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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川主任抵达永坂馆时，宽广的庭院里胡乱停满特搜部的特殊车辆及丰田Crown等搜查车辆。夏川快步穿过车辆，走向作为临时本部的指挥车。指挥车内，冲津部长及铃石主任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萤幕上数层相迭的立体地图，以及上头数个光点。
由起谷主任也到了，站在门边。
「那是杜拉汉到目前为止的路径吗?」夏川低声问由起谷。
「似乎没错。」由起谷也低声回答。
夏川又指着立体地图下蜿蜒盘绕的着色粗线问：「那些线是什么?地下水管吗?」
「我也不知道，若说是地下水管，未免太粗大些。」
冲津头也不回地对两人说道：「那是东京地底下正在建设的隧道。」
「咦?」两人错愕地再次望向地图。上头线条层层交迭，宛如遭无数巨大虫子啃咬，复杂得令人眼花撩乱。这样的区域里要围堵敌人，难上加难。
冲津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萤幕。棋局接近尾声。这是最后的盘面，最后洞烛机先的机会。
夏川及由起谷未曾见过部长露出如此杀气腾腾的表情。
目前确认杜拉汉及报丧女妖最后的地点是筑波特快线东京车站的设施。
伊芬.奥德尼最后到底想把莱莎带到哪里?
齐里安.昆恩一定在终点等着莱莎。他的身边还带著作为人质的十一岁少女。他可能会舌灿莲花地劝莱莎交出报丧女妖，例如「愿不愿意为我脱去那身雪白的洋装」。莱莎除了遵从之外别无选择。接着齐里安会将她杀了。倘若齐里安不知道龙须的秘密，会将她的尸首当场弃置不理。倘若知道，则可能留她活口并将她带走，也可能杀了她之后跟报丧女妖一同带走。但齐里安知道秘密的可能性很低，因此诗人多半会将死神处决。
带走报丧女妖，必须使用卡车。要将机体迅速搬上卡车，至少需要两架机甲兵装。一架虽然办得到，但比较花时间。加上搬运期间的卫哨，最好能有三架。当初艾尔森化学工厂里共有九个货柜，IRF走私的机甲兵装最多剩下十架。首都高速公路上来袭的机体共八架，其中七架已制伏。因此在终点待命的机甲兵装应该剩下两架或一架。若加上逃走中的伊芬.奥德尼所驾驶的一架，总共剩三架或两架。
人数也符合原本估算。潜入日本的IRF恐怖份子共二十二人，残存人数扣掉遭杀害的马汀.奥基夫，还有十一人。再扣掉遭制伏的杜拉汉驾驶员，剩下四人。其中两人为诗人及舞娘，另外两人则负责驾驶搬运报丧女妖的机甲兵装。将报丧女妖搬上卡车后，所有人会跟着上车，剩余的机甲兵装会被遗留现场。
哪一地点直接连结地下隧道，而且能搭乘卡车离开?
冲津试着思考诗人的个性与嗜好，分析他作品风格。把自己当成他的崇拜者，试着创作出跟他一模一样的作品。如此惊世骇俗的大作，需要够气派的舞台，带有戏剧性的场景。不符合这个条件的地点都可以直接排除。
冲津重新审视与施工中筑波特快线相连接的隧道，以及相邻隧道。
宛如在古老河川上加盖的高速公路……穿梭在大楼与大楼之间的高速公路……
既然诗人对这种典型的日本道路建筑景象感兴趣，这意味着……
「江户桥交流道!」冲津说道。
原本通过日本桥上方的首都高速公路都心环状线，部分路段改为地下化，为了解决因车道减少而造成阻塞，因此目前正在新建新江户桥交流道。这项工程被视为新都市计划中解决所有道路交通问题的第一步。工程接近竣工，现场应该没人，隅田川河面就在旁边。
诗人肯定选择这里作为最后的舞台。
「袋人跟犬魔状况如何?」
「十分钟前已进入启动待命状态。」铃石主任立即回答。
