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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审判官?”我重复道,并快速的扫了安伯莉一眼,而她却依然一步不差的扮演着冷漠无情的瓦尔哈拉士官的角色,同时好像也没人注意到我短暂的分神。修女长在我走到她身边时点点头,她的班组在我们周围看起来像是荣誉卫队,但是我毫不怀疑一旦我们做出什么她们认为不当的举动,就立刻会被爆矢弹的风暴淹没。我们向机场周围的众多建筑之一的宽阔门廊走去。
我记得空气闻起来特别清新,毫无疑问这是因为我们在高地边缘,以及附近新剪的草坪和果树的花朵。香味如此清新以至于隔着尤根的体味都能闻到。在这个海拔太阳看起来既清晰又明亮,并且温暖迷人,阵阵清风带来的寒冷也被我们的大衣所阻挡。真正的瓦尔哈拉人是不屑穿这么厚重的衣服的,他们更喜欢只穿衬衣,直到周围的一切都冻上相当厚的一层霜为止,不过修女们好像对此并不了解。
“他的到来是一个秘密。”她解释道,就好像这很明显似的,“我相信你明白在这件事上保密的重要性。”
“我很明白。”我严肃的点头说道,即便脑中已经一片混乱。安伯莉看起来对事态的发展倒不是感到很惊奇,这让我怀疑她早就注意到另一名审判官的存在,当然后来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我记得自从我和她有所联系之后,她多次提到过可以说在审判庭里并不是人人都笃信同一套教诲,但是我从来没想到她在派瑞尔蒙达的真正目标是一位她的同僚。当然这是建立在我的假设成立的基础上。
我尽量抑制住心中的迷惑,努力在迎接我的这位女主人面前做镇定状,“无心之言可定战争之胜负。”
“说得好,”一个新的声音插话进来。我们刚好走进一间满是帝皇的印记,以及少不了的鸢尾花装饰的中庭,我现在看到这些已经真心感到厌倦了。说话的是一个肌肉健壮棕发棕眼的男子,看起来刚过中年,不过我见过很多过于热衷于回春疗法的百岁老人看起来只有实际年龄的一半,所以也不会完全以他的外表作为衡量标准。当我们这一队人走进建筑时他从长椅上站起来迎接我们,边上是长满了色如新雪气味甜美的玫瑰花的花架框。他亲切的微笑着把手伸过来和我握手,“你真是名副其实。”
“也许不止如此呢。”我答道,并自信的握住他的手。我的强化义肢手指对付那些想偷偷让我出丑的大力攥握可是绰绰有余。他的握手坚定而有力,但是也仅此而已。这位奇特的主人最终并没有用这种幼稚的游戏来给人留下第一印象。令我惊讶的是分开手后他轻声笑了笑,就好像我刚说了什么特别幽默的话一样。
“正是我心中你这种人应该说的话,”他抚平了有些皱褶的战袍,然后向修女长点了点头。“珂瑞塔斯修女,你可否照料一下政委的朋友们?我想餐厅里一定有什么适合士兵们的口味。”
“真是周到。”我说道,心里决定无论这里发生什么都不露出哪怕是一丁点不安,即便当下我并不情愿与安伯莉分开。
毕竟对目前的情况她了解的比我多得多。“但是别把他们带太远,我们还要去行星防卫部队的营地办公务,到时候我用得上他们。”
“你走的时候他们会准备好的。”这个陌生的指挥官保证道。我点点头。
“解散。”我对安伯莉说道。她再次敬礼。
“政委。”她转向其他士兵,训斥起手下语气到位的听起来就好像自首创时代起她就是士官了,“好啦,我们都是帝皇教堂的客人,所以我希望你们拿出点人样来。尊重修女们,注意礼貌,说话也他妈文明点。”
“是的,班长。”佩尔顿严肃的说,其他人也点头,依然扮演着他们的角色。当他们排队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示意尤根留下。
“这边来,” 珂瑞塔斯修女说道,她不满的把嘴唇绷成一条线,然后带着这一队假冒瓦尔哈拉人离开了。令我放松的是她的班组也和她一同离开了。审判官瞟了一眼尤根,扬了扬眉毛。
“尤根是我的私人侍从,”我温和的解释道,“他的安全等级和我一样高。”
过了片刻这个黑衣人点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愉悦。“当然,让他留在身边。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也会想要点支援的。”他把头向着通往建筑深处的拱门歪了一下,“说话的时候想不想吃点午饭。”
“来点解释更好。”我说道,把手里的牌捂得严实。我毫不怀疑这个谦恭有礼的家伙危险至极。没有安伯莉给我线索,我最好的策略是鼓励他多说,希望黄金皇座保佑我不用暴露我的无知就能了解到现在什么情况。“最好是从你是谁以及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说起。”
“哦我亲爱的同僚,我真是疏忽。我是审判官基利安,隶属于异端审判庭。”我们边走边说,在迷宫般的走廊里四处巡游,过道宽阔的连火蜥蜴装甲车都能轻松开过。现在我的这位奇怪的主人带我走进了一套客房套间,里面应有尽有,即便是在这样一个‘朴素’的机构里还是令人感到惊讶。一扇巨大的滑动门通向环绕着众多玫瑰花丛的草坪。当尤根带着他的气味随着我们走进房里之后,他快速的指了下外面,“在外面吃怎么样?”
