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格拉伦王子回来了·索巴丁大门·接下来呢？
受到头盔所附魔法影响的史东，带领同伴们行至云见山，沿着岩壁里开凿的一条崎岖山路向上攀爬。这种山路还有不少，如果没有王子带领，他们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当然也可能偶然走上这一条。
坦尼斯继续给难民们留记号，他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这样做是在浪费时间。他经常回望走过的路，希望能够看见一点表明他们已经安全的迹象，但道路不是大雾弥漫，就是躲在云朵下面，他什么都看不见。
爬山还比较容易。只要遇到山路陡峭、很难通过的地段，岩壁里就有粗略开凿的石阶，让他们能安全走过。就连雷斯林也没觉得旅途艰难。休息一夜后，他的精力非常充沛。他说纯净清冽的山中空气让肺部通畅了许多。他很少咳嗽，状态确实比较好。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他们看得见脚下一望无际的荒凉平原，更远处是废弃的要塞，就如卡拉蒙所说，它的外形像个搁在盘子上的骷髅头。他们的速度很快，至少坦尼斯有这种感觉，不过他完全不知道此行的终点是何处。他再三让史东指出目的地所在，但是骑士总是摇摇戴着头盔的脑袋，拒绝回答，默不作声地继续爬山。坦尼斯望向佛林特，矮人耸了耸肩。很显然，他对这一切充满了怀疑。
“这座山的旁边会有门吗？我是没看见的。”他气鼓鼓地说。
他们爬得越高，温度越低，空气也越稀薄。人类、半精灵和坎德人开始觉得头晕。他们的呼吸变得吃力起来。
“我希望不会太远，”坦尼斯追上史东，说道。“如果还有一大段路，恐怕我们当中有些人坚持不住了。”
他回头望去，雷斯林已经跌坐在地上。所谓纯净的山中空气也不过如此。卡拉蒙靠着岩石。泰索何夫站都站不稳了。就连佛林特也呼吸沉重，尽管他不肯承认身体状态欠佳。
史东抬起头，目光从头盔的视窗里射出来。“就在那里了。”
他指向一片大约五英尺宽的石坡，那是从山脉一侧延伸出去的。山路到此为止。坦尼斯转回头看着佛林特，出乎意料的是，老矮人眼睛放光，脸颊通红，站在那里捋着胡子。
“我想这就是了，小子，”他轻声说。“我想我们已经接近了！”
“是吗？你看见什么了吗？”坦尼斯问。
“只是有这样的感觉，”佛林特说。“我的感觉没错。”
坦尼斯环顾四周。“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没有什么门。”
“你当然不行，”佛林特骄傲地说，“就你那双半精灵、半人类的眼睛。你就承认了吧，老友。你永远都找不到路的。”
“我很乐意承认，”坦尼斯说着，露出微笑，“可你呢？”
“我能找到，”佛林特坚持，“如果我有兴趣去找的话，不过我直到现在都没兴趣。”
坦尼斯观察着面前这片灰扑扑的巨大岩石。“假如我们真的找到了大门，高山矮人会让我们进去吗？”
“这不是我关心的问题，”佛林特回答。
坦尼斯不太相信地瞟了他一眼。
“我关心的是山底下还有没有矮人回答‘是’或‘否’。也许大门紧闭三百年的原因就是里面没有活着的人打开它。”
史东已经动身了，佛林特快步跟上。坦尼斯回头看看其他人。
“我们来了，”卡拉蒙说。
雷斯林点点头，扶着法杖和他哥哥，开始攀爬。泰索何夫没精打采地跟在后面。
他们离开山路，走到岩石边缘。
“这是矮人们修建的，”佛林特用脚点着石块说道。“我们到了，半精灵。我们到了！”
石块的边缘光滑且平坦。它以前比现在还要宽大，但是在漫长的年月中有些部分已经掉落或是风化了。他们沿着边缘没走多远，大约就三十英尺的样子，史东便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岩壁。佛林特急切地观察着石头。矮人的眼睛湿润了。他激动不已，长长地舒了口气。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我们找到了，坦尼斯。索巴丁的大门。”
