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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病人

巴杰瓦医生完全不知道如果事情继续这样戏剧性地发展下去会错乱到何种地步。听说卡斯伯特在动物园的不幸遭遇后,他只是要求卡斯伯特每个星期至少去动物园逛上两次,“溜进去”,晚一些的时候,不必登记,以保护卡斯伯特不受平等镇定部的伤害。他敏锐得足以觉察到一场无法言喻、逐步升级的大灾难正在迫近——似乎还侵害到了他自己的生活——可他感受更多的是一种泛泛的焦虑,而不是某种明确的困扰。
下班后,他们坐在巴杰瓦熟悉的诊所里。“我以为到目前为止你已经受够我了。”
巴杰瓦医生答道:“我不介意和你聊天。”
英格兰漫长而漆黑的冬日和日益恶化的咳嗽让医生变得越来越孤僻了。他发现自己很高兴见到卡斯伯特,期待和他再次会面,却也注意到卡斯伯特身上透出的难以察觉的不耐烦。这让他吃了一惊,如同对着一面镜子,看到了一个近来越发易怒的自己。
今天晚上,卡斯伯特似乎格外疲惫虚弱。
“你看上去就像上过战场似的。”
“你为什么要在一个疯子身上浪费时间呢?你在任何一个廉价旅馆里都能碰上我这种流浪汉。”卡斯伯特问道,挑衅的语气。
“这不是在浪费时间。”
时间已经过了四点,天都黑了。门外,过时的小型武器——手枪发出的枪声和微波爆炸物可怕的咝咝声透进窗户。一切都令巴杰瓦坐立不安。
伦敦北部夜晚的暴力声响似乎不曾给卡斯伯特带来困扰。有些时候,他会歪着脑袋,好聆听窗外的噪声,然后再回到热情洋溢的对话中来。
据说,英国最著名的共和主义恐怖分子正在英格兰南部发起一场冬季攻势。他们被称为英国匿名军,或简称“AA——UK”,是长年遭到放逐的黑客激进分子“匿名会”创建的。可如今,没有人能够获得准确的消息。作为维基精神网络唯一的发报机,大家皮肉上出现的信息多半是虚假的。
“这样的混乱局面已经够久了,烦死人了。这就是为什么人们会纷纷投奔狂热组织。”医生说,“别以为我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承诺。”
卡斯伯特悲哀地点了点头,双手合十,仿佛是在准备为两个人祈祷。
“我们没什么选择了,不是吗?”医生对卡斯伯特说,“我猜你可以说,温莎皇室让身体健康成了一种义务。”
“那我挺走运的。”卡斯伯特露齿一笑,“我健康得就像屠夫家的一只狗。”
“我不知道屠夫是什么,不过恐怕你没那么健康,一点儿也不。”巴杰瓦说。他试图用咏叹似的调侃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不想冒犯自己的病人。“如果你能戒掉弗洛特——”
卡斯伯特打断了他:“如果我不健康,为什么你不让医院收治我呢?”
“我有我的理由。”巴杰瓦答道。
事实上,心理部会自动扫描诊所档案,寻找被其称为“过度支持”的记录,而巴杰瓦医生的同情心已经严重危及了他们两个人。臆想症患者、弗洛特成瘾者以及患有其他方面精神疾病的人最终都免不了要站到平等镇定部的审判者面前。在巴杰瓦医生眼中,他们顶多是红色警卫队那帮暴徒的心理学版本。
“听我一句,”巴杰瓦说,“你得低调一些。求你了,卡斯伯特,就算是为了你的老朋友。”他挑起眉毛,努力装出贝斯纳尔格林区的口音,那里近来刚刚被宣布为全贫民区,而他就是在那里长大的。“看着我的眼睛,兄弟——我不是在和你胡说八道!”
卡斯伯特困惑地坐在那里,眨着眼。伦敦东区的俚语在他听来总是十分荒谬。这肯定不是什么支支吾吾的黑乡方言,他心想,也不是水獭语。但他对这种愉快心情的珍视之情远比巴杰瓦意识到的更深。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卡斯伯特问道。
巴杰瓦咳嗽了几声,努力清了清喉咙里的痰,去掉自己牵强附会的伦敦腔。“哦……是的。为什么不呢?”
