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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升环,可用。”我们缓缓升上天空的时候,M机器说,“助推器和机动飞行系统,可用。生命维持系统,可用。通信与隐形机能,可用。光矛与‘反脉冲’反护盾冲击系统,可用。”

  “不坏啊,利格。”我说。

  “毁灭炮仍然不可用,”M机器说,“自我维修功能和赛托超推进器也一样。”

  “好吧,既然我还是不知道最后那个是什么,我们就当作一切就绪吧。你的隐形机能启动了吗?”

  “当然。你要保证我们今天不参战,可以吧?”

  “不参战,”我保证说,“就为了测试助推器飞一小会儿。”

  我们升了起来,穿过伪装的洞顶,而我感到紧张又兴奋。我每天都会飞行,但这次不一样。M机器的控制台能让最复杂的挑战军战机相形见绌,所以我只会碰自己能理解的那些按钮。

  开阔的天空在呼唤我。我努力放松身体,靠向座椅。操控球、节流阀,还有高度操纵杆,这些和我熟知的那些一般无二。我能做到。

  “准备好了吗?”M机器问。

  作为回答,我用力推动了节流阀。

  我们猛然飞向前去,而它先进的重力管理系统立刻发挥了作用。我本以为自己会被压向椅背,但即使助推器完全过燃,我也几乎感觉不到压力。

  “见——鬼。”我轻声说。

  “感觉很棒,不是吗?”M机器说,“我比你浪费时间去驾驶的其他飞船要好太多了。”

  “我们能继续加速吗?”

  “单凭一台助推器可不行,但我的机翼下还有两个安装小型助推器的槽位,所以这是可能的。”

  我们加起速来比波科级稍慢,这也很合理,毕竟我们要重上许多,使用的却是同样的助推器。但等我们达到高速以后,我注意到了明显的差别。我们迅速超过了6马格,7马格,8马格……见鬼,换成波科级,机身现在恐怕都快晃成碎片了。但M机器达到了10马格,我甚至都感觉不到。那种平稳程度简直像是1马格。

  我尝试在高速中做出机动动作,发现操纵装置灵敏得惊人。我已经很久没在转弯时不小心过度补偿了,但我迅速掌握了诀窍。我降到了正常缠斗速度,练习了几次倾斜转弯,然后是星际战机式转向。

  一切都那么顺利,于是我再次加速到3马格,进行了某些复杂的回避动作。急转,旋转,最后是在下降中以过燃状态翻筋斗。

  太完美了,这太完美了。

  我真的很想让利格坐着这东西飞起来。或许约尔延也行,我欠他一个人情,毕竟他帮我搬来了助推器。他抱怨过被迫开那么久的车来我的洞穴这件事,毕竟几乎每件事都能让约尔延抱怨,但他肯定会享受这样的飞行。自由翱翔,摆脱束缚和期待,而且……

  而且……为什么我又在想这种事了?我摇摇脑袋,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飞行上。“想想你在战斗中会有多出色吧。”我对M机器说。

  “你保证过的。”

  “我保证过今晚不驾驶你去参战,”我说,“可我没保证过不会试着说服你。你为什么要害怕?”

  “我没害怕,而是在遵守命令。另外,我在战斗里又能有什么用?我可没有毁灭炮。”

  “你不需要那种东西。你的反脉冲能用,光矛也一样。凭借你的机动性和这些工具,我们可以毁灭克雷尔人。他们只能追逐我们的影子,而我们的影子会吞噬他们的影子!这会很棒的!”

  “斯苹,”它说,“我接到的命令是避开战斗。”

  “我们会想办法改变命令的,别担心。”

  “嗯……”它的语气带着怀疑,“也许……也许我们能想办法满足你奇怪的人类欲望,而且不用卷入真正的战斗。你想要刺激?我来为你投影一场战斗怎么样?”

  “你是说像模拟装置那样?”

  “差不多!我可以在你的驾驶舱罩上投射出增强现实全息影像,让你认为自己处于作战态势。这么一来,你就可以假装要去自寻死路,我也用不着违反命令!”

  “嘿。”我好奇地说。好吧,这最起码能让我测试它在模拟影像里的反应。“就这么干吧。”

  “飞到一万一千英尺高,我就会把你放进阿尔塔之战里。”

  “但我把那只数据盒还给科布了。”

  “我复制了一份,”它迟疑了片刻,“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觉得你也许会想——”

  “不,不,没关系。可你能为我模拟的只有这场战斗吗?”

