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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自古埃及时代起,我便会化身为银色飞鹰,大老远地飞越沙丘,尾随库什特的突击者,向来我是个怎么都不被发现的跟踪高手。以那些突击者来说吧,他们让巨灵变成豺狼与蝎子的模样,在沙漠中尾随他们之后保护,不过老鹰可以在阳光下飞得高高的,轻而易举躲开他们。我发现突击者的基地位于卡加绿洲苍郁的桉树林。于是,我带着法老的军队前来进攻,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不留活口。
现在,我也使出这不引人注意,但足以夺人命的技术,只不过我得承认,这儿环境不那么漂亮。这次跟踪的不是一群如豹子般敏捷凶恶的突击者,而是个瘦巴巴的红棕发秘书。四周没有撒哈拉沙漠那令我怀念不已的美景,只有白厅臭气熏天的暗巷,除此之外倒是相去无几。喔,对了,这次我不是一只老鹰——在伦敦,一只悲惨凄凉的麻雀才有用武之地。
我正站在窗台上,望着对面肮脏的窗户。不知道这窗台的主人是谁,想必他不太喜欢鸟:窗台上加了些许黏鸟胶,装了金属刺,还撒了些有毒的面包屑,真是典型的英国迎宾之道!我把面包踢到街上,再用一点点炼狱咒烧掉黏鸟胶,然后把两只金属刺凹折变形,让我这虚弱的小身子靠在中间。现在的我虚弱极了,这么点事变得好费劲,差点要了我的命。头晕目眩的我在这里安顿下来,盯紧猎物。
这次任务其实用不着滴水不漏,分秒必「盯」。只要望向那扇堆着污垢的玻璃窗,就能看到克利弗·詹金斯在屋子里,好端端坐在书桌前。他瘦小驼背,看起来弱不禁风;如果让他和麻雀来场肉搏战,我会押鸟赢。他身上那套昂贵的西装,很不自在地垂落在他的骨架上,好像不甘愿与他太亲近似的,而淡紫色的衬衫看起来好不刺眼。他脸色苍白,长了一些雀斑,小眼睛在厚厚的镜片后面吃力地窥看。一头红棕色的头发往后梳得服贴,那油腻的发型活像只在淋雨的狐狸。他的手又小又瘦,不甚热忱地在打字机上敲着。
曼德列克没有错估詹金斯的力量。我一到栖息处,旋即搜索七个界层,看看有没有感应网、监视棱镜、明察秋毫的眼线,暗处的埋伏者、水晶球、方阵、热陷阱、能触发攻击的羽状物、妖魔鬼怪……等等,这些都是魔法师可能用来当作魔法防护的手段。结果什么都没有。他只在桌上摆了杯茶,如此而已。我靠近些,想看他有没有使用超自然的方式与霍普金或其他人通信的迹象,结果这秘书半个字也没说,也看不出他做出什么难对付的信号。他的手指喀哒喀哒地敲着键盘,偶尔揉揉鼻子、扶扶眼镜,或者搔搔下巴底端的痒处。下午就这么过去了。真是刺激。
虽然我尽力专注于手边的工作,心思却不时游移,原因有二:第一、这里实在是无聊至极;第二、我灵髓发疼,因此头昏脑胀、无法专心。这就好像长期饱受睡眠缺乏之苦,于是我一直不小心睡着,或者思绪常常跳跃,一会儿想到凯蒂·琼斯那女孩,一下想到我的宿敌法奎尔在磨菜刀,还有远远的托勒密——是他改变之前的样子。我总会不时惊醒,强迫自己回到现实,幸好詹金斯还是待在原地,所以也没出什么岔子。
五点半一到,詹金斯出现了几乎察觉不到的变化。他的身体悄悄涌现生气,那副慵懒模样顿时消失。他动作迅速地罩上打字机的盖子、清理桌面、收拾几叠文件,之后胳臂已套上外套。他离开办公室,消失在眼前。