“是吗？”坦尼斯上下看了看，除了光滑的岩石，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
史东走近岩壁，伸出手。
“看着！”佛林特柔声说道。
雷斯林用胳膊肘挡开前面的坦尼斯，急切地想看看会发生什么。泰索何夫赶紧跑到史东旁边，满怀期盼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岩壁。
“假如我是你的话，就不会站在那里，”史东警告他。
“我一丁点也不想错过，”泰斯表示。
史东耸耸肩，然后面向山脉举起手，用矮人语大喊。
“我是格拉伦，山底国王邓肯之子。我的灵魂返回父辈的殿堂。以李奥克斯的名义，我召唤大门开启。”
一听到神的名讳，佛林特取下头盔置于胸前，颔首致意。
一道光束从史东头盔上的红宝石中激射出来。这光芒鲜红明亮得如同李奥克斯的炉火，照亮了这边的山脉。
地面隆隆作响，震得坦尼斯手脚发麻。整座山都摇晃起来。雷斯林扶着法杖以保持平衡。卡拉蒙没站稳，往下滑了一截。一扇约有六十英尺高、三十英尺宽的大门出现在山脉的这一边。一阵尖利刺耳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躲开！”佛林特大吼着，抓住泰索何夫的脖子，将他拖到一旁。
一块类似酒桶木塞的大石头猛地冲了出来，轰隆隆地掠过刚才坎德人站着的地方。
大门敞开，他们看见巨大的花岗岩石在旋轴装置的推动下向前滑来。大门一直推进，超出了边缘。这个超大的机械装置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把沉重的石块越推越远，直至崖边。
推动大门的轴是橡木制成的，虽然粗大结实，但终于还是承受不住，突然折断了。石块从机械装置上脱落，掉下山去，紧接着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他们瞪着眼前的场景，惊得半晌无语。雷斯林最后打破了沉默。
“索巴丁的大门打开了，”他说，“而且再也关不上了。”
坦尼斯看了看周围的人。卡拉蒙退到了山路上。佛林特挡开想要拥抱他的泰索何夫，泰斯说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史东呢？”坦尼斯紧张地问，他担心骑士被碾碎了。
“他进去了，”雷斯林说，“大门刚打开就进去了。”
“见鬼！”坦尼斯咕哝道。
他们朝里面张望，但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暖乎乎的空气带着强烈的泥土气息从洞穴里飘了出来。
“感觉阴森森的，”卡拉蒙咕哝道。
坦尼斯拔出剑，卡拉蒙同样如此。雷斯林把手伸进袋子里。佛林特表情严肃地举起战斧。他们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去。
泰索何夫除外。
“我打赌我是三百年来第一个进入索巴丁的坎德人！”他叫喊着，一边挥舞着胡帕克杖，一边冲进去，“你们好啊，矮人们！我来了！”
“说三万年都不过分，”佛林特吼道。“坎德人都不准进入山底王国。我不得不说，这规矩合情合理！”
矮人笨拙地追赶泰斯。坦尼斯等人匆忙跟上，黑暗中传出泰索何夫的声音，这是大家所听过的坎德人最可怖的叫声。
“啊！”
“泰斯！”坦尼斯大喊，但没有回应。
*****
暗淡的阳光射进门内，照亮了一小段路途。但是，他们很快就走出明亮的地段，淹没在密不透光的黑暗中。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卡拉蒙抱怨道。“小雷，来点光。”
“不！”坦尼斯警告。“还不是时候。我们最好隐蔽行踪。你们声音小点。”
“矮人们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卡拉蒙性急地说，“除非他们是聋子。”
“也许如此，”坦尼斯说，“但我们还是谨慎点好。”
