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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简单的乡下女人

为了让吉尔师傅放松一些,佩林带着他走到距离那座红白大帐篷百来步远的一棵大橡树下面。

吉尔师傅瞪大了眼睛看着莉妮,佩林偷偷确认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吃惊得张大了嘴巴。“我不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他缓慢地说着。而那名白发妇人不等他说完就跳到了他面前。

“你也许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丈夫。”菲儿喃喃地说道。她的嘴角又闪过一丝微笑,像是她又知道了佩林在想什么。“进入海丹以来,我看不出有谁知道红鹰旗代表着什么。不过,在贝萨这种规模的城市里,也许还有人知道。而我们寻找马希玛的时间愈长,暴露身份的机会也就愈大。”

塔兰沃矫健的身姿跪到她身旁,他没有穿衬衫,月光照亮了他胸膛和肩膀的肌肉。他的脸陷在影子里面,一阵微风吹动了他的头发。“这是怎样的疯狂啊?”他轻声问道,“侍奉别人?你要做什么?不要和我说什么新人生的胡言乱语。我不相信,没有人会相信。”

“麦玎和我本来是莫兰迪一位贵族夫人的女仆,”莉妮不耐烦地插口道,“后来战乱毁了我们的家乡。塔兰沃是我们老爷的武士,巴尔沃是他的秘书。强盗烧毁了我们的庄园,我们的夫人再无法养活我们这些人,于是我们决定结伴离开那里,好有个照应。”

亚蓝不耐烦地一甩头,蓝格威跟上了他,但塔兰沃和巴尔沃拖着脚步,不断以怀疑的目光瞥着佩林和吉尔师傅。菲儿和女人们也在向远处走去,从那些女人们那里,佩林感受到了更多怀疑的视线。这时候,他们似乎不是那么愿意分开了。

“不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我可不相信你不明白,我能看出来,你比大多数男人都更有智慧。这是你们男人最坏的习惯,让别人以为你们没有看见摊在鼻子底下的事情。”这老妇人刚刚不是还在向他行屈膝礼吗?现在她却将细瘦的双臂叉在胸前,严厉地看着佩林。“好吧,如果你一定要伪装,我就把话说清楚。我听说,你们的真龙陛下为所欲为,你们的先知会随便选人出来让他们配对结婚。所以,你完全可以让麦玎和塔兰沃结婚,塔兰沃会感谢你。等到麦玎清醒过来的时候,她也会感谢的。”

莉妮和塔兰沃——这是麦玎对身后那两个人的称呼。“年轻的”塔兰沃,虽然他和麦玎之间相差至多不过四五岁,他一直尽可能紧随在麦玎身后,就像亚蓝紧随着佩林。紧跟着麦玎的,还有那个被称作巴尔沃的小个子,他总是抿着枯皱的嘴唇,看上去,比麦玎更加对周遭情况无动于衷,但佩林相信,这个巴尔沃观察到的细节要比麦玎更多。佩林说不出是为什么,不过他曾经有几次嗅到了巴尔沃的气味,那让佩林联想到搜寻气息的狼。奇怪的是,巴尔沃的身上没有恐惧,只是会在颤抖的急不可耐中偶尔露出一点峥嵘的怒意,但立刻又会压制下去。麦玎其余的同伴都尾随在后面。名叫布琳的女子一直在对一名粗蛮的大汉用激烈的语气耳语着什么,那名大汉一言不发地低垂着目光,有时会点点头,有时又会摇摇头。他显然是一个街头打手,但那名矮小女子自有她的一番强韧。最后的那个男人被挡在这两个人的后面,是个身材矮胖的人,将一顶破旧的扁草帽低低地压在脸上。麦玎的这三名男性同伴都有佩剑,他们每个人佩剑的样子都很怪,巴尔沃是其中最怪异的。

奈瓦琳也回头看了佩林一眼。从佩林放出之前那个警告以后,他已经不止一次被智者们用这种严厉的目光瞪视过。佩林恼怒地吐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该要担心自己的皮,因为他不知道智者们是如何打算的。太多人,太多目标了。

“麦玎也告诉了我他们的故事,佩林,”菲儿说,“我也向他们做了保证。麦玎,你和你的朋友们已经艰苦跋涉了几个月,而你还没有告诉我未来的打算。你们先接受我的雇佣吧。你们可以继续旅程,但在我这里,环境肯定会好得多。我会给你们不错的薪俸,而且我不是一个严厉的主人。”佩林立刻表示赞同,如果菲儿这么喜欢收容迷途的人。至少他也很想帮助这些人,也许,他们跟着他终究还是会比漫无目的地游荡更加安全。