麻雀伸展发疼的翅膀,摇摇头舒缓疼痛发麻的眼窝,之后便起飞了。我飞向通往大马路的小径,然后飞到白厅的喧嚣大街上,公车在壅塞的交通中缓缓推进,而武装箱型车不时停下来让夜警下车,走到人群中。战争把骚动带上了街道,而当局在首都中心一点也不敢大意。附近建筑屋檐下的隐蔽处,有许多妖精和魔精在监视四周。
我飞到胡桃树上停下。这棵树种在小庭院里面,院子隔开了内务局大楼和街道。我在树上等着,树下的大门旁站着一名警察。不久,大门打开,詹金斯出现了。他穿了长长的皮大衣,一手捏着发皱的帽子。到了门边,他向警卫点点头,出示通行证之后便离开了。他往北方的白厅大道走去,以漂亮的角度戴上帽子,突然间精神抖擞,投入人群。
要在万头钻动的人潮中跟踪一个人绝非易事,不过,对我这种跟踪高手来说,则是小事一桩。诀窍在于:不要分心。我紧盯着詹金斯的帽顶,在高处拍动翅膀,保持一点点距离跟在他后面,以防他左顾右盼。虽然他不太可能猜到自己遭到跟踪,但是你知道,我做事可是很严谨的。你得提高警觉,才能逮到在跟踪的我(※曾经,阿冈昆的萨满找了我,因敌方火灵在夜里到我们部落诱拐了头目的孩子。等众人发现时,火灵早已跑远了;它伪装成一头牛,并在孩子身上施了媚惑咒,因此看起来像只哞哞叫的小牛。不过,火灵有滚烫的蹄子:我追着烧焦的草梗痕,在起伏的草原上跟踪上百哩路,再用银矛杀了诱拐犯。孩子活着回来,只不过吃多了草,因此脸色发青。)。
屋顶后方的秋阳,从海德公园的树林后落下,天空留下了漂亮的晚霞。麻雀赞叹地看着这番美景,想起了金字塔边的傍晚,巨灵们像燕子般轻快飞过王陵上方,还有——
公车喇叭大响,麻雀赶紧把心思拉回现实。小心点,差点就陷入白日梦当中了……好,现在要盯紧詹金斯……
啊!
我急得来回扫视,那顶奇特的帽子呢?怎么找不到了?或许詹金斯拿掉帽子了……不,这一带没有狐狸发型的人。男人、女人、小孩,没错,全都是随波逐流的没用人类,但就是找不到詹金斯。
麻雀气得鸟喙啪地合起。都是曼德列克害的!如果让我休息几个月,我的脑袋就会清楚多了,不会一直分心,而是和当年一样——
专心点。或许詹金斯上了公车。我赶紧飞近几辆靠近的公车,但是秘书没上车。这表示他消失了,或者进了哪栋建筑物……正巧我看见一家酒馆「巧达起士」。那间酒馆藏在两栋政府办公处之间,和詹金斯消失的地点差不多。既然人类自愿消失的情形很少见(※多半是非自愿的:比如用爆炸咒攻击他们。),我推测,他八成进了这家酒馆。
不能浪费时间。这会儿,麻雀如石头坠落人行道,不知不觉已来到酒馆敞开的大门前,匆忙的人群中没有人发现。进门之际,我咬紧牙根变形:麻雀成了一只苍蝇——屁股毛茸茸的青蝇。变形引发一阵疼痛,害我飞得歪歪扭扭。我搞不清方向,只管在烟雾弥漫的空中缓慢迂回地飞了好一会儿,之后噗通一声,轻轻落在一名女土的酒杯里,那时,她正把酒杯放到唇边。
她感到杯里的动静,旋即往下一看,便看到我在她鼻下一吋之处漂着。我抬起一只毛毛腿向她挥挥,但她竟像狒狒一样尖叫,把酒杯甩开。酒泼洒到了站在吧台边的男士脸上,他吓得猛然后退,撞倒了两个坐在高脚凳上的女人。尖叫四起、众人手脚乱挥,到处一片混乱。浸了一身酒的青蝇,这会儿落到吧台桌面,先是猛然撞上,打滑后赶紧恢复平衡,躲到一腕花生后面。
好吧,就算不如当初所愿地低调,但至少当时大家注意力转移,让我得以好好环顾这房间。我擦净眼球上的几个面,快步离开吧台,爬上附近的柱子,在马铃薯片和一包包炸猪皮之间奔走,抵达高处,俯瞰四周。
