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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达斯帕的话语如晴天霹雳。达克斯是他儿子?这不可能,他从没提起过有个儿子,想到这句话的含义,她的胸口一紧。
达斯帕正要开口,她打断了他:“住口,你应该告诉我的,有很多事你都应该告诉我。”
“你该知道的我都说了。”他往前走,“我们回教堂吧,有什么事可以在那儿说。”
“为什么达克斯会带着猎手来这里?你都不奇怪吗?可能你根本没那么了解你的儿子。”海伦追上他。
“达克斯为塔里效忠。”
达克斯抗拒他的命运。娜利娅的话在她记忆中回荡。可能达斯帕强迫他加入塔里,可能达克斯有别的想法。
他们走近教堂。“不是所有人都对你惟命是从,你无权置喙我们的未来或死亡。”她指着墓地,“是不是你在那两个墓碑刻上我和苔姬的名字的?”她的声音很刺耳,但令她惊讶的是,她体内并没有产生火花。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她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苔姬告诉我你看到墓碑了。我跟休伦说过这个主意不好。”
“休伦——我爸,”她顿了一下,“这是他做的?为什么?”
“因为纳塔丽和猎手们。尽管我们做出了很多努力,还是有传言说有另一个蓝月塞壬和纳塔丽同时出生——双胞胎。你爸爸觉得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你的身份,这样可以让她觉得你已经死了。猎手也一样。”
“你觉得他应该把我们分开?”
“我也反复思量了很久,但现在看来,她已经死了而你还活着,所以没错,当时确实应该那么做。”
“为了塔里。”海伦低声说。
“为了你。”他说,“好了,我知道你生气,但我们都爱你,海伦。”
“那纳塔丽呢?你们是不是也爱过她?”
“她从未对人敞开心扉,她不是你能喜爱的那种人。我尽了最大努力去照顾她。”
这跟凯奇和派普口中的纳塔丽不一样,显然也不是达克斯朝思暮想的纳塔丽。“你为什么也给苔姬刻了个墓碑?她不是纳塔丽的引导者么?如果被纳塔丽看到了她肯定会觉得奇怪吧。”
“应该不会,”达斯帕说,“我会告诉她这是为了迷惑猎手,如果他们觉得蓝月塞壬和引导者已经死了,他们就不会找她了。”
谎言,谎言,更多的谎言。达斯帕撒起谎来就跟呼吸一样稀松平常。
“要不是塔萨尔,你就死在这儿了。”达斯帕用手背擦了擦眉毛。他不修边幅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凄惨。太阳穴上渗出汗珠,缺少睡眠搞得眼睛红肿,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要知道他平时还是挺耐看的。
海伦想到了那些落空的箭。“猎手说到一个叫埃米尔的人,说他想活捉我。可能纳塔丽并没死,只是被他们抓走了。”
“那个猎手很强大,别以为他会放你一条生路。纳塔丽已经死了,别想了。”
“他的箭。我想用风阻止它,但一点用都没有。不管我怎样集中精神,那支箭都能找到我,好像它有自己的意志一样。”
“你什么都做不了,他的箭能杀死你的身躯,却会把你的灵魂封印在那支金箭里,跟他杀死的所有其他塞壬一样。”
“你是说那支箭里有灵魂?”她捏了捏鼻梁,头疼的感觉在身体中酝酿。她了解得越多,就越无法接受。
“那些灵魂都在炼狱里,直到封印被打破为止。”
那些被封印的灵魂让她想到达斯帕吞食的灵魂。她都不清楚怎么做这种事,但她想知道:“普拉是谁?”
达斯帕低沉地叹了口气,像是被她打中了肚子一样。他靠在教堂墙上:“你怎么知道普拉的?”
“我听到达克斯的妈妈和休伦谈起她。他们说你吞食了她的灵魂。”海伦指着墓地,“她埋葬在这里吗?”
