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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号角狩猎 第二十三章 测试

  奈妮怀着戒心打量这个远在白塔底部的巨大房间,也同样戒备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纱里安。学徒总管似乎有所期待,也许,还有点不耐烦。在塔瓦隆度过的这几天里,奈妮在这位艾塞达依身上只见过平静,以及对这个时代发生的事情报以微笑。
  这个圆顶房间是从岛上的岩床里挖出来的;光滑的浅色石墙映照着高架上油灯发出的光芒。圆屋顶的正下方是一座由三个银色的圆拱门组成的建筑,每一扇门的高度刚好够让人走进去,拱门脚互相连接,座落在一个银色圆环上。拱门、圆环浑然一体。她看不到门里有什么;那里面闪烁着怪异的光芒,如果看久了,会让她的胃随之抽搐。每处门环相接的地方,都有一个艾塞达依盘脚坐在光秃秃的石地板上,凝视着银色建筑。附近另有一个艾塞达依站在一张朴素的桌旁,桌上放着三个巨大的银色高脚杯。每一个,奈妮知道或者至少说,有人告诉她里面都装满了清水。四个艾塞达依都戴着披肩,跟纱里安一样;纱里安的披肩是蓝色穗子的,桌旁那个肤色浅黑的女人则是红色,围着拱门的那三个分别是绿色、白色和灰色。奈妮仍然穿着从法达拉得到的裙子,淡绿色,绣着白色小花。
  "一开始你让我一天到晚盯着自己的大拇指,"奈妮喃喃说道,"现在,又事事赶急赶忙的。""时间不等人,"纱里安回答,"时间之轮按照自己的意志、按照自己的节奏运行。耐心是必须学习的美德,但我们必须全都能在一瞬间为变化做好准备。"奈妮忍住眼中怒火。到目前为止,这个火焰头发的女人最让她心烦的特点就是,她有时候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引用名言,就算实际上她不是的。"那是什么东西?""一个特安菊尓。""啊,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思。它是做什么用的?""特安菊尓可以做很多事情,孩子。它跟安菊尓以及纱安菊尓类似,都是传奇时代用于使用唯一之力的遗物,只是,不像它们两种那么罕有。有些特安菊尓必须由艾塞达依来使用,例如,眼前这个,有些则只需要任何可以引导的女人。甚至,可能有些特安菊尓可以被任何人使用。跟安菊尓以及纱安菊尓不同,特安菊尓是为了特定目的而制造的。我们拥有的另一件特安菊尓就是用来建立誓言约束的。当你成为真正的艾塞达依姊妹时,你就要用那件特安菊尓来立下终极誓言。决不说一句非真的话。决不制造让男人互相屠杀的武器。永远不使用唯一之力作为武器,除非对手是暗黑之友或者暗影生物,或者,是在保护自己、自己的守护者、以及其他姊妹生命的万不得已的时候。"奈妮摇摇头。这些誓言听起来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她心里这样想,口里就说了出来。
  "曾几何时,艾塞达依并不需要发誓。那时候,人人都知道艾塞达依是什么人,知道他们的立场,所以不需要。我们很多人都希望,现在仍是如此。然而,时间之轮在转动,时代变了。如今,我们要立下誓言,人们知道我们受到誓言的约束,这样一来,各国跟我们来往的时候,不需要担心我们会使用我们的力量,也就是唯一之力,去对付他们。在半兽人战争和百年战争之间,我们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白塔因此得以屹立至今,我们也仍然可以尽我们的所能对抗暗影。"纱里安深吸了一口气,"光明啊,孩子,我在尝试向你传授任何站在此处的女人已经在多年的学习中学会的知识。这样可不行。你现在必须关心的是特安菊尓。我们不知道它们为了什么目的而制造。我们敢于使用的只有少数几个,而我们敢于使用的方法也许跟它们的制造目的完全无关。对于大多数特安菊尓,我们必须避免使用,为了明白这一点,我们付出了许多代价,多年以来,被它们杀死,或者力量被它们烧毁的艾塞达依不在少数。"奈妮打了个冷战。"而你却要我走进这个特安菊尓里?"这时候,那些拱门里的光芒比刚才弱了些,但她仍然看不到里面有什么。