「立刻将两机搬运至江户桥交流道施工现场。」
铁路穿越了污秽的街道，在寒冷的坟场内徘徊。
最后你将消失在徒劳无功的懊恼中。
蜷曲在地狱尽头。窝囊地瑟缩着。
污秽的街道……寒冷的坟场……实在太贴切了。
莱莎的人生就是一次次的卡弹。残酷的命运将名为人生的空弹壳碾得扭曲。若能在地底下仓皇徘徊后断气正求之不得。幸好跟在身旁的噩运从不令自己徒劳无功，莱莎不禁涌生一丝谢意。
隧道内的地势逐渐转为上坡。机甲兵装的运转应该已达极限。终点站就快到了。
爬上坡顶后，景色豁然开朗。周围是一排形成螺旋层迭的巨大混凝土道路。自己就在底部。头顶正上方是灰色苍穹。道路彷佛要窜上天际，朝着天空形成漩涡状的线条。云层阴霾低垂，彷佛巨大螺旋圆筒的盖子。寒风在螺旋的间隙穿梭而过，带来刺耳的呼啸。
这是建设中的高速公路。虽然不知确切位置，但应是交流道。工程大致完成。寂寥萧瑟的景象，宛如太古时代的废墟。莱莎早对置身何处不感兴趣。哪里都无妨，只要是自己的坟场就行。
舞娘的杜拉汉就站在前方，而且面对自己。
后方一辆卡车，以及两辆机甲兵装。
卡车旁边站一个人。不用细看也猜得到是谁。
〈谢谢妳愿意来到我精心布置的舞台。〉
收音装置传来话声。那是齐里安.昆恩。
这里就是地狱尽头了。莱莎熟稔地举起SPAS15霰弹枪。视线讯号输入。瞄准系统自动运作中，但发生错误讯息。系统无法锁定单一对象，因为齐里安身旁竟多出一人。那是穿白羊毛外套的女童。有着栗色卷发的白人。强烈的震撼令莱莎窒息。绝不会错，那是圣杜龙国际聋障学校的学生。在演奏会上弹奏巴哈〈平均律键盘曲集〉的女孩。
〈妳听得到我的声音吧?〉向来穿军用外套的齐里安今天难得穿一件驼色粗呢大衣。他以贝瑞塔手枪指着女童，接着道：〈当初在废弃工厂时，妳身上这件洋装在黑夜里依然白得耀眼，现在完全褪为灰色……难道是在地底蒙上了蜘蛛丝?〉
他指艾尔森化学工厂。他当时一直躲在某个安全的地方观察龙机兵。
〈妳放心，我会替妳送洗的。妳快下来，送这孩子回家。这里好冷，我想让这孩子赶紧回家喝杯热可可。〉
少女脸色惨白，凝视着报丧女妖。想必她一定连遇上什么事都搞不清楚。舞娘驾驶的杜拉汉走近。步伐轻佻得如发出讥笑。她打算靠蛮力将舱门盖拆掉。
〈来，快下来。〉
贝瑞塔手枪的枪口抵着栗色的娇小头颅，女童的脸因痛苦而扭曲。
舞娘的脚步极度大胆，挑衅的态度就跟当初在田町阁楼里的她一模一样。
莱莎将霰弹枪的枪口转向杜拉汉，闪电般速开五枪，下一瞬间便将枪口重新指向齐里安。
杜拉汉近距离挨五颗子弹，顿时停止一切动作，躯体上多出五个大孔。
〈妳还是跟以前一样，随手就能带来死亡。妳果然与众不同。〉
齐里安亲眼目睹舞娘丧命，却淡淡一笑。
〈但我可是认真的。〉
齐里安更用力地将枪口压在人质的头上，少女发出无声惨叫。
莱莎耳中彷佛听见〈G弦上的咏叹调〉。
米丽……死在我手里的妹妹啊……
技术班人员的卡车一抵达施工现场，袋人与犬魔立即出动，踹倒围墙进入工地。驾驶舱内的尤里听见远方传来枪响。霰弹枪，五发。
正如同原本掌握的情资，交流道的工程几乎完成。两架机体跃过宛如障碍赛跨栏般的外墙，横越尚未使用的全新车道，来到螺旋状路面的内侧。这里可以俯瞰直达地底下的立体结构建设底部。
一片昏暗的深处俯瞰影像显示在犬魔的内部萤幕。报丧女妖就在其中。距离稍远处，还有一辆卡车及两架杜拉汉。部长推测分毫不差，尤里咋舌不已。在报丧女妖身旁有架已经中弹的杜拉汉，那应该就是舞娘。放大影像，卡车旁还站着齐里安.昆恩及人质女童。
尤里不禁暗自咂嘴。麻烦了。这局面正是事先预想的最坏情况。尤里自认为对莱莎的性格及心理状态稍有理解。就跟自己一样，莱莎抛弃过去，终日活在悔恨。如同部长预期，莱莎无法履行自爆条款。当她一离开报丧女妖，她跟人质都会惨遭毒手。
