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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马可仓皇失措,完全没有注意到船与船之间的木栈道上有许多愉快享受着明亮阳光的人。

  他被发现了!他安稳的日子突如其来结束,美好未来的希望也转眼幻灭。而且,死者的目光烧灼着他。

  基本上,他只有一条出路:尽快离开哥本哈根,而且必须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他知道佐拉的手下很快会找上凯和艾维,脑袋不需太灵光,也能想象他们两个会遭遇什么样的下场。不行,他不可以把他们交给命运处置。

  马可的目光飘过船桅,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前方多危险,首要之务是打电话警告凯和艾维,再思索如何潜回住所,拿走他的东西,尤其是攒下来的钱。没有这笔钱,他根本走不远;没有钱,他会倒退回好几个月以前。

  他还必须走访雇主们,索取尚未给付的薪水,那些钱凑一凑也是一笔。

  马可触摸自己的脸。红发男子的脸一直徘徊在他脑中。多么可怕啊!但是他思考得越久,越发清楚,纵使荒谬冒险,仍必须返回贴着寻人启事的广告柱。若不仔细调查这件事,他永远无法了解为什么爸爸会……

  ※※※

  史威纳密勒电车站里还设有投币式公用电话。马可拿起话筒,闭上眼睛,试图回想洗衣店的电话号码。最后的数字是什么?386还是368?可恶,号码储存在手机里。要是赫克特……

  试了第五次,终于确定了。电话的讯号音规律地像节拍器,一会儿后,跳到录音机。

  「这里是凯维快速洗衣店。」他听见艾维柔软的声音,「可惜现在非营业时间。请您……」

  马可惶惶不安挂断了电话。为什么他们不在店里?难道佐拉的手下已经过去了吗?不,他们不可能这么早休息。老天啊,他现在无法靠近他们的房子,该怎么做才能警告他们?

  他忽然记起洗衣店为什么关门了。今天是星期三呀。凯的膀胱有问题,约了医生,艾维答应陪他一起去看病。他现在也想起几个小时前经过洗衣店时,看见玻璃门上挂了「今日休息」的牌子。

  他忧伤地凝望着水面,沉浸在摇晃的帆船、微咸的海风与海鸥沙哑的叫声所营造的宁静风光中,发愣了一会儿,然后心情沉重地迈开步伐。

  从海滩大道与奥司特布洛街交叉口直接走到古纳‧努‧韩森广场,只有六百公尺的距离。虽然马可在人行道或者街上没发现不寻常的事情,还是决定绕道耶格路,穿越菲勒公园,公园里的新绿树木和灌木丛可以提供他保护。

  短短几百公尺,却几乎花了半个小时。林木间到处是享受日光浴的人,衣服披挂在树枝上。谁知道佐拉的走狗会不会混在这些人里?和其他人一样脱光衣服是最完美的掩护,他们身处其中也不会感觉扭捏尴尬,因为在佐拉的地盘上更加开放。

  马可目光敏锐地观察着占纳‧努‧韩森广场,从一旁慢慢接近。广场上人群熙来攘往,衣服颜色五花十色,目不暇给。随时可能会有个颜色迅速奔来,将他扑倒在地;或者坐在咖啡桌旁背对着他的其中一个背部,最后发现是赫克特。他要注意的细节多得不可思议。广场的咖啡桌全坐满了人,即使是地上,也有年轻人三五成群坐着。

  梯子竟然还留在原处,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就连浆糊桶和其他工具也在纪念碑后面。是赫克特故意把东西留在那边吗?当成用来掳获他的诱饵?

  不过,很有可能是行人对此没有反应。根据多年的经验,他知道发生事情的时候,丹麦人宁愿保守一点。受害人在街上遭到扒窃而大声呼救时,他有好几次机会被拦下,事实上却从来没发生过。这种被动性格当时赋予了他安全感,如今却让他神经紧张。