  "我们知道这个特安菊尓的用途。它会使你直面心中最大的恐惧。"纱里安露出令人愉快的微笑,"没有人会问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只要你不愿意,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每一个女人的恐惧是她的隐私。"奈妮下意识地想起让自己毛骨悚然的蜘蛛,特别是周围一片黑暗时,不过,她觉得纱里安所指的恐惧不会是这个意思。"我只需要走进其中一扇拱门,从另一扇走出来?走三次,就完成了?"艾塞达依有点恼怒地耸了耸肩膀整了整披肩。"如果你想这样总结,是的,"她淡淡地说道,"我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把这个仪式中你需要知道的、所有人容许事先知道的内容告诉你了。如果你是一个学徒,你就会从心底里明白这些,不过,不需要担心犯错。如果必要的话,我会提醒你的。你肯定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吗?如果你想现在放弃,我仍然可以把你的名字写进学徒名单。""不要!""好吧,那么。现在,我将会告诉你两件任何女人只有进了这个房间才能知道的事情。第一件是,一旦你开始,就必须进行到底。如果你拒绝继续,那么不论你有多大的潜力,你都会被非常亲切地请出白塔,带着足够你下一年生活的银币,而且,永远不许回来。"奈妮张口想说自己不会拒绝,但是纱里安严厉的手势阻止了她的话,"听我说完,等你明白该说什么的时候才说话。第二件事,寻找、奋斗都是为了理解危险。你将会在这里明白什么叫做危险。有些女人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出来。当特安菊尓静止下来时,她们不在里面。而且,没有人再见过她们。如果你想活下去,你必须意志坚定。犹豫、失败、还有"她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意味深长,"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孩子。你可以现在、此刻,回头,我就会把你的名字写进学徒名单,你只会留下一次记录,还有两次机会再来这里,只有第三次拒绝才会被请出白塔。拒绝没有什么可耻的。很多人都拒绝过。我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没有成功。现在,你可以说话了。"奈妮斜眼看了看那座银色拱门。门里的光芒不再闪烁了;里面充满一种柔和的白光。想学会她想学的知识,就必须得到见习使质疑、自学、除了自己请求的帮助之外没有其他指导的自由。我一定要茉蕾为她对我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一定。"我准备好了。"纱里安缓缓向房间里走去。奈妮走在她的身旁。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红结艾塞达依正式地朗声说道,"你带来的是谁,姊妹?"围着特安菊尓的三个艾塞达依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门上。
  "一个见习使的候选人,姊妹。"纱里安的回答同样正式。
  "她准备好了吗?""她已经准备好,留下过去的自己,克服自己的恐惧,赢取见习使的资格。""她了解自己的恐惧吗?""她从来没有面对过它,但现在,她愿意。""那么,就让她面对她的恐惧吧。"纱里安在距离拱门两步的地方停下,奈妮也停下。"你的裙子。"纱里安轻声说道,没有看她。
  奈妮脸红了,她已经把从她的房间走到这里的路上纱里安所说的话给忘了。她急急忙忙地脱下衣服、鞋子和袜子。一时间,她忙于把衣服折好,整齐地放到一边,几乎忘记了拱门的存在。她把兰恩的戒指小心地塞在衣服之下;她不希望有任何人看见它。她弄完之后,特安菊尓仍在原地,仍在等待。
  她光脚下的石头感觉冰冷,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过,她挺直着腰,缓缓呼吸。她不容许任何人看到她害怕。
  "第一次,"纱里安说道,"是过去。出路只会出现一次。意志要坚定。"奈妮犹豫了一下。然后,她走上前,走过拱门,走进光芒。它包围了她,就像是空气本身在闪烁,就像是光芒把她淹没。到处是光。光就是一切。
  奈妮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吓了一跳,然后错愕地打量着周围。她的两边各有一堵石墙,高度是她身高的两倍,表面光滑,如同雕刻。她的脚趾踩在凹凸不平、落满尘土的石头步道上。头上的天空宛如一块平坦的铅板,没有云,太阳肿胀发红。两边都有用矮而方的柱子撑起的门。墙壁使她的视野狭窄,不过,从她脚下站着的地方开始,前后的地面都向下倾斜。穿过门她可以看到更多砖墙,以及墙之间的通道。她身处一个巨大的迷宫。
  这是什么地方?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她的脑中升起另一个想法,就像另一个声音。出路只会出现一次。
  她摇摇头。"如果只有一条出路,站在这里是找不到它的。"至少,这里的空气温暖干燥,"希望在遇到人之前,能找到些衣服。"她嘀咕着。
  她隐约记得自己孩提时期玩过的纸上迷宫游戏;要找到出路有一个诀窍,可是,她想不起来了。过去的一切似乎都很模糊,就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她一手抚摸着墙壁,开始往前走,光脚板下的尘土轻轻扬起。