“老实说,”卡斯伯特答道,“我打算把所有动物都从动物园里放出来。但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和动物之间的事情被红色警卫队的人绞死。”
巴杰瓦笑了。他就是无法相信卡斯伯特是认真的。
“不,”巴杰瓦说,“你不能那么做。反正这也不太可能。整个该死的英国皇家空军都会来对付你的。这是地球上最后一座动物园了,不是吗?我听说他们偷偷收藏了每种已知动物的上千张基因图谱。那里就是一座方舟[15]。”
“好吧。”卡斯伯特说。
“很好。”巴杰瓦表示,仍不相信卡斯伯特会有心或是有办法这么做。
 
在接下来的那次会面中,在巴杰瓦所面临的局势急转直下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他推进了让卡斯伯特前往惠灵顿医院戒酒的想法,但态度十分温和。卡斯伯特带来了几篇陈旧的科学期刊文章复印件,全是被人小心翼翼地剪下来的,而且不知为何,全是用象牙白纸印刷出来的,如今已经没有人会印刷任何东西了,这种过时的资源谁都很难获取,更别提一个贫民了。
这些文章都出自一小群清醒的动物认知心理研究学者之手。二零一零年前后的一篇文章标题是《猫打破应用规则障碍》。另一篇标题则提出了一个问题:蜜蜂具备想象力吗?
医生开始怀疑,自己的神秘病人是否真的像他竭力假装的那样疯狂。
“说真的,考虑到所有的情况,我无法确认你是不是真像官方认定的那样是一个病人。”巴杰瓦医生发现自己一度这样断言。
“是吗?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不该为水獭的事情感到担忧?”
“不是的。”医生答道,“我是说,彻底不去担忧的话也会存在问题。我一直想要问你,呃……它们,就是水獭们,实际上说了什么?对你?”
“哦,它们整个乱七八糟的。”卡斯伯特说,“疯狂、愚笨,就像淋了雨的纸老虎,哈哈,都是些类似‘啦啦啦’之类的话。还有‘放我们出去’,或是其他什么的。”
“我有种感觉,你现在说的话并不是百分之百诚实的。”
“我是诚实的。但正如我之前告诉过你的那样,这没有什么用。我告诉过你了:‘嘎勾嘎。’这才是关键所在。”
“但是你瞧,为这些词语赋予含义的人是你。水獭或是你那个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哥哥其实并不是在和你说话,不是吗?更有可能是你以为它们在和你说话,对吗?”
“啊。”
“所以我认为我们可能有点儿进展了。”
“我也这么认为。有点儿进展了。”
尽管如此,两个人都模糊觉察到彼此所认为的其实截然不同。
 
迫近一月末,刚刚获得老九哈利授权的枢密院要求议会研究另外一系列社会改革,这一次涉及的是所谓的“生活质量”和“国家礼仪”问题。据说,此举是受到了势头最强劲的新狂热组织——“天堂之门”持续蔓延的触动,却也在NHS精英级别服务中引起了震动,让备受折磨的全科医生们打了个寒战。该组织会实施仪式性的集体自杀和大规模动物祭祀,并已经开始渗透到贫民之中。在此之前,这些贫民似乎对其所宣扬的人类去向“更高层级”的承诺无动于衷。也有人怀疑,“天堂之门”正是四处蔓延的弗洛特成瘾问题的幕后黑手,而这已经开始令崛起的英国贵族(当然,还有全世界的统治阶级)惊慌失措。毕竟,没有投票权的贫民就是英国最优秀的新劳动力。
要是那些看起来尤其容易受到攻击的流浪者想要保住自己的利益,就必然得接受颇具争议、未经检验的尼克萨尔疗法。除了某种被称为“家庭诚信咨询”的东西之外,任何免费提供的心理治疗都将被取消。在最有权有势的贵族之中,只有一位非常年轻的前任伍斯特伯爵——老九哈利身边一个乳臭未干、令人生气的远房表亲——发誓要与这些提案做斗争。巴杰瓦医生也对提案感到怒不可遏,却无能为力。
“我在电视上看到伍斯特伯爵了。”巴杰瓦告诉卡斯伯特,“他们说他背地里与匿名军以及某些爱尔兰地下军交往甚密,不过我不知道。你觉得呢,卡斯伯特?他肯定不像哈利。当然了,哈利很容易招人忌恨。不过他们说,若不是因为伍斯特郡,哈利会夺走欧洲所有人的思想。他很害怕。他还是害怕自己做得太过分——感谢上天。”
卡斯伯特噘了噘嘴:“这些有钱有势之人——其实没有一个在好好倾听——倾听我的话,他们也不会倾听任何人的话。不会好好听。但凡他们听了,就会知道我们将面对什么——这样不好。但我不反对国王。我对这个叫作伍斯特伯爵的家伙没什么用处。”
“我们将面对什么,我的朋友?”
“终点。”
 
在此之后不久的某一天,巴杰瓦医生在芬斯伯里公园跑完步后发现自己喘得有些厉害。穿着天蓝色的训练外套和带磁力的跑鞋,他需要俯下身来大口喘息。咳嗽时,他注意到手上有几滴血,颜色鲜艳。一个头戴油腻棕色软帽、没有门牙的流浪汉看到了巴杰瓦,把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背上。
“放松,伙计。”那个贫民说道,“你没事吧?”