  马可小心翼翼走近广告柱,忽地停下脚步,彷如五雷轰顶──寻人启事居然不见了!而刮刀竟躺在地上。

  他的思绪飞快运转。赫克特看见他盯着寻人启事瞧了吗?嗯,赫克特撕下启示的可能性很大,好拿给佐拉看,向他报告马可对寻人启事很有兴趣。

  但是马可很快抛开这个想法。赫克特应该不知道死人的事情。何况他笨得要命。在他有限的脑容量里,一定没有注意到那张寻人海报。

  马可瞪着原本贴上海报的地方。他妈的该死!他很可能需要海报上的讯息啊。

  「喂!」有人在背后叫他。

  马可吓了一跳,正要拔腿就跑。

  「嘿,就是你呀。我拿了一张你刮下来丢在地上的海报,希望这样做没有问题,否则我就放回去。只是我妹妹去听过那场演唱会,我希望送她……」对方高高拿着一张海报,和他一起围坐在地上的女孩子们咯咯笑个不停。

  马可松了一口气。那是昨天在大会堂举行的莎黛演唱会海报。他飞快点了一下头,然后把梯子拿过来。地面烧灼着他的脚,他已经在这里站太久了。他把工具背上身,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但是也不敢就这样把东西留在原地。

  如果我动作快点,马可心想,或许还可以走遍这段路,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寻人启事。

  之后去分发中心领钱,再去找城里找其他雇主。如果佐拉的人找上门,要他们绝不能说自己认识他。他必须让他们彻底明了事情的严重性。

  然后,他要想办法找出这个威廉‧史塔克的背景。

  晚上,他再想办法溜回直到今早都还是他的家的住所。只希望佐拉的手下没有翻遍那里。凯和艾维现在人在外面,实在是很幸运的事。

  他迅速环顾一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张开双手。亲爱的主啊,他心想,如果他们真的出现了,请您别让他们伤害凯和艾维,也希望他们不要发现我的钱。

  他把话重复了一遍,以强化祷告的内容。妈妈曾经告诉过他,上帝非常看重这一点。他睁开眼睛,试图冷静下来,但是很难做到。光是想到放在壁脚板里的钱可能被发现,他就全身冰冷。他的未来全系在那笔钱上。

  ※※※

  两个钟头后,就在马可几乎要放弃时,终于在史坦路发现要找的东西。那里贴了两张寻人启事。

  他小心撕下启事,折起来放在衬衫底下。说也奇怪,他既感到松了口气,却又不禁忧心忡忡。他弄到自己想要的讯息,同时感觉接下了一个沉重的责任。

  他必须查出这个男人和他爸爸与佐拉之间有何牵连。这个问题的答案牵动着许许多多的事。

  要是能向警察告发佐拉,却不会牵运到爸爸就好了。但是如果爸爸涉入太深,要怎么才能让他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呢?

  马可两手抱胸,一想到此,不由得伤心难过。毕竟还是很爱爸爸,不过也痛恨着他,因为他懦弱、犹豫,宁愿屈就在佐拉的影子底下。马可有多少次希望能够拥有一位过着正常生活的爸爸,拥有真正的家庭生活,而不是现在那种大家族的日子。和妈妈一起,而不是和佐拉。然而,马可在很久以前就放弃这个期望了。

  不,他必须冒险抓住机会。

  ※※※

  马可本想到图书馆搜寻数据,但是不敢去。所以他决定到卡辛位于北弗哈芬街最破旧区域的网咖。北港的公车站牌就在那附近,危急时,他可以穿越庭院跑过去。他坐在最后面角落的计算机前,上网搜寻威廉‧史塔克的名字。

  没想到竟然跑出成千上万的结果,即使局限在丹麦语网页,也还有好几千条。

  大部分网页内容都一模一样,不外乎是转载或者转贴来的。消息明确而清楚:威廉‧史塔克不是什么穷困潦倒的可怜虫,不是忽然间受够了廉价旅馆、宁愿跑到街上睡在破烂睡袋里的游民,也不是喝得醉丑醺神智不清的游手好闲者。威廉‧史塔克显然是个完全正常的一般人,有一份值得尊敬的工作。虽然马可搞不太清楚他的工作内容,看起来好像是在政府部门任职。但总之,他从喀麦隆出差回来后,人就失踪了。马可就了解这么多。