他点点头:“她的身体在这儿,她的灵魂在我身体里。”
“在你身体里,是说你身体里有两个人?”
“她的精神在我身体里,我们共同存在于这个身体里。”
海伦的头更疼了:“我不明白。”
“塞壬的灵魂,如果被另一个人吞食的话,可以在他体内生存。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两个灵魂必须同意在同一个身体里一起生存。普拉和我是共生关系,因为她我才拥有塞壬的能力。我现在比一个普通人类更有能力保护你和达克斯,这是普拉给塔里的馈赠。”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苔姬探头出来。
“我就说听到你们俩说话了。”她的视线转向海伦的衬衫,然后看向她的脸,最后停在她的耳垂上,“你受伤了?”
“只是擦伤。”海伦说,尽管她的耳朵还在抽痛。
“嘿,你第一个耳洞。”苔姬笑了起来,海伦眯起了眼睛。
苔姬转向达斯帕。“我带她去厕所,如果有需要会帮她缝针。”她拉过海伦。
“不,我没事。”海伦推开苔姬的手。她还有些问题要问达斯帕。“莉娜把猎手变成了石头?怎么做的?我以为他们都不会死。”想到猎手让她很气愤,但令她惊讶的是,她并不想把教堂打个粉碎。她可以不用破坏东西就发怒了。是因为苔姬就在她身边还是她真的开始掌控她的感情了?
“跟苔姬去看看你的耳朵。”达斯帕催她进去,“我们一会儿再聊。”他看向她身后,海伦也转过头去。
达克斯靠在一条教堂长椅上,小鸟的鲜血还留在他手上。
她自以为已在掌控中的自制力立刻消失无踪,火花在她手指上闪现。“你来干什么?”她扑了过去。
他举起双手:“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你知道他在这儿?”她转过头去看着达斯帕。
“他立刻就来这儿了,跟莉娜一起。”
“莉娜?我不明白……”
“莉娜整晚都在看护你。”达斯帕解释道,“我们想带你回教堂,但她觉得你需要一些空间。她看到猎手时,就把达克斯带来,并通知了塔萨尔。”
“达克斯带猎手来找我了,”海伦提醒达斯帕,“他或许是你儿子,但他是个叛徒。”
“猎手去了水之国,”达克斯说,“来找你,但他们找到了我。”
“他们干嘛要……?”她想到萨米拉,达克斯的妈妈还在水之国。她转向达斯帕,将所有事情联系到一起。达斯帕曾经是个人类,也就是说达克斯跟她一样也是塞壬。他说自己只能在地球待几个小时也是骗人的。“猎手怎么没杀了你?”
“他试过了。”达克斯坚定地对上她的视线,“娜利娅把他挡住了,凯奇和派普转移了拉尼娅的注意力,我才能逃脱。拉尼娅被这些事情搞得晕头转向,她一直不知道我是个塞壬,这下我可能再也不能回水之国了。”
“这也不能说明你为什么带猎手来这里。”海伦没有退缩,自己差点没命,塔萨尔还为了救自己生死未卜,怎么能轻易退缩。
“我跑到了洛克威海滩,发现达斯帕的公寓空无一人,我想他应该是来这里了。我打过电话给他,但没人接。猎手追上我的时候,我已经跑过半个波特兰了。”
达克斯一边说一边脱掉了他的外套。海伦留意到他身上的衣服都是达斯帕的,他的外套,她那双洗旧了的牛仔裤,和那件灰色的T恤衫。他的手腕到手肘之间有一条红线,还有一条红色的鞭痕与其交错,形成一个十字。
“他标记了你!”达斯帕攥紧了拳头,“儿子,我很抱歉。”
“什么?”海伦轮流看着他们俩。
苔姬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该清洗一下。”
“怎么了?”海伦问达克斯,“你手上是什么?”