吉尔师傅伸手想要捂住莉妮的嘴,却被莉妮打到一旁。“管好你自己吧,吉尔师傅!否则我会让你‘老’起来的!从某种角度说,麦玎正在逃离塔兰沃,而塔兰沃在追她。这四天里,我们全都在拼命逃跑,马匹和我们几乎都要累死了,所以麦玎有点胡涂并不是奇怪的事。你们男人总是搅乱女人的心绪,让女人无法正常思考,而你们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你们应该为了这个而被打耳光。那个女孩正在害怕她自己的心!他们两个应该结婚,愈快愈好。”

但塔兰沃只是向前倾过身子,温柔地吻了她的眼睛。她的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响声。她的身体完全无法移动,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站起身。月光下,他变成了一个高大的剪影。她是女王——她曾经是女王——习惯发号施令,习惯在艰难的时刻做出艰难的决定,但就在此时,剧烈的心跳将她全部的思维都撞出她的大脑。

当佩林走近的时候,莱茜尔站起身。她是一名肤色白皙的娇小女子,在外衣的翻领上绣着红色的缎带。耳朵上缀着黄金小耳环。她挑战的眼神有时候会让两河人觉得她想要的也许是一个吻,而不是挥剑决斗。不过现在她挑战的姿态显得相当坚决。片刻之后,爱瑞拉也站了起来。这名深色皮肤的女子身材高挑,头发剪得像枪姬众一样短,身上的衣服比大多数男人都更加朴素;但和莱茜尔不一样,爱瑞拉显然宁可亲吻一条狗也不会亲吻任何男人。她们两个像是要走到帐篷前,挡住佩林的路,但穿灯笼袖外衣、方下巴的帕雷林大声命令他们坐下,她们不情愿地服从了命令。帕雷林用拇指揉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佩林。佩林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还以提尔人的习惯留着胡子,但艾伊尔人是不留胡子的。佩林悄声嘟囔着他们的愚蠢。他们从骨子里忠于菲儿。佩林是菲儿丈夫的这一事实,对他们没有什么意义。亚蓝也许会嫉妒佩林对菲儿的关心,但亚蓝至少也会因为佩林的关系,对菲儿爱屋及乌。佩林在走进帐篷的时候,能感觉到这些少年白痴们的目光。如果菲儿知道佩林让她带着这帮人的目的,是为了让她没有机会去对付其他的麻烦,菲儿一定会活剥了佩林的皮。

菲儿虽然这样说,佩林却从没有见她这样做过。“他们也许要比你更难对付一些。”佩林有些无力地说。菲儿又笑了,不知为什么,现在她特别高兴。“我正在考虑,是否要派格莱迪或者尼尔德去警告兰德,不管他曾经怎样叮嘱过我。”菲儿用力摇摇头,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就消失了,但佩林仍然在坚持他的想法。“如果我知道兰德在哪里,我会这样做的,一定要找到办法把这个讯息秘密地传递给他。”在表面上,佩林是被兰德放逐的,对于这一点,兰德比要求佩林躲避马希玛更加坚持。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佩林和兰德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都满身尘土,被炎热折磨了很久,”菲儿终于开口了,“而且,刚刚那场战斗一定耗尽了他们的精力。亚蓝可以带男人们去清洁身体,我会给女人们带路,我会让人给你们送擦脸的湿毛巾来。”最后这句话菲儿是对麦玎和莉妮说的。她向布琳招招手,示意要布琳也跟过来,带领她们向那座帐篷走去。佩林向亚蓝点点头,亚蓝便示意那些男人跟着他走了。

佩林挠挠头,他希望菲儿不要再那么平静地看着这个女人,说上两句话,但菲儿只是将骑马手套掖到背后的腰带里。还没有等佩林想到该说些什么,莉妮已经跑了过来,抓住麦玎的手臂,用力摇晃着她,直到麦玎的牙齿撞在了一起。

一阵风吹来,掀起地面上的枯叶,让树上的叶片“簌簌”作响。菲儿希望自己能有佩林的耳朵,也希望能有佩林的鼻子和眼睛,她不害怕有人看见她和她的这些部下在一起,但如果有人在偷听,就是另一回事了。“你们做得非常好,赛兰蒂,你们都做得很好。”佩林知道这里的危险,他知道南方每一个地区的危险,但就像大多数男人一样,他经常会听从自己的情绪,而不是自己的脑子。一名妻子必须避免自己的丈夫陷入各种麻烦,这是菲儿的母亲对她的婚姻生活给予的第一条谏言。“天一亮,你们就好回到贝萨去,你们要做的是……”

佩林“咯咯”笑着,吻了一下菲儿的指尖。“就把旗子留下吧,”他相信菲儿也不会同意去掉那面狼头旗,该死!“但雅莲德必须知道事实,如果她认为兰德要立我为曼埃瑟兰之王,夺取她的土地……”

