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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计时:0.00.01]

  “我的兄弟,听我一言。第十七军团的战士们,听我一言。这场暴行违背阿斯塔特军团的准则,并忤逆吾父帝皇的意志。以奥特拉玛的五百世界之名,我请求你们停火。与我展开对话。让我们谈一谈。让我们解决这一切。当下的情况是最为悲剧性的错误。停火。我,罗保特基里曼,向你们郑重起誓,如果敌对行动能够停止,我们将开诚布公地进行对话。我敦促你们尽快回应。”

  基里曼将话筒放下,看着盖奇和通讯官。

  “只要我们恢复通讯,”他告诉他们,“就立刻重复播放这条信息。循环播放。不要中断。”

  “是,长官,”通讯官说。

  [计时:0.00.10]

  诸多巨兽苏醒了。超出凡人心智理解范畴的庞大战舰在考斯上空的燃烧尘云中穿行。它们漆黑的躯体从闪亮云团般的残骸中现身,越过灼目的能量漩涡,如同一头头浮上水面的深海巨怪。

  它们不见前路。它们难觅敌踪。它们用短路的通讯系统和残缺的扩音器向那熊熊燃烧的虚空嘶吼着挑战与威吓。它们试着脱离轨道船坞中那些无比庞大的支架,悬臂和泊位,其中一些在绝望出逃时扯开了缆线与气密门。

  一个移动目标更难被击中。这便是它们的逻辑。事实上,一个移动目标仅仅让自己孤立无援。

  第十七军团的战舰让这场杀戮的工作显得分外轻松。它们几乎是庄严地升起虚空盾向前滑行,被焚灭的灰尘和碎片在舰身外围汇成一团明亮的光晕。无数炮台如同咆哮的巨口,沿着轨道伸展出来。能量电池与等离子电容沸腾起来,随时准备释放出致命的火力。它们理应同样又聋又瞎,但并非如此。侦测仪器和目标搜寻系统窥伺着嘈杂的幽暗太空,凝视住奥特拉玛舰队中那些逐渐分散的钴蓝色星船,仿佛它们是冰冷灰烬中的红热煤块,而这是机械神教在其最黑暗的梦境中也难以想象的。那些仪器寻获它们,锁定它们,无情地追踪它们,饥渴地注视一切细节,评估权衡它们的护盾和装甲强度,同时武器系统则转向瞄准,请求弹药。庞大的军火库隆隆作响,炮弹和导弹藉由自动装载机械,甲板间起重机或是弹药滑槽运送上来。

  炮火充满了虚空,如同无数粒种子,如同一阵暴风雪。数百公里长的一束束焦灼等离子和激光在任何观看者的视网膜中烙下残影。主光矛武器喷吐出夺目的能量,释放着光束,光球,或是扭曲分叉的闪电。

  舰船在黑暗中爆裂。来自萨拉曼斯翼的军刀号在刚刚脱离泊位时发生连环爆炸,这艘护卫舰四公里长的船体在内部爆破中裂解。一片暴雪般的导弹如同无数钢针,击中了战列舰纳门尼亚的希望号,在它的上层舰身和舰尾留下了近百个伤口,用白热的烈焰席卷其内部结构。辅助航母告别号与沃斯费汝斯号被一艘第十七军团战列舰的密集舷侧火力所击溃。告别号首先崩解,它的船体在一场核心爆破中四分五裂,如同被延时摄影所捕捉到的一朵鲜花,迅速地绽放,盛开并凋零。匆忙放出的逃生船被超高温的热浪席卷而过。沃斯费汝斯号幸而得到姊妹舰船的庇护,开始转向,但敌军炮火紧随其后,将它的引擎部分化作废墟。排气管和连接器灰飞烟灭,战舰内部承受的恐怖压力导致了引擎反应堆的连锁反应,工程区中一连串如星辰般炽热的猛烈爆炸让舰尾分崩离析。这巨大冲击所引发的压力波将那艘航母的残骸推向前方,迎头撞上运兵船安卓菲利斯号,将其斩作两截。八万条性命在五秒之内不复存在。

