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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固定在墙上的火把照亮了通往下方第二道门的石质台阶。

走在伊森前方的人是会议室托管人阿贾伊。和伊森一样,他用兜帽盖住了脑袋,在这个黑暗、冰冷又无情的地方,这仿佛是在承认他们要做的事情性质十分残酷。此外,在阿贾伊的腰带上还配了一把弯刀,在他伸手开门时,伊森还瞥见了他的袖剑。没错,如果有必要的话,阿贾伊会履行他的职责。当然,这会让他十分地遗憾,但他还是会做的。

他们管这个地方叫黑窖。这里是位于阿姆利则的兄弟会主会议室下方的一系列小房间。这些房间在名义上是被指定用来存放文件,或是作为军械库使用的,但是由于这里昏暗的环境和类似牢房的设计,围绕这里过去发生过什么,总是有流言传个不停,比如策划过什么秘密计划,或是审问过敌人。甚至还有人说黑窖里曾经出生过一个婴儿,不过很少有人认为这个故事有多少可信度。

但是,今天黑窖倒是挽回了一些声誉。今天黑窖来了一位客人。

阿贾伊领着伊森穿过第二道加固过的大门,走进另一边光线昏暗的石质走廊里,在走廊两侧排列着许多扇门。在通道尽头,他打开了一扇嵌着小观察孔的门,然后站在一旁,微微躬身让访客进去。伊森跨过门槛,走进了一个小房间,不管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用的,现在已经被改作牢房使用,里面还配了一张简易的木头小床。

出于对伊森的尊重,阿贾伊把提灯放在这位刺客脚边,接着退了出去,在他身后关上了大门。于是,随着灯光照亮房间里令人生畏的黑色石墙,伊森六年多以来第一次看到了他以前的学生,见到他落魄成这个样子,伊森再度感到心碎不已。

贾亚迪普盘腿坐在一个角落,坐在覆盖着囚室地板的脏稻草里。他已经在这儿待了几个星期,这段时间里伊森经历了横穿世界的漫长旅途,从英国赶到了印度。作为等待的结果,他的新住所实在是不太干净卫生,毫无疑问此前他的健康状况也要更好一些,但即便如此,男孩的样子还是让伊森十分惊讶。这些年里他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他有一双热情、敏锐的眼睛和一头黑色的头发,不时他还会伸手把头发从眼前拨开,再加上他完美的栗色皮肤。他会让好些姑娘心碎的,伊森想到,他在囚室门口望着他。

不过,得先办要紧事。

刺客握起一只拳头抵在口鼻处,这既是为了用他自己皮肤熟悉的味道来掩盖囚室的臭味,也是在表达他的沮丧,因为以前的学徒陷入了这样艰难的处境。要是他当时能更努力一些,也许就可以避免让这种情况发生,想到这种可能性他便深感后悔,贾亚迪普不再注视自己的膝盖,他移开目光发现他的旧导师站在门口,在他犀利又让人心痛的目光里混杂着感激、欣慰、悲伤与羞愧,年轻人的眼神更让他觉得后悔不已。

“你好,师父。”贾亚迪普简单地说。

尽管这样做并不太舒适,但伊森还是在贾亚迪普身边坐了下来,他们俩又聚在一起了,只是这次的情况实在是大不相同,此刻,茉莉花的香味已经成了一段记忆,让他想起那个久远而又遥不可及的过去。

伊森伸出一只手拉住贾亚迪普身上穿的破旧衣服。“那么,他们已经剥夺了你的袍子?”

贾亚迪普露出悔恨的表情。“情况比这个还要严重一些。”

“既然这样,我们不妨就从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开始好吗?”

男孩简短又悲伤地哼了一声。“你是说你现在还不知道?”

抵达阿姆利则后,伊森发现兄弟会的状况显得稍有些混乱,他们在努力解决发生的事情带来的影响,因此行事比往常要张扬不少。所以,没错,他当然已经知道整个故事了。但就算是这样……

“可以这么说,我想要听到最可靠的消息。”

“这对我来讲很难。”

“还是请你试一下。”

贾亚迪普叹了口气。“你的训练让我在身体和心灵上练出了一系列的反应,这里面结合了进攻和防御,还有估算、谋划和预测。我已经做好投入战斗的全部准备,只除了一点。你是对的,师父,我缺少那种决心。请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伊森开口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是从木制库克利训练刀和真家伙之间的区别看出来的,你相信吗?”

