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在两次心跳间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进入了某个昏暗的地方。那里并不只是黑暗，而是虚无。在那里，物质并不存在，也无法存在。

　　在两次心跳间的那一刻，我不知为何停止了存在，但感受犹在。白色的旷野出现在我周围，那是上百万颗星星，就像同时朝我睁开的眼睛那般照耀着我。

　　古老之物蠢蠢欲动。而在两次心跳间的那一刻，它们不但看到了我，也了解了我。

　　我跳出了那个并非场所的场所，感觉身体撞上了安全带，就像被人丢回了驾驶舱。我喘息起来，心脏狂跳，汗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

　　我的飞船悬浮在那儿，平稳而安静，控制台上的指示灯接连熄灭。

　　“赛托超推进器不可用。”M机器说。

　　“什么?”我大口喘息着说，“那是什么?”

　　由于不同观测者的体验对比而产生的时间快慢差别，与实际时间流动无关。

“我不知道!”它说，“但根据我的仪器，我们位于计算中距离爆炸位置一百公里的地方。哇，我的内置精密计时器显示，我们的时间和太阳时间没有差异，所以我们没有经历时间膨胀。但不知为什么，我们却在瞬间跨越了这段距离。不用说，这超越了光速。”

　　我靠回椅背。“呼叫阿尔塔。他们安全吗?”

　　频道接通，我听到了高呼和尖叫。我花了点时间才明白那些呼喊声带着喜悦，而非恐惧。

　　“阿尔塔基地，”M机器说，“这里是冲天十一号。你们可以开始感谢我们拯救你们免于彻底被毁灭了。”

　　“谢谢你们!”几个声音喊道，“谢谢你们!”

　　“我更希望你们用蘑菇来报答，”M机器对他们说，“种类越多越好。”

　　“没开玩笑吧?”我说着，摘下头盔，擦了擦额头，“你还想着蘑菇的事呢?”

　　“我没有擦除那部分程序，”它说，“我挺喜欢它的。它让我能收集东西，就像人类选择囤积具有情感或主题意义的无用物品那样。”

　　我咧嘴笑了，但我没法甩开被那些眼睛注视的悚然感。那些……某些东西知道我做了什么，而且他们不喜欢这样。也许M机器的超光速能力一直不可用是有原因的。

　　当然了，那就引出了一个问题。我们下次还能办到吗?奶奶说过，她母亲过去就像“挑战者”号的引擎本身，能让引擎运转起来。

答案不是熄灭那团火花，而是学会控制它。

　　我抬起目光，看向天空。

　　在那儿，我看到了一个缺口。残骸变换了位置，令群星得以现身。这就像是……我和父亲在一起的那天，我初次来到地表的时候。

　　它出现在这样重要的时刻，恐怕很难说是巧合。

　　“斯潘莎，”M机器说，“上将在试图联络你，但你摘下了头盔。”

　　我漫不经心地重新戴上头盔，仍旧注视着残骸之间的缺口，那条通向无限的道路。我能不能……听到那外面的声音?听到它呼唤我?

　　“斯潘莎，”上将说，“你是怎么从爆炸里活下来的?”

　　“我也不确定。”我诚实地答道。

　　“我猜我现在得给你父亲平反了。”她说。

　　“你们刚刚以几米之差躲过了灭生炸弹的爆炸，”我说，“可你能想到的却只有从前的仇怨?”

　　上将沉默下来。

　　是的，我……我能听到群星的声音。

到我们这儿来。

　　“斯潘莎，”她说，“我得告诉你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关于那一天，我们说了谎，但这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我说着，拨动开关，转动这艘飞船的上升环，令它对准正下方。我的飞船转动起来，让船首对准上方，冲着天空。

　　“回基地来吧，”上将说，“回来接受荣誉和庆祝吧。”

　　“我会的，迟早会的。”

他们的脑袋是石头脑袋，他们的心思放在石头上。

　　“斯潘莎，你有缺陷。拜托，你应该回来。你在天空多待的每一刻，都会给你和其他人带来危险。”

成为不一样的人。着眼于更高的目标吧。

　　“我的飞船没有毁灭炮，”我心不在焉地说，“如果我回来时发了疯，你们应该可以击落我。”

　　“斯苹，”铁甲说着，语气透出痛苦，“别这样。”

更宏大的目标。

　　“再见了，上将。”我说着，关闭了通信装置。

　　我让助推器过燃，直冲天际。

夺取群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