“矮人们能在黑暗中看见我们，”卡拉蒙朝双胞胎弟弟嘀咕着。“坦尼斯也能在黑暗中看东西！就我们看不见。”
黑暗中传来奔跑的脚步声，还有盔甲的铿锵声。卡拉蒙举起剑，坦尼斯却摇了摇头。
“是佛林特，”他告诉双胞胎。“你找到泰斯了吗？”他问跑过来的佛林特。
“还有史东，”佛林特严肃地说。“看！就在那边。你们自己去看看。愚蠢的坎德人这次是自作自受。他们被赛瓦矮人（Theiwar）抓住了！”
“我什么都看不见！”卡拉蒙嘀咕道。
“嘘，哥哥，”雷斯林轻声说。
坦尼斯有着精灵视力，他看见史东躺在地上，不是死了就是处于休克状态。泰索何夫蜷缩在骑士旁边，手里抓着格拉伦王子的头盔。看上去，在情况突变之前，他本打算戴上头盔的。
六个矮人围着坎德人，他们身着及膝的锁子甲，手持利剑。坦尼斯只是推断他们是矮人。他并不确定，因为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矮人。他们很瘦，看上去营养不良，蓬乱的黑发留得很长，胡子凌乱不堪。他们的皮肤不像大多数矮人那样是深棕色的，而是病态的鱼肚白。坦尼斯闻到他们的身体因为长久没有清洗而散发出的恶臭。其中有三个矮人剑指泰索何夫。另外三个则围在史东身边，显然觊觎他的盔甲。
“怎么了？”卡拉蒙的音量提高了一些。“出什么事了？我看不见！”
“施拉克，”雷斯林说到，法杖顶端的水晶突然射出明亮的白光。
坦尼斯愤怒地转过身。“我跟你说了——”
尖厉的惨叫打断了他的话。坦尼斯转过身，惊讶地看着矮人们把剑插到地上，腾出手捂住眼睛。他们时而痛苦地哀嚎，时而愤怒地咒骂。
佛林特回头看着雷斯林。矮人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盯着我做什么？”法师问道。“你说他们是赛瓦矮人。众所周知，赛瓦矮人对光极度敏感。”
“不过，只在矮人内部才称得上众所周知，”佛林特瞪着他说道。“我从没见过有人类知道赛瓦矮人。”
“那么，现在你见到了，”雷斯林冷冷地说。
佛林特斜着眼睛看坦尼斯，后者摇了摇头。半精灵从未听说过赛瓦矮人，况且他跟佛林特还是多年的朋友。雷斯林这一路上都表现得很诡异——尽管他们认为雷斯林一向行为古怪。
“走开，赛瓦渣滓！”佛林特用赛瓦语吼道。他向前逼近，举起斧头以示威胁。
“丘陵粪便！”其中一个赛瓦矮人咆哮道，然后开始念念有词地晃动手指。
“阻止他！”雷斯林警告。“他在施展法术！”
佛林特突然停下来。“你是法师！”他朝雷斯林吼道。“你来阻止他！”
“那你就让开。”
佛林特急忙躺倒在地上，闪电掠过他的头顶，击中了赛瓦矮人的胸部，一股冲击波震得房间发颤。赛瓦矮人烧焦的尸体轰然倒下。他的同伴丢下史东，跑下地道。他们听见锁子甲的铿锵声和靴子的撞地声仅仅响了一会儿就突然消失了。
“他们没有走远，”坦尼斯警告
“肮脏的赛瓦矮人！”佛林特愤然说道。他瞪着坦尼斯。“我说了，回来就是个错误！我下去警戒。你看看骑士的情况。”他走开了，忽然又吼道，“别让坎德人碰头盔！”
*****
雷斯林站在史东身边，照亮了骑士的身体，好让卡拉蒙检查。“他还活着。心跳有力。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没有找到一点伤口……”
坦尼斯严厉地瞪着泰斯。
“我没做什么！”泰斯立刻解释道。“我发现他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头盔摆在一边，我想他肯定不要了。”
“应该说，是头盔不要他了，”雷斯林说道。“格拉伦王子一回到他父辈的殿堂，魔法就释放了骑士。等史东醒来，他会恢复自我——非常遗憾。”
坦尼斯朝坎德人伸出手。“我认为你最好把头盔给我。”
泰索何夫紧紧地把头盔抱在怀里。“那些丑陋的矮人会偷走它的！是我保护了它！难道一次都不能让我戴吗？我很想成为一个矮人——”
“想都别想！”佛林特在黑暗处大喊。
“史东！”卡拉蒙摇着朋友的肩膀。“史东！醒过来！”
骑士呻吟着睁开眼睛。他稀里糊涂地瞪着卡拉蒙看了好一会，然后才认出了朋友。