  地狱火级战舰纯净之焰号是第十七军团舰队中的一头庞然巨兽,它一边扑向阿瑟提斯轨道船坞,一边肆意释放火力,尽可能地造成连带伤害。它的船头覆有重甲:如同一柄庞大无比的锃亮利刃,仿佛是巨人手中的华丽刻刀,覆满了天使,海兽和雄鹰的雕饰。它从那些停泊在船坞里的小型舰船之中犁过,击碎装甲,撕裂舰身,或是将一些星船劈成两半。坐落在它龙骨主炮位置上的那台主量级激光武器苏醒过来,尖啸着释放出一束湮灭万物的光芒,让试着守护船坞的哨卫巡洋舰奥特拉玛岗哨号在千钧之重的冲击下颤抖不已。那艘巡洋舰试着重整旗鼓,零落的残骸从它焦黑熔融的左舷倾洒出来。它在眩晕中缓缓转向,笨拙地擦碰到辅助设施与船坞悬臂。它饱受折磨的引擎喷吐着云朵般的粉色火团。它升起了护盾。纯净之焰号用充能完毕的激光武器再次开火。奥特拉玛岗哨号周围的护盾甚至没能削弱那道光芒。它们像肥皂泡一样破裂。那光束将巡洋舰的主体部分瞬间蒸发,只剩下环绕着一个白热大洞的铁环。纯净之焰号继续前行,用舰首的电磁冲击波将奥特拉玛岗哨号的悬浮残骸撞到一旁。

  在幽深的引擎室和工程区里,大群锅炉工人与奴隶卖力地劳作着。那些地狱般的炎热房间满是烟尘,被诸多巨型引擎和反应堆的灼目红光所点亮。无数汗流浃背的工人呼吼着,将矿物燃料与钷颗粒铲到钢铁滑槽里,他们漆黑面庞上的双眼如同两块白色的石头。机仆操作着脉动不已的激活棒,为引擎反应堆加速,它们的金属皮肤被毫无停歇的高热炙烤成了老旧水壶的样子。炭黑色的铁链摆动着。风箱嘶鸣不已,向烟道和排气管释放出一波波翻滚火浪,犹如巨龙的吐息。怪物般的亚人类劳工闷哼着将装满沉重燃料的巨型货车从仓库甲板拖拽过来。

  这里的狂乱与恐慌被引擎室工头的鞭笞和命令勉强压制住。这些房间没有窗户,无从了解外面的宇宙,以及其蕴含的种种危险。

  事实上,虽然身处于金碧辉煌的舰桥上的那些工作人员备受嫉妒,然而若是说到对这场灾难的理解,他们与诸多被禁锢在幽深舱室里的锅炉工人相差无几。锅炉工人们或许不会因为这讽刺性的现实而感到宽慰。

  很多人永远不会重返光明。葬身于考斯暴行中的一些舰船会围绕那饱受折磨的恒星继续公转,诸多冰封的星船废墟化作静默亡者的墓穴,其中永不腐朽的尸骸保留着他们临终的模样。

  [计时:0.00.20]

  文坦努斯和塞拉顿坠落在地。那段距离很长。他们的力量与盔甲吸收了大部分冲击,他们站起身,紧握爆矢枪。灰尘覆盖了他们的战甲。

  他们开始行动。

  工作间在他们身后坠地,砸落时分崩离析。金属破碎的轰响震耳欲聋。紧随其后的是一座铁塔的大部分结构。他们能听到铁链扯断的声音,如同爆矢枪的怒吼。被极端压力崩飞的扣针像微型导弹般四下横飞。

  塞拉顿和他的连长避开了轰然陨落的铁塔。它像一头被麻醉针击中的动物,先是双膝跪倒,随后腰部松弛,接着是瘫软的脖颈向后摆动。冲天而起的滚滚烟尘汇成一堵高墙,仿佛是被钢铁撕裂的声音所激起。文坦努斯和塞拉顿从尘墙中冲了出来。

