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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过滤有能力制造该精密零件的中小企业工厂,并确认首都圈内的武器弹药流通状况;细查非法入境者的偷渡管道,再透过难民的社群人脉蒐集证词;接著筛选出可能成为攻击目标的地点或活动;警方强化重要人士的护卫工作,更与各相关单位密切联繫,彻底分享蒐集到的资讯——议定以上搜查方针并分配职责后,会议宣布结束。

  搜查员几乎离开,唯独由起谷在座位上发愣。突然,有人拍了拍肩膀。转头一瞧,原来是夏川主任。这阵子他忙得连理髮也没时间,理成平头的头髮变得半长不短。他领著由起谷走上一层楼,进入无人使用的小会议室。

  「什麽『实质合作关係』,不就是没成功阻止未成年士兵自爆时,想拿我们当挡箭牌。」

  室内没有第三人,夏川忍不住抱怨。由起谷与夏川是警察学校初任科的同学,平常就是推心置腹且无话不谈。夏川的埋怨并非没理。一旦日本发生未成年少女自爆攻击事件,警界势必遭受前所未有的舆论抨击。防范这种事,组织须挑出替死鬼,而向来被视为异端的特搜部是最佳选择。

  「那几个从头到尾臭著脸的外事课员,我看了就有气。明明搜查行动是他们当主轴,竟然只派十二人参加会议。清水部长与沼尻参事官除了一开始的寒暄,一句话也没说。还有,会议地点不是该选在他们那边吗?为什麽在我们的会议室举行?」

  「外事本来就神祕兮兮,应该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们手上多少筹码。」

  「这样偷偷摸摸算什麽共同行动?部长真是的,到底在想什麽?」

  「我想部长应该一清二楚。他愿意承担风险,或许就是想彻底杜绝恐怖攻击。」

  夏川挑一张椅子坐下道:「话说回来,那个全是女人的组织底下的少年兵……啊,不对,应该叫少女兵?这名称令人头大。仔细想想,《少年法》不也适用在少女身上?所以叫少年兵应该也没错?总而言之,现在时代太骇人。」

  「是啊。」

  「听说拉德纳警部十多岁时就是响噹噹的恐怖份子。我一想到一大堆那种人潜入日本,不由得心裡发毛。当然拉德纳警部从前到底干过什麽,我们都是一无所知的。」

  由起谷再次回想起头戴深蓝色帽子的少女。作风大胆而没有丝毫迟疑,动作敏捷如猛兽……确实让自己联想到拉德纳的战斗方式。

  「对了,由起谷,听说你昨天将帝都联合的混混教训一顿?」

  夏川似乎看由起谷有些沮丧,故意改变话题。

  「是啊,昨天放假,却因为那件事留在麻布署到三更半夜。他们说我有防卫过当的嫌疑,横山也气得说要告我,幸好后来找到目击证人,化解危机。宫近理事官把我骂了个半死,说他从今天早上就为了这件事在广报与监察间来回奔走……」

  因为对象是夏川,由起谷一时安心地脱口道: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我。」

  夏川一听这句话,登时满脸后悔。他很清楚由起谷不愿提起过去放荡的日子。

  虽然气氛变得尴尬,夏川还是挤出豪迈的语气。

  「听说对方突然找一大群人攻击你?要是我,一定会用柔道技巧把他们一个个摔出去。不在现场太可惜了。这不必放在心上,或许这麽说不妥,但辖区员警们难得对你讚不绝口呢。大家都说特搜部的人教训帝都联合一顿,干得太好了,出了一口怨气。我的部下本间及成濑也说由起谷主任真是男子汉。」

  由起谷听到夏川热血的鼓舞,不由得露出笑容,逐渐抛开不祥的预感。

  ——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麻布署的员警也说过,近年来辖区内多了不少东欧移民,那少女肯定是其一。他勉强挤出开朗的声音道:「总而言之,很晚了,明天再正式展开调查吧。今晚我们喝点啤酒再回家。」

  「噢,真是好主意。」

  夏川露出鬆一口气的笑脸。

  冲津送走清水、沼尻、曾我部等公安部门官员后,带著城木及宫近两名副官搭电梯前往厅舍地底下的研究室。

  「部长,这真的好吗?公安找我们合作,可见得这案子多棘手。」

  宫近在电梯内忧心忡忡地问。冲津若无其事地答:

  「警备局的长岛教了清水这一招吧。」

  「若是如此,这场行动对我们太危险了。曾我部课长也不晓得能不能信任,以他的口气,我实在放心不下。要是有万一,我们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你现在说的危险,是政治立场上的危险吧?但如今国民将面对的是真正的生命危险。我们身为警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冲津义正词严,宫近一时语塞。身为人民的公僕,这确实理所当然。但这番话太冠冕堂皇,就连平日常与冲津站在同一阵线的城木也猜不出上司的真图,选择沉默不语。

  电梯抵达地下七楼,门打开。这一层是技术班的地盘。

  新木场特搜部的厅舍地底下有巨大空间,兼具研究设施及工厂。特搜部是在《警察法》《刑事诉讼法》及《警察官职务执行法》修正后,政府设置在警视厅内的新部门,英文名称——Special Investigators, Police Dragoon,缩写SIPD。而这个部门的核心装备,正是「龙机兵」。铃石绿率领的技术班日以继夜地在这裡对龙机兵进行维修、调整及研究分析。

  三人通过层层防护关卡,进入内部会议室。城木与宫近的神情有些紧张。他们两人是警界高阶官员,平日忙于处理省厅间的沟通协调,极少有机会进入地下研究室。

  技术班的铃石主任与柴田技师,早在会议室裡等著冲津部长等三人。冲津此行是要询问关于机甲兵装安瑟的硬体详情。姿等三名攻坚员已坐在绿与柴田的对面等待。这次的会议与刚刚不同,与会者全是特搜部的自己人,但无人缓和气氛地天南地北閒聊,整间会议室反而笼罩在凝重的沉默中。

  这让绿再次惊觉自己比谁都更紧张,过去从没这麽紧张过。

  身高一五六公分以下的人才进得了的驾驶舱,连绿也不合资格。世界上竟然有女人或小孩被迫进入那样的空间,从事战斗或恐怖行动……身心正常的人都无法原谅这样的行径,何况绿是恐怖攻击的受害者家属。无论如何都要让搜查顺利的压力,令绿的两侧太阳穴隐隐抽痛。

  不一会,冲津部长等三人走进。

  「开始吧。」

  冲津坐下后说道。白袍的柴田技师于是按下电脑键盘。柴田比绿大两岁,虽然绿是主任,但关于「背向式」驾驶舱的细节,柴田更清楚。椭圆形桌面上的萤幕出现安瑟的3D立体结构图。背面舱门开启,一具代表驾驶员的红色人偶坐进,背部朝著机体前方,也就是机身前进方向。

  「各位都知道,安瑟是以世界最小型机甲兵装为目标所设计的机型。一般而言,能让体积达到最小的驾驶员配置方式是『坐在臀部』,也就是将驾驶舱设计在相当于机体骨盘的部位。但如此一来,驾驶员的双腿势必得垂在机体的胯下,由于中弹机率很高,当然须配备防护装甲,这会让机身重量大幅增加。不仅如此,容纳驾驶员腿部的部位会对机甲兵装的动作造成阻碍,使机体难以做出前倾或伏倒姿势,但这些姿势在实战上都相当重要。」

  柴田有著天生的科学家性格,用字遣词有些累赘,但语气明快流畅。

  「解决方法有两个,其一是将机体的腿部设计成逆关节结构,膝盖关节向后折弯,也就是俗称的『鸟脚关节』。但『鸟脚关节』与人型关节比起来有动作容易过大、不适合走下坡路、在格斗战中容易处于劣势等缺点,因此初期便遭淘汰。另一个办法,是将驾驶舱设计为『背向式』。设计刚公布时,引来各界人士的讪笑,但事实证明在实用上没有问题。原本外界担心视觉讯息与身体感受到的重力相反会导致脑袋混乱,引发类似晕车的症状,但研发团队经过实测,发现进行一些简单的训练,就可以轻鬆克服这个症状。」

  冲津听到这裡,朝姿瞥一眼。满头白髮的佣兵默默点头,认同柴田所言。

  「驾驶舱放在后面,前面的装甲就能加厚,增加驾驶员的生存率。加上重量分配合理,优点著实不少……」

  宫近越听越不耐烦,正要开口斥骂,冲津早一步道:「谢谢你,柴田。但我们当前问题是如何对付少年兵。若遇上驾驶安瑟的未成年少年,有没有办法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制伏?」

