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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绳子”指的其实是一条光索。

  我从没受过这种对待。一端的绳圈绕在我的脖子上,另一端固定在墙上,控制构造紧紧锁住,将我困在那儿。用牙齿咬断铁链也比想办法切断光索来得快。

  虽然这些海盗拿“擦地板”这个说法开了玩笑,他们实际做的却是拖来一盒子零件,外加几罐润滑油。他们让我给每个零件做好润滑,然后摆在一块布上。

  这是好事。他们本可以让我自怨自艾,天知道我会在这种情绪里沉浸多久。但当他们放下这些装置,又嘲笑我的被俘,要求我干活的时候……好吧,这让我愤怒。而在愤怒面前,失败主义不堪一击。

  我照他们的要求去做了,但在找回足够的智慧和决心以后,我立刻用赛托能力向外探寻,寻找切特,发现他的心灵待在相对靠近的地方。我本以为他会返回那块蓝色丛林片段藏身,前提是它没有飘走。

  切特?我对他的心灵说。

  啊,他说着,“嗓音”带着痛苦,夜影小姐,能听到你没事可真好。我还担心会发生最坏的情况呢!

  你受伤了!我说。

  只是一点……小伤,他说,一发毁灭光束擦过了我。对我这样的老猎犬来说,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了!哈……

  这是虚张声势。我能感觉到他的痛苦,而且这是我的错。

  当心,他警告我,用这种方式交谈可能会引来探究者的注意!

  这让我迟疑起来。他说得对,但我有那么一种印象……自从踏上长者之路的那一刻起,我的力量就起了变化,或者说我对它的理解起了变化。我更了解如何隐藏自己了。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我现在发现,当我接触切特这类人的时候,选择的方法无异于用赛托能力大喊,所以我努力专心地控制嗓门,回到切特那里,用轻柔的耳语声拂过他的心灵。

  这样如何?

  夜影小姐!他说,天啊,这太了不起了。你是怎么学会如此轻声细语的?

  我刚刚才开始学,我说。但话说回来,我一直就有聆听群星的天赋,而且就在昨天晚上,我还捕捉到了布蕾德并不想与我分享的念头。我觉得你也许不需要把自己的意识投射给我。只要在我们连接的时候思考,我就能偷听到。

  这样能听到吗?他显然在尝试按照我说的去做。

  能听到,我说。

  棒极了!那么,你现在的情况是?

  我被抓了,我说,被拴在墙边,给飞船维修要用到的零件上油。

  不算最坏的情况,切特说,你的计划是?

  我还没想到那一步。

  好吧!切特说,但这只会是一次小小的挫折,其实这样可能更好!我们必须设法前往长者之路的下一个位置,而那里位于舷侧团领土的深处。我原本就担心一旦我们偷走飞船,他们就会来追捕我们。在遭受攻击的情况下,我们就很难抽出沉浸于幻象的时间了。但现在你渗透进了他们的基地,也许我们可以想办法防止这种情况出现。你能否试着去了解一下他们巡逻领地的方式?

  他的语气带着某种刻意的欢快。像现在这样和他连接的时候,我比以往更清楚地察觉了这点。

  他不是什么无止境乐观的集合体,他是故意选择这种说话方式的。

  你很痛苦,我对他说,我很担心你。

  不用担心,专心帮我们弄到飞船就好。哈!我得说,这些海盗根本不知道抓住你会有什么后果。

  我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而且……好吧,他的话的确有道理,我可以利用这种情况。被海盗俘虏正是会发生在故事里的那种很棒的事,只是又一项需要克服的有趣挑战而已。另外,他们也无意中给了我练习赛托技巧的机会。

  只不过,是我的错误让我们陷入了这种处境,我不能就这么敷衍过去。我必须坦白。

  切特,我说,很抱歉,我把计划全搞砸了。

  你不用责备自己,夜影小姐,他答道,有时候计划就是会出岔子。

  只不过,我说,原因在于我。我……在最后一刻改了计划,溜进了我们原先目标之外的另一座机库。

  你为何这么做?他问。

  因为……我不相信你,切特。我以为你会背叛我,再偷走我的标记。

  我随即感觉到了这些话语给他带来的刺痛。

  你……不相信我?切特说。

  很抱歉,我说,我……好吧,我被疑心压倒了。

  该死,亲身体会他那种遭到背叛的感觉让我更难受了。为什么?他问,难道我没有在你的历险中尽心尽力帮助你吗?难道我作为旅伴不够称职吗?