“我想这应该是其中的部分原因。但只是一部分。”

“你说的没错,贾亚迪普。真正的情况是,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东西,我曾经在自己杀过的许多人眼睛里都见到过同样的东西,我意识到在战斗中缺少决心是他们身上的一个弱点,我也利用过这个弱点,用袖剑刺死了他们。”

“你认为你在我身上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确实如此。而且我说对了,不是吗?”

“我们都以为你错了。父亲相信他可以给我灌输成为杀手需要的勇气。他开始指导我该怎么做。我们用过活的动物做练习和排练。”

“这是完全不同的事情,用剑杀死动物和杀——”

“我现在知道了。”贾亚迪普这句话脱口而出。在他们之间又重现了一点那种昔日师父与徒弟之间的互动,贾亚迪普满怀歉意地垂下带着怯意的双眼。“我现在知道了,师父,请相信我,我很后悔。”

“但是你和阿尔巴兹觉得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夺走你同类的一条性命,你真的准备好了夺走一个人曾经有过的一切,和他未来将会拥有的一切?你真的准备好了让他的家人陷入悲伤,带来一波又一波的悲痛和伤感,还有可能的报复和指责?而且有可能终生都不能摆脱这种影响?你和你父亲真的觉得你已经准备好面对这种事了?”

“求你了,师父,不要再让我更难受了。是的,你说的没错,面对你说的那些事情,我们的准备似乎微不足道,但是话说回来,又有哪个刺客能说清楚这里面的差别呢?在付诸实践之前,一切都只是理论而已。后来终于轮到我把理论化为实践了。我的涂血礼是杀死一个叫金德·达尼的印度圣殿骑士。我们相信这个人计划在城里建立一个圣殿骑士的前哨基地。”

“那么处决他的方法本来应该是什么?”

“绞杀。”

伊森心里暗自咒骂起来。绞杀。他们偏偏选了这个。锁喉绞杀并不需要多少高超的本领,但是用绞索你得要有下手的决心才行,而贾亚迪普恰好是本领高强,决心却严重不足。阿尔巴兹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贾亚迪普继续说道:“我和父亲乘着夜色的掩护,骑马到了达尼住宿的那条街。我们的一个间谍贿赂了值夜人,从他手里买了一把钥匙,我们在街上付钱拿到钥匙,谢过他然后送他离开。”

一个目击者,伊森想道。情况变得更妙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本可以把锁撬开。”

“你开锁的手艺很好。”

“间谍给我们的消息说达尼预计到会有攻击,因此在白天他身边总是有保镖陪着。我们的敌人利用了这一点,在白天对他进行刺杀会演变成公开对抗。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要避免让刺杀变成大量刺客和圣殿骑士卷入的街头混战。因此我们决定在夜间发动袭击,也因此,对于目标在夜间的活动,我们收集了尽可能多的情报。”

“情报是你自己收集的,对吗?”

“是的,我了解到达尼在夜里会把门闩上,还会设陷阱,因此从门窗入侵可能会触发警报。所以,你看,我们拿到的钥匙并不是达尼房间的钥匙,甚至也不是他住的那套公寓的钥匙,而是隔壁仓库的钥匙,我可以从那里进入,免得引人注意。在街上驻扎着三个人,他们看起来很像是在看守仓库,但我知道他们是圣殿骑士的卫兵,他们的工作是保证没有刺客爬上公寓或者仓库的围墙。他们负责保护建筑的外部,同时达尼在内部保护他自己的房间安全。溜进去需要一定的潜行能力和策略,这两者我都有。”

“我躲在阴影里等着,因为知道父亲和我们的马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准备接应我一起逃走,我心里也感觉有了力量和信心。同时我也估算了卫兵的行动,那时候他们已经在巡逻了。”

“当然,在那之前的夜里我已经来过这里了,就像这一次,我定好了行动的时机,而且我已经了解到卫兵会调整他们的行动,避免让任何人有机会爬上围墙。他们在袍子下面带了十字弓和飞刀,而且互相之间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这是为了避免被人快速双杀,所以要是干掉他们其中一个,就会给另外两个敲响警钟。我没理由怀疑他们不是顶尖高手。所以我才买了钥匙,伊森。”

“那是仓库的钥匙?”