麦玎想要转过身,但塔兰沃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他没有用任何力量,但麦玎一下子就被定住了。光明啊,麦玎只希望自己不要颤抖。光明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请求,不过她至少还能保持声音的稳定:“请你了解,现在我必须在这个世界上走出自己的路,做一位贵族的侍女总比去酒馆当女招待好。如果你觉得在这里做事不适合你,你完全可以离开。”

营地位于大约一里格以外的地方,隐藏在低矮的林木丘陵之间,距离大路很远。一道溪水从营地旁边流过,干涸的石子河道有十步宽,水面的宽度只有五步,最深的地方也不超过人的膝盖,绿色和银色的细小游鱼从马蹄旁掠过。行路的人不会在这里过河,离这里最近的有人的农场也在一里以外。佩林曾经亲自去查看过,确认了那个农场的人会驱赶牲畜去另一个地方饮水。他确实在尽可能避免别人的注意。在无法利用森林隐蔽的时候,他们就会走最荒僻的乡间小道。实际上,这种努力几乎没有任何效果。马匹能以草为食,但它们至少也要吃一点谷物,而且一支小部队必须购买食物,还有许多其他物资。每个成年男人每天需要四磅食物,无论是面粉、豆子还是肉。关于他们的谣传一定已经遍及全海丹。如果运气好,也许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的身份。佩林皱起眉头。也许在他说那些话之前,他们真的还没有暴露身份,但他不会做别的选择。

听到这些话,麦玎的怒火完全没有平息的迹象,她猛转过头,蓝色的眼睛里喷吐出火蛇。“他要把她放在那个位子上?没有任何男人能将女王放在王座上!伊兰将凭借自己的权力得到王座!”

“正因为它会吸引目光,”菲儿向佩林俯过身子,“一个想要恢复曼埃瑟兰的人,少数人会向你微笑,希望你赶快离开,然后尽快忘记你;但对于大多数人,他们现在已经被各种事情搞昏了头,除非你一拳打在他们的鼻子上,否则他们根本不会看你第二眼。和那些霄辰人、先知还有白袍众相比,一个想让曼埃瑟兰复国的人只是小事一桩。我想,白塔也不会因为这面旗子就有多关心你,至少现在不会。”菲儿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眼睛里闪烁的光彩说明,她将要说出这番话的重点。“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会想到高举这面旗子的人还有别的目的。”突然间,她的笑容消失了,用力将一根手指点在佩林的鼻子上。“不要说你自己是白痴,佩林·巴歇尔·艾巴亚,即使是拐弯抹角地说也不行,你不是白痴,我不喜欢这样。”她的气味中带着一点辛辣,不算真正的生气,但肯定是不高兴。

格莱迪和尼尔德穿着黑夜一般颜色的外衣,脸上看不见一滴汗水。他们在远离众人的地方建起一堆篝火,现在他们正站在那堆篝火旁,默默地看着佩林。佩林在他们的眼光中看到了期待。期待什么?这是最近佩林一直在问自己的一个问题。殉道使让他感到不安,更甚于两仪师和智者。女人导引至上力是正常的,虽然这会让男人感到不舒服。格莱迪穿着殉道使的黑衣,佩着剑,但他平凡的面孔怎么看都像是一名农夫。尼尔德留着卷曲的胡子,一看就是个讲究外表的人。但佩林无法忘记他们曾经是什么人,他们曾经在杜麦的井做过什么。那时佩林也在杜麦的井。光明救他,他的确是在那里。佩林将手从腰间的斧柄上移开,下了马。

佩林的这句话,几乎取得了和刚才那个火轮同样的效果。麦玎急转过身,惊讶地看着他,另外两个女人也停住了脚步。塔兰沃突然抓住剑柄。巴尔沃踮起脚尖,从包裹旁边侧过头向这里望过来,现在他的样子不像一头狼,倒像是一只在小心窥看着猫的鸟。矮胖的吉尔师傅丢下了手中的行李,向空中蹦起足足一尺高。

佩林吐出一口气,坐回椅子里。事实是,不管是疯狂还是清醒,兰德是对的。如果弃光魔使猜测到他想干什么,或者是白塔猜到了,他们就一定能找到办法将铁砧推倒在兰德的脚上。“至少我可以让白塔的眼线少得到一点情报。这次,我要把那该死的旗子烧掉。”还有那面狼头旗。他也许能玩一场扮演领主的游戏,但他不需要一面该死的旗帜!