“没事的。”他回答,“身强——”他再次咳嗽起来。“身强力壮得很!”
医生没有哮喘或是支气管炎的病史,也从不抽烟,所以他不曾为此感到担忧。尽管如此,事情还是有些奇怪。
几天之后,巴杰瓦去看了自己的医疗服务体系遗产服务级别医生——哈利街上一位留着白胡子的内科医生。
彼得·博诺姆医生是个性情平和、爱管闲事的人,一谈到政治就假装感情用事,从而在新君主政体当道时存活了下来。他总是带着一枚陈旧的温莎王朝纪念胸针。这是为了纪念伊丽莎白二世而发行的。他个子不高,身材圆润、强壮,除了颤抖的双手之外,看起来和他胸针上那座低矮、古板的温莎塔没什么两样。他是个和善的男人,因此,巴杰瓦会把他当作一种鼓舞人心的存在——如果算不上是一个朋友的话。
博诺姆医生从不浪费时间。他抽完血,用听诊器听了听巴杰瓦的胸口,递给他一个做尿液分析用的不透明塑料杯。
“好了。”他用自己独有的坚定语气说了一句,“所以说,除此之外,你最近怎么样?”他问道。
“一切都好。”巴杰瓦回答。他焦急地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鼓起勇气多说几句。不愿示弱的老毛病令他畏缩不前。和一个社会地位不那么重要的人分享这些肯定会让他觉得更舒服一些——即便是卡斯伯特。
“我很好。”他补充道,“你懂的,‘继续干’。你好吗?”
“我很高兴还能继续工作。”
“你称这是工作?在哈利街上?”巴杰瓦医生调侃道。他意识到,换作以前,这样一句同行之间的妙语似乎会更逗趣一些。“抱歉,”他说,“我忍不住。”
“别担心,巴杰瓦!”博诺姆医生咧开嘴笑着回答,看向他诊断仪上的浮动全息读数,读数被绘制成一个彩球——这次是红色的,呈现在鞋盒大小的长方体上,医生可以借此进行分析。“如今,还能保住工作就算是走运了。”
“是啊。”巴杰瓦说。他知道,要是他再多说几句,对话就会朝着叛国的方向发展下去,于是,他让自己的话音停在了那里。
博诺姆医生从一只小塑料盒里取出一台超声波照相机,调暗了灯光。年迈的医生朝着巴杰瓦温和地笑了笑,在努力摆弄相机时,又露出了某种迷惑不解的表情。
“好了,别动。”他说,“抬起你的双臂。”巴杰瓦照做了。然后传来了四声微弱的哼鸣——这就结束了。
年迈的博诺姆医生颤巍巍地将相机放在一个湿钛制鹅颈管基座上。镜头上方,两只可怖的蓝白色生物计量眼被唤醒了。他擦了擦相机顶部,像是在爱抚一只小白鲨鱼。一瞬间,相机将巴杰瓦身体内部的四维病理学推断投射到了墙壁上。
巴杰瓦注视着一颗肿瘤如同白色的花瓣般在墙壁上绽放开来。就是它——在他右肺叶上绽放的一朵苍白的死亡之花。
博诺姆医生的脸垮了下来,紧张地瞥了瞥巴杰瓦。
“可我不抽烟啊!”巴杰瓦说,“这不可能。”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博诺姆医生用嘶哑的嗓音说道:“如今,我们能做的很多——即便是针对肺部。”一瞬间,他似乎重整旗鼓,微微站直了一些,自信满满地开了口:“眼下,这些只不过是所谓的‘即将出现的阴影’。不过你需要一位肿瘤医生,可能还要考虑戴上一两天的尼克萨尔帽,好消除过度紧张的情绪,可以吗?”
“我是不会戴那种帽子的。”巴杰瓦答道,克制着自己话音中的烦躁语气。博诺姆医生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博诺姆医生点着头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了这位同行的肩膀上。
“这么说吧,我不会声称自己理解你的感受。”他说,“老实说,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他关掉超声波照相机。屏幕伴着一声短促的尖叫声猛地关闭了。“不过情况已经和二十世纪时不一样了,不是吗?我很抱歉,巴杰瓦。但这不是死刑判决。感谢上帝,你处在遗产级别的服务系统中。”
“上帝才懒得管我呢。”巴杰瓦答道。
巴杰瓦医生得了初期肺肿瘤。他知道,这种病是能治的,并不一定是什么绝症,但五年的存活率仍旧只有百分之五十。即便是在人类寿命长达一百二十多年的时代,全新的转移性癌症和新近出现的侵袭性病毒综合征仍是医学重要的敌人。问题在于,对于富人来说,各种新设计的、改良版的、畅销的身体模块的发展——尤其是核心模块(可以轻易翻新除大脑之外的主要器官)和永联牌产品(合成纤维连接纤维套管),以及新型软骨化疗法,早就替代了以大量研究为基础的疗法探究。对剩下的所有人来说——尤其是贫民,尼克萨尔帽和普通的麻醉药物,甚至是弗洛特,就能让癌症的威胁减少。
巴杰瓦离开博诺姆医生的办公室,朝着自己的停车位走去。他发现自己默默回想起了童年时的一部分祈祷词。“Gaavai,kotaan.Havai kisai taan.”他记得,“有人歌颂他的力量。谁拥有那样的力量?”
