是在托莱多医院的等候室里,而非在辛辛那提CDC的密封的检疫病房里,但是他已然没有力气去庆幸这福气了。

  油腻的烟灰在他那饱受日晒雨淋且满是皱纹的左脸上留下斑驳的印迹。他的光头也污渍斑斑,似乎还有火苗曾经在他头皮上跳动过的痕迹。从耳朵到脖子根有一小撮红色的头发,逃脱了被火烧的厄运。

  他看来虚弱疲惫,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可能摔下来。他拿起黑色的电话听筒,叹了口气,靠着墙慢慢站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丢进投币口,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下午好!”一个欢快的女声,例行公事的口气。

  “找默里。”

  电话再一次嘟响着,杜等待着。听筒里传来滚石乐队的歌曲《满足》。天哪,连滚石乐队的曲子都降级拿来做转接电话的背景音乐了,还有什么事不会发生?默里·朗沃斯的命令式的语气通过话筒传来,中断了杜的思绪。

  “情况怎样,杜?”

  “大混乱,长官。”杜说。大混乱这个词儿是几个英语单词首字母的缩写,用作军事术语就意味着情况已经天翻地覆、令人无计可施了。他将头斜倚在淡蓝色的墙上,往下瞟了一眼,发现他的鞋底不知何时竟已被完全烧穿了,冷却变形后,当中还牢牢地嵌了些沙砾和玻璃。“约翰逊受伤了。”

  “有多糟糕?”

  “医生说凶吉未卜。”

  “见鬼!”

  “是的,”杜平静地说,“情况不乐观。”

  默里沉默着,他停顿了足够长的时间,似乎想令马尔科姆的生命显得比此次任务更重要,他继续问:“你们抓到人了吗?”

  “没有,”杜说,“起火了。”

  “遗骸呢?”

  “在医院里,等着你派那个女医生过来检查。”

  “情况怎样?”

  “中度烧伤和高度烧伤之间吧。我想她有的忙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默里顿了一会儿,气氛很是沉重,“你想和马尔呆在一起,还是我派些局里年轻的小伙子照管他?”

  “你就算赶一队骡子来也拖不走我的,长官。”

  “那好吧,”默里说,“马丁·布鲁贝克家附近已经检查并消过毒了吧?”

  “三级警戒消毒。”

  “好,玛格丽特正在路上赶来。尽你最大的努力协助她。我也会抽空过去。到时你再向我完整汇报工作。”

  “是,长官。”杜挂了电话,猛然跌坐到椅子上。

  马尔科姆·约翰逊,他七年的搭档,正处在危险的关头。身上多处三级烧伤。腹部斧头的伤更加重了病情。杜见多了重伤伤员,他知道马尔科姆的生还机会异常渺茫。

  杜这一生中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别说大风大浪了,连龙卷风暴都经历过。先是在越南,再后来在中央情报局工作了近30年,但他从未碰上像马丁·布鲁贝克这种家伙。这个疯子的双眼早已被狂虐的怒火所吞噬。断了腿的马丁·布鲁贝克,像好莱坞影片中的特技演员一样坐在熊熊烈火中,挥舞着斧头砍向马尔科姆。

  杜把头深深地埋进手中,如果他反应再快点,哪怕再快一秒,就能阻止马尔去扑灭布鲁贝克身上的火焰,那么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杜本该猜到那一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布莱恩·塔那莱福,夏洛特·威尔逊,加里·里兰德——所有这些案子的结局要么是暴力,要么就是谋杀。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才觉得布鲁贝克会不一样的?但是鬼才会想到这个疯子竟然会放火把自己的房子点了呢?

  杜还有一个电话要打——给马尔科姆的妻子。他不知道马尔科姆是不是能扛到莎米卡从华盛顿赶过来。

  他不知道。他真的连一丝把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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