“是的,当天早上我亲自给钥匙孔上抹过油,现在我已经计算好了,时间也安排好了,我也在正确的时机展开了行动。我飞快地掠过仓库后面的台面,赶到了后门,然后把钥匙推进锁里。开锁的声音很轻,是油润良好的锁具那种咔嗒声,虽然在我的耳朵里听起来就像是枪响,但在现实里只是普通的夜间噪声而已,然后我就进了仓库。我在背后锁上了仓库门,但拿走了钥匙,因为这也是我的逃跑路线。”

“至少当时我是这样想的。不过当然这一点上我也错了。”

男孩再次垂下头看着膝盖,他紧握双手,悲惨的记忆唤起的痛苦在折磨他。

“仓库里是空的。我只看到石头地板上有一张长板条桌和几把椅子。也许圣殿骑士出于什么原因用过这些东西。不管是哪种情况,像这样一间仓库需要在外边设置守卫都是十分可笑的。当然他们也没有费心在仓库里面布置守卫,但尽管如此,我上楼梯和爬梯子到房顶时依然保持着安静。一到仓库外面我就躲在阴影里,然后把围巾从脖子上解下来。你问过我的刺客袍子,但实际上,我从来就没有穿过袍子。我当时穿的和现在是一样的。假如万一我被仓库卫兵发现了,他们可能会把我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街头小子,给我一巴掌,然后让我滚。要是他们更彻底地检查一遍,就会发现我只有一点和街上的流浪儿不太一样——在我口袋里有一枚硬币。”

伊森睿智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种武器。把硬币裹在围巾里,把围巾当作努玛,也就是一种绞索来使用。硬币会卡住受害者的气管,压碎他的喉咙加速死亡,还可以防止目标喊出声音。这是一种最基本但也是最有效的刺客工具。伊森开始理解为何阿尔巴兹选择了绞杀。他甚至也开始理解为何阿尔巴兹选择让贾亚迪普来做这件事。“继续说。”他说道。

“我轻松地跳了过去。然后我躲在公寓房顶的阴影里,唯恐让下面还在巡逻的卫兵发现。我爬向位于达尼房间顶部的活板门。我在身上带了些油脂,这点油脂被我黏在耳朵后面,我把它涂在活板门上,尽量小心地打开它,然后进入下面一片漆黑的房间里。”

“我屏住了呼吸,心脏开始怦怦乱跳。但就像你一直告诉我的,心里稍带着一丝恐惧是很有必要的,恐惧会让我们小心谨慎,恐惧能让我们活下来。到目前为止,我的任务还没有出现需要我担心的问题。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现在我已经进了达尼的房间。我能看到他设在门口和窗边的陷阱。这是一个滑轮机构,连接到天花板上的警钟,警钟就挂在我刚刚通过的活板门不远处。”

“我的目标就躺在床上,在这项任务之前的几个星期里,我已经了解了很多关于这个人的事情。我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我的太阳穴似乎在抽动,仿佛那里的血管随着我的心跳加速跳动起来。我的勇气开始流失——”

伊森打断了他的话。“在你了解达尼的同时,他也在你眼中成为了一个人,对吗?你开始觉得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目标,是不是?”

“现在回想起来,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谁能想到会变成这样呢?”伊森说道,他立刻就为自己之前不恰当的讽刺感到后悔。

“就算我能想到,大概也已经太迟了。我的意思是,到那个时间再改变主意已经太晚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是一个刺客,在一间主人已经睡着的房间里。他是我的目标。我必须行动起来。我别无选择,只能完成我的工作。我是否已经做好准备的问题已经无关紧要。这不是做准备的问题,而是行动的问题。我要么杀了他,要么失败。”

“看看这四周,我想我们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伊森再次为自己的无礼感到后悔,他想起等这番对话结束之后,自己还要站起身来,把屁股上的稻草刷掉,呼唤托管人,然后留下男孩独自一人待在这个黑暗又潮湿的地方。不,现在不是说俏皮话的时候。相反,他试着想象房间里的场景:一片漆黑的公寓房间里,有个男人已经睡着了——是不是等人睡着以后看起来都会很无辜?——然后是贾亚迪普,他屏住呼吸在手上绞动围巾,同时鼓起勇气,准备发送攻击,他把硬币卷进了围巾里,然后……

硬币从围巾里掉了出来,敲打在地板上。

“你的绞索,”他对贾亚迪普说,“是不是硬币掉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事我谁都没有说。”

“想象,我亲爱的孩子。我不是一直这样教你的吗?”