「PD2呼叫本部，发现嫌犯与人质，本机即将以快速垂降进行攻坚。」
〈本部收到，同意PD2进行攻坚。〉
扩音器传来数位调变的冲津话声。尤里准备行动时，忽察觉身旁友机不太对劲。袋人从兼具枪套功能的野战肩带后方抽起巴雷特XM109狙击步枪，摆出射击姿势，枪口对准交流道底部。
一道直觉闪过尤里的脑海。
部长下令PD2攻坚，却没要求PD1一并行动。出发前，部长在指挥车要求姿独自留下，却命令自己及铃石主任离开。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跟姿都是攻坚人员，什么事情必须瞒着自己?唯一可能就是……
犬魔从肩上枪套抽出KBP OSV96步枪，对准袋人。
「你在干什么，姿?」
对方没有回答。
作为搜查用车的丰田Crown，与搬运龙机兵的卡车一同抵达工地现场。夏川与由起谷同时跳下车，从袋人及犬魔踹倒的围墙进入工地，快速奔向施工管理中心的铁皮屋。由于即将完工，现场一个人也没有，空气异常冰冷。这里就像夹在都市尘嚣间的真空地带。阵阵刮过的寒风，将管理中心的门吹得劈啪作响。
至少管理办公室内应该有人值班……
两人满心狐疑地奔进办公室，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里头一片血海。
凶器应该是冲锋枪。光是站在门口，就看到四具尸体。强烈的腥臭味弥漫室内。这些人遭到杀害似乎没过多久。播放施工现场监视器的萤幕及通讯器材都遭破坏。泯灭人性的残忍现场令两人胸中充塞愤怒与恐惧。全身抖个不停，牙根也咬不紧。
「什么诗人……根本是杀人魔……」夏川咬牙切齿。
两人早就知道齐里安.昆恩是个穷凶极恶的恐怖份子。但理解与眼前的现实毕竟是两回事。
由起谷立即拿出手机回报状况：「江户桥交流道施工管理中心发生一起大量杀人案，死伤人数至少四名以上，请求即刻对现场周边进行封锁。」
他态度冷静，一点也不紧张。但原本就以面色白皙著称的他，此时更是夏川不曾见过的苍白。
「你想攻击同伴?」尤里坐在驾驶舱里，犬魔的手指放在扳机上，朝着姿问道。
两人的枪分别为XM109及OSV96，皆是大口径反器材狙击枪。袋人指着交流道下方，而犬魔指着袋人胸口，那里相当于姿的头部位置。
袋人维持着射击姿势，动也没动。
「你想亲手摧毁报丧女妖及莱莎?」
虽然自爆条款明记在契约内，但最终是否履行契约却由当事人判断。对雇主来说相当不安全。如今莱莎显然不打算履行契约，正是最好的证明。既然雇主能够在契约内强行加入自爆条款，当然也会安排签约者不履行契约的因应措施。虽然最简单的做法是利用遥控将机体引爆，但铃石主任不会坐视不管。倘若龙机兵内有遥控引爆系统，她绝对不会继续留在职位。不仅是她，恐怕心态正常的研究人员都不会愿意投入这种工作。如此一来，技术班的研究当然也成空谈。
「果然没错。」
铃石主任甚至不知道三人的契约里包含自爆条款。装设在龙机兵体内的自爆装置，可说是她容忍的最大极限。铃石主任是技术班的负责人，特搜部不可能在不让她察觉的情况下于龙机兵内装设遥控引爆系统。因此对签约者不履行契约时的因应措施，不太可能存在机体中。
最大的可能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姿俊之。
原本应该轻柔飘扬的〈G弦上的咏叹调〉竟然变样。宛如扭曲的诡异尖叫。因为雨水吗?不，虽然天上乌云暗示着随时下雨，但至少现在还没。因为沙尘吗?不，这里不是叙利亚的沙漠，也不是飘着石楠香气的洼地，或生长茂盛的野山楂篱笆。那尖锐的声音，是报丧女妖的啜泣。根据祖国传说，那是绝不可能逃脱的死亡征兆。有人将在这里结束生命。在这座巨大坟墓的底部。