  他们前方的降落平台铺满了残骸与尸首。文坦努斯在看到死去的极限战士时面孔苍白。爆矢弹击碎了他们蓝金两色的华美战甲。他看到一个死去的战士手握着一面旗帜。那图案是金色的军团标志与其下的双头鹰。覆有铁甲的拳头将旗杆紧紧握住,以至于留下了几处凹痕。

  这是一支荣誉护卫。这个准备登机的仪式性小队被当场击杀。附近还有城市名流,贸易官员,总管,侍从和货运工人的尸体。都是血腥的残骸:破碎不堪的血肉与衣物。将他们所屠杀的武器是为超人的战争而铸造的,那些武器可以杀死阿斯塔特,如今也确实杀死了阿斯塔特。

  那些武器用在未经改造,未着装甲的普通人类身上属于过度杀伤。

  塞拉顿停下脚步。他注视着那些死者。

  “快走!”文坦努斯命令道。

  “他们在等待登机,”塞拉顿说道,仿佛这很重要。

  文坦努斯停下来,看着他的军士。

  这多么明显,然而却被他忽视了。塞拉顿相对缺乏经验的头脑发现了那简单的真相。

  他们在等待登机。他们死去的时候在等待登机,手中高举着旗帜。但现在距离灾难降临已经过去了大概十五到二十分钟,距离轨道爆炸引发天降火雨已经过去了十五到二十分钟。

  他们难道就一直站在这里,在整个世界陷入火海时还安然等待登机?

  “他们当时已经死了,”文坦努斯说。“死了,或者快要死了。”

  这场谋杀要早于那场灾难。至多是同时发生的。那场灾难绝非偶然。

  枪弹从平台远端尖啸而来。激光开始敲打他们身后的墙壁。爆矢弹搅动着他们刚刚穿过的尘云。猛烈的冲击四下而起。

  文坦努斯看到怀言者从污浊的空气中现身。其他部队随之而来。手持激光枪和长戟的帝国军队士兵。

  他们在朝视野里的一切目标开火。

  塞拉顿依旧被那些他曾经理解的道德准则所束缚,因此提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们怎么办?”他说道。“我们怎么办?”

  5

  [计时:0.01.00]

  在萨摩索瑞斯号上,索洛特绰尔行使着他的第二项职责。

  他的部下已经杀死了这艘战舰的大部分高阶船员。匆忙关闭的防爆舱门被迅速洞穿,绰尔踏入舰桥,与舰长面对而立,后者庄严地宣称自己绝不助纣为虐,无论受到怎样的威吓。

  绰尔忽视了这位军官。他只是一条狂吠不已的无知警犬。他在向登堂入室的雄狮发出无谓的挑衅。

  绰尔用右手攥住舰长的脑袋,像生鸡蛋一样捏碎。他松开手将尸体扔下。舰桥船员惊愕地瞪着他,突然意识到他们所处的困境远比想象中更加凶险。当战舰遭到俘获时,舰桥船员通常能够用自身掌握的关键技术来换取生命安全。

  萨摩索瑞斯号的舰桥军官们目睹舰长惨遭杀害,并由此明白对方并不需要他们的技术。

  一些人掏出了武器,尽管他们是穿着布衣和礼服,未经改造的凡人,尽管他们寡不敌众,而且面对的是刚刚突入舰桥的超人战士,尽管他们的激光手枪甚至无法在入侵者的盔甲上留下什么痕迹。

  绰尔穿着新式的极限型战甲,以彰显他的领袖地位。这套盔甲只经历过猩红色的涂装。

  “死,”他命令道,一发激光在他的肩甲上弹开。

  怀言者们收起枪,用拳头解决问题。绰尔不希望舰桥上诸多至关重要的控制台被质爆弹所误伤。他们将那些凡人击溃。他们将对方一把抓住,拧断脊梁和脖颈,碾碎头颅,或是扯断柔软的喉咙。那些军官毫无退路,但他们还是四散奔逃,发出惊恐的尖叫。他们被怀言者揪住头发,抓住衣摆,攥住脚踝和手腕,被拎在半空夺去性命。所有尸体都被扔到了舰桥中央,在前任舰长的座椅旁摞成一堆。