  柴田似乎完全没察觉惹恼上司,一派轻鬆地道:「安瑟也是机甲兵装,若要以机甲兵装制伏,致死率不会不同。不过……倒有一点可以利用。安瑟基于其『背向式』设计,驾驶员要看到外界景象只能仰赖机身摄影镜头。其他机甲兵装虽然一样,但主影像系统损坏时,一般而言还可以切换为副影像系统。此外,机甲兵装多半会配备光学潜望镜等紧急迴避用零件。就算这些都坏光了,大不了打开舱门,就可以看见前方——但以上这些因应措施,安瑟都做不到。让体积达到最小,安瑟捨弃副影像系统一类的配备。因此,主影像系统的保护壳做得非常坚固。总而言之,破坏摄影镜头,就能让安瑟失去战斗能力。」

  冲津转头询问:「姿警部,这可能做得到吗?」

  「老实说很难,但有一试的价值。只要破坏摄影镜头,理论上确实能让安瑟动弹不得。打开舱门也只能见到背后的景象,何况听觉也是左右相反,再老练的驾驶员也很难短时间恢复战力。」

  城木与宫近听了姿这番话,不禁鬆口气。能否顺利解决少年兵的问题,对两人的官运前程将有极大影响。倘若可行,就能避免背负令未成年嫌犯死亡的责任。

  但姿接下来这句话,却朝两人泼一盆冷水。

  「但我得确认三个问题。」

  研究室内全区禁菸,冲津只能将没点火的Montecristo牌细管雪茄拿在手裡把玩,缓缓说道:

  「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敌机几架?我们的龙机兵仅三架,要是敌机数量太多,当然应付不来。」

  「问得很好,但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在採取实战行动前会尽量蒐集情报。下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战斗中稍有闪失就可能杀死对手,这风险无法避免,你们是否有心理准备?」

  「这是当然,责任将由指挥官背负,不会落在你们头上,这样可以吗?」

  「明白了。」

  绿、柴田、城木及宫近屏住呼吸凝视著姿。如今两人议论的主题不再是机甲兵装的硬体问题,而是如何处置人命。除了姿,奥兹诺夫与拉德纳同样须搭乘龙机兵与安瑟交战,但两人安静倾听,毫无表情。

  片刻,冲津又问:「第三个问题是什麽?」

  「日本警察如何界定少年兵的立场?未成年的战争被害者,单纯的恐怖份子?」

  这个问题最关键。

  所有人沉默不语,甚至不敢喘一口气。

  冲津身为指挥官的决断力,正在承受著部下们的考验。

  「关于问题的正式回答,将由国家公安委员长或官房长官提出。」

  「你想逃避责任?」

  「我区区一个部长,没资格代替整个政府发表正式见解。」

  「这跟你刚刚的第二个回答不是矛盾吗?」

  冲津熟稔地将细管雪茄塞进盒裡。

  「一旦机甲兵装危及百姓生命安全,我们就须全力阻止并制伏。你们依照契约执行命令就行了,至于敌机驾驶员的身分如何界定,不是你们操心的事。」

  自诩战斗专家——当然在其他人眼裡也是的姿,似乎颇满意答案。

  「明白了,若接到命令,我会立即行动。」

  但同样身为攻坚员的奥兹诺夫却露出迷惘的神情,与城木、宫近互相对望。

  至于平日宛如寒冰般冷漠而空洞的拉德纳,脸上更闪过一丝徬徨。

  绿看在眼裡,内心的震惊远超越预期。

  从前绿曾因IRF的恐怖攻击而失去家人。莱莎.拉德纳如今虽与日本警视厅签约,成为警视厅特搜部的附属警部,但她当年正是IRF内部拥有「死神」称号的处刑者。对绿而言,拉德纳是冷酷的杀人魔,是不带感情的活死人。正因这样的特质,拉德纳才能有如机械般冷静地完成一件又一件不可能达成的任务。而这样的亮眼成绩,让绿勉强承认她身为一名警察——或说身为龙机兵驾驶员的存在价值。

  为何拉德纳警部在这时露出那种表情?