卡车旁的两架杜拉汉跨出一步，彷佛在恫吓莱莎。
〈拉德纳警部，妳打算为这孩子写验尸报告了。〉
齐里安抵在扳机上的手指缓缓动了。
等等——莱莎解除右机械臂的连结器，将霰弹枪扔到他的面前。
〈很好。〉齐里安露出微笑。
自己曾经两次放开米丽的手。不会再有第三次。
莱莎将颤抖的手指放在舱门的开启钮上。
袋人维持着枪口指着交流道底下的射击姿势。犬魔同样将枪口指着对方胸口不动。
「你接到摧毁报丧女妖的命令?」
犬魔的驾驶舱内，扣着射击钮的手指沾满汗水。
「回答我，姿。」
姿仅淡淡说道：〈你该相信我。〉
如此简洁有力的回答，尤里顿时哑口无言。
注视着龙机兵监测仪器的绿大喊：
「报丧女妖恢复通讯机能!」
江户桥交流道的新建部分采用最新的贯通式工法，干扰箔会向外扩散，因此无法发挥效力。
绿立即对着耳麦组上的麦克风大喊：
「本部呼叫PD3!听到请回答!」
〈PD3!听得到吗?PD3!〉
驾驶舱内突然响起数位通讯声。通讯机能恢复了。
〈拉德纳警部，妳是个卑鄙的人!〉
这声音是铃石主任。
〈我恨妳……我恨妳杀这么多人却苟活在世。我到死都不会原谅妳。我希望妳受到应得的制裁……但这也是妳的希望，这让我更不甘心。〉
莱莎茫然若失地听着铃石主任吐露心声。她从未亲口对自己说过这些。
〈我在恐怖攻击中失去家人，听说妳也是。妳说过不能自行了断生命，我很认同这句话。妳没有选择自杀的权利，妳必须接受更严厉的惩罚。〉
说得真好，这女孩果然跟我合得来。
〈妳一离开报丧女妖，不仅妳会死，人质也不可能存活。妳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想这么做，这根本是背叛。妳不能自行了断生命，这是妳说过的话，不是吗?世上最恶毒的背叛，就是背叛自己。难道妳想当一个真正的叛徒?〉
莱莎感觉一把尖刀刺入胸口，深深贯穿心脏及灵魂，带来过去未曾尝过的强烈痛楚。
背叛自己、真正的叛徒……
〈拉德纳警部，妳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凭妳的能力一定能将报丧女妖的性能发挥到更大极限。除了妳，没人办得到。然而妳束手待毙，这是最卑鄙的行为!〉
变奏的〈G弦上的咏叹调〉此时此刻重新恢复清彻柔美的旋律。报丧女妖的啜泣也调和得端庄肃穆。悠扬的音色从交流道底部朝着天际冉冉上升。
——一定是因为姊姊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谢谢妳……」
〈谢谢妳……〉
绿似乎听见这句话。接下来却听不清楚。或许空气多少残留干扰箔，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谢谢妳，绿。
对方好像这么说，但她不敢肯定。
谢谢妳……
这句话同样传入犬魔的驾驶舱。虽然后来声音有些中断，但铃石主任刚刚那番话，就连尤里也听得一清二楚。报丧女妖恢复通讯机能。袋人中的姿应该也听见方才内容。
莱莎似乎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但到底是什么?
袋人仍旧维持着射击姿势。
若要打倒袋人——不，若要打倒姿，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但如此一来，自己就跟姿一样成为残杀同伴的凶手。
同伴?莱莎可是恐怖份子，可是IRF的死神。如何跟死神当上同伴?
我们不是同伴……
姿一定会这么说。尤里也这么认为。然而身为刑警的另一个自己却反驳。
既然携手追查同一起案件，不就是同伴吗?
尤里甩甩脑袋，否定这个想法。作为刑警的自己早就死了。
如何是好……现在该如何是好?