“怎么让我睡这么久？你应该叫醒我。一定错过了守夜的时间。”史东站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我刚才做了个最奇怪不过的梦……”
坦尼斯把雷斯林拉到一边。“他会记得发生的一切吗？”
“我想不会，”雷斯林说道。“事实上，他很难相信我们所说的事情。”
“史东，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卡拉蒙说道。“你戴上头盔，突然就不是你了。你成了一个矮人，是格拉伦王子。我们不在骷髅岩里了。你带着我们来到索巴丁。不，真的，史东。我没有说谎。这都是真的，我发誓。如果你不相信我，去问坦尼斯。”
史东看到坦尼斯，惊得退了一步。“你来骷髅岩做什么？你跟佛林特在一起。”
他闭上嘴，迷茫地四处张望。“难道，卡拉蒙说的是真的？我被……某种魔法控制了？我们到了，在索巴丁里面？还是我带你们来的？”他看起来完全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来的！”
“或许下次当我警告你别碰某样物品的时候，你会听一听我的忠告，”雷斯林说道。
史东看着雷斯林，脸庞气得通红。当看到泰索何夫极不情愿地交出去的头盔时，史东沉默了许久。他的怒气消退了。他又看了一眼雷斯林，粗声粗气地说，“或许会的。”他摇着头，转身走入黑暗当中。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会儿，”雷斯林说着，拦住了坦尼斯，他正打算去和史东谈谈。“史东会自我调节。你还有其它事情要考虑，半精灵。”
“对，”卡拉蒙说。“我们到了。这就是索巴丁。”他望着坦尼斯。“那么接下来呢？”
问得好。
*****
前方的走廊里散落着破碎的盔甲、残缺的武器，这是某场战斗留下的痕迹。坦尼斯四下张望，从堆积的灰尘和结满的蜘蛛网推测，三百年前的战争结束之后就再也没人来过这里。头盔的事情让泰索何夫很沮丧，为了慰藉自己，他在碎片中翻来覆去地捣腾，雷斯林则用法杖拨动着几样物品，这时，佛林特突然跑了过来。
“有人来了！看起来是希拉矮人，”他接着说。“他们在和赛瓦矮人吵什么。”
远处有亮光闪动。他们此时还看不见矮人，但是能够听见重靴敲击石地的声音，还有盔甲和武器的铿锵声。有人用低沉的嗓音发号施令，有人骂骂咧咧地回应。听上去，他们像是在奔跑。
脚步声一直在响，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都站着别动，”佛林特对他们说，“让我来和他们谈。”说话的时候，他狠狠地瞪着泰索何夫。
“希拉矮人是什么？”卡拉蒙低声问道。“他们和赛瓦矮人有什么区别？”
“赛瓦矮人是暗矮人，因为他们憎恨光明。他们不值得信任。一直以来，他们都想要统治山底世界，就我所知，他们现在大概做到了。”
“赛瓦矮人也是唯一懂得使用魔法的矮人族群，”雷斯林说。
佛林特冷冷地瞟了法师一眼。“如我所说，赛瓦矮人不值得信任。”
“希拉矮人曾经统治着索巴丁，”佛林特继续说道。“就是他们的国王邓肯下令关闭大门，把我们我们挡在外面，让我们饿死。”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的朋友，”坦尼斯平静地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佛林特没有说话。脚步声接近了。史东抽出剑，戴上自己的头盔，这是卡拉蒙替他一路背来的。雷斯林准备着另一个法术。泰索何夫转着胡帕克杖。坦尼斯看了看他们。
“我们来这里是请求矮人们行个方便，”他提醒他们。“别忘了我们肩负的责任。”
“你最好把格拉伦的头盔给我，”佛林特说道。
坦尼斯递给他。佛林特接过来，擦去一些污渍，用袖子擦亮红宝石，然后夹在腋下。
“希拉矮人们怕光吗？”卡拉蒙问。