  在墙壁的第一个开口处,她发现门那边是另一个通道,跟自己所处的这条似乎没有区别。她深吸了一口气,往前直走,经过更多完全一样的通道。不久,她前方的路发生了变化。它分了叉。她选择了左边,又来到一个岔路口。她又选择了左边。在第三个岔路口,再次转左把她带到一堵空墙之前。
  她懊恼地回到上一个岔路,转右。这次,她连续往右转了四次,才来到一个死胡同前。她站着,瞪着它看了一会儿。"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她大声质问,"这是什么地方?"出路只会出现一次。
  她又一次回头。她很肯定,走迷宫一定有诀窍。在最后一个岔路口,她转左,在下一个路口转右。她坚决地继续前行。左,右。一直走直到遇到岔路。左,右。
  在她看来,这样走似乎奏效。至少,这次她走过了十几个岔路口,都没有遇到死胡同。她又来到一个岔路前。
  她的眼角处似乎看到了动静。当她转头去看时,却只有墙壁和墙壁间铺满灰尘的道路。她往左转然后又看到了动静,猛地转过身。什么都没有,但这次她很肯定自己是看到了。她身后有人。曾经有人。她紧张兮兮地往相反方向小跑而去。
  这下,一次又一次地,就在这个或那个通道的边缘处,她都看到有东西在动,太快了,看不清楚,她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细看就已经消失。她撒腿飞奔。当她还是女孩时,双河少有男孩能跑得比她快。双河?那是什么地方?在她前面的开口处,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的黑色衣服看上去发了霉,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他的年纪很老。比古老还要古老。他的皮肤就像裹在头骨上裹得太紧的疯狂羊皮纸,纸下似乎没有血肉。
  一簇簇稀落的头发搭在结痂的头皮上,他的眼睛深陷得像是从两个山洞里看出来一样。
  她一个急刹,脚下不平的步道刮着她的脚。
  "我是艾极诺,"他微笑着说道,"我为你而来。"她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是遗弃使。"不。不,这不可能!""你很漂亮,女孩。我要好好享用。"奈妮突然想起自己身上一条布都没有。她惊呼一声,满脸的通红只有一半是因为愤怒。她朝最近的一条横穿通道冲了过去。"咯咯"的笑声紧跟在她身后,慢吞吞的跑步声似乎丝毫不比她的全速奔跑慢,还有,"嘶嘶"的呼吸声描述着逮到她之后将要如何如何,尽管她听不太清楚,仍然觉得反胃。
  她绝望地寻找着出路,紧紧攥着双拳,一边疯狂地四处张望,一边狂奔。出路只会出现一次。意志要坚定。可是她什么都没看见,只有更多无尽的迷宫。尽管她已经竭尽全力地跑,他的污言秽语仍然紧随身后。慢慢地,恐惧变成了纯粹的愤怒。
  "该死!"她抽噎着,"愿光明之火烧死他!他无权这样做!"在她心中,她感觉到一种如同鲜花盛开一般的敞开,向光明敞开。
  她呲着牙齿,转身正面她的追赶者,艾极诺正好出现,大笑着,蹒跚着冲过来。
  "你无权这样做!"她把拳头朝他砸下,五指在挥舞途中张开,就像在朝他扔东西一般。当她看到一个火球从自己手里飞出去时,并不是非常惊讶。
  火球在艾极诺的胸前爆炸了,把他推到在地。他只在地上扒了一瞬间,就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似乎没有注意到外套前襟上着了火。"你竟敢?你竟敢!"他颤抖着,嘴角留着口水。
  突然,空中出现了云,是可怕的灰色和黑色云浪。从云里跳出闪电,对准奈妮的胸膛劈下。
  在她看来,一霎那之中,时间似乎突然慢了下来,就像是那一个心跳持续了永远。她觉得体内的力量流一个遥远的念头告诉她,那就是塞达感应到闪电中的力量流。她改变了流动的方向。时间向前跃去。
  "喀嚓"一声,闪电击碎了艾极诺头上的石块。遗弃使睁大了凹陷眼睛,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去。"你不能!不可能!"他跳到一旁,躲开砸在他刚才站立之处的闪电,碎石如喷泉般四溅。
  奈妮阴沉着脸瞪着他。艾极诺逃走了。
  塞达在她的身上如同洪水般奔涌着。她可以感应到身边的岩石、空气,感觉到在它们里面流动、使它们成形的微弱的唯一之力。她还可以感觉到艾极诺在做某种举动。她的感觉模糊而遥远,就像那是她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的事情,不过,在她的周围,她看到了效果,明白那是什么。
  她脚下的地面"隆隆"作响向上升起。墙壁在她的眼前倒塌,一堆堆碎石阻挡了她的去路。她爬过石堆,顾不上尖利的石块刮伤自己的手脚,只为了能一直看见艾极诺。一阵风吹起,沿着通道打在她身上,向上转去,刮过她的脸颊,刺得她双眼渗出泪花,竭力要推倒她;她改变了力量流的方向,于是艾极诺沿着通道向后翻滚,如同被连根拔起的灌木。她触摸地面上的力量流,改变它的方向,艾极诺周围的墙壁坍塌了,把他埋在瓦砾中。闪电随着她的瞪视而打下,落在他的周围,石头一次次爆裂,越来越接近他。她可以感觉到,对方拼命要把这些攻击推回来,然而,一寸又一寸地,闪电朝着遗弃使逼近。