——天底下最悲哀的事情，就是没有结识应该结识的友人。
铃石辉正的女儿，铃石绿。
至少雨还没有下。莱莎昂然抬头。扩大萤幕影像，查看女童耳朵。上头没有装设助听器。莱莎操纵报丧女妖的双手比起手语。五根手指都能自由操纵的龙机兵才可能做到这种事。
〈别担心，现在照我说的话做。〉
齐里安及女童见报丧女妖突然做出奇妙动作，同时瞪大双眼。
求求妳，一定要看懂。莱莎一面动着双手，一面在心中祈祷。
〈闭起眼睛，静静站着别动。耳朵听得见就把耳朵摀起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动。〉
女童看懂了。她紧紧闭上眼睛。爱尔兰手语也属于美式手语系统。
〈我知道了!那是手语!〉
齐里安突然想通报丧女妖的动作意义，大声喝阻时，报丧女妖的腰部已射出震撼弹。闪光与声响同时炸裂的前一秒，齐里安推开女童，摀住耳朵。同一时刻，枪声响起。居高临下的袋人连开三枪，三发彻甲弹的两发击中两架杜拉汉，一发贯穿卡车引擎。
强烈闪光中，报丧女妖迅速上前，朝着齐里安的头部挥出手刀。动作灵活流畅，宛如真人。但齐里安抢先一步伏低身子。报丧女妖的手刀只弹飞齐里安手中的枪，却没有造成致命伤。莱莎不再理会齐里安，迅速转身以左右机械臂抱起倒在地上的女童。动作能够如此轻柔精准，全拜龙骨控制系统所赐。
成功夺回人质，莱莎松口气的瞬间，驾驶舱内竟响起警告。萤幕中的齐里安，正以霰弹枪指着自己。那正是莱莎刚刚扔下的SPAS15霰弹枪。杀舞娘时开了五枪，如今还剩一颗子弹。就算以机械臂护住女童，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女童势必遭到波及。
要开枪就开吧。
莱莎凝视着萤幕中的诗人。齐里安扣下扳机，但霰弹枪卡弹，根本无法击发。早在刚刚射杀舞娘时，第五发的弹壳便卡住抛壳口。齐里安不得不扔下霰弹枪后逃逸。
噩运就让你带走吧。
齐里安沿着车道往上奔跑，莱莎看一会齐里安的背影，接着将视线移向手中的女童。女童战战兢兢地睁开双眼。报丧女妖的萤幕上，出现女童虚弱的笑容。
袋人开枪的瞬间，犬魔并没有开枪。
这只是基于直觉。尤里并非完全相信姿，只是一股莫名的念头阻止自己。
袋人以巴雷特XM109狙击步枪连开三枪，但攻击对象并非报丧女妖，而是杜拉汉与卡车。
〈PD3呼叫本部，成功救回人质，请求紧急调派救护车。〉
通讯机传来莱莎的声音。一切都结束了。
尤里察觉袋人的摄影镜头转过来。姿正看着自己。
他的脑中浮现姿正贼兮兮笑着的画面，不禁浑身不对劲。
「PD2呼叫本部，于原地待命中，请求进一步指示。」
〈本部呼叫PD各机，维持现状，继续警戒。〉
除了冲津的回应，尤里似乎还听见姿的笑声。得意洋洋又故弄玄虚的笑声。
由起谷与夏川走出施工管理中心。正在寻找通往地下的工程通道，忽看见一名男人翻越高速公路的护栏。那男人满头银发。脸孔不知在通缉照片及新闻媒体看过多少次。
两人愕然停下脚步。那是齐里安.昆恩。
对方也见到两人，开始沿着施工现场的围墙逃走。
两人使尽全力拔腿追赶。
由起谷的脸变得更加白皙，夏川则红如恶鬼。大黑码头的惨案、首都高速公路上的袭击，以及刚刚发现的施工管理中心大屠杀……主谋就在眼前，绝不能让他逃了。两人发狂般死命追赶。一切思绪都从脑海消失了，只剩眼前逃亡凶嫌的背影。由起谷的脚程比夏川稍快。
追大约一百多公尺，由起谷向前飞扑，撞在齐里安身上。齐里安脚下一个踉跄，猛然往前摔倒。由起谷迅速起身，但齐里安更快一步，朝着由起谷的脸上挥出一记钩拳。由起谷仰天倒地，此时夏川也追上来。夏川与齐里安互相对峙，双方都上气不接下气。齐里安摆出拳击姿势。从击倒由起谷那一拳来看，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齐里安先声夺人，挥出一记强劲的右直拳。夏川以毫厘之差躲过，扑进齐里安怀里。这一招是夏川早练得滚瓜烂熟的过肩摔。齐里安挥拳挥得太猛，反而被夏川轻而易举摔出。
夏川立即上前压制，反射性地看着手表大喊：
「十二月五日下午三点二十五分，逮捕齐里安.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