  绰尔检视他们的工作。他抬起左臂,向嵌在手腕上的那个由玻璃和铜丝组成的装置低语了几句。八重之道的神圣徽记铭刻其上。这个缠有铜丝的玻璃瓶里有某种漆黑闪亮的活物,它并不像通讯器那样传递他的话语。它只是用自己处在其他位置的嘴来复述这些话。

  机械神教技师们在各自的虚空瓶里听到了这个信号,于是来到舰桥。他们都属于向战帅倒戈的那个派系。他们背弃了火星与地球。长袍和徽记上的微妙变化展现出他们阵营的转变,但更为显著的是萦绕在他们身边的黑暗。他们将自己所掌握的科技奥秘化作一席阴影遮罩。

  “战舰已经被俘获,”绰尔告诉他们的领袖。那个高阶技师点点头,指示手下在舰桥就位。

  “十分钟,我们就能动身,”高阶技师告诉绰尔。“动力已经开始激活。”

  “泽桑维瑞德船坞,”绰尔点明了他的目的地。那座规模较小的特种船坞离萨摩索瑞斯号的锚点不远,与诸多轨道平台一同组成了这片星海群岛。

  高阶技师又点点头。在甲板下方,战舰系统低吟着恢复动力。

  绰尔转头看着他的副手,赫拉尔。

  “定位器,”他说道。

  赫拉尔的小队将定位器抬了过来,把那个骨灰坛大小的虚空瓶放在甲板中央。他们将这机械稳稳固定在那个尸堆上。他们脚下的地面涂满了鲜血。

  他们退后一步。虚空瓶里的某种东西开始脉动震荡,闪烁着漆黑的光泽。某种东西在黑暗中低语。某种东西像闪亮的蚌肉般缩进壳里,但它的壳不在此处,不在这个瓶子中,不在萨摩索瑞斯号的舰桥上,而是在其他地方,处于另一个宇宙,需要通过往复盘卷的间质结构才能到达。

  寒霜在那尸堆上出现。早已死去的肌肉变得僵硬,让一些尸体开始抽搐颤抖,仿佛它们正试着从交叠的肢体间脱身。

  电光在虚空瓶周围点亮,引燃了那些尸体,如同灼目的常青藤般沿着天花板上的横梁蹿行闪动。那变得极为明亮。绰尔移开了目光。

  当他将视野转回来的时候,那光芒已经逐渐暗淡,尸堆被烧成焦黑,一个新的身影来到了他们中间,传送能量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丝轻烟。

  “欢迎来到萨摩索瑞斯号,”绰尔俯首说道。被焚化的尸体让空气中充满了烧焦脂肪的味道。

  “索洛特。我们开始吧,”科尔法伦说。

  [计时:0.20.34]

  在巴托,波罗斯河东岸的森林已经陷入火海。茂密的丛林喷涌出滚滚浓烟,叛军泰坦迈着沉重的脚步在火光中穿行。它们仿佛是赶来扑灭灌木火灾的樵夫。然而它们的武器正向林间空地泼洒着毁灭。

  空中支援呼啸而过。在树林里,极限战士第一百一十一和第一百一十二连的破碎残部在叛徒们无情的攻势面前节节败退。阿基里斯型和普罗迪厄斯型兰德掠夺者将战士与树木一视同仁地摧毁,那些坦克猩红的装甲上涂有令人憎恶的图案。巨型爆矢武器像开工的铸造车间般隆隆作响,撕扯着大地,将树木化作纤维,石块化作尘埃,尸体化作肉酱。