  她的右边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某种本来在墙壁倒塌之前被挡住了的东西。
  奈妮感觉得出,艾极诺越来越虚弱,他攻击她的尝试越来越软弱、绝望。然而,不知怎的,她知道他没有放弃。如果她现在放过他,他将会恢复原状,再次追赶自己,相信她毕竟还是太弱,无法击败他,无法阻挡他肆意摆布她。
  曾经是石墙的地方,立着一扇银色拱门,门里洋溢着柔和的银光。出路她知道,遗弃使放弃了攻击,那一刻,他用尽所有力气来躲避她。而他的力量已经不足,他再也不能推开她的攻击。现在,他不得不左闪右避地躲开她的闪电激起的石头,爆炸又一次把他推倒在地。
  出路只会出现一次。意志要坚定。
  闪电不再落下,奈妮从虚弱的艾极诺身上转过目光,看看那扇拱门。她又看看艾极诺,正好看见他爬过石堆,不见了,消失了。她沮丧地嘶了一声。大部分迷宫仍然屹立,而且她和遗弃使制造的碎石提供了数百个藏身之处。要找到他需要时间,不过,她肯定,如果她不能先找到他,就会被他找到。在他的最佳状态下,他会在她自己没有料到的时候发起攻击。
  出路只会出现一次。
  她吃了一惊,再看看拱门,还在,她松了一口气。如果她能很快找到艾极诺意志要坚定。
  她无可奈何,恼火地"哼"了一声,爬上碎石堆,朝着拱门走去。"不论是谁把我送到这里来,"她喃喃自语,"我都要她们宁愿自己能得到艾极诺的待遇。我要"她走进拱门,光芒湮没了她。
  "我要"奈妮走出拱门,停了口,呆住了。一切跟她的记忆中一样银色的特安菊尔,艾塞达依,房间但是这些回忆就像是刚才还不存在一般冲进她的脑中,像一记重拳。她从刚才进去的那扇门走了出来。
  红结艾塞达依高高举起一只银色高脚杯,把一道清凉的水淋在奈妮头上。"你已经洗脱你所犯下的罪行,"艾塞达依颂道,"以及你所遭遇的罪行。你已经洗脱你也许犯下的罪行,以及你也许遭遇的罪行。你来到我们跟前,身心已被洗涤,恢复纯净。"水沿着她的身体流下,滴在地上。她打起冷战。
  纱里安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微笑,握住了她的手臂,但是学徒总管的声音没有流露半点曾经担忧的意味。"到目前为止,你做得很好。能回来就很好。记住你的目的,你就会继续做好。"红发女人带着她,绕着特安菊尔走向另一扇拱门。
  "真是太真实了,"奈妮轻声说道。她记得一切,记得引导唯一之力容易得跟抬起自己的手一样。她记得艾极诺,还有那个遗弃使想对她做的事情。她又打了个冷战,"那是真的吗?""没有人知道,"纱里安回答,"它在记忆中似乎是真的,有些人出来之后身上带着在里面受到的真实伤口。还有些人在里面时,伤及筋骨,出来之后却没有一点伤痕。不同的女人在不同的时间里走进去,遭遇全都不同。前人说,世上存在着许多个世界。也许,这个特安菊尔把你带到了那些世界中。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它遵循了某些只是为了把你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地方的非常严厉的规则。我相信,里面的事情不是真的。不过,记住,不论里面发生的事情是真是假,危险却绝对真实,真实得就跟一把往你的胸口插下的刀子一样。""我用了唯一之力。真是非常容易。"纱里安踩空了一步。"这应该不可能。你甚至应该忘记自己能使用唯一之力。"她打量着奈妮,"然而,你没有受伤。我仍然能感应到你身上的力量,一如以往地强大。""你说得好像这很危险似的。"奈妮缓缓说道。纱里安犹豫了一下才回答。
  "一般认为没有必要给予警告,因为你应该是不会记得的,可是这个特安菊尔是在半兽人战争期间发现的。我们记录下了测试它的经过。第一个走进去的姊妹身上加了所有能加的最强防护,因为没有人知道它能做什么。她能记得里面发生的事,而且,当她受到威胁时,她使用了唯一之力。然而,她出来之后,她的能力全毁了,一丝不剩,不能引导,甚至不能感应真源。第二个进去的姊妹也加了防护,而她遇到了一模一样的结果。第三个进去的姊妹没有任何保护,完全忘了在里面的事情,出来之后没有受到伤害。这就是我们让你毫无防护地走进去的理由之一。奈妮,在这个特安菊尔里面,你绝对不要再次引导了。我知道,在里面要记住某些事情是很难的,但是,你要尽力。"奈妮吞了吞口水。她记得一切,记得自己在里面的无法回忆。"我不会再引导了。"她说道。假如我能记住。她很想歇斯底里地大笑。
  她们已经走到第二扇拱门前。光芒仍然填满它们。纱里安最后向奈妮投去一个警戒的目光,然后让她自己站着。"第二次,是现在。出路只会出现一次。意志要坚定。"奈妮盯着银光闪闪的拱门。这次,里面会有什么?其他人在等待,在观察。她坚决地走进光芒中。