“不怕，”佛林特说。“希拉矮人天不怕地不怕。”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坦尼斯继续给难民们留记号，他不止一次地怀疑自己这样做是在浪费时间。他经常回望走过的路，希望能够看见一点表明他们已经安全的迹象，但道路不是大雾弥漫，就是躲在云朵下面，他什么都看不见。
爬山还比较容易。只要遇到山路陡峭、很难通过的地段，岩壁里就有粗略开凿的石阶，让他们能安全走过。就连雷斯林也没觉得旅途艰难。休息一夜后，他的精力非常充沛。他说纯净清冽的山中空气让肺部通畅了许多。他很少咳嗽，状态确实比较好。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他们看得见脚下一望无际的荒凉平原，更远处是废弃的要塞，就如卡拉蒙所说，它的外形像个搁在盘子上的骷髅头。他们的速度很快，至少坦尼斯有这种感觉，不过他完全不知道此行的终点是何处。他再三让史东指出目的地所在，但是骑士总是摇摇戴着头盔的脑袋，拒绝回答，默不作声地继续爬山。坦尼斯望向佛林特，矮人耸了耸肩。很显然，他对这一切充满了怀疑。
“这座山的旁边会有门吗？我是没看见的。”他气鼓鼓地说。
他们爬得越高，温度越低，空气也越稀薄。人类、半精灵和坎德人开始觉得头晕。他们的呼吸变得吃力起来。
“我希望不会太远，”坦尼斯追上史东，说道。“如果还有一大段路，恐怕我们当中有些人坚持不住了。”
他回头望去，雷斯林已经跌坐在地上。所谓纯净的山中空气也不过如此。卡拉蒙靠着岩石。泰索何夫站都站不稳了。就连佛林特也呼吸沉重，尽管他不肯承认身体状态欠佳。
史东抬起头，目光从头盔的视窗里射出来。“就在那里了。”
他指向一片大约五英尺宽的石坡，那是从山脉一侧延伸出去的。山路到此为止。坦尼斯转回头看着佛林特，出乎意料的是，老矮人眼睛放光，脸颊通红，站在那里捋着胡子。
“我想这就是了，小子，”他轻声说。“我想我们已经接近了！”
“是吗？你看见什么了吗？”坦尼斯问。
“只是有这样的感觉，”佛林特说。“我的感觉没错。”
坦尼斯环顾四周。“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没有什么门。”
“你当然不行，”佛林特骄傲地说，“就你那双半精灵、半人类的眼睛。你就承认了吧，老友。你永远都找不到路的。”
“我很乐意承认，”坦尼斯说着，露出微笑，“可你呢？”
“我能找到，”佛林特坚持，“如果我有兴趣去找的话，不过我直到现在都没兴趣。”
坦尼斯观察着面前这片灰扑扑的巨大岩石。“假如我们真的找到了大门，高山矮人会让我们进去吗？”
“这不是我关心的问题，”佛林特回答。
坦尼斯不太相信地瞟了他一眼。
“我关心的是山底下还有没有矮人回答‘是’或‘否’。也许大门紧闭三百年的原因就是里面没有活着的人打开它。”
史东已经动身了，佛林特快步跟上。坦尼斯回头看看其他人。
“我们来了，”卡拉蒙说。
雷斯林点点头，扶着法杖和他哥哥，开始攀爬。泰索何夫没精打采地跟在后面。
他们离开山路，走到岩石边缘。
“这是矮人们修建的，”佛林特用脚点着石块说道。“我们到了，半精灵。我们到了！”
石块的边缘光滑且平坦。它以前比现在还要宽大，但是在漫长的年月中有些部分已经掉落或是风化了。他们沿着边缘没走多远，大约就三十英尺的样子，史东便停了下来，转身面对岩壁。佛林特急切地观察着石头。矮人的眼睛湿润了。他激动不已，长长地舒了口气。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我们找到了，坦尼斯。索巴丁的大门。”
“是吗？”坦尼斯上下看了看，除了光滑的岩石，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
史东走近岩壁，伸出手。
“看着！”佛林特柔声说道。
雷斯林用胳膊肘挡开前面的坦尼斯，急切地想看看会发生什么。泰索何夫赶紧跑到史东旁边，满怀期盼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岩壁。
“假如我是你的话，就不会站在那里，”史东警告他。
“我一丁点也不想错过，”泰斯表示。
史东耸耸肩，然后面向山脉举起手，用矮人语大喊。