“如你所愿。”我殷勤的说道,并和他一起走进了花园。这时有什么东西快速飞过了我的头边,那是一个下面歪挂着银汤盆的伺服颅骨。我跟着它走进了一个花香四溢的凉亭中,看它把汤盆放到亭中的一张锻铁桌子上。有人已经坐在桌边了,一个面无表情的技术教士,当我们走近时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基利安注意到了我的反应,怪笑了一下。
“这些都完全不伤人,”他安慰我道。他指了下这位技术教士,“既然你坚持要带上你的同伴,我想你也不会介意我享此待遇吧。”
“当然不。”我说道。我伸出手,欣慰的看到技术教士伸出的是他自己那只手,而不是那只在肩上缓缓晃动的机械义肢。“想必是神秘的马泰乌斯大师。”看来我猜对了,一听我的话技术教士向后一晃,从头罩下吃惊的看了基利安一眼。他脸上剩下的血肉不足以做出惊讶的表情,不过在刚才的反应之后也没这个必要了。
“我想你肯定和拉祖拉斯说过话了。”基利安说道,坐到桌子周围空着的椅子里,并让我也坐下。我依然装着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便坐下了,在摆开链锯剑的时候偷偷确认了下剑和剑鞘是松开的。基利安注意到了我的这个小动作,但决定装作没看见,并指向我们中间摆着的各种珍馐没问。“要不要我给你盛点馅饼?”
“我们聊过几句。”我温和的承认道,并拒绝了他递向我的盘子。“后来的你刺客打断了任务简报,我想他是你的人?”我这么猜测是有原因的,异端审判庭自然会和女巫以及流浪灵能者们打交道,接触经过认证的那些的机会更是远多于其他帝国机构。
“曾经是,”基利安承认道,一点也不感到尴尬。他掀起汤盆的盖子,用长柄勺盛了一碗猪尾汤,然后品尝起来。“你确定不试试这个?挺不错。他们加了些长在低海拔高地的野生本地草药。趁我们还能享受的时候抓紧吧,我想泰伦在那里肆虐之后剩不下多少了。”
“我这么说可能有些无礼,”我小心的说道,“几次试图取我性命的人给我的食物我不太好吃。”
“我不见怪。”基利安安慰我道。“不过要是我想杀了你,你一下飞船我就可以让修女们料理好。我想就算是像你这样英勇而强大的人也不太可能赢过整个修道院。”
好吧,这听起来挺有道理,而且我现在也比较饿了,便把怀疑抛到脑后,吃了起来,并发觉这饭菜的确像我这个奇怪的主人说的一样美味。令我惊讶的是尤根除了一些面包夹冷肉之外什么都没吃,他站在我身后,往的背上洒下阵阵面包屑。光枪在他肩上松松垮垮的挎着,枪的位置正好能让他随时抓起来开火。这个小把戏已经要了我很多敌人的性命。另一方面,马泰乌斯自然是什么都没吃。
“我很高兴你改变了主意,”我说道,一边往盘子里放了一块馅饼。到现在这馅饼他已经吃过一些了,虽然这并不是什么特别可靠的指标,但是总比他完全不碰的情况要好得多。“虽然我依然不太清楚你为什么想要除掉我。”基利安幅度很大的挥了挥手,同时咽下满满一口汤。
“我亲爱的凯恩,我们都是纵横星河的人,没必要装不知道。虽然我肯定拉祖拉斯会对你保持伪装感到高兴,你一来到派瑞尔蒙达他就立刻去找你帮忙了,不是么?”