  马可从屏幕移开目光,望着网咖斑驳褪色的墙面,心里忽然出现一股不寻常的感受。这个威廉‧史塔克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不见踪影?背后究竟有什么原因?网络上找不到任何相关的线索。不过,马可至少知道史塔克的年纪和失踪时的住家地址,另外也知道失踪者在下落不明五年后会正式被宣告死亡,以及史塔克留下了女友和雄女。

  马可在www.krak.dk网站查询寻人启事上的电话号码,但毫无所获。他干脆直接上Google查询,但并未期待会有结果,毕竟大家经常更换手机号码。没想到竟出乎意料被他找到了:号码出现在一个显然已经病入膏肓的女孩网页上,她希望能和有类似病症的人联系。

  马可昏昏沉沉地瞪着在他眼前屏幕上发光的名字:女孩叫做蒂尔达‧克里斯多佛森,网页上的寻人启事提到她的继父失踪了。她的继父,被马可的爸爸……

  这个念头是如此可怕,马可根本不敢继续往下想。

  网咖门口忽然闪入一道明亮的光,照进咖啡馆内部。马可吓了一大跳,惊慌地左右张望。有个男人穿着及膝的印度库塔长衫走了进来,直接走向卡辛,与他互相拥抱。没有危险,谢天谢地。

  马可站起来,走向那两个男人。「嘿,卡辛,可以跟你买手机吗?」他问:「我的手机不见了。」

  印度老人没有讲话,向他的朋友比了个手势,请他等一下。

  卡辛把马可带到后面一个并未布置成印度风的房间,墙面刷成浅色,摆设了各式各样附带抽屉的宜家家具,还有黄绿斑点的办公椅和流泄出古典音乐的录音机。

  「这里,拿一个去。」卡辛拉出一个抽屉。「我有一大堆旧手机,但是你得自己买SIM卡。你需要能够打国际电话的卡吗?你也可以在这里买。」

  「谢谢,不用了,一般的预付卡就行了。你有二百克朗的吗?」马可从口袋拿出皮夹。「可惜目前只有五十克朗,但是你知道你可以信任我的。」

  从卡辛的表情判断,这句子他听到太多次,已经懒得生气了。

  「没问题。」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说:「速同上网的费用,你一共欠我三百五十克朗。」

  「谢谢。我可以再用一会儿计算机吗?我有几个电话要查。」

  ※※※

  打了几个电话,结果让人沮丧透了。蔬菜行、杂货店、自行车店的老板和派他贴海报的人全都气炸了。

  佐拉的手下已经找上他们,威胁他们若不立刻吐出马可的消息,就要砸了他们的店,所以他们全都乖乖吐实。即使如此,杂货店的柜台还是给砸了,老板免不了被揍了一顿。他们的怒气中蕴含着猜疑:马可究竟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来往,得这样急急忙忙忽然躲起来?他真的是罪犯吗?甚至是个黑道份子?

  突然之间,马可感觉寂寞又笼罩了他。

  最后他自暴自弃拨打那个生病女孩的电话,也就是寻人启事和她网页上的号码。电话讯号音响了几秒之后,出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您拨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他没有拨错号码,看来电话没人使用了。

  一整个白费力气。

  ※※※

  凯和艾维家斜对面那扇大拱门,平常总聚集了一些青少年抽烟或调情抚摸,地上有一大堆烟蒂,墙上靠着各式各样的无主自行车。马可正挨着墙,费力地张大眼睛,瞪着对面楼上暗沉的窗户。

  他感觉自己像是站了一个世纪,至少没有少于一个钟头。但若有需要,他会持续多等几个小时。只要楼上屋里的灯没有亮起,或者他没看到凯或艾维的人影,绝对不敢现身走到街上。

  好几对年轻情侣走到他的藏身处,等他们察觉他没有打算让开时,纷纷开口辱骂。

  但是马可几乎没有意识到他们,心思全放在凯和艾维身上,以及他藏在屋里的存款,同时还思索着没能用的电话号码,该如何和那个蒂尔达取得联系。要是他不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史塔克、佐拉和他爸爸之间的关联,根本别想先拿着寻人启事到警察局去。

  幸好他手里有地址。搞不好还有人住在史塔克的房子里,也许能和他谈谈。

  马可还没看见浮现在西下落日前的人影,就已听见艾维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艾维走路有点一瘸一拐。他提着两个塑料袋,可能是从洗衣店拿回来的,只要有东西需要分类或得查核账单,他就会带回家做。看来从医院回来后,他还去了店里。但是凯没和他在一起,去哪里了呢?真的生病了吗?所以艾维的脚步才如此沉重?还是纯粹只是太累了?