  奈妮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朴素的棕色裙子,然后一惊。为什么她要盯着自己的裙子看?出路只会出现一次。
  她看看四周,露出了微笑。她站在艾蒙村的草地边缘,周围是茅草村屋,酒泉旅店就在她的身前。酒泉在绿地青草之间的石头上流淌,从旅店旁边的柳树下朝着东边流去。街上没有人,但在早上的这个时间里,人们多半都在忙各自的家务杂活。
  仔细看看旅店,她的微笑消失了。它看上去远远不止疏于打理这么简单,一扇百叶窗脱了架,屋顶的瓦片之间露出一根屋椽的腐烂末端。布兰怎么了?他花了太多时间忙村长的事情,所以忘记照料自己的旅店吗?旅店门打开了,辛;布耶走了出来,看到奈妮,死死站定。老茅屋匠干枯得像个橡树根,他看着奈妮得目光也同样扭曲。"这么说,你回来了,是不是?啊,你最好还是马上离开吧。"奈妮皱眉看着他对着自己的脚啐了一口,从她身边快步走过;辛从来都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人,但是,他很少会这样公开地粗鲁。至少,从来没有这样对她。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她看着他离去,注意到村里处处都是一副荒废的模样,早该修补的茅屋顶、杂草丛生的院子。艾卡尔夫人家屋门的铰链坏了,门板斜斜地挂着。
  她摇着头,推门走进旅店。我得跟布兰好好说说这事。
  旅店大堂空荡荡,只有一个女人,浓密的灰色辫子搭在胸前。她正在擦桌子,但是从她瞪着桌面的样子看来,奈妮觉得她应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房间似乎铺满灰尘。
  "玛琳?"玛琳;艾维尔吓了一跳,一手扶着胸口,然后目瞪口呆。她的样子比奈妮记忆中老了许多年。劳累过度。"奈妮?奈妮!噢,是你。伊雯呢?你把伊雯带回来了吗?说你有吧。""我"奈妮伸手摸头。伊雯在哪里?她似乎应该能想起来才对,"没有。没有,我没有带她回来。"出路只会出现一次。
  艾维尔夫人瘫坐在一张直背倚中。"我多么希望她回来。自从布兰死后""布兰死了?"奈妮无法相信,那个胖胖的、微笑着的男人似乎可以永远保持那个模样,"我应该回来的。"另一个女人跳起来,快步走到窗前,紧张地朝着村子绿地张望。"如果梅娜知道你在这里,麻烦就大了。我只知道辛急匆匆地去找她了。现在他是村长。""辛?男人们就算满脑袋羊毛,也不可能选他吧?""是梅娜做的。她要女事会的所有人去逼迫她们的丈夫选他。"玛琳想同时监视每一个方向,脸几乎压在窗户上了,"愚蠢的男人,他们在投票之前互相不会讨论选谁;我猜,每个给辛投票的人都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受到妻子逼迫投给他的人。以为,一张票不会有什么影响。好吧,现在他们知道了。我们全都知道了。""这个要女事会对她言听计从的梅娜是谁?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她。""她是从守望山来的。她是贤"玛琳从窗前转过头来,扭着双手,"玛娜;爱拉是贤者,奈妮。你没有回来光明啊,我祈祷她不要发现你在这里。"奈妮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玛琳,你怕她。你在发抖。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为什么女事会会选择一个像她那样的人?"艾维尔夫人苦笑一声。"我们一定是发疯了。梅娜在玛拉要回去德文驿站的前一天来看望她,那个晚上,有些孩子生病了,梅娜留下来照顾他们,然后,绵羊开始陆续死亡,梅娜也处理了那事。反正,选择她看起来是自然而然的结果,可是她欺凌弱小,奈妮。她恐吓你,让你按她的意思做事。她纠缠不休,直到你累得无力再拒绝。更糟的是,她把艾贝特;鲁罕打败了。"奈妮脑中闪过艾贝特;鲁罕和她的铁匠丈夫的形象。她几乎跟丈夫一样高,五官端正但是肌肉结实。"艾贝特几乎跟哈罗尔一样强壮。我无法相信""梅娜的个头并不大,不过她她很凶悍,奈妮。她用一根棍子追着艾贝特来打,两个人在草地里满场跑,我们站在旁边看的人,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村议会得知之后,布兰和哈罗尔说,就算要干涉女事会的事务也要把她赶走。我猜,议会里也许有些人是同意的,然而,当晚布兰和哈罗尔就病了,不到一天之后就相继去世。"玛琳咬着嘴唇,环顾房间,那神情就像以为有人会藏在里面。她压低了声音,"是梅娜给他们配药的。她说,就算他们两人反对她,这也是她的职责。我看见我看见她带走的药草里面有灰茴香。"奈妮倒吸一口冷气。"可是你肯定吗,玛琳?你肯定?"另一个女人点点头,已经快要哭了,"玛琳,如果你觉得,就算只是怀疑,这个女人也许毒杀了布兰,你怎么能不去找村议会申诉?""