“一有机会他就尽早来和我说话了,”我小心的说道,尽量贴近真理。我确信桌子对面的这位彬彬有礼的疯子并不是个灵能者,不然尤根一出现他就会像拉凯尔一样狂躁起来,所以我不怕他直接读出我的心思。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和安伯莉一样精于观察肢体语言,更别提马泰乌斯可能装有的生物监控系统了。所以直接撒谎是完全没必要的,除非我必须那么做。基利安沉思着点点头。“看起来他很着急的想要找到你这位朋友的下落。”
“我估计就是。”他说道,看起来就像我想要的那样相信拉祖拉斯和我在法务部大楼第一次见面之前就有过联系,这很重要。同时我搞清楚的一件事是他完全不知道安伯莉在派瑞尔蒙达的存在。“他知道你到过佩利亚,所以肯定觉得可以把秘密告诉你。”
“对于恶魔谷里的发现,我现在知道的是比以前多那么点。”我承认道,然后狠狠看了马泰乌斯一眼。“而且知道谁应对此负责。”我瞪向基利安。“虽然我必须承认我很惊讶你庇护一个叛徒。我以为审判庭和机械教在这个项目上是合作伙伴呢。”
“审判庭的一部分。”基利安解释道,一边往新烤的蛋糕上抹着梅子酱。他咬了一口,然后一边嚼着一边阴沉的看着我,很明显是在组织自己的思维。“对外人很难解释,不过,不管你以前的印象如何,审判庭在对抗威胁帝国的邪恶敌人的战争中远谈不上团结。”当然这一点我早就从安伯莉那里知道了,不过我还是装出淡淡的惊讶,这个举动也如我所料的让他接续说了下去。“在佩利亚上发现的那件制品被置于外星审判庭的监管之下,对当时来说这也是得当之举,但是在马泰乌斯发现了它最显著的属性之后,很明显就是异端审判庭的事了。
“我想这件事情上还有所争议。”我说道,刺激他继续往下说,心里纳闷他到底在说什么。
马泰乌斯点点头。“确实有。好几个技术教士都同意我的观点,也就是应该立刻通知异端审判庭,虽然大部分人倾向于继续仰赖外星审判庭的支持,而不愿意冒险因此事造成不快。”他的话音听起来激动不安,和我印象中他同僚们缓慢而有节奏的嗓音不甚相同。“他们的愚蠢真令我感到难以置信!消灭给星河带来灾难的混沌的关键终于掌握在了我们的手里,他们却还在拖延!我只好靠自己来通知审判官基利安我们的发现,知道他肯定能尽快把它变成对抗我们大敌的毁灭性武器。”
“那我想,你们以前认识喽。”我说道,心想这说的都是什么东西。如果他真的发现了这暗影之光的用处,还是听起来非常危险的用处,真用起来感觉对我来说可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是的,”基利安确认道,“前些年马泰乌斯曾经在一个小型领航站上帮我消灭过技术教士中的异端教派,从中明白了我会利用手中一切可能的武器为我们的生存而奋斗。”
“我明白了,”我说道,看来谜题终于解开了。“所以你试图插手,但是外星审判庭让你玩蛋去。”也许这么说不够谨慎,但是我一次次的的发现说些直截了当而使人骄傲的话能套出不少别人本不打算说的东西。
“差不多吧,”基利安送了耸肩,“不幸的是我的干预给了他们提示,让他们知道了恶魔谷里技术教士们由于恐惧而没有汇报的情况。要不是兽人已经入侵了,他们肯定会派出调查组来解决问题的。”
“我记得。”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目睹过了那么多惨状,我在那个令人不快的星球上为了活命而所作的挣扎直至今日还会偶尔出现在我的梦中。
“那就好像是帝皇显灵,”基利安说道,眼中闪烁着不太正常的光彩,“我不能让它落入兽人的手中,我知道只要我有了它就能净化整个星河,这可是那些目光短浅懦弱无能的外星审判庭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你就去把它拿走了,”我说道。基利安点点头,嘴里掉出来的蛋糕渣不比我的侍从掉的少。
“那是帝皇的意志。”他说道,“我有办法,也有决心。那些懦夫和叛徒还来不及反应我们就突破了进去,然后以他的圣名把他们都干掉了。”