  她穿著灰色衬衫,外头披著暗橄榄色的防寒连帽大衣。此时她恢复完美的扑克面孔。而那件连帽大衣裡藏著火力强大的手枪,这是杀人而设计的装扮。

  绿忍不住想嘶喊。

  ——眼前不就有十多岁就当过恐怖份子的人吗?一个夺走无数生命的罪人!关于少年兵的事情,问她不就得了?

  「铃石主任,妳怎麽了?」冲津部长的声音让绿回神。

  「我认为目前手边的资料还不足以决定制伏安瑟的最佳策略。」绿勉强挤出回答。

  「这也有道理,我会尽可能各方面蒐集有用的资料。」

  冲津点点头,似乎认同绿的想法。但绿的直觉在告诉自己,不管是宛如恶魔般的上司,还是拉德纳本人,都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结束会议后,城木理事官回到办公室的座位,深深叹口气,开始用专用电脑搜寻过去相关案例。此时过了凌晨两点。

  乌干达的反政府组织——圣主抵抗军LRA曾与日本的医疗器材制造厂「本川制作所」多次祕密接触。特搜部调查后发现,本川制作所正在研发少年兵专用的义肢。那是一种将压电元件技术利用在肌电义肢的驱动及感压上的新产品。虽然名为义肢,但形状与人体的四肢完全不同。那是专门操纵机甲兵装而设计的特殊装置,因此形状古怪。军队会将绑架来的少年砍断手脚,并将断面连接在固定机甲兵装内的义肢上。由于少年的神经系统尚未发育成熟,因此适应能力远高于大人。据说这能让机甲兵装的反应速度超越一般常人。

  如此惨绝人寰的做法,宛如一场噩梦。但特搜部最后并没有针对这一点追究刑责,因为制造厂从头到尾都坚称在研发一般医疗器材。特搜部与相关省厅间协商后的结论,是他们的行为与禁止武器输出的现行法规牴触与否尚有争议。特搜部迫于无奈,只好对来到日本的LRA干部以其他罪名申请驱逐出境处分,也就是採取眼不见为淨的消极做法。

  在长期内战的中非地带,地方军势往往会袭击村庄,绑架年幼孩童,利用暴力及毒品洗脑,让他们成为士兵。至于村裡的少女则沦为性奴隶,或成为杀敌有功者的奖赏。孩童首先会被强迫杀死自己的亲人或好友,铸下无可弥补的大错,如此一来就不会产生反抗的念头。内战结束,这些孩子也很难回归正常社会。他们往往沉溺毒品,除了杀人与凌辱女性外什麽也不懂。且因他们杀死过亲朋好友,故乡的村庄或聚落也不可能轻易饶恕他们。因此就算把他们从军事组织中拯救出来,他们也会立刻回到暴力的世界。当他们长大,也会有样学样地到处绑架孩童,训练这些人为士兵。宛如地狱的恶性循环导致纷争延续世世代代,一时恢复和平也会死灰复燃。未来的希望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迅速破灭。

  在调查LRA与本川制作所的过程中,特搜部的搜查员意外得知一事,姿从前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杀死了少年兵……这案子每个细节,深深地烙印在城木的心中,根本无须确认。姿俊之是身经百战的佣兵,在世界纷争地区都打过仗,当然包含非洲与中东地区。

  城木不禁暗骂自己轻忽大意。所有人都知道姿的经历,为什麽无人想到这个可能性?或许因为姿平日总一副吊儿郎当,导致众人一直忽略这件事。在战场上与少年兵交战过的士兵往往会罹患重度的忧鬱症或PTSD。城木没从军经验,却不难想像那是什麽心情。

  姿是否也有类似状况?龙机兵三名驾驶员中,唯独他是真正的职业军人,重要性可想而知。若他在这次的搜查行动中出现无法参与作战的情况,不知该如何是好……

  同一时间,攻坚班的办公室兼待命室,姿正默默用心爱的Peugeot牌研磨机磨著咖啡豆。一旁的尤里在办公桌前打报告书。背后飘来美味香气时,尤里转向共用的桌子,若无其事地道:

  「也给我一杯吧。」

  姿在长椅上操作著咖啡壶。他抬起头,兴致盎然地回应:

  「今天吹什麽风来著?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要来喝。」

  姿一边说,将咖啡倒入杯裡。事实上桌上打从一开始就放两支杯子。

  攻坚班三名成员的母语不同,但职场对话时只用日语。不管是俄罗斯人尤里,还是北爱尔兰人莱莎,都在历尽沧桑的人生中学会日语在内的数种语言。

  咖啡的芬芳香气,充塞在深夜的待命室内。两人并没多说,默默喝著咖啡。

  「你那麽担心我的精神状况?」姿突然问。

  尤里没有回答,他默默啜著咖啡,但视线不曾移开姿的脸上。

  「不是一次,是三次。」姿说道。

  尤里一怔,旋即明白那是杀害孩童的次数。

  「第一次在苏丹,第二次在索马利亚,第三次在卢安达。而且对手当然不是一、两个,人数至少都一个小队以上。机甲兵装成群结队杀来,谁知道上头是大人还小孩、男人还女人。不拚命应战,就是死路一条。我知道敌机上是小孩时,战斗早结束了。当然更多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敌机上是什麽人。这占大多数。我杀死的孩童,恐怕比我想的还多。」

  姿淡淡地说到此处,忽然歪著脑袋说道:

  「抱歉,我好像搞错豆子的比例了。」

  「难怪我觉得有点太酸了。」尤里勉强挤出回应。

  「我这边有上等的红糖,要加一点吗?」

  「不用了。」

  「好吧……」

  姿说著,在自己杯裡加入两匙茶红颗粒状的砂糖。

  「说起红糖brown sugar,你知道赖比瑞亚、狮子山等非洲国家流通著一种名叫布朗布朗Brown-brown的毒品吗?简单来说就是在古柯硷或海洛因中加入火药增强效果,当地的游击军都将这种毒品用在孩童身上。手边要是没注射器,就割开孩童的太阳穴或手腕静脉,直接将毒品塞进血管裡。何况没使用毒品,孩童本来就是不懂分寸的生物,他们无法思考自己干下的事情带来什麽后果。我说过,战斗时很难判断敌机裡坐大人还孩童,若勉强找出差异,那就是孩童时常会不顾危险地发动不理性的突袭。战斗会让他们兴奋,产生这是一场游戏的错觉。一旦施打了毒品,行动会更疯狂。因此在战场上,孩童是比大人更骇人的敌人。」

  尤里听著姿的描述,却无言以对。

  当年尤里从莫斯科民警沦为逃犯,在亚洲的地下社会裡与无数恶棍交手,但战场经验比不上姿。姿形容的一切,都令他难以置信。尤里亦遇过自愿加入犯罪组织的不良少年,但绝大部分的对手都是成人职业罪犯。

  「很多士兵杀害年纪跟自己孩子差不多的敌兵,确实会在精神层面留下后遗症。很多国家正因为不希望降低本国军队的作战能力,因此尽量避免将军队送往有少年兵的地区。我明白你担心的心情,但不需要,我的精神没那麽脆弱。」

  姿说完,缓缓喝乾杯中咖啡。似乎完全恢复身为老兵的自信。

  但是……真的不用担心吗?

  当过刑警的尤里,不禁怀疑起姿话中的真实性。或许他故作镇定。但转念又想,接下来得与少年兵交战的人并非只有姿,自己也一样。遇上那样的情况时,有没有办法像眼前这名白髮同事一样故作镇定?

  「而且……」姿搁下咖啡杯。「我们这单位杀过孩童的人可不止我,隔壁那位恐怕比我更多。你要担心,不如担心她吧。」

  「隔壁」指旁边另一间待命室,使用者是莱莎.拉德纳。姿与尤里两人共用,但拉德纳独自使用一间。上头对三名攻坚班成员都下达无限期的备战待命指示。隔壁虽然没发出半点声响,但拉德纳一定在房裡。

  待命室的摆设冷清,仅放置铁制办公桌、置物柜、长椅及一张简易床铺。拉德纳独自坐在如此萧瑟的空间裡,不知心裡在想什麽?她是IRF的恐怖份子,执行过伦敦帕丁顿车站的恐怖爆炸攻击,害死无数男女老少。

  尤里依然缄默不语。

  听说在帕丁顿车站内遭莱莎害死的牺牲者中,还包含她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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