找到了,詹金斯在房间中央,和另两人滔滔不绝地聊着。
苍蝇快速飞到阴影中,更靠近他们一些,并检查各个界层。这几人目前皆未使用魔法防护,只不过衣服上仍飘出熏香的恶臭,皮肤也和典型魔法师一样惨白。说得精确些,他们真是邋遢三人组,另两人和詹金斯一样,衣服尺寸太大,而且高级到他们根本不配穿。他们的鞋尖太尖,垫肩太厚。我判断,他们三人大概都是二十几岁,是学徒和秘书,总之没发出有力量的光环。不过他们倒是聊得起劲,在昏暗的「巧达起士」酒吧里,眼神散发狂热。
苍蝇倒挂在天花板上,头伸得长长的想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惜事与愿违,酒吧实在太吵,我根本听不出他们的声音。我只好飞到半空中,悄悄往他们附近盘旋,同时咒骂附近为什么没有墙壁。现在是詹金斯在说话,我飞得更近了,足以闻到他头皮上的发油味,看到那红红小鼻子上的毛细孔。
「……重点是,你们得为今晚做好准备。你们都选好了吗?」
「柏克选好了,我还没。」三人中最瘦弱的那一名说道。他眼睛泛红湿润,胸部干瘪瘪。和他一比,詹金斯简直可比亚特拉斯(※亚特拉斯:力量超大、肌肉强健的魔王。希腊魔法师菲迪亚斯曾在西元前四四〇年左右,找他来兴建帕德嫩神殿,亚特拉斯偷懒,随便建了地基。后来有了裂缝,于是菲迪亚斯就把亚特拉斯关在地底下,要他永远扛着神庙。据我所知,他现在可能还在那儿。)。第三人,也就是柏克,样子也好不到哪去。瞧他一双青蛙腿,肩上满是头皮屑。
詹金斯咕哝道:「那继续努力吧!查查崔斯梅吉斯图斯或波特的书——他们两人的著作中有很多名字可选。」
那个弱不禁风的家伙阴郁地抱怨道:「詹金斯,问题不在于选择。问题是——我要找力量多大的?我可不想——」
「威瑟斯,你不会怕了吧?」詹金斯不怀好意地笑着。「帕莫胆怯了,后来发生什么事,想必你很清楚。另外找个人取代,总不嫌迟。」
「不不不,」威瑟斯急得赶紧保证,「无论你什么时候要,我都会准备好、会准备好。」
「我们这边有很多人吗?」柏克问道。如果威瑟斯像小羊一样颤抖着说话,那么柏克的声音比较像牛,像是慢吞吞思考的蠢蛋。
「不,」詹金斯说道,「你知道没多少人,总共才七个,每人一张椅子。」
这个想法好像让他们很开心。柏克低声咯咯笑着,威瑟斯的窃笑声倒是颇为高亢。
威瑟斯的戒心又出现了。「你保证我们到那时都安全无虞?」
「德威罗的注意力都在战争上,法拉和曼德列克忙着对付躁动的平民,根本没人有空注意到我们,」詹金斯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话说回来,有哪个人曾经注意到我们?」他停顿一会儿,等着其他两人也一同发出愤怒的眼神,之后,他戴回帽子。「好了,我得走了,」他说,「还得去几个地方。也别忘了妖精。」
「不过这个实验,」柏克往詹金斯靠了过去,「威瑟斯说的没错,我们得看到证据,证明此事成功过,之后我们才能……你懂吗?」
詹金斯笑了。「你会看到证据。霍普金本人会向你保证,绝无不良后果。不过我跟你打包票,这是最精采的一次,首先——」