  你很称职!我说,我只是……对不起,切特,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

  我懂了,他回应道,是啊,嗯。好吧,我们得向前看!“让过去归于过去”,不妨这么说。嗯,是啊……

  我从没听过这么勉强的话,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痛苦。出于我无法理解的理由,被人信任对他来说很重要。我只能感觉到表层的念头,而非深层的那些。

  好吧,切特说,我想在这儿休养一下。你要坚持下去!没错。

  我想再次道歉,我想解释自己因为布蕾德的背叛受过伤害,还有我发现自己看人的眼光有多差,但他只想独处,我能感觉到。我必须给他留出那种空间。

  该死,我切断了连接,感觉难过又没用。于是我在擦拭零件的同时留意那些海盗,尝试了解他们的事,好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那种羞耻感上引开。

  在随后的几小时里,我初步认识到了在没有合适基础设施的情况下让战机小队飞行所要付出的努力。从他们讨论的方式来判断,他们会花费惊人的时间去维护飞行器,以及想方设法用回收物资制作替换零件。

  我本以为我们在岩屑星的移民地非常简陋,但我们有锻造厂和工厂,我们有数以万计的人民,而我们的整个社会都在为维持数百架战机的战斗而贡献力量。舷侧团没有这些东西,根据我的判断,他们的人数不到二十,却要让九架战机飞行。

  等我处理完一半零件的时候,我已经找回了几分自尊,开始专注于眼前的麻烦。

  是的,我犯了个错。是的,我伤害了切特。然而,我必须奋力前进。补偿他的最好办法,就是偷走一艘飞船,带领大家穿过舷侧团领土,前往长者之路的下一站。

  没错,第一步:尽我所能去了解这些海盗。这既是挫折,也是机会。我将注意力转回其余的零件,很快就处理好了最后一个,一个大号齿轮。我把它放在布上,发出一声“叮当”。

  “嘿,”我对那些海盗大喊,“我做完了。”

  那个胡子蓬乱的人类走了过来,瓦尔瓦克斯人跟在他身边。我格外警惕地看着后者。那家伙所属的种族一直在束缚我的同胞,我没法相信他们。

  “我可以再干点活。”我对他们说,“你们接下来想让我做什么?”

  “你还想干活?”那个人类问。

  “总比闲坐在这儿自怨自艾要好。”我说。

  那个人类和瓦尔瓦克斯人对视一眼,前者拖过一个轮子还装在上面的起落架组件。“你知道怎么拆开这玩意儿,然后涂润滑油吧?”

  我点点头,在瓦尔瓦克斯人递来的工具箱里摸索起来。我不是维修或者工程学方面的专家,利格向来更擅长这些,不过在我们修复M机器原来的那艘飞船的时候,他教过我如何维修。我应付得了拆解起落架组件这种事。

  瓦尔瓦克斯人回去忙她自己的事了,但当那个人类转身的时候,我问:“你有什么来头?”

  他顿了顿,蹲坐在我旁边,看着我略显笨拙地拆开那个机械装置。他是不是在心里评判我的水平,因为我三次选错了套筒扳手?

  “我可没那么有趣,”他最后说,“但我有同样的问题想问你。你怎么会懂这些的?你的主人真的允许你摆弄机械?”

  “我的主人?”

  “你说过你是个小偷,”他说,“但你逃跑之前是个宠物,对吧?就像我一样,是个被豢养的人类?还是说……不对,你难道是从研究实验室里逃出来的?”