“我是格拉伦，山底国王邓肯之子。我的灵魂返回父辈的殿堂。以李奥克斯的名义，我召唤大门开启。”
一听到神的名讳，佛林特取下头盔置于胸前，颔首致意。
一道光束从史东头盔上的红宝石中激射出来。这光芒鲜红明亮得如同李奥克斯的炉火，照亮了这边的山脉。
地面隆隆作响，震得坦尼斯手脚发麻。整座山都摇晃起来。雷斯林扶着法杖以保持平衡。卡拉蒙没站稳，往下滑了一截。一扇约有六十英尺高、三十英尺宽的大门出现在山脉的这一边。一阵尖利刺耳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躲开！”佛林特大吼着，抓住泰索何夫的脖子，将他拖到一旁。
一块类似酒桶木塞的大石头猛地冲了出来，轰隆隆地掠过刚才坎德人站着的地方。
大门敞开，他们看见巨大的花岗岩石在旋轴装置的推动下向前滑来。大门一直推进，超出了边缘。这个超大的机械装置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把沉重的石块越推越远，直至崖边。
推动大门的轴是橡木制成的，虽然粗大结实，但终于还是承受不住，突然折断了。石块从机械装置上脱落，掉下山去，紧接着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他们瞪着眼前的场景，惊得半晌无语。雷斯林最后打破了沉默。
“索巴丁的大门打开了，”他说，“而且再也关不上了。”
坦尼斯看了看周围的人。卡拉蒙退到了山路上。佛林特挡开想要拥抱他的泰索何夫，泰斯说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史东呢？”坦尼斯紧张地问，他担心骑士被碾碎了。
“他进去了，”雷斯林说，“大门刚打开就进去了。”
“见鬼！”坦尼斯咕哝道。
他们朝里面张望，但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暖乎乎的空气带着强烈的泥土气息从洞穴里飘了出来。
“感觉阴森森的，”卡拉蒙咕哝道。
坦尼斯拔出剑，卡拉蒙同样如此。雷斯林把手伸进袋子里。佛林特表情严肃地举起战斧。他们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去。
泰索何夫除外。
“我打赌我是三百年来第一个进入索巴丁的坎德人！”他叫喊着，一边挥舞着胡帕克杖，一边冲进去，“你们好啊，矮人们！我来了！”
“说三万年都不过分，”佛林特吼道。“坎德人都不准进入山底王国。我不得不说，这规矩合情合理！”
矮人笨拙地追赶泰斯。坦尼斯等人匆忙跟上，黑暗中传出泰索何夫的声音，这是大家所听过的坎德人最可怖的叫声。
“啊！”
“泰斯！”坦尼斯大喊，但没有回应。
*****
暗淡的阳光射进门内，照亮了一小段路途。但是，他们很快就走出明亮的地段，淹没在密不透光的黑暗中。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卡拉蒙抱怨道。“小雷，来点光。”
“不！”坦尼斯警告。“还不是时候。我们最好隐蔽行踪。你们声音小点。”
“矮人们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卡拉蒙性急地说，“除非他们是聋子。”
“也许如此，”坦尼斯说，“但我们还是谨慎点好。”
“矮人们能在黑暗中看见我们，”卡拉蒙朝双胞胎弟弟嘀咕着。“坦尼斯也能在黑暗中看东西！就我们看不见。”
黑暗中传来奔跑的脚步声，还有盔甲的铿锵声。卡拉蒙举起剑，坦尼斯却摇了摇头。
“是佛林特，”他告诉双胞胎。“你找到泰斯了吗？”他问跑过来的佛林特。
“还有史东，”佛林特严肃地说。“看！就在那边。你们自己去看看。愚蠢的坎德人这次是自作自受。他们被赛瓦矮人（Theiwar）抓住了！”
“我什么都看不见！”卡拉蒙嘀咕道。
“嘘，哥哥，”雷斯林轻声说。
坦尼斯有着精灵视力，他看见史东躺在地上，不是死了就是处于休克状态。泰索何夫蜷缩在骑士旁边，手里抓着格拉伦王子的头盔。看上去，在情况突变之前，他本打算戴上头盔的。