她说,布兰和哈罗尔那样说反对贤者的话,"玛琳喃喃说道,"是没有走在光明中的表现。她说,那就是他们的死因;光明遗弃了他们。她总是把罪挂在嘴边。布兰和哈罗尔死后,派特;艾卡尓也说了不利于她的话,她就说他有罪。他说的只不过是她的治疗能力不及你,然而,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拿着木炭在他的门上画龙牙。事后不到一周之内,他的两个儿子全都死了是他们妈妈去叫他们起床的时候发现的,就那样,死了。可怜的乐拉。我们后来发现她四处游荡,又哭又笑,尖叫着说派特是暗黑魔神,他杀了她的儿子。派特第二天就上吊自尽了。"她全身战栗,声音低得奈妮只能勉强听到,"我还有四个女儿活着。活着,奈妮。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她们还活着,我希望她们能继续活下去。"奈妮觉得骨头都冷了。"玛琳,你怎能容忍。"出路只会出现一次。意志要坚定。她把这个念头推到一边,"只要女事会齐心协力,你们可以赶走她的。""齐心协力对抗梅娜?"玛琳的笑声像是抽噎,"我们都怕她。不过,她对孩子很好。最近似乎总有孩子生病,可是梅娜尽了全力。当年你做贤者的时候,几乎从没有人病死。""玛琳,听我说。难道你看不出为什么总有孩子生病吗?如果她无法使你害怕她,她就令你觉得自己需要她照顾孩子。她就是这样做的,玛琳。就跟她对布兰做的一样。""她不能,"玛琳倒吸一口冷气,"她,她不会。不能这样对孩子。""她就是这样做,玛琳,"出路奈妮狠心地压制着这个念头,"女事会里有没有人是不怕的?任何愿意听我说的人?"另一个女人说道,"没有人不怕。不过珂琳;阿叶琳也许愿意听。如果她肯,那么也许会再有另外两三个人。奈妮,如果有足够的女事会支持,你会不会再做贤者?我觉得,即使我们全都知道真相,但是,你是唯一一个不会向梅娜让步的人。你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我会。"出路不要!这些是我的乡亲!"去取你的斗篷,我们去找珂琳。"玛琳迟疑着,不想离开旅店,奈妮把她拉出门后,她一步步地挪下门前台阶,缩着肩膀,四处张望。
  到珂琳;阿叶琳家的路还没走完一半,奈妮就看到一个又高又瘦的女人迈着大步从草地另一边朝着旅店走去,用一根粗柳鞭抽打着杂草叶。虽然她很瘦,却透露出一种铁丝般的韧劲,嘴唇流露出刚毅。辛;布耶快步跟在她的身边。
  "是梅娜。"玛琳把奈妮拉到两座村屋之间,低着声音像是生怕草地对面的女人听见,"我就知道辛会去找她。"某种感觉使奈妮回头看去。在她身后,两座屋子之间,是一道闪着白光的拱门。出路只会出现一次。意志要坚定。
  玛琳轻声惊叫。"她看到我们了。光明保佑,她朝这边走来了!"草地对面的高个子女人已经转过身,留下辛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梅娜的脸上没有丝毫犹豫。她走得很慢,似乎认为对方没有逃走的希望,每走一步,脸上残忍的微笑愈加灿烂。
  玛琳拉拉奈妮的袖子。"我们得逃走。我们得躲起来。奈妮,来啊。辛肯定已经告诉她你是谁了。任何人即使只是跟你说说话都会招来她的憎恨。"银色拱门拉扯着奈妮的目光。出路她摇摇头,竭力回想。这不是真的。她看看玛琳,彻底的恐慌扭曲了她的面容。你需要坚定的意志才能幸存。
  "求求你,奈妮。她已经看到我跟你一起了。她看到我了!求求你,奈妮!"梅娜走得更近,已经避无可避。我的乡亲。拱门在闪烁。出路。这不是真的。
  奈妮抽噎一声,玛琳的手中挣脱手臂,跳入银色光芒。
  玛琳的尖叫紧追着她。"看在光明的分上,奈妮,救救我!救救我!"光芒包围了她。
  奈妮跌跌撞撞地走出拱门,目光呆滞,几乎没意识到身边的房间或者艾塞达依。玛琳最后的呼喊仍然在她的耳中回荡。冷水突然浇在她的头上时,她连抖都没抖。
  你已经洗脱虚假的骄傲。你已经洗脱虚假的野心。你来到我们跟前,身心已被洗涤,恢复纯净。红结艾塞达依退开之后,纱里安上前挽住奈妮的手臂。
  奈妮吓了一跳,然后看清是谁。她的双手一把拽住纱里安裙子的领口。"告诉我,那些事不是真的。告诉我!""很糟糕?"纱里安把她的手解开,似乎对这种反应司空见惯,"更糟糕的总是在后头,第三扇门是最糟糕的。""我丢下了我的朋友我丢下了我的乡亲我把他们丢在厄运之渊,自己回来了。"求求你,光明啊,这不要是真的。我没有真的我一定要跟茉蕾算帐。我一定要!"里面永远都有一些不回来的理由,一些阻止你回来的事情,或者,让你分心的事情。这个特安菊尔用你自己的意识为你编织陷阱,编得又密又牢,比钢铁还坚固,比毒药更致命。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用它来作测试。你想成为艾塞达依的意愿必须比世上的其他任何事情都强烈,强得足以让你勇面一切、无牵无挂地战斗,去争取。白塔不能接受办不到这一点的人。这是我们的要求。""你们的要求真多。"奈妮瞪着第三扇拱门,跟着红发艾塞达依朝它走去。第三扇门是最糟糕的。"我害怕。"她轻声说道。有什么事能比我刚才做的事情更糟糕?"很好,"纱里安说道,"你想当艾塞达依,想引导唯一之力,任何人都应该心怀敬畏地追求这个目标。恐惧会让你保持警惕;警惕能让你活下去。"她把奈妮的脸转向拱门,但没有立刻后退。"没有人会强迫你第三次进去,孩子。"奈妮舔舔嘴唇。"如果我拒绝,你会把我赶出白塔,永远不让我回来。"纱里安点点头。"这是最糟糕的结果。"纱里安又点点头。奈妮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好了。""第三次,"纱里安正式地颂道,"是未来。出路只会出现一次。意志要坚定。"奈妮冲进第三扇拱门。