  埃克瑞图斯且战且退。他旁边的安柴斯也是一样。身后还有另外几个可靠的战士。埃克瑞图斯甚至已经不再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样做将是直面超乎想象的现实,会让他的思维和心灵毫无防备,就像这些脆弱的树木无法为他提供任何掩护一样。

  他专注于求生。他朝所有能够辨别的目标开火,并一直后退。他们在为那些以急行军展开撤退的小队争取时间。王座在上,他们或许能够摆脱危险,并且在往复扫荡的空中火力之下求得一线生机。

  他连队的残部已经失去了重型装备的支援。他们手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对付兰德掠夺者。那些巨兽正将面前的大片森林夷为平地。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对付那些泰坦。每当一台无情进军的战争机械用号角释放出充满鄙夷与凯旋意味的震天呼吼时,埃克瑞图斯都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骨架的颤抖。

  他踉跄着穿过灌木,换上一个从死者身上搜到的弹夹。其他人的鲜血将他的盔甲涂抹成了一片猩红,他有种出乎意料的冲动,想要把这颜色洗去。爆矢弹在树林中尖啸,怒吼。一枚子弹将树叶打成一团绿雾。一枚子弹击中树干后爆炸,让那棵古树轰然倒地。一枚子弹摧毁了卡拉丁兄弟的头颅,将他的尸体抛进壕沟。

  埃克瑞图斯找到一个覆满青苔的斜坡,他俯身钻过一团树根之后开始向上爬。这古老的石工是早年某个建筑的残存围墙,昔日这里是一片庄园。浓烟在这片林地中席卷而过,仿佛是被大海的浪潮所推动。动物和鸟类从满目疮痍的家园中仓皇逃窜。

  自然陷入暴乱。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他爬到更高的地方。他来到了树冠之上。他能看到几公里之外的景象。他能看到这个世界在熊熊燃烧。在森林以外的平原上,他看到河流沿岸的城镇与港口遭到大举入侵。很多人,足有数万之众,都是帝国军队,或者说他们在一个小时之前还算得上是帝国军队。很多人,很多装甲车辆,还有泰坦阵形,星际战士方阵,全都被他们进军时扬起的沙尘和烟雾所笼罩。

  这场暴行的血痕。

  他们罪孽的污点。

  他在波罗斯河东岸,孤身一人,遥望那支足以攻陷一块大陆的部队。或许一个世界也不在话下。而这还仅仅是考斯上的一个集结点。他看着那支大军汹涌前行,将途径的一切摧枯拉朽。

  头顶上方有太多燃烧的舰船和轨道平台,仿佛是一百场日落同时发生。那颗真正的太阳,韦瑞迪安星系蓝白色的纯净恒星,在烟雾缭绕的天空上踪影难寻。

  埃克瑞图斯想把他们全都杀了。他想看着那些家伙,将他们逐个杀掉,一个不剩,直到那时他的怒火才会平息。

  他察觉到周围的动静。第一个怀言者现身了。后面还有两个,正努力爬上这道斜坡。更多人紧随其后。埃克瑞图斯原地矗立,直面敌人。

  他们没有开火。

  他迟疑了一下,爆矢枪和动力剑握在手中。

  他全身赤红,与他们一样。只是并非有意而为。

  他们只有在靠近之后才辨别出那层粘稠血迹之下的真正涂装。当他们有所反应的时候,他已经大开杀戒。

  他一枪打中第一个人的脸。那头盔骤然爆炸,碎骨,头发和脑浆四下飞溅,但他没时间享受这个景象所带来的满足感。第二个人肚子挨了一枪。第三个人左肩中弹,仰面摔下斜坡,砸在后面的人身上。

  第四个又是一发爆头。

  没有第五个。子弹打完了。

  埃克瑞图斯挥剑突入敌群。他斩断手腕,大腿和脖颈。他刺穿一个躯体,将对方提起来,像布袋一样抛下斜坡。那尸体落在其同类的头顶。他双手持剑,将锋刃剁进另一个头盔,把里面的颅骨劈成两半。