六个矮人围着坎德人，他们身着及膝的锁子甲，手持利剑。坦尼斯只是推断他们是矮人。他并不确定，因为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矮人。他们很瘦，看上去营养不良，蓬乱的黑发留得很长，胡子凌乱不堪。他们的皮肤不像大多数矮人那样是深棕色的，而是病态的鱼肚白。坦尼斯闻到他们的身体因为长久没有清洗而散发出的恶臭。其中有三个矮人剑指泰索何夫。另外三个则围在史东身边，显然觊觎他的盔甲。
“怎么了？”卡拉蒙的音量提高了一些。“出什么事了？我看不见！”
“施拉克，”雷斯林说到，法杖顶端的水晶突然射出明亮的白光。
坦尼斯愤怒地转过身。“我跟你说了——”
尖厉的惨叫打断了他的话。坦尼斯转过身，惊讶地看着矮人们把剑插到地上，腾出手捂住眼睛。他们时而痛苦地哀嚎，时而愤怒地咒骂。
佛林特回头看着雷斯林。矮人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盯着我做什么？”法师问道。“你说他们是赛瓦矮人。众所周知，赛瓦矮人对光极度敏感。”
“不过，只在矮人内部才称得上众所周知，”佛林特瞪着他说道。“我从没见过有人类知道赛瓦矮人。”
“那么，现在你见到了，”雷斯林冷冷地说。
佛林特斜着眼睛看坦尼斯，后者摇了摇头。半精灵从未听说过赛瓦矮人，况且他跟佛林特还是多年的朋友。雷斯林这一路上都表现得很诡异——尽管他们认为雷斯林一向行为古怪。
“走开，赛瓦渣滓！”佛林特用赛瓦语吼道。他向前逼近，举起斧头以示威胁。
“丘陵粪便！”其中一个赛瓦矮人咆哮道，然后开始念念有词地晃动手指。
“阻止他！”雷斯林警告。“他在施展法术！”
佛林特突然停下来。“你是法师！”他朝雷斯林吼道。“你来阻止他！”
“那你就让开。”
佛林特急忙躺倒在地上，闪电掠过他的头顶，击中了赛瓦矮人的胸部，一股冲击波震得房间发颤。赛瓦矮人烧焦的尸体轰然倒下。他的同伴丢下史东，跑下地道。他们听见锁子甲的铿锵声和靴子的撞地声仅仅响了一会儿就突然消失了。
“他们没有走远，”坦尼斯警告
“肮脏的赛瓦矮人！”佛林特愤然说道。他瞪着坦尼斯。“我说了，回来就是个错误！我下去警戒。你看看骑士的情况。”他走开了，忽然又吼道，“别让坎德人碰头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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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林站在史东身边，照亮了骑士的身体，好让卡拉蒙检查。“他还活着。心跳有力。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没有找到一点伤口……”
坦尼斯严厉地瞪着泰斯。
“我没做什么！”泰斯立刻解释道。“我发现他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头盔摆在一边，我想他肯定不要了。”
“应该说，是头盔不要他了，”雷斯林说道。“格拉伦王子一回到他父辈的殿堂，魔法就释放了骑士。等史东醒来，他会恢复自我——非常遗憾。”
坦尼斯朝坎德人伸出手。“我认为你最好把头盔给我。”
泰索何夫紧紧地把头盔抱在怀里。“那些丑陋的矮人会偷走它的！是我保护了它！难道一次都不能让我戴吗？我很想成为一个矮人——”
“想都别想！”佛林特在黑暗处大喊。
“史东！”卡拉蒙摇着朋友的肩膀。“史东！醒过来！”
骑士呻吟着睁开眼睛。他稀里糊涂地瞪着卡拉蒙看了好一会，然后才认出了朋友。
“怎么让我睡这么久？你应该叫醒我。一定错过了守夜的时间。”史东站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我刚才做了个最奇怪不过的梦……”
坦尼斯把雷斯林拉到一边。“他会记得发生的一切吗？”
“我想不会，”雷斯林说道。“事实上，他很难相信我们所说的事情。”