  她笑着,在山坡上高及膝盖的牧草之中奔跑,各色野花织成一张彩色地毯,蝴蝶从花中飞起形成彩云如漩涡一般。牧场边缘处,她的灰毛母马紧张地跺着脚,缰绳随之摇摆,奈妮不再奔跑,免得再惊吓它。有些蝴蝶落在她的裙子上,落在刺绣花朵上和珍珠上,或者在她披散在肩上的头发里的蓝宝石和月亮石周围飞舞。
  山下,千湖散布在墨凯里城中,映照着白云扫过七塔,金鹤旗帜在塔顶的云雾中飘扬。城市里有一千个花园,但是她更喜欢这个山坡上的野花园。出路只会出现一次。意志要坚定。
  马蹄声传来,她转过身。
  艾兰恩;曼德格然,墨凯里之王,从军马背上一跃而下,在蝴蝶之中笑着朝她漫步而来。他的脸是那么刚毅,但是对她的微笑软化了石头的棱角。
  他走上来,把她抱起来亲吻,让她吓了一跳。有那么一会儿,她搂着他,回吻他,迷失其中。她的脚离地一寸悬在空中,可她不在乎。
  忽然,她用力推他,脸向后躲开。"不要,"她更用力了,"放手,放下我。"他迷惑地把她往下放,让她脚着地;她向后退开。"不要这样,"她说道,"我不要对付这种事。任何事都可以,除了这个。"拜托了,让我再次面对艾极诺吧。记忆如漩涡搅动。艾极诺?她不知道这个念头从何而来。记忆倾斜扭曲,碎片移动着就像洪水中的碎冰。她抓扒着那些碎片,想找到可以支撑自己的东西。
  "你没事吧,我的爱人?"兰恩担心地问道。
  "别那样喊我!我不是你的爱人。我不能嫁给你!"她吃惊地看着他仰起头来哈哈大笑。"你说我们没有结婚的话可能会让我们的孩子难过的呀,妻子。你怎么不是我的爱人?我没有其他爱人,以后也不会有。""我必须回去。"她绝望地寻找着拱门,却只看到牧场和天空。比钢铁还坚硬,比毒药更致命。兰恩。兰恩的宝宝。光明啊,救救我!"我必须现在回去。""回去?回哪里去?艾蒙村?好吧。我会给摩菊丝写信,并且派人护送你。""一个人就行了,"她喃喃说道,仍然在寻找。它在哪里?我必须走。"我不会陷在这里的。我不能忍受。不要这样。我必须现在就走!""陷在什么东西里,奈妮?你不能忍受什么?不行的,奈妮,在这里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个人骑马四处跑,但是如果墨凯里女王不带上适当的护卫就跑到昂都去,摩菊丝就算不会觉得受到冒犯,也会不高兴的。你不想惹她生气的,不是么。我以为你们两个是朋友啊。"奈妮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不停地敲脑袋,一记接着一记。"女王?"她犹豫地问道,"我们有宝宝?""你真的没事吗?我觉得,我最好把你送到纱琳娜塞达依那里去。""不要。"她又向后退,"不要艾塞达依。"这不是真的。我这次不会上当。我不会!"好吧,"他缓缓说道,"作为我的妻子,你怎么会不是女王?我们是墨凯里人,不是南方人。在七塔,我们交换戒指的同时,你加冕为王后。"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左手;食指上戴着一只朴素的金戒指。她瞥了自己的手一眼,看了看她明知道会在那里的戒指;她用另一只手掩住了它,却说不清自己藏起它是想拒绝承认它的存在还是想握住它。"你现在想起来了吗?"他继续道,伸出手来像是想轻抚她的脸颊,她又退了一步。他叹了口气。"好吧,我的爱人。我们有三个孩子,不过只有其中一个可以称作是宝宝。马里的个子已经快要到你的肩膀了,还没决定好自己喜欢马匹还是喜欢书本多一些。爱诺尔么,在她没有在纠缠纱琳娜问她自己够年纪去白塔没有的时候,就在学习如何让男孩子头脑发晕。""爱诺尔是我母亲的名字。"她轻声说道。
  "你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说过了。奈妮。""不。这次我不会上当的。不会上这样的当。我不会!"在他身后,在牧场的树木之间,她看到了那扇银色拱门。之前它被树木挡住了。出路只会出现一次,意志要坚定。她向拱门转过身去。
  "我得走了。"他捉住了她的手,她的脚像是生了根一般;她无法令自己抽回手来。