砰,一声巨响中止了我的窃听行动。我本来往詹金斯耳边悄悄地嗡嗡飞行,然而一束卷好的报纸犹如一道闪电,从后面突袭我。真是奸诈狡猾的攻击(※更过分的是,他用来干下这偷袭行为的,是一份《真实的战争故事》,也就是曼德列克出的报纸!这项伤害我会记起来,罪孽深重的他现在又罪加一等。)!我在半空中被打个正着,旋即摔倒在地,一阵头晕目眩、六脚蜷曲朝天。詹金斯那帮人有点吃惊,低下头来看着我。攻击我的是个肌肉结实的酒保,这会儿正开心地朝他们挥舞着报纸。
「逮到了,」酒保笑道,「先生,它就在你的耳边嗡嗡飞,长得有够大,不像这个季节会出现的。」
「可不是吗?」詹金斯说着便眯起眼睛,肯定是用隐形眼镜细细打量着我。不过,我从第一到第四界层都是苍蝇,量他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他突然一动,伸出一脚要把我踩死。虽然受了伤的苍蝇身手不该如此矫健,不过我还是赶忙闪躲,随即朝着最靠近的那扇窗户摇摇晃晃飞了出去。
到了街上,我仍紧盯着酒吧大门,同时检查这身脆弱的灵髓。对于一个曾经( )(※请从下列选项中,择一成就填入空格:(一)在卡德希之战中竭力击败乌图库;(二)从原野上凿出乌鲁克长城;(三)运用「智慧双关语」,连续杀了三名主人;(四)和所罗门王谈话;(五)其他。)的巨灵来说,被卷起来的报纸打败,实在太可悲,但现实就是这么令人遗憾。老是变形、到处挨打,对我来说都没有好处。曼德列克……都是曼德列克干下的好事!等我逮到机会,一定要他好看(※就我目前的状况,根本没办法反抗他,至少是无法独立反抗。有些巨灵,如法奎尔,长久以来便希望联合其他势力,反抗魔法师。我向来认为他这种无稽之举根本无法完成,不过这下子就算法奎尔向我提出愚蠢的建议,恐怕我也会和他击掌,疯狂欢呼加入。)。
我担心詹金斯可能怀疑起我不是普通的昆虫,只得偷偷离开。不过几分钟后,看见他出现在门边,准备回到白厅,倒是令我松了口气。我知道苍蝇的伪装骗不过他了,只好再度变成麻雀(虽然疼得唉唉叫),跟了过去。
暮色笼罩城市,魔法师詹金斯在伦敦市中心的小路上徒步穿梭,他还得赴三个约。第一个约,是在特拉法加广埸附近的一间旅馆。这次我不敢跟进去,只透过窗户,看着他和一个衣着过时的眯眯眼女人谈话。接下来,他离开饭店,行经科芬园,来到霍尔本区,进入一家小咖啡店。这次我依然觉得保持距离为上策,不过,我还是清楚看见了那个和他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子,有张奇怪的鱼形脸,嘴巴好像是跟鳕鱼借来的。然而我的记忆力和灵髓一样,已是满目疮痍,但即便如此,我仍觉得那名男子有点熟悉……不——算了,实在想不起来。
怪事处处有。就我所窃听到的消息,某件阴谋正如火如荼地展开。但是,这些人看起来很奇怪,完全不适合执行危险的阴谋,既没有力量,又缺乏生气。其实他们看起来软弱无力。如果把伦敦所有的魔法师找来,在运动场的墙边排排站好,然后选边站,准备来场足球赛,那么这几个人一定被排到最后,旁边是过胖儿和打了石膏的孩子。他们说的废话看来属于同一件事,不过我压根儿没法厘清来龙去脉。
最后,我们来到了克拉肯威尔区一家破旧的咖啡馆。到了这里,我发现詹金斯终于显现一丁点儿变化。他原本轻松愉快,举直随性地与人交谈,但这会儿进门之前却停下脚步,好让自己镇定些。他把头发往后梳好,调整调整领带,甚至从口袋掏出个小镜子,看看下巴的痘子。之后,才走进咖啡馆。
这下可有趣了。显然,他不是跟平辈或地位不如他的人谈话。或许霍普金先生本人正在里面等着。我得查个清楚。