“你总是把这样的话摔在我的脸上。”塔兰沃叹了口气,坐回到自己的脚跟上。麦玎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你说,如果我愿意,就骑上马走掉。曾经有一名士兵,他在远远的地方爱上了女王,心知这样的爱毫无希望,知道他永远都不敢将这份爱说出口。现在,女王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个女人留下来——这是我的希望,我被火烧的希望!如果你想让我离开,麦玎,告诉我,只要一个字——‘走’,一个字就可以。”

“请原谅我们的迟误,菲儿女士。”赛兰蒂一边将外衣抻平,一边喘息着说道。这名矮小的女人带着浓重的凯瑞安口音,就是在凯瑞安人中间,她也不算高,但她努力想要表现出一番气势来,高昂起头,端起肩膀,仿佛无所畏惧一般。“我们本可以快点回来的,但在我们出城的时候,那些门卫干扰了我们。”

谦卑地?她的下巴高昂着,傲慢的语气比两仪师更甚。而且她的气味说明,现在她很像正在咬碎些什么东西。

“佩林,”他取下草帽,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着,汗水在他沾满灰尘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道痕迹,然后他弯腰去拣行李,却又在半途中改变了主意,匆忙站起身,“我是说,佩林领主。我……啊……我刚才认出你了……但他们都喊你领主,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想认识一个老旅店主。”他用一块手帕擦擦几乎全秃的头顶,紧张地笑着,“当然,我会和你聊聊,我可以等一会儿再擦洗。”

佩林哼了一声。这就是他需要的?另一个会烤焦他胡子的女人?“我答应了吉尔师傅要照顾他们,菲儿,但……你猜莉妮向我提出了什么要求?她想叫我做主让麦玎和那个叫塔兰沃的家伙结婚。不管他们说些什么,只要命令他们结婚就好了!她说他俩想这样!”佩林在一个银杯里倒满薄荷茶,一屁股坐进了刚才麦玎坐的那把椅子里,完全不在乎椅子在他突然的重压下发出的哀鸣。“不管怎样,这样的胡话至少不会让我担忧。吉尔师傅说霄辰人占领了阿玛多,我相信他的话。光明啊!霄辰人!”

“我们对于两河的合法统治者所知不多,麦玎小姐。”佩林不快地说道。这次,他一定要把升起这两面旗的家伙的皮剥掉。如果叛乱的讯息已经流传到这么远的地方……他已经有够多的问题要解决,不想再添什么麻烦了。“我想,摩格丝是一位好女王,但我们不得不自己保卫自己,而且我们做到了。”

菲儿撅起丰满的嘴唇,思考着,然后,她微微摇摇头。她离开椅子,跪在佩林身边,伸双手握住佩林的手腕。佩林小心地望着她的眼睛。每次菲儿用这种专注、严肃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不是要对他讲一些非常重要的话,就是要将羊毛毯捂在他的眼睛上,让他打转,直到他分不清东西南北。但菲儿的气味告诉佩林,这次她不会捂他的眼睛。佩林竭力不去嗅菲儿的体香,他太容易迷失在其中了,然后菲儿就会扯起羊毛毯子。结婚以后,佩林学到的一件事就是:男人需要运用自己全部的智慧来对付一个女人,即便如此,往往这也是不够的。女人如果打定主意,就会像两仪师一样笃定无疑。

营地在明亮的月光下显得相当平静,因为没有云层的遮挡,现在,每天晚上的月亮都放射出满月般的耀眼光芒,把星星全部遮盖住了。某种夜鸟发出尖锐的叫声,又在一阵猫头鹰浑厚的“咕咕”声中沉寂了。一阵微风吹来,令人惊讶的是,其中似乎真的带着一点凉意。也许只是她的想象,夜晚只是比白天相对凉爽一点。

这座帐篷相当高大,地上铺着绣花地毯,帐篷中还摆放着一些方便收在大车上的折叠家具,但那面沉重的立镜肯定是不可以折叠的。除了覆盖花布、被拼成小桌子的铜箍箱子以外,从盥洗架到镜子的每一件家具上都装饰着直线条的镏金花纹。十二盏装配反光镜的油灯,让帐篷里几乎像外面一样明亮,而且这里比外面要凉爽得多。帐篷顶的横梁上甚至还悬垂下来两幅丝绸壁挂。佩林总觉得这里太过富丽堂皇,而且那些呈直角形的鸟雀和花朵图案也让他觉得太生硬。多布兰依照凯瑞安贵族旅行时的排场为佩林准备了这些,而佩林一直努力让自己忽略掉这里面最可怕的一样东西——那张巨大的床,在旅行时带上这种东西真是十足可笑,它几乎要占据一辆大车。