  "我不知道你受到了什么困扰,妻子,不论那是什么,告诉我吧,我会为你解决。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丈夫。我遇到你的时候,是粗人一个,可是,你至少已经把我所有的棱角抚平。""你是最好的丈夫,"她喃喃说道。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开始想起来了,想起他是自己的丈夫,想起欢笑和泪水,想起苦涩的争执和甜蜜的和好。它们都是黯淡的记忆,但是,她能感觉到它们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温暖。"我不可以。"拱门立在林中,只有几步之遥。出路只会出现一次,意志要坚定。
  "我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奈妮,但是我觉得我要失去你了。我不能忍受这样。"他伸手插入她的发丝中;她闭上双眼,将脸靠在他的手指上。"陪着我,永远。""我愿意,"她柔声说道,"我愿意陪着你。"当她睁开双眼,拱门不见了只会出现一次。"不。不!"兰恩把她的脸扳向自己。"你在烦恼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帮你。""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在我遇到你之前,我以为除了宝剑之外,所有事都不是真的。看看你的四周,奈妮。这是真的。不论你希望什么事情成真,我们都可以一起努力,你和我。"她真的疑惑地看看四周。牧场还在。七塔仍然屹立在千湖之上。拱门不见了,但其他一切依旧。我可以留在这里。跟兰恩一起。一切依旧。她心念转动。一切依旧。伊雯独自一人留在白塔。岚会引导唯一之力发疯。还有马特和珀林又会如何?他们可以过回原来的生活吗?还有,茉蕾,那个把我们的生活粉碎的女人,还没得到惩罚。
  "我必须回去。"她轻声说道。她不忍看他脸上的痛苦,挣脱了他的手。她刻意在心中想起一朵花蕾,一朵长在黑色带刺枝头上的白色花蕾。她让花刺锋利残忍,希望它们能刺破自己的血肉,觉得自己已经挂在黑刺花枝上。纱里安塞达依的话在她的听觉之外舞动,告诉她,尝试引导唯一之力很危险。花蕾盛开,塞达带着光明点亮了她。"奈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兰恩的声音在她的注意力之外滑过;她拒绝让自己听到他的话。一定还有回去的方法。她死死盯着银色拱门刚才出现的地方,竭力寻找某些线索。什么都没有。
  奈妮她尝试在脑海中想象拱门的样子,画出它的形状,尽量回忆最细的细节,闪着微光的弯曲金属,那光芒就像雪色的火焰。它似乎就在那里,摇晃着,在她的眼前,起初就在她和树木之间,然后消失,然后又出现。
  我爱你她汲取塞达,让唯一之力在身上流淌,直到她觉得自己快要爆炸。她的身上、她的身边,散发着光辉,刺痛了她自己的眼睛。热量似乎要吞噬她。闪烁不定的拱门停止闪动,稳定下来,完整地立在她的身前。火焰和痛苦似乎充斥着她;她觉得骨头像是在燃烧;她的头颅就像一个咆哮的熔炉。
  用我的全部灵魂。她朝着银色弧线冲去,禁止自己回头。她本来相信自己听过的最苦涩的声音是玛琳;艾维尔被她遗弃时的呼救声,然而,是兰恩痛苦的声音中的甜蜜在追赶她。奈妮,求求你不要离开我。白光吞噬了她。
  赤裸的奈妮踉踉跄跄走出拱门,双膝跪地,扁着嘴唇抽噎着,泪如泉涌,双颊湿透。纱里安在她身边跪下。她怒视着红发艾塞达依。我恨你!她凶狠地说道,强忍哽咽,我恨所有艾塞达依!纱里安轻叹一声,把奈妮拉起来。孩子,几乎每个经历过此事的女人都说过类似的话。被迫面对自己的恐惧不是易事。这是什么?她把奈妮的手掌翻向上,厉声问道。
  奈妮本来没有不适的双手突然一阵疼痛,颤抖起来。每一只手掌的掌心正中,扎着一根黑色的长刺。纱里安小心地把它们拔出来;奈妮从艾塞达依的触碰中感觉到清凉的治疗力量。两根刺拔出来之后,只在手掌内外留下很小的伤痕。
  纱里安皱眉。应该没有任何伤痕留下才对。而且,你怎会只中了两根,而且位置都这么准确?如果你搅进了黑刺灌木丛,应该全身都是刮伤和黑刺才对。应该是,奈妮苦涩地附和道,也许是我觉得自己已经付出够多代价了吧。凡事皆有代价,艾塞达依同意道,现在来吧。你已经付出了第一个代价。来接受你换得的成果吧。她轻轻地向前推了奈妮一下。
  奈妮注意到房间里的艾塞达依多了。艾梅林也在,披着彩纹披肩,两边的艾塞达依站成环形,每一个都来自不同的结,披着披肩,看着奈妮。奈妮想起纱里安的指导,蹒跚着走上前,跪在艾梅林跟前。她手里拿着最后一只高脚杯,缓缓倾倒在奈妮头上。
  你已经洗脱艾蒙村的奈妮;艾迈拉。你已经洗脱世上所有约束你的束缚。你来到我们跟前,身心已被洗涤,恢复纯净。你是白塔的见习使奈妮;艾迈拉。艾梅林把高脚杯交给一个姊妹,把奈妮扶起来,你现在成为我们的一员了。艾梅林的眼中似乎闪着深色的光芒。奈妮的颤抖跟身体的赤裸湿漉完全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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