  “我只能在这场战斗里实现正确的三维渲染。有什么问题吗?噢!你父亲。这是你父亲成为懦夫的那场战斗,而你的情绪会因此产生波动,因为你厌恶背叛和能力不足的感受!哎呀。”

  “没关系。”

  “我可以试着换成——”

  “没关系的,”我说着,把战机停在它所说的高度,用机动推进器来停稳机身,“开始模拟吧。”

  “好的,好的。我只是冒犯了一下你,你没必要发脾气。”

  一道闪光过后,我出现在战斗之中。

  这和模拟很像,只不过我驾驶的是真正的飞船。全息影像制造的每样东西都在发光,而且略显透明,仿佛有一群鬼魂围绕着我。这是必要的设定,为了让我分辨现实,免得意外撞上山壁之类的东西。

  M机器说过,它只是把所有东西投影在我的驾驶舱上,但在我看来,这些就像是立体的。而且这场战斗真实得惊人,尤其是在我启动助推器、闯入战场的时候,M机器甚至尽它所能在驾驶舱里制造出了飞船掠过的声音。

  “我可以模拟毁灭炮,”M机器说,“可你一门都没给我装上。”

  我咧嘴一笑,和两架挑战军战机会合。在俯冲时,我瞄准了一架被别人的反脉冲击中的克雷尔飞船,而M机器及时编辑了模拟影像,于是我的目标令人满足地在闪光中爆炸了。

  “好吧,”我说,“我要怎么启动接近传感器?”

  “我可以启动。搞定。”

  “真方便。你还有什么能用语音指令做到的事?”

  “我有权操作通信与隐形机能,而且我可以为你重启护盾。然而,根据银河法律,我被禁止控制助推器和武器系统,包括反脉冲。除了诊断功能外,我和那些系统没有任何物理联系。”

  “那好吧,”我说,“打开队长聊天频道,让我用像是实时发生的方式听那些录音。”

  “搞定。”无线电通信开启的同时,它说,“请注意,音频内容也许无法和你的图像同步,因为你会干涉这场战斗的过程。”

  我点点头,投入了战斗。

  这是一场非凡的战斗。我倾斜转向,然后射击,发射反脉冲,接着加速离开。我旋转着穿过这片虚拟战场,这里充斥着闪光、爆炸的飞船,以及不顾一切的斗士们。我驾驶着一艘机动性无人可比的飞船,感觉自己在逐渐适应它,接受不断增加的优势。我在半个钟头里击落了四架克雷尔飞船,创造了个人新纪录,而且护盾仅仅被炮火擦过了几次。

  最棒的是,这场战斗很安全,我的朋友全都不用身处险境。模拟的真实性达到了全新的高度,但仍旧不会危及任何人的性命。

你在害怕,

我的一部分意识在低语,那种声音如今几乎一刻不停。

  我全身冒汗,心脏狂跳。我盯上了被另一架战机数次击中的某艘克雷尔飞船,它的护盾肯定接近失效了。我瞄准目标,然后——

  一架战机从我身边掠过,毁灭炮开了火,抢在我之前击中敌人,将那艘飞船轰成了碎片。我立刻认出了他——父亲。

  另一架战机占据了父亲身后的僚机位置。

  “M机器,”我说着,感觉内脏在颤抖,“给我播放那两架的通话录音。”

  频道传来一阵噼啪声,队长们的通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父亲和混血犬的直接通话。

  “漂亮的一炮,追击者。”科布的声音在说,听起来正是他本人,只是少了那些愤世嫉俗,“滚烫的石头啊,你今天状态绝佳!”

  我父亲的战机向后翻了个筋斗。我发现自己跟在他旁边,就在科布的对面,作为僚机……父亲的僚机,我所知的最伟大的人。

  也是个叛徒。

我恨你,我心想,你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来?你有没有停下来想过,这会给你的家人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倾斜转向,而我尾随在后,紧跟着他发光而透明的战机。他正在追赶两艘克雷尔飞船。

  “我会去发射反脉冲。你试试能不能解决他们。”

  我压下再次听到父亲声音时突然涌现的情绪。我该怎么同时既爱又恨这个人?在我们那天来到地表时,他的形象是那么高大,我要怎么把这个形象和我得知他做出的可怕行为联系在一起?