自从伊森进入囚室以来,男孩脸上终于第一次闪过一丝笑意。“你教过,你当然教过。我一直都在用这种手法。”

“但这一次没有?”

愁云惨雾赶走了男孩刚刚展露的一丝微笑。“这次没有。这次我只听见热血在我脑海里横冲直撞,我只听见父亲的声音在敦促我去做我必须要做的事。硬币落地的时候,响声吓了我一跳,同时也惊醒了达尼,他比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你应该一进房间就下手。”伊森说道,总之,这股并非真正针对于男孩的愤怒还是朝他倾泻了出来。“你应该一有机会就下手,犹豫就是你失败的原因。我一直是怎么告诉你的?你父亲一向是怎么向你忠告的?你犹豫,你就会死——就是这么简单。刺杀并不是靠理性去做的事。刺杀需要大量的思考,但这些思考都是为了做计划,做准备,在行动进行之前展开沉思和想象。那才是让你再二、再三、再四去考虑的事件,你要尽可能把需要的事情都想清楚,直到你能确定——能够绝对肯定——你已经准备好去做你需要做的事情。因为等到时机到来的时候,等你站在目标面前的时候,你是没有时间去犹豫的。”

贾亚迪普抬头看着他的老朋友,眼睛里泛着泪光。“我现在知道了。”

伊森把手放在贾亚迪普手上安慰他。“我知道。对不起。告诉我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我得承认他的速度很快,不仅如此,我该称赞他身上有很多优点,因为他不仅速度快,也很强壮,他迅速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很惊讶他这样年纪和体型的人能有这么快的速度,然后他抓住了我,当时他几乎手无寸铁,然后他把我向后推到了窗户那里。”

“达尼和我直接撞穿了窗户。我们撞穿了百叶窗,一头栽向下面的鹅卵石地面,庆幸的是下方的树冠挡住了我们跌落的路线。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我是希望自己能回到训练时的样子,我是说那种本能,如果你愿意这么理解的话。可是没有。在我从达尼身边翻身滚开的时候,我身上受了伤,心里不知所措,我绝望地想要找回自己过去的感觉,我看见街对面的窗户里出现许多张脸,卫兵们加紧向我们靠近,我能听见他们奔跑的脚步声。”

“我从达尼身边翻身滚开,感觉自己的头部和臀部疼得厉害。下一刻他已经压在我身上,他龇牙咧嘴,仇恨的眼睛瞪得又亮又圆,达尼的双手紧紧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没听见马匹的声音。我也没有。在此之前,我和父亲已经用毯子撕成的布条包住了马蹄,他骑马越过岩石向我们靠近,动作如同鬼魂一样安静,一开始我看到父亲只是达尼身后有一个穿着长袍、在马背上若隐若现的人影,他用一只手挽着缰绳,另一只手伸出,在手肘处斜着弯了下去,他的袖剑弹了出来,月光沿着钢刃闪过。父亲用手卷起缰绳,猛地向后一拉,强迫他的马人立而起,在那一刻,我眼中的父亲成了那个传说中可怕的刺客战士。我看见他眼睛里闪烁着夺命的寒光,他的杀意就像挥动的武器一样强大又真实。我看到了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的那个人。也许我当时就明白了,我已经失败了。”

“可能我原本的目标达尼也意识到死亡来自他身后。但那时候已经太迟了,父亲的袖剑刺穿了他的天灵盖,刺进了他的大脑,瞬间就杀死了他——那一瞬间他瞪大了眼睛,然后眼睛翻了回去,他诧异地张大了嘴,承受了半秒钟极度的痛苦,然后他的生命就熄灭了——在那一刻,我看见沾着血丝的钢刃已经刺进了他嘴里。”