  一个敌人的爆矢手枪掉在地上。他从血迹斑斑的苔藓上抓起那把枪,朝最近处的叛徒胸膛送去两发子弹,让他当场倒毙。他又杀了两个,随后一剑把左边石脊上的敌人砍翻。

  但他们涌了上来。太多了。足以攻陷一个世界。足以击溃一个军团。他们击打他。他们用枪托和剑柄狠狠打他。他们将他按倒在地,不停地敲打他的盔甲,直到一些蓝色涂装重新显现出来。

  其中一个人扯掉了他的头盔。

  “混蛋!混蛋!”他吼道。一枚铁拳击中他的脸,连续的几下重击让他皮开肉绽。鲜血和牙齿从他肿胀的嘴唇间滴落。一只眼睛瞎了。

  他们将他拽起来。他是个连长。是个战利品。

  一个身影笼罩了他。半盲的埃克瑞图斯意识到那是一架泰坦走到了这个斜坡前方。它的号角轰鸣起来。怀言者呼吼着回应,将拳头举向天空。

  当那架泰坦继续前进,将这片残垣断壁与茂密树林夷为平地的时候,埃克瑞图斯被钉在了它的装甲上。

  [计时:0.32.31]

  霍尔贝罗斯刚刚传送到地表,向兰席尔港口的进军由他统领。基因群落,魔环与短刃兄弟会的大批教徒正在为他的装甲队列开辟道路。轮回家门的一支部队围困住了北边的港口。

  那些兄弟会都以极端的热忱投入战斗。贝罗斯和他的直属军官亲自挑选并祝福了其中一些热血狂徒。第十七军团最高阶的成员用虚空魔法来掌控这支大军,而贝罗斯等人便是其介质。

  霍尔贝罗斯野心重重。他希望超越一个指挥官与介质的角色。艾瑞巴斯和马洛克卡索,以及时常萦绕于那两人身边,在暮光中低声耳语的无名阴影都向他应许过这些,他会得到眷顾。他甚至会比受祝之子更加伟大。但他必须证明自己,虽然他已经在战场上证明过千百遍了。

  这是一种新的战争。这是从未公诸于世的一种战争。贝罗斯必须达成他的目标,并履行他的使命。他必须证明无论是人还是非人都任由他驱使。

  他渴求力量。从一开始,艾瑞巴斯和科尔法伦就是最伟大的宗师,然而如今原体似乎已经超越了他们。他的精魂令人敬畏。洛加超凡入圣。不仅仅是他的力量,还有他炉火纯青的运用手法。能够站在洛加身侧便是一种尊荣。而远离他的时候,比如此刻站在考斯...感觉像是暗无天日。

  霍尔贝罗斯相信艾瑞巴斯和科尔法伦已经痛感他们渐渐落后。他相信那二人窥探并剽窃原体的天赋与技巧,但不过是东施效颦。他们已经不再是宗师了。他们只能勉强跟上洛加的精妙技艺。

  就如同他们是从某个地方借取力量,洛加则是与那个地方合而为一。

  霍尔贝罗斯想要在原体身边拥有一席之地。为了赢取这样的殊荣,他会将兰席尔化作焦土。

  [计时:0.45.17]

  努米纳斯城遭受了重创。光芒在天际闪动。克里欧弗斯特知道第十七军团那些受祝福的主人们已经在动摇考斯的根基。他们在撼动这颗星球,就像一个窃贼将珠宝从底座中撬出来。白霜在城市的墙壁与屋顶上迅速冻结又随即消融。火焰毫无缘由地颤抖熄灭,又瞬间重燃。有两次,弗斯特抬起头,在烟雾弥漫的天空上看到了不属于考斯和韦瑞迪安的星座;事实上,那些星座是他前所未见的,同时又显得如此熟悉,令他在喜悦中哭泣。