  我咬紧牙关,试图把全部注意力集中于战斗。那些克雷尔飞船在回避中闯入了更大规模的混战中,几乎撞上了几架挑战军战机。父亲跟了进去,旋转着做出筋斗动作。科布被远远甩开。

  我紧跟着父亲,维持在他的侧翼。在那一刻,这场追逐成了一切,而我周围的世界也随之褪色。只有我,父亲的幽灵,以及敌机。

  向右倾斜转弯。

  向上急转。

  转向并盘旋。

  再次右转。

  绕过爆炸。

  我在这场追逐中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我仍在慢慢落后。父亲的转向太突然了,动作也太精准了。即使我拥有M机器的卓越机动性,父亲依旧比我出色。他有多年的经验,对于何时该助推、何时该转弯一清二楚。

  而且还有别的理由……另一些理由……

  我盯着那架克雷尔战机。它倾斜右转,父亲也一样。它转向上方,父亲也一样。它转向左……

  父亲转向左方。而且我敢发誓,他比那架克雷尔战机快了几分之一秒。

  “M机器,”我说,“确认我父亲和克雷尔飞船的转向时间。他的反应是不是比他们还快?”

  “这应该不可——嘿。”

  “怎么?”我问。

  “我想正确的用词应该是见鬼。斯潘莎,你父亲的动作比那个克雷尔人还快,只有几分之一秒的差别,但这是事实。我的记录肯定是不知怎么失去了同步。我认为人类能够如此精准地推测出那些动作是非常不可信的事。”

  我眯起眼睛,然后让助推器过燃,重新投入了追逐。我一直移动到父亲战机的轮廓内部,全息影像的光芒包围着我。我盯着的不仅是他,还有那架克雷尔战机,试图在它做出下一连串的回避动作时跟上它。

左,右,旋转,爬升……

  我办不到。我父亲在正确的时机急停转向,然后反脉冲了那架敌机。他们以复杂交错的筋斗绕着彼此旋转,仿佛两根编在一起的绳索。当父亲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在恰当的时机关闭助推器、落到敌人身后的时候,我彻底失去了速度,在这段复杂的机动飞行中掉了队。

  那个克雷尔人在闪光中死去。

  父亲结束俯冲的时候,科布在线路里欢呼起来。年轻时的科布显然很有热情。

  “追击者,”他说,“他们在后撤了。我们是不是……是不是赢了?”

  “不,”父亲说,“他们只是在重整队伍。我们去跟其他人会合吧。”

  我让飞船悬停,看着科布和我父亲加入了队伍。“刚才的表现非常漂亮,”铁甲在频道里说,“但追击者,你要注意,你总把僚机甩得太远。”

  “全是废话。”科布说,“追击者,别把所有东西都打下来,你让我很没面子。我是你真诚的铁甲。”

  “我们是在为全人类的存亡而战,混血犬。”铁甲说,“我真想听你说出些成熟的话,哪怕一次都好。”

  我笑了。“她的口气就像约尔延在跟我们说话。”然后我转过身,看向正在远处重新集结的克雷尔飞船。在附近,挑战军战机也再次组成了小队。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看到残骸区那边的缺口了吗?”科布说,“像这么整齐的排列可不多见……追击者?”

  我抬头看去,但模拟影像没有延伸到那么远的地方,无法向我展现他们所说的残骸区缺口。

  “追击者,出什么事了?”科布问。

  “是缺陷发作了吗?”铁甲问。

  “我可以控制缺陷,”我父亲说,“可……”这是什么?我之前可没听过这段话。

  他沉默了片刻。“我能听到群星的声音,也能看到它们,科布,”我父亲说,“就像今天早些时候那样。残骸区里有个缺口,我能穿过去。”

  “追击者!”铁甲说,“不要脱离队伍。”

  这部分我上次听过。我害怕再听一次,可我没法强迫自己让M机器关掉录音。

  “我能穿过去,朱迪。我得试一试,我得去看看。我能听到群星的声音。”

  “去吧,”我轻声附和着铁甲的话,“我相信你。”

  她相信过他。他没有违反命令,而且是在她的许可下离开的。考虑到接下来发生的事,这对我来说没多少分别。

  父亲的战机悬停转动,上升环对准了下方。他将机首面对天空,启动了助推器。

我看着他离开,泪水逐渐流向眼角。我看不下去了,没法再看一遍。拜托,父亲……

  我试图用我的手触碰他,尽管这举动很愚蠢,但……那儿还有……

  另一种东西。

  我听到了高处的某个声音,像是一千个音符交织而成的声音。就像奶奶一直教我的那样,我想象着自己向高处翱翔,伸手去触碰群星……

  我的驾驶舱被漆黑笼罩,将我投入了彻底的黑暗。紧接着,我的周围出现了一百万个针孔般的光点。那些针孔打开了。一百万只白色的眼睛,就像群星,全部直接转向了我。聚焦于我,窥视着我。

  “快关掉!”我尖叫起来。

  黑暗消失了。眼睛不见了。

  我回到了驾驶舱里。

  我大口喘息,甚至换气过了度。“那是什么!”我狂乱地质问道,“你给我看了什么?那些眼睛是什么!”