“你利用了修女们。”我说道,脑中回想起尸体上的爆矢枪伤,如外科手术般精准。虽然我现在看起来冷静,但是听了这消息后我的血已经比瓦尔哈拉淋浴还要冰冷。修道院里肯定有几百名战士,全都毫不犹豫的忠于这个疯子。如果我们不是这么小心行事,活着出去的机会就和教会兽人踢踏舞一样小。
基利安点点头,“白玫瑰教团与我们在净化与信仰的战争中并肩作战已有千年,”他说道,“以他的荣耀之名,她们一切照做。”
“要我说放倒一群手无寸铁的齿轮小子没什么好荣耀的。”我说道,马泰乌斯叹了口气。
“别无选择。如果想继续保住这个秘密的话,我所做工作留下的痕迹必须都清除干净。”
“在地狱之边缘,”我说道,基利安点点头,看起来高兴的就好像我刚变了个小戏法一样。
“啊你找到我们的老落脚点了,真是足智多谋。”
“很不幸,”我说道,“我到那里的时候泰伦已经捷足先登了。”
“的确,”基利安承认道,“修女们也只是勉强及时把我接出来。”
“矿工呢?”我问道,虽然心里早知道答案了。
基利安遗憾的摇摇头。
“我们的地方只够马泰乌斯和他的小队。真是不幸。我们不得不向几个试图把孩子塞上船的平民开火,余下的都骂骂咧咧。”
“多么令你为难。”我干巴巴的说。帝皇圣明,我承认,当我护着我这身皮囊的时候比我棒的多的人都死在了战场上,多的我都数不过来,但是这个人彻底的麻木让我发毛。幸运的是他只听了我字面的意思,看起来和我的侍从一样和讽刺无缘。
“尽忠之道难免铁石心肠。”他愉快的引用道,就好像这句话能开脱一切,明显是根本就不记得后半句话[1]。我点点头,一边往精美的白瓷小杯里倒了些新鲜的咖啡。所幸这小小的动作能令我分神,因为我非常想抽出链锯剑削掉这个孽障的脑袋,而这种冲动非常不明智。毕竟他是一名审判官,我肯定不会是第一个有这个想法的人。就算我得手了,也会激怒修女们。她们的回应必然会是狂躁的,而且会包含大量子弹。
“你一开始是怎么说服他们让你在那里扎营的?”我问道。我越来越清楚的认识到基利安就是那种极端渴望注意的自大狂,被自己虚妄的才智所吞噬而急需有人来欣赏,而我也会尽可能的让他放纵。他闹的越欢,等我再见到安伯莉的时候可说的就越多,而且至少聊天的时候他不会刺杀我。
“我不需要,”他简单的说,“地狱之边缘是加瓦罗尼的殖民地,当地居民很乐意看到修道院的人。”
“明白了,”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边喝着咖啡,希望这个杯子是正常大小就好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那里有那么多虔诚的文字。我纳闷那里有多少不幸的开拓者对和把他们遗弃给泰伦的神圣修女们结盟感到后悔的。想到这一点我咬紧了牙关,然后又放出长线,“我想你们找到别的地方进行研究了?”
“那肯定的,”马泰乌斯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个狂热的研究员,急切的想要进行讨论。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他和基利安这么合得来了。“修女们都很乐于助人。”
“我肯定她们是的。”我说道,试图表现的冷静。如果他所言确实,整个问题的关键就在此地,就在白玫瑰修道院的某处。问题是,我能找到它么?这个地方相当庞大,而暗影之光可能在任何地方。马泰乌斯激动的点点头。
“你想亲眼看看么?”他问道。
 
[1] 全句为“尽忠之道难免铁石心肠,而体恤之心柔之。”,引自《圣伊米莉亚箴言》。凯恩对此书展现出的喜爱令人惊讶,因为在他的回忆录里有好几段都引自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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