  他将部下集结起来。短刃兄弟会全心奉献。他们已经将河南岸的诸多帝国军队营地彻底剿灭,付之一炬。他们杀掉了数千人。弗斯特检视过堆积成山的死者。几乎有一整支部队冲进河里,挣扎着妄图逃跑,随后便被他们的枪炮尽数屠戮。众多没有被河水冲到下游的尸体在岸边垒成了几道新的码头,那些由遗骸所搭建的坡道向污浊的湍流中延伸出去。

  面对零星的抵抗,兄弟会也毫无惧意。他们踏入枪林弹雨之中,直面死亡。这种充满狂喜的牺牲仪式最终将对方彻底压倒。有些人将爆炸物绑在身上,一头扎进逃跑的敌人之间,达成自身的超脱。

  当他们攻陷了努米纳斯第六十一连的营地之后,兄弟会发现了一批武器箱,里面的光耀型新式激光武器还在等待分发。短刃兄弟会用这些性能强大的崭新武器替换掉了老旧装备。弗斯特就拿了一把。它结实又轻便,几乎完全没有后座力。它的枪托是可折叠的,完全不碍事。他已经用这把枪杀掉了六个人。

  他受过教育。他能体会到其中的讽刺。

  军团传来了命令。空港必须被夺取,之后是附近平原上的宫殿。

  弗斯特在想着那荒无人烟,被海洋所覆盖的南半球。他相信那里很快就会承受狂暴的集中火力。诸般伟力在今天脱鞘而出,无论是仪式性还是现世的。然而当下的任务还需要更多。

  [计时:0.58.08]

  萨摩索瑞斯号驶入泽桑维瑞德船坞。在它身后,考斯主船坞熊熊燃烧。没有人质疑萨摩索瑞斯号。它是一艘寻求庇护的第十三军团战舰,况且通讯一团混乱,思维空间也不复存在。

  泽桑维瑞德船坞上的人员也并未怀疑为什么这里毫发无损。太小?未受注意?然而它是个关键性的特种设施,其周围的船坞却无一幸存。

  那艘战舰停泊在两艘于船坞中避难的快速护卫舰之间。

  “多久?”科尔法伦向他手下那些阴影科技神甫的高阶技师问道。

  “三个小时,如果我们不受干扰的话,大人,”那个神甫回答。

  “他们不会受到干扰,”索洛特绰尔说道。

  科尔法伦喘着粗气。他披挂战甲的身躯显得干瘪而孱弱,仿佛他正在大量抽取自己的活力。他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他倾注于考斯的心血远超洛加。科尔法伦为他的原体制订了周密的计划,并在艾瑞巴斯的协助下将其付诸实施。首要目标是对第十三军团的惩罚和剿灭;对那卑贱的罗保特基里曼的羞辱与处决。然而这同样是一种进取,是在那伟大仪式的螺旋道路上迈出的又一步。这会让他们倍受爱戴的原体得以成长。

  索洛特绰尔能够感受到指挥官肩头的重担。没有失败的余地。他们的军事成果是无价的,但与那更伟大的目标相比它不值一提。

  他会一直支持自己的指挥官。能够担任科尔法伦的左膀右臂,这对索洛特绰尔来说是一项殊荣。他们军团的崭新蜕变更是强化了他的信念。他们一向被信仰所推动。如今那真正的力量激励着他们。它眷顾了他们。它回应了他们。它祝福了他们。它向他们揭示了构成一切创世奥秘之根基的真相。

  那真相便是:地球的帝皇并非他们昔日眼中的神祗。他仅仅是黑暗宇宙中的一点卑微星火,丝毫不值得他们的崇拜。他斥责了怀言者的信仰,也理应如此:他或许惧怕那些真正的神祗在看到他接受崇拜时会作何反应。

  怀言者的信仰放错了位置。他们找错了目标。他们寻求的是一个神,而找到的却只是一个渴求崇敬的虚伪偶像。

  如今他们在天界发现了值得崇拜的力量。

  泊位悬臂将气密舱门打开。就像第一场仪式中那样,索洛特绰尔走在了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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