菲儿将地图在月光下展开,并没有努力想要看清上面的那些线条,她不能亲自去勘察一下实在是可惜,她应该能绘制出宫殿内部的状况。没关系,就像佩林说的那样,做完的事已经做完了,这就足够了。“你确定没有人搜查那些出城的马车?”即使光线昏暗,菲儿仍然能看到她面前的许多张脸上出现了困惑的神情。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派他们进入贝萨。

麦玎瞪着莉妮,嘴唇一张一合,她显然比佩林更加震惊。但又一次让佩林吃惊的是,麦玎没有向她的白发同伴爆发雷霆大怒,而是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挺起肩膀,看着佩林的眼睛。“莉妮是对的,我没有权力那样对你说话,艾巴亚领主。我向你道歉,谦卑地向你道歉,我请求你的原谅。”

“吉尔师傅,”佩林最后说道,“不要再叫我佩林领主了,我不是。这件事一句话说不清楚,但我不是领主,你也知道。”

麦玎愤怒地坐起身,将塔兰沃的手打开。“你瞎了吗?也聋了吗?转生真龙对伊兰有图谋!光明啊,如果伊兰在他的想法里只是一个名字,我绝不会高兴的!现在我能待在转生真龙党羽的身边,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塔兰沃,我绝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在麦玎的脑海深处,一个细小的声音正在笑她。你不能忘记你是摩格丝·传坎。那99lib.net个声音轻蔑地对她说,摩格丝女王无法阻止自己插手到权力游戏中去,无论她已经做了多少错事。她也没办法让一个男人走开,因为她无法停止去想那个男人的手有多么强壮,去想他微笑时嘴唇的弧线,还有……

“有什么问题吗?”菲儿最后问道,“所有人都明白了?”

“他们会的,”美莱妲轻蔑地说道,也将剑搭在了腰上,“他们还会乞求先知的仁慈。”美莱妲肤色黝黑,身体壮实,像菲儿一样高。但赛兰蒂只是向她一皱眉,这名提尔女子立刻低下头,低声向赛兰蒂道歉。在菲儿之下,刹菲儿的领导者是不能被质疑的。

麦玎张开口。一个字而已,她想,光明啊,只要一个字就可以!为什么我说不出来!光明啊,求你让我把它说出来!但今晚第二次,光明没有听见她的心声。她抱着毯子,坐在地上,好像一个傻瓜,张着嘴,面颊愈来愈红。

“女王每天都要在城中巡行,表明她仍然有旺盛的士气。”赛兰蒂说,“但我认为这没什么用。她计划在南方保住人群对女王的信念,也许她在别的地方会更成功一些。警察已经加入到城墙卫兵中间,同样被派上城墙的还有一些女王的士兵,也许这能让居民们感觉更安全,至少在女王离开这里之前是这样。和其他人不一样,雅莲德本人显然并不害怕先知会攻进城里来,她早晚都会在特莱彬领主的花园中孤身散步。她身边只留下了很少几名士兵——那些士兵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厨房中度过的。城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很关注食物,担心食物还能支撑多久时间,就像他们担心先知还有多久会来一样。实际上,女士,即使贝萨城墙上站满了士兵,我想,只要马希玛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他们也会立刻将贝萨城献给他。”

刹菲儿异口同声地答道:“我们以此生侍奉菲儿女士。”这意味着他们将侍奉菲儿心爱的狼,无论她的狼是否希望他们这样。

贝丽兰带着两名侍女和两名捕贼人,菲儿也带着她的随从,差不多二十名年轻的提尔人和凯瑞安人盘腿坐在帐篷旁边。女人像男人一样穿着外衣和长裤,佩着剑,没有人的头发长过肩膀,男人和女人都仿效艾伊尔人的样子,用一根缎带将头发系在脑后。佩林有些奇怪,他们之中的其他那些人到哪里去了。他们很少会跑到远离菲儿的地方,佩林希望他们不会惹麻烦,菲儿一直将他们带在身边,她说这样正是为了避免他们会惹上麻烦。但只有光明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在凯瑞安还有一大群这样的小傻瓜。以佩林的观点,这帮人都应该狠狠地被踢一下屁股,好让他们的脑子里能有些东西。决斗,玩些“节义”的把戏,假装自己是艾伊尔人,白痴!