  呃……没错,他过去肯定是像布蕾德那样的人类,至尊同盟里有这么一群作为新奇物品被其他生物豢养的人类,就像旧地球上的国王会养狮子。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可怕生物,就这么成了展示品。我能想象至尊同盟的这些“文明”成员看着曾经尝试征服银河系的危险人类时,脸上露出的欣喜表情。

  “令我吃惊的是,他们把你送到了这儿,”我说,“你肯定是件相当值钱的珍品。”

  “噢,是啊。”他说,“你的宠物本来有趣又讨人喜欢,直到他试图偷走家族的飞船然后逃跑。攻击性太强,他们如此断定,就好像他们买下我的时候不知道我的来历一样。”他伸出一只手,“我是马克西姆。”

  “我是斯苹。”我说着,握住那只手。

  “别太在意被拴起来这事。”他说着,指了指光索,“舷侧团是个好团队。让船长明白你不会找到机会就逃跑,你就能像我们这样靠努力提高地位。见鬼,如果你的维修技术真有看起来这么好,你要不了多久就能负责一个地勤队了。

  我看着自己对付轮罩的平庸手法。在这儿,这种维修技术都能算优秀了?

  “万一我始终想要逃跑呢?”我问。

  他审视着我。“你刚来‘无处’不久,对吧?另一个家伙,你的朋友,他身上有股气质,就好像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你不同,嗯?”

  “我才来了……”我努力回忆,“来了……”该死,为什么回忆这么难?“一星期?我猜?”

  “最好别太把时间当回事,”马克西姆说,“即使在团体里,我们也很难记住时间。你能在外面撑这么久已经很让我吃惊了。”他拍拍我的肩膀,站起身,“这就是你不会逃跑的理由。你在这儿会感觉更好、更像你自己,你会明白的。”

  他似乎根本没考虑过我带着现实标记的可能性,哪怕他们找到了那些灰烬。标记肯定就像切特说过的那么罕见。

  好吧,攻击计划有了雏形。我可以在这里干上几天的活,争取这些海盗的信任,同时按照切特的建议去了解他们巡逻领土的方式。我还可以调查各种飞船的飞行机制,然后选出最适合偷走的那一艘。

  等我觉得时机合适的时候,我可以抓起M机器,偷走一艘飞船,挖出标记,然后离开。也许等做完这些以后,切特会原谅我表现得像个欠揍脸的行为。

  “你在哪里学了这么好的机修技术?”马克西姆问,“如果你这么有天赋的话,他们又为什么要把你扔进这儿?”

  “你高看我的天赋了。”

  他笑了。“我知道有时候敞开心扉很难,但如果你多和我们谈谈你的过去,我们以后就能在你忘记的时候提醒你。”

  “该死,这种事经常发生吗?”我用闲聊的口气说。我的大脑更专注于计划逃脱的方法,而非我正在说的话。

  “也没有听起来那么糟,”他说,“尤其是有朋友帮你回忆的情况下。”

  “噢,我不是被人丢进这儿的,”我说着,重新开始摆弄起落架组件,“我是自己跳进来的。不过我承认,当时有一大群士兵正在追赶我。”

  “哈!”马克西姆说,“他们真该学会别把我们当宠物养了。”

  我差点告诉他说,我不是宠物,而是来自一颗人类的飞地行星。他那么友好,我很想相信他,并且表示自己是对抗至尊同盟的士兵。

  是啊,如果我想偷飞船的话,这么干就太蠢了,幸好我逐渐吸取了教训。最好别把自己的计划透露给俘虏你的人。可万一我不相信他才是错误的呢?我先前就对切特怀疑过了头,但不够怀疑布蕾德也曾让我卷入巨大的麻烦。天啊,我看人的眼光真的很烂,不是吗?

  无论如何,最好的选择似乎都是对自己技能的来历避而不谈。马克西姆转身离开,去和他的瓦尔瓦克斯人朋友聊天,偶尔还朝我比画几下。我干活的速度似乎让他们起了疑心,我意识到自己或许应该装得更无知些。

  无论如何,我都需要联系上M机器,所以我决定一边干活一边低声自语。想要让其他人觉得即使周围没人,我也总会唠唠叨叨,这么干似乎是个好主意。这样一来,等我真的和M机器的无人机说话的时候,也不会显得很奇怪了。

  我继续拆开组件,涂上润滑油,同时努力放慢速度,就这么过了至少几个钟头。直到最后,我感到有个心灵犹豫着推了推我的心灵。

  切特?我问。

  确实是我,他答道,我想跟你谈谈,但我们也许应该用你先前那种更安静的方式……

  行,我说,但切特,我——

  拜托,他说,能让我先说吗?