一则葡萄适[16]的广告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角膜上——在步行穿过伦敦的中心地带时,你不想要的这类视觉信息就会蹦出来。要想摆脱白天突然弹出的角膜垃圾信息(天黑后,弹出率会大幅下降),有好几十种等级可供选择。你不得不支付一大笔月租费,才能远离所有的广告。即便收入水平比较高,他还是无法负担顶级的服务(虽说近些年,许多人的大脑已经适应了角膜垃圾信息,开始将其部分屏蔽——当局的技术团队仍旧无法攻破这一神经学“变异”)。一个胸部丰满得有些违背常理的深色头发裸女带着受惊的表情摇晃着一瓶葡萄适,手法显然十分猥亵。“出色表现,唾手可得。”她娇滴滴地说道。当然,这样的画面打断了巴杰瓦的思绪,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
国王想要知道自杀性狂热组织为何能够如此壮大?他冷冷地暗自忖度。
他并没有为癌症的事情感到悲哀——还不至于。他怒不可遏,不过这反而驱使他将所有的感情压抑了下来,仿佛它们所附带的强烈情绪和混乱思绪是能够被理解、控制和溶解的细胞突变。要是时间允许的话,他突然很想赶往肯特的菲利普·K直升机坪。他每周六就是在那里接受太阳能直升机培训的。他想象着,把自己绑进直升机肥厚的生物座椅里,将注意力和双手集中在太阳能直升机的控制面板上,他就能飞离地面,穿过英国阴冷的蓝天。这样一来,也许,只不过是也许,他就能开始支配这个新敌人了。
而卡斯伯特似乎对控制自己的思想或身体没有任何的兴趣。巴杰瓦觉得,他需要为了他们两个人这样做。
巴杰瓦告诉自己,他要尽自己所能让卡斯伯特和他如鲜花般绽放的精神长久地远离平等镇定机构,因为它旗下的心理学家对于善良的全科医生和携带所谓“不健康成分”——对于这个词,陛下的政府态度模棱两可——用心险恶的公民并没有多少耐心(弗洛特是合法的,但众所周知,平等镇定机构的官员对沉溺于这种饮料的酒鬼却怀揣着极度的憎恨。在他们眼中,这些酒鬼和社会经济寄生虫差不多)。
他是不会放弃这个老头的。在新政权统治的世界中,在弟弟因过度服药而死的世界中,仍有一丝机会,可以挽回对于善的那种简单信念。尽管机会渺茫。
卡斯伯特真的太离谱了吗?所有人都会对动物感兴趣,巴杰瓦告诉自己。他本人就十分欣赏老虎。他仍旧记得自己孩提时听到过的一个故事,讲述的是一个能与豺狼、水牛、狮子甚至是皮帕尔树交谈的名门望族。他沉思道,半数的童书故事中不都包含着会说话的动物吗?任何一天的下午,你都能在海德公园里看到至少一个老头正唠唠叨叨、十分亲密地和自己的小狗说话,不是吗?
“我觉得,你并没有自己想让我们相信的那么疯狂,对吗?”几天之后,医生对卡斯伯特说,“你是个喜欢动物的弗洛特成瘾者,总得来说是这样,不是吗?”他满口都是亲昵的贝斯纳尔格林口音。
卡斯伯特沮丧地笑了笑:“可我不算是‘正常的’,至少对你来说不算,对吗?”
“你需要的只是戒掉弗洛特,还有固执己见的毛病。这两样就占了问题的九成。求你了,兄弟。”
巴杰瓦医生开始不住地咳嗽起来,这一次还伴着令人心生恐惧如同纸片被风吹动一般的喘息声和水泡音。卡斯伯特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试图用一只手臂环抱住对方。毕竟,他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人类朋友。
“我没事。”巴杰瓦医生抗议道——可显然他不可能没事——努力挤出的一丝笑容中充满了绝望的否认。几小滴鲜血喷溅到了卡斯伯特的前臂上。“别这样,兄弟。我已经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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