菲儿很高兴自己不必去改变他们的等级关系。也许除了帕雷林以外,赛兰蒂是他们之中最聪明的,只有爱瑞拉和卡麦丽比她反应更快,但赛兰蒂还有其他一些特点,她是一个相当镇定的人,仿佛她已经遇到过一生中最大的恐惧,再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动摇。当然,她很想像那些枪姬众一样有一道伤疤。菲儿的身上就有几道小伤疤,那是荣誉的证明,但如果无缘无故就想在身上留下伤疤,肯定是白痴的行径,至少这个女人并不是很渴望去做那种傻事。

赛兰蒂做了简明的汇报。虽然菲儿一心想要亲自去一趟,但她不得不承认,他们捕捉到的情况几乎已经满足了她的一切要求。贝萨的街道即使在应是一天最繁忙的时刻也空荡荡的,人们都尽可能留在家里。偶尔有一些零星的商业活动,但绝少有商人愿意进入海丹的这一地区。从乡下运送来的食物勉强能让这里的人充饥。大多数城里的人都非常惊恐,害怕城墙外面的世界,愈来愈深地陷入冷漠和绝望之中。因为害怕先知的探子,所有人都三缄其口;因为害怕被其他人当成探子,所有人也都蒙上了眼睛。先知对这里造成了严重的影响,比如,无论有多少强盗在山丘中游荡,贝萨城里的小偷和劫匪却已经绝迹了。据说先知对于盗贼的处罚是砍掉双手,不过这种刑罚似乎并不作用于他的追随者。

玛苏芮看见智者们走过来,就立刻恢复了力量,飞快地弯下腰,继续去搅动那口黑锅子,而且竭力装作一直没有停止过的样子。佩林相信,只要玛苏芮还在智者们的管束之下,他就不必担心自己的皮会被剥掉。智者们似乎对两仪师管得很严。

来自凯瑞安多布兰庄园的男女仆人们,从拴马的地方跑过来,接下了众人的马匹。他们都比佩林的肩头还要矮,穿着朴素的乡民衣服,永远都在驯顺地鞠躬和行屈膝礼。菲儿告诉过佩林,如果阻止他们这样做,只会让他们感到不安。确实,当佩林尝试劝告他们不要频繁地低头弯腰时,他立刻就嗅到了慌乱的心绪,而只要再过一两个小时,他们一定会恢复行礼的频率。这些仆人的数量和两河人大致相当。他们之中的大多数还在马匹和一排排装载给养的高轮大车旁边工作。又几名仆人在一座红白色的大帐篷那里跑进跑出。

“我原谅你。”佩林急忙说道。而她没有得到丝毫安抚,她微笑着,也许是要表达感谢,但佩林能听到她咬牙的声音。这些女人都是疯子吗?

菲儿踩断了一根树枝,篝火旁的人立刻都转过了头,塔兰沃已经准备好要跳起身,佩剑也抽出半截。直到他看清走过来的是谁,才停止了动作。他们的警戒心比两河人更高。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只是盯着菲儿。然后麦玎优雅地站起身,深深地行了一个屈膝礼,其他人也匆忙学样,以不同的熟练程度向菲儿行礼,只有麦玎和巴尔沃显得从容不迫。吉尔的圆脸上始终挂着紧张的笑容。

这正是要去掉这面旗的原因。佩林根本不屑于去讨论这种事情。菲儿并不蠢,她的心思要比佩林快得多。“那为什么还要留下那面旗?”他缓缓地问道,“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打着这面旗帜的白痴吸引,他们会以为那个白痴是要把曼埃瑟兰从坟墓里挖出来。”在过去的日子里,的确有人这样干过,这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曼埃瑟兰包含着强有力的回忆,对于任何想要造反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帐篷帘子刚刚在麦玎身后落下,菲儿就放下杯子笑了起来,还不停地用脚跟跺着地毯:“哦,我喜欢她,佩林,她有一股气势。我和你打赌,如果不是我,她一定会用那两面旗子把你的胡子烤焦。哦,是的,她真有气势!”

佩林惊讶地瞥了一眼吉尔师傅,后者耸耸肩,虚弱地笑了一下。“请原谅,”佩林对那名皱眉的老妇人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说完,他抬腿就走。半路上他只回头看了一眼。那时莉妮正在向吉尔师傅摇晃着一根手指,严厉地斥责他,完全不理会吉尔师傅的辩白。因为处在上风,佩林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实际上,佩林也不想听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全都疯了!

严格来说,这里有三座营地,在溪水旁彼此衔接。他们一同旅行,以佩林为首,在理论上服从他的命令,但他们的身份有太大的差异,没有人能完全确定同伴和自己有着共同的目标。大约人的闲话’,想清楚自己要说些什么,不要向这位年轻领主讲一些他不想听的东西。”片刻间,她向那名瞠目结舌的旅店老板投去劝诫的一瞥,然后又突然向佩林行了一个屈膝礼:“他总喜欢说大话——所有男人都是这样——但现在他会把真实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了,大人。”