“史东，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卡拉蒙说道。“你戴上头盔，突然就不是你了。你成了一个矮人，是格拉伦王子。我们不在骷髅岩里了。你带着我们来到索巴丁。不，真的，史东。我没有说谎。这都是真的，我发誓。如果你不相信我，去问坦尼斯。”
史东看到坦尼斯，惊得退了一步。“你来骷髅岩做什么？你跟佛林特在一起。”
他闭上嘴，迷茫地四处张望。“难道，卡拉蒙说的是真的？我被……某种魔法控制了？我们到了，在索巴丁里面？还是我带你们来的？”他看起来完全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来的！”
“或许下次当我警告你别碰某样物品的时候，你会听一听我的忠告，”雷斯林说道。
史东看着雷斯林，脸庞气得通红。当看到泰索何夫极不情愿地交出去的头盔时，史东沉默了许久。他的怒气消退了。他又看了一眼雷斯林，粗声粗气地说，“或许会的。”他摇着头，转身走入黑暗当中。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会儿，”雷斯林说着，拦住了坦尼斯，他正打算去和史东谈谈。“史东会自我调节。你还有其它事情要考虑，半精灵。”
“对，”卡拉蒙说。“我们到了。这就是索巴丁。”他望着坦尼斯。“那么接下来呢？”
问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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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走廊里散落着破碎的盔甲、残缺的武器，这是某场战斗留下的痕迹。坦尼斯四下张望，从堆积的灰尘和结满的蜘蛛网推测，三百年前的战争结束之后就再也没人来过这里。头盔的事情让泰索何夫很沮丧，为了慰藉自己，他在碎片中翻来覆去地捣腾，雷斯林则用法杖拨动着几样物品，这时，佛林特突然跑了过来。
“有人来了！看起来是希拉矮人，”他接着说。“他们在和赛瓦矮人吵什么。”
远处有亮光闪动。他们此时还看不见矮人，但是能够听见重靴敲击石地的声音，还有盔甲和武器的铿锵声。有人用低沉的嗓音发号施令，有人骂骂咧咧地回应。听上去，他们像是在奔跑。
脚步声一直在响，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都站着别动，”佛林特对他们说，“让我来和他们谈。”说话的时候，他狠狠地瞪着泰索何夫。
“希拉矮人是什么？”卡拉蒙低声问道。“他们和赛瓦矮人有什么区别？”
“赛瓦矮人是暗矮人，因为他们憎恨光明。他们不值得信任。一直以来，他们都想要统治山底世界，就我所知，他们现在大概做到了。”
“赛瓦矮人也是唯一懂得使用魔法的矮人族群，”雷斯林说。
佛林特冷冷地瞟了法师一眼。“如我所说，赛瓦矮人不值得信任。”
“希拉矮人曾经统治着索巴丁，”佛林特继续说道。“就是他们的国王邓肯下令关闭大门，把我们我们挡在外面，让我们饿死。”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的朋友，”坦尼斯平静地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佛林特没有说话。脚步声接近了。史东抽出剑，戴上自己的头盔，这是卡拉蒙替他一路背来的。雷斯林准备着另一个法术。泰索何夫转着胡帕克杖。坦尼斯看了看他们。
“我们来这里是请求矮人们行个方便，”他提醒他们。“别忘了我们肩负的责任。”
“你最好把格拉伦的头盔给我，”佛林特说道。
坦尼斯递给他。佛林特接过来，擦去一些污渍，用袖子擦亮红宝石，然后夹在腋下。
“希拉矮人们怕光吗？”卡拉蒙问。
“不怕，”佛林特说。“希拉矮人天不怕地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