  马可眉头深锁。有些事情不太对劲,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要是佐拉的人躲在黑暗的屋子里怎么办?马可没有多加犹豫,就从拱门底下走了出来。

  艾维认出是他后,脸上漾起温暖的微笑,一个多愁善感老爷爷的笑容。不过他显然很快就感觉到不太一样,窗户漆黑一片,以及默不作声的马可。

  「马可,你怎么站在这里?」他不安地望向楼上的家。「没人在家吗?」

  「凯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他真的不在家吗?」艾维脸上的笑容转眼消失。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上去。我以为你们一直在一起。」

  「哦,天哪。」不难猜出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忽然被莫名的恐惧攫获,急着要奔上楼去。

  「等等,艾维!」马可喊道:「你现在不能进去!里面可能有人!某个其实冲着我来的人。」

  艾维注视着马可,目光里反射出无法形容的失望。接着,他不顾警告,丢下塑料袋就往前跑,两、三步即越过街道,跑进房子里。几秒后,二楼的灯亮了。

  马可整个人靠在墙上,打算一听到屋里传来声音,或看见大门猛地打开,即刻拔腿狂奔,不管他这种行为有多懦弱。他心脏咚咚跳动如波浪鼓,一想到体现在佐拉身上的一切邪恶如今透过他散播开来,不由得全身猛打颤。然后又想到了壁脚板后面的钱。想到这个,他尤其觉得羞愧。

  「马可!」艾维的喊叫响彻整条街道,然而那并非求救的呼声,而是切切实实的怒吼。马可非常熟悉佐拉发出这样愤怒的叫喊,但从未在艾维身上听过。

  他的双眼飞快搜索着四周。四下一片宁静。

  他横过街,跑上楼去。家门敞开着,里头传出艾维的声音,还有听不太清楚的声响。

  玄关某种程度就像通往其他房间的序曲,预告了房子的内涵和气氛。从小小的几平方公尺,便能得知屋主喜欢什么,或者醉心何事。凯和艾维的玄关有许多已逝演员的照片,尤其是裱在高级桃花心木和银制相框中的女演员照片。挂在墙面的照片摆设得像北意大利教堂里庄严的画作,马可每每都能在此获得慰藉。如今这些偶像的照片全部被丢在地上,相框毁损破裂,玻璃碎成一地。马可一看见这团混乱走廊底端,有双拖鞋露出客厅门口,心脏简直要停止了。

  他注意着脚下的混乱,一边走过去,一边迅速看了其他房间一眼,里头全部遭到蹂躏破坏。

  客厅里,艾维蹲在凯旁边,抱着他的头。谢天谢地,他还活着,眼睛是睁开的。但是,情况也可能并非如此。他的脸上和周遭地面全沾满了血。

  「你做了什么,马可?」艾维的声音非常刺耳。「那些人是谁?你绝对不可以再牵连我们了,听见了吗?你知道对方是谁。快说,赶快说!」

  但是马可只是不住摇头。不是因为他不想回答,或者无法回答,实在是羞于开口。

  「叫救护车,动作快!然后离开这里,滚!别再让我看见你,懂吗?快滚!」

  马可打电话叫救护车,艾维在一旁啜泣,想要安慰他的另一半。马可无声地溜进自己房间,想打包行李,发现壁脚板没被动过,松了一口气。艾维这时跟着冲了进来。

  他的脸苍白如死灰,因为愤怒而扭曲不堪。他一面殴打马可,一面大叫:「把你的钥匙交出来,你这个吉普赛坏胚子。立刻拿来!」

  马可请求至少让他把东西拿走,但是艾维气红了眼,猛打个不停,根本听不进他的话,还夺走马可的钱包,寻找钥匙。

  然后他把马可的东西从窗户丢了出去,除了床罩和藏在壁脚板里的东西。

  躲在对面拱门底下耳鬓厮磨的情侣幸灾乐祸地欣赏着这一场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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