菲儿和麦玎正坐在一起,在手中玩弄着银酒杯。她们现在完全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用微笑掩饰着目光中的犀利,仔细倾听着对方话里的话。佩林完全看不出她们在下一个瞬间是会互相拥抱,还是会抽出刀子。当然,佩林相信大部分女性不会严重到使用刀子的程度,但菲儿会。麦玎经过一番梳洗,掸去了衣服上的灰尘,旅途的劳顿已经消失大半。摆放在她们中间的一张碎镶小彩桌上,放着另外几个杯子和一个高银水罐。水罐的表面挂着许多小水珠,从水罐里散发出薄荷茶的清香。当佩林走进来的时候,两个女人都回头望过来,刹那间,她们都显露出同样的表情——冷冷地思忖着是谁闯了进来。她们肯定不喜欢谈话被干扰,但至少菲儿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微笑。

麦玎气恼地用毯子蒙住头,竭力想要挡开那个声音。她留下来并不是因为她无法离开,至于塔兰沃……她会牢牢地把他钉在他应该在的位置上。这一次,她会的!但……他的位置在哪里?在一个已经不再是女王的女人身边?麦玎竭力要把他从自己的心里赶出去,竭力想要忽略那个无法平静下来的嘲笑她的声音,但是当睡眠最终来袭时,她仍能感觉到眼皮上塔兰沃嘴唇留下的暖意。

麦玎被茶水呛了一下,差点弄掉手中的杯子。她向菲儿眨眨眼,用一块缎带镶边的亚麻手绢擦了擦沾上茶水的下巴。奇怪的是,她反而转过身,认真审视着佩林。“我……谢谢你,”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地说道,“我想……”又仔细看了佩林几眼之后,她的声音高扬起来,“是的,谢谢你,我感激地接受你们的好意,我必须把这件事告诉我的同伴们。”她站起身,犹豫了一下,将杯子放在托盘上,展开裙子,行了一个适合于任何宫廷的屈膝礼。“我会尽力为你提供好的服务,夫人,”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我能告退了吗?”得到菲儿的许可以后,她又行了一个屈膝礼,后退两步,转身离开。佩林挠了挠胡子。又一个要不停地向他低头躬腰的人。

“我看见他们了,”吉尔一边回答,一边和莉妮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他们自称为霄辰人。我很惊讶你还不知道这件事。讯息从阿玛多传出来的速度比我们逃跑的速度更快。霄辰人想让人们知道他们的要求,那是些怪异的人,带着许多怪异的生物,”吉尔师傅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就像暗影生物,巨大的、无毛的鸟背着人在空中飞翔。还有那些像蜥蜴一样的怪物,它们像马那样高大,还有三只眼睛。我看见它们了,我看见了!”

“吉尔师傅,等你擦洗完毕以后,我很想和你聊聊。”佩林说。

这一次,就连赛兰蒂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没有人表示任何反对。当然,如果有人反对,菲儿一定会吃惊的。她的指令将得到一丝不苟的执行。这样做确实有一些危险,但在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任何一件事是没危险的。

菲儿将两只脚伸进软鞋里,又套上一件丝绸长袍,然后她看着佩林,犹豫了一下。如果佩林是醒着的,就能清楚地看到她;而她只能看到佩林模糊的影子。她希望妈妈能在身边,给她建议,她全心全意地爱着佩林,但她也充满了困惑。真正懂得男人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佩林和与她一起长大的那些男人是那么不一样。佩林从不会吹牛,却总是取笑自己,他很……谦逊。菲儿从前绝对不相信男人会是谦逊的!佩林一直都认为是机遇让他成为了一名领袖。他说他不懂得如何率领群众,但遇到他的人们却总是在一个小时之后就全心全意地要追随他。他说他的思维太过缓慢,而那些经过深思熟虑的想法,每每让她禁不住要跳一场欢欣快步舞才能压抑下激动的心情。他是一个神奇的男人,她的卷毛狼,那么强壮,又那么温柔。菲儿叹了口气,踮着脚尖走出帐篷,佩林的耳朵有时会捕捉到她的脚步声。

“烧了我吧,我就知道一定会这样,我希望我错了,但……”听语气,塔兰沃一定像她一样愤怒。他没有权力愤怒!“伊兰在白塔是安全的。玉座绝不会让她靠近一个能导引的男人,即使他是转生真龙——尤其当他是转生真龙的时候!麦玎·多兰对玉座无能为力,对转生真龙无能为力,对狮子王座无能为力。她能做的只是让自己的脖子折断,或者让自己喉咙被割开,或者……”

“我相信你是个好人,”莉妮突然说,“恐怕我们并没有告诉你全部的事实,也许我们应该告诉你。”

菲儿将双手的指尖搭在一起,两只眼睛茫然地盯着它们。“也许事情只是如此而已,”她喃喃地说道,“大多数仆人愿意在仆人里找个伴儿。也许我应该安排一下,也要为布琳安排一下,她把脸洗干净以后,就跑出去查看那个大个子,我怀疑他们已经结婚了,她的眼神很不寻常。我不会让我的仆人们在没结婚的时候,就做出结婚以后才能做的事,佩林,那样只能造成泪水、指控和怒火,而布琳受的伤会比那个大个子更深。”

佩林只能盯着自己的妻子,“你听见我的话了吗?”他缓慢地问道,“霄辰人已经占领了阿玛多!霄辰人,菲儿!”