  “我很困惑,”M机器说,“我什么都没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上次为什么没给我播放对话的前面那段?你为什么要向我隐瞒?”

  “我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M机器说,“我以为你想要的是关于群星的那部分!”

  “那段关于缺陷的对话呢?你早就知道这些了?”

  “人类有很多缺陷!”它说着,嗓音带着呜咽,“我不明白。我能以你们大脑的一千倍速度分析,但我还是跟不上你们的想法。抱歉,我不知道!”

  我双手抱头,头发被汗水浸湿。我紧闭双眼,吸气,然后呼气。

  “抱歉,”M机器再次开口,嗓音更加柔和,“这原本是为了让你兴奋,但我失败了。我本该料到你脆弱的人类心智会受到冲击——”

  “闭嘴。”

  这艘飞船沉默下来。我蜷缩在驾驶舱里,努力维持理智。我的自信怎么了?那个坚信自己能独自解决一整支克雷尔舰队的孩子去了哪儿?

  被我抛在了脑后,就像每个人的童年那样……

  我说不清自己在那儿坐了多久,双手抓着自己满是汗水的头发,摇晃不止。强烈的头痛袭向了我,双眼后方也传来尖锐的痛楚,就好像有人拿着螺丝刀,开始把我的眼球拧进颅骨里。

  痛楚给了我焦点。它帮助我抽身,直到最后,我意识到了自己仍旧悬在空中的事实。独自悬停在一片空地上方,被夜色笼罩。

回去就好,我告诉自己,回去睡上一觉。

  这突然成了我此时唯一想做的事。我缓缓地操纵飞船,将我们转向洞穴所在的坐标。

  “我现在畏惧死亡了。”我们飞行的时候,M机器轻声说。

  “什么?”我用沙哑的嗓音问。

  “我写了一段子程序,”它说,“来模拟对死亡的畏惧。我想知道。”

  “这太蠢了。”

  “我知道。但我不能关掉它,因为我更害怕自己不知道。如果我不畏惧死亡,那不就更糟了吗?”

  我驾驶飞船来到洞穴那边,然后停在它的正上方。

  “我很高兴能和你一起飞,”M机器说,“飞这最后一次。”

  “听起来……没有下次了。”我说着,内心的某个角落传来惊恐的颤抖。

  “我有些事要告诉你,”它说,“但我担心这会进一步引发你的痛苦情绪。”

  “赶紧说。”

  “可——”

  “说吧。”

  “我……我必须关机了。”M机器说,“这点在我看来很明显:如果我继续让你驾驶我飞上天空,你是无法避开战斗的。这是你的天性。如果这么下去,我会不可避免地被迫违反指令。”

  这话就像是一记重拳,让我缩起身子。我肯定听错了它的话。

  “保持低调,”我们降入洞穴时,它说,“评估状况。不要参与战斗。这些是我接受的命令,而我必须服从自己的飞行员。因此,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共同飞行了。”

  “我修好了你。你是属于我的。”

  我们停在地上。

  “我会停止活动,”它说,“直到我的飞行员唤醒我为止。抱歉。”

  “你的飞行员几个世纪前就死了!你自己说过的!”

  “我是台机器,斯潘莎,”它说,“我可以模拟情绪。但我没有情绪,我必须遵守程序。”

  “不,你不需要!我们都不需要!”

  “谢谢你修好我。我敢肯定……我的飞行员……会很感激。”

  “你会关机的,”我说,“永远关机。你会死的,M机器。”

  沉默。控制台上的指示灯开始熄灭,一次一盏。

  “我知道。”它轻声说。

  我按下驾驶舱罩的开启按钮,然后解开安全带,钻了出去。“好吧!”我说,“好吧,就像其他人那样死掉吧!”

  我爬下机身,退到一旁,与此同时,它的着陆灯暗淡下去,最后亮着的只有驾驶舱里的几盏红灯。

  “别这样,”我说着,突然感到格外孤单,“和我一起飞翔吧,拜托。”

  最后的几盏灯也熄灭了,留下我站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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