“父亲拔出袖剑,他把袖剑向后一挥,顿时血滴四溅,这一次他切开了第一个接近的卫兵的喉咙,后者的动脉喷出一团血雾,他连剑都没来得及拔出来。父亲的手臂从另一个方向掠回,这一次他把袖剑横在胸前,我听见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他的袖剑与第二个卫兵的剑撞在一起,在夜里这声音就像达尼的警钟一样刺耳又响亮。父亲的格挡让攻击者蹒跚着后退了几步,父亲立刻下马抓住了这个优势,他用另一只手拔剑,同时发动了进攻。”

“战斗瞬间就结束了。在一团长袍与钢铁交织的模糊幻影中,父亲用双手的武器发动了进攻。卫兵本能地摆直前臂防御剑击,但这样他身体的另一边就暴露出空当,父亲正是这样发起进攻,把袖剑刺进了卫兵的腋窝。”

“这个人也倒下了,他的束腰外衣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染血的鹅卵石地面也闪起微光。他很快就会失血过多而死,不然就是被他自己的血呛死,如果……”

“如果剑刃刺穿了他的肺。没错,这些我亲自教过你。”

“至于更多的卫兵,要么他们只是来得太慢,要么是因为他们看见了我父亲的举动,因此觉得谨慎才是真勇敢,究竟是哪种原因,我就不知道了。父亲一言不发地找回了他的马,他走到我身边,把我扶了起来,然我骑在他身后,然后我们就走了,把一片混乱的街道抛在了身后。”

他们俩沉默了很长时间。伊森什么也没说,他感受着男孩内心的创伤,仿佛这也是他自己的痛苦。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想道。贾亚迪普的举动违背了信条的原则:他被迫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更糟的是,他不得已牵连到了兄弟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贾亚迪普最后说,“你觉得我是个懦夫。”

“好吧,那么你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因为我想的并不是这个。思考与行动有如天壤之别,而就我所知,贾亚迪普,你并不是懦夫。”

“那为什么我没法下手杀了他?”

伊森翻了翻眼睛。见鬼,就没有人好好听过他说的话吗?“因为你并不是一个杀手。”

他们再次陷入沉默。男孩沉浸在悲伤中,伊森则暗暗心想,我们究竟生活在怎样的一个世界里啊,我们竟然为了他不能杀人而痛心不已。

“在回家的路上,你父亲跟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说,师父。他什么都没说,一个字都没有。但他的沉默同样意味深长,而且他之后也是一样。他没有来看过我。母亲也没有。”

伊森被激怒了。那个该死的暴君,竟然就这样把他的亲儿子扔在这个坑里。“刺客们不会允许你母亲来看你。”

“是的。”

现在伊森完全可以想象阿尔巴兹是什么感受了。他仿佛能看见阿尔巴兹和他儿子骑马回家,他丢下贾亚迪普,在羞耻中一声不吭地跑回他的住处,然后骑马离开,去见导师哈米德。男孩接着告诉他,他当时在床上睡觉,然后被套在头上的黑色头罩惊醒,接着就被匆匆送到了黑窖。伊森想知道阿尔巴兹是否参与了拘押贾亚迪普。是他的亲生父亲带领了拘捕队吗?

他站起身来。“我会尽全力让你离开这里,贾亚迪普,这一点你不用怀疑。”

但当他用英语和印地语呼唤阿贾伊的时候,伴随着伊森的却是男孩眼中的那种神情,贾亚迪普悲伤地摇了摇头,拒绝相信还有希望。

伊森和阿贾伊沿着通道走上石阶,经过这段短暂的旅途,他们来到了上方的会议室。这里有第二名守卫,这个引人注目的女人站立时把两脚稍微分开,她的双手搭在一把巨剑的剑柄上,剑尖指向她立足的石板。她从兜帽下方无情地注视着伊森。

“这位是库普丽特。”阿贾伊介绍道。他用满是胡楂的下巴朝她斜了一下。“她是兄弟会里剑术最好的人。”

然而她看管的这把剑比普通的剑更长,而且剑刃是平的……

“什么时候?”伊森问她。

“明天早晨。”她答道。

从她的眼睛里,伊森看得出来,他正在同贾亚迪普的行刑人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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