  说吧,我说着,强行压下再次道歉的冲动。

  我对我们早先那场对话思考了很多,他说,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你对我的疑心并非全无根据。我对你……不够诚实,夜影小姐。

  在……什么方面?我问。

  我并不完全是外表看起来这样,他说,我很难承认,也很难解释。你瞧,我告诉过你,我不记得自己作为斯皮尔斯中校的过去,但事实比这更糟。我……来了这里太久,丢失了自己的大部分身份。不仅仅是记忆,还有人格。我的所有本质……不断崩溃瓦解,就像受到源源不断的水流冲刷的泥土。

  亨利·莱特·哈格德所著小说《所罗门王的宝藏》中的主角。亚瑟·柯南·道尔所著小说《失落的世界》中的主角。

亨利·莱特·哈格德所著小说《所罗门王的宝藏》中的主角。

发生这种事的时候,我开始害怕。失去自我是件可怕的事,我必须寻找替代品,于是我想起了故事。故事也许是幻想出来的,但其中充满我钦佩的人。艾伦·夸特梅因 、约翰·罗克斯顿勋爵 ,还有切特·坎尼斯特。当我失去自我的时候,我……你明白的,我用这些填补了空缺,我和英雄探险家之间的界限模糊了。

  因此,你的猜疑是正确的。你也许觉得我是个骗子,而在某种程度上,我也的确是,因为我没法向你展示真正的自我,我把那个人忘记了。

  切特,我说,这不代表你是个骗子。

  也许吧,他答道,但真相……很难承受。我很难算是真正的人,夜影小姐。我是塞进一颗空白大脑的故事集合体,而这些只是为了继续所做的努力。

  你就是英雄,我说。

  如果真是这样,他答道,那我在很久之前就会去面对长者之路的真相了。真相……让我害怕,夜影小姐……斯潘莎,真相让我害怕。我没法解释理由,因为我记不清了。我以为一部分的自我藏在其中的某个地方,而这令我害怕。如果我是真正的英雄,肯定早就自行走完那条路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能感觉到他的真诚和恐惧,甚至还有困惑。

  你的人格来自哪里并不重要,我坚定地说,你救了我,还指引我、帮助我,现在你又和我在这条路上同行。

  都是收费的,他说,你……注意到我看你的标记的眼神了。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会那样对待我了。

  我感到了另一阵强烈的羞愧,正如他的羞愧那样。

  我们真是天生一对,不是吗?他送来念头,我原本希望靠近标记能帮我更加……稳定,希望现实灰烬还有与“某处”的联系能以某种方式帮助我。对于你担心我的意图这件事,我没法完全责怪你。

  但我的怀疑伤害了你,我说,现在还在伤害你。

  是啊,他承认,你明白的,这是因为我扮演的角色。我……我必须把自己当成英雄,那个受人爱戴和信任的绅士探险家。因为如果不这样,那么……那样的话……这就是曾经的我仅剩的部分了。那些梦想,那些渴望。

  在这令人吃惊的坦率时刻,我能感觉到他暴露出了惊恐的内心。该死,我配不上他的坦白,但在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他。他表露出的面孔也许是他记忆里那些故事的拼凑造物,但他内里的那颗心……却善良而纯粹。

  我尝试将这些念头投射给他,而我的努力见效了。他打起了精神,在片刻的无言交流中,他接受了我的歉意。我们可以继续前行,可以行走在长者之路上,而且可以找到那些秘密。

  我断开交流,凶狠地对付起剩下的起落架组件来。我也许应该很累了,但我不觉得疲惫,也不觉得渴。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多久的活,没法利用疲倦,甚至是饥饿来判断时间的流逝。在这儿,我时常觉得自己可以不断继续,直到永远。

  这很危险,我必须密切注意自己的情况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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