换言之,我这只小麻雀得使出浑身解数,再次变形。
咖啡馆门窗紧闭,不过门底下的缝隙溢出一道黄光。我无奈地咕哝,只得变成一缕清烟,疲惫地从缝隙中挤了过去。
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烟与煎培根的气味。这缕清烟的尖端,从门下方悄悄窥伺着,再爬起身左顾右盼。四下有些朦胧(我变形之后,眼睛比以前看得更不清楚了),不过,虽然吃力,我还是看见詹金斯安坐在远处的桌边,一旁还有个暗暗的身形。
清烟滑过房间,在地上低低盘旋,小心绕过桌脚和客人的鞋子。我总觉得不安,于是停在一张桌子底下,送出脉冲光球,寻找敌方所设下的魔法(※脉冲光球是蓝绿色的圆球,和弹珠差不多大,只在第七界层才看得到。它会在你的所在地快速蜿蜒,之后再回到送出圆球的人手上。回来时,它的外观能指出所发现的魔法等级:蓝绿色表示这一带没有魔法、黄色代表有一点点魔法,橘色代表附近使用了强大的魔法,至于红色和靛色,那就是告诉我该走为上策了。)。我在等待时,也朝了詹金斯的朋友观望,不过他背对着我,因此没办法看个仔细。
脉冲光球回来了——是恶狠狠的橘色,还夹杂了点红色。我不悦地看着颜色褪去。看来这里确实有魔法,而且威力不小。
怎么办呢?若就此离开咖啡馆,根本没法得知詹金斯的阴谋,这么一来,我获得驱散的唯一一条路就行不通了。另一方面,如果那个黑影真是霍普金,那么我可以跟踪他,之后再回到曼德列克身边,天亮之前我就可以自由了。总而言之,不论有什么风险,我就是得停留在此。
话说回来,布拉格的城墙不是三两下就打造成,必须冒点险、费点力(※不然就得靠我才行。受我强迫,听命于我的妖精过得并不愉快,不过我轻轻躺在吊床上,保持安全距离,凝视着星空。)。这缕轻烟悄悄起伏,在桌底下飘着,离詹金斯的座位越来越近。在倒数第二张桌子,我使劲浑身力气,从塑胶桌布垂坠的边缘底下,试探似地往外看。
现在这黑暗的身影看得更清楚了,虽然他的脸还是没朝着我。他穿了一件厚重的长大衣,戴的帽子帽缘很宽,遮住了他的脸。
詹金斯紧张得脸色发白。「……莱姆今天早上从法国回来,」他说(※莱姆!这就是我想了半天的名字。那个在咖啡店的鱼脸魔法师,是五年前勒福雷斯事件的共谋。如果他突然出现,不再躲藏,那么事情可就危险了。),「他们全都准备好了,等不及这一刻到来。」
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另一人一语不发。那人散发出有点熟悉的魔法光芒。我绞尽这糊涂脑袋的脑汁,想想到底在哪儿见过他?
突然有人靠近我,这缕清烟赶紧像海葵一样缩了回去——幸好虚惊一场。一名侍者从我身边经过,端着两杯咖啡,用力放在詹金斯和他同伴面前,之后吹着不成调的口哨离开。
我看看旁边那张桌子。詹金斯啜了一小口咖啡,什么也没说。
倒是有只手伸向了另一个咖啡杯——是只大手,手背上还有十字形的白色疤痕,细长而诡异。
我看着这只手拿起马克杯,优雅地把它带离桌面。那人在喝咖啡时,头部稍微弯曲了点;我看到浓密的眉毛、鹰勾鼻、还有那修剪过的粗硬黑胡须。这时我终于想起来!
佣兵喝了咖啡,我赶紧退回阴影之下。
巴谛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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