几名奉义徒正在智者们灰褐色的矮帐篷之间忙碌着。智者们的营地在梅茵人上方的山坡上,帐篷旁边零星分散着一些灌木。即使在这么远的距离,佩林还是能看见那些穿白袍的人低垂的眼睑和温顺的神情。无论远近,他们看上去都是绝对无害的,但他们大多数是沙度人。智者们说,奉义徒就是奉义徒,佩林则不信任一切不在他视线内的沙度人。在山坡的一侧,一片枯萎的酸胶树林下,大约十几名穿凯丁瑟的枪姬众在苏琳身边跪成一个环形。尽管苏琳的头发都白了,但她是她们之中最强悍的。她也派出了哨兵,那些女人徒步的速度完全能跟得上梅茵人骑马的速度,而且更难以被发现。空旷地中看不到智者,只有一个身材苗条、穿绿色丝绸骑装的女人,正在搅拌一口大炖锅。佩林一行人经过的时候,她直起身,用拳头敲着后背。那是玛苏芮,佩林能看见她脸上愤怒的表情。两仪师不应该搅拌炖锅,也不应该去做另外那二十几项被智者们指派的工作。玛苏芮把这些归罪于兰德,但兰德不在这里,而佩林在。只要有半分的机会,她一定会剥掉佩林的皮。

见到菲儿走过来,一些人立刻向她鞠躬,帕雷林差一点单膝跪倒。有几名穿男装的女子下意识地要行屈膝礼,又立刻低垂下目光,为自己的行为而困窘不安。虽然他们竭力在仿效艾伊尔人的风格,但宫廷礼仪在他们的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他们现在所笃信的都是艾伊尔人的东西,但有时候,他们所信奉的那套理论甚至会让枪姬众感到惊恐。佩林称他们是傻瓜。从某种角度讲,他们确实有些傻,但他们已经宣誓向菲儿效忠——从艾伊尔人那里抄袭来的水之誓言,这让他们成为了菲儿的人。他们已经为自己的“战士团”起了名字:刹菲儿——鹰爪众。他们明白此时还不能对此大肆宣扬,他们不是傻瓜,实际上,虽然他们做事难免有些毛躁,但他们和与菲儿一起长大的那些年轻男女并不一样。

今天早晨被菲儿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他们之中的女人还在更换衣装。在贝萨,即使是一名穿男装的女人也会引起注意,更不要说是五个人了。这片小空地上到处都铺着裙子和衬裙、外衣、衬衫和裤子。这些女人们都要表明,她们并不在意在其他人面前裸露身体,即使是在男人的面前,因为艾伊尔人不会在意,但慌乱的动作和粗重的喘息声暴露了她们真实的心思。男人们都挪动着脚步,有意无意地将头转向一旁,却又会强迫自己转回来,看着那些女人,似乎他们认为艾伊尔人不会避忌这种情景,只不过,他们又都装作没有看见那些女人的身体一样。菲儿紧抓住睡衣外面的长袍,不让它的下摆飘起来,她没办法在不惊醒佩林的情况下再多穿衣服了,但她至少不会装作对此毫不在意。她不是阿拉多曼人,会在浴池中接见自己的扈从。

“也许吧。”佩林焦躁地嘟囔着。他竭力不去担心兰德的心智,但佩林实在看不出,兰德把自己赶到这个地方有什么意义。兰德对他有多少信任?兰德隐瞒了许多事,有许多计划,他从未泄露过。

女人真是难以捉摸,她们的心思变得比掠过水面的翠鸟还要快,佩林觉得自己的脑子永远也及不上菲儿。他从没有想过要这样……招摇撞骗,但他明白其中的道理,这就像自称是个贼,好掩盖自己杀手的身份。不过这样可能真的会有效。

佩林疲惫地吁了一口气。他本来还以为,再没有比老朋友、老邻居向他鞠躬更令人窘困的事情了,但至少他们有时候会忘记他是领主,和他说说真心话,而且他们绝对不会怕他。“你离家乡很远了,”佩林用温和的语气说道,进入主题的速度不要太快,这个人已经非常害怕,“我想知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我希望你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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