苔姬开口:“他别无选择,一旦被猎手标记,就只能照他们的命令行事。我还没见过他们标记塞壬。”
“幸亏莉娜确保他有段时间都不能开口了。”达斯帕说。
“你们在说我吗?”莉娜尖细的嗓音在教堂里响起。
塔萨尔站在莉娜身边,他肩上搭了一个羊毛毯,一条运动裤系在他腰间,他肌肉发达的胸脯上已经没有毛发,海伦可以看到厚厚的一层绷带。
“塔萨尔!”海伦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你没事了。”
“小心。”他呻吟道,“我还没死,但还不如死了。你妈妈都不用止疼药的吗?”
她松开手,他笑了起来,他的脸颊和卷曲的胡子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莉娜往前走了一步,微微鞠了一躬。海伦的脸红了。当某人做出一些不符合他风格的事情的时候,你不知道是该留意这些事还是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以斯拉立刻注意到了:“开始相信了?”
莉娜对上海伦的视线,她黑色的眼睛在浓密的睫毛下闪闪发亮。海伦在森林里看到过这双眼睛凝视自己。
“你救了我弟弟,”莉娜说,“谢谢。”
“我没有,是他救了我。”
“你引开了第二支箭。你明明可以藏在塔萨尔身后,但如果你没有挡在他前面……”她快速抽了一口气,“谢谢你。”
“你看。”塔萨尔眨了眨眼,哼了几句《春天在哪里》。
“我们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其他易兽人,”莉娜说,“塔萨尔需要治疗,而且我们也看够了。”她笑了起来,表情柔和了很多。她把手伸进一个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包裹递给海伦:“拿着这个。”
“这是你用来把猎手变成石头的东西?”
她点了点头:“这是我们祖先的遗骨。”她把小包放到海伦手上,“你可能会需要用它。”
莉娜错了,她不会用的,但莉娜给了她一份礼物而海伦不准备冒犯她。莉娜还从未对她这么友善过,所以她接受了这个小包。
“你非走不可吗?”海伦问塔萨尔。
他把她抱在怀里,胡子把她的额头扎得痒痒的。“我们的精神一直陪伴着你。”他摘下挂着那块红石头的项链,戴在她脖子上。
“我不能要。”她说着,把石头攥在手里,石头渐渐变热,浮现出一只狗熊的轮廓。狗熊的脖子中央有一个跟达克斯背上的纹身和教堂门上一样的记号,字母E和标注的数字3。石头冷却之后,印记也消失了。
“你是天之国的一部分了。”他环手抱住莉娜的肩膀,“我们会告诉其他人的。”他露出尖利的牙齿笑了笑,“放阿塞尔那个禽兽出来,然后打败他。”
海伦也笑了:“我会尽力的。”
他看到以斯拉的时候,闪了闪自己的尖牙。
“好了好了,服了你了。”以斯拉举起手,“再也不说你是狼了,你这个巨型泰迪熊。”
他们大笑了起来。纵情欢笑的感觉很舒服,已经太久没有听过这样的笑声了。海伦明白对于塔萨尔和莉娜他们来说,这样的时刻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有了,她十分珍惜这一刻。
“我妈妈呢?”海伦问。
“她在跟猎手的灵魂交谈。”塔萨尔说,“他可能会觉得很困惑,他被困在石头里了。”
“除非……”达斯帕说着,跳起来冲出了教堂喊道,“柯琳!”
“他怎么了?”海伦问。
“我不知道。”苔姬说。
几分钟之后,达斯帕跑回了教堂,一把关紧了身后的门。
“我妈妈在哪儿?”海伦问道。风大了起来,达斯帕靠在门上,门还是被风吹得哐哐作响,像是有人在外面拼命敲门似的。“怎么了?你把我妈妈扔在外面了?”窗上的天使变得暗哑,翅膀也变黑了,整个教堂都笼罩在一层黑暗的迷雾之中。
达克斯对上了达斯帕:“去找她回来。”
达斯帕伸手按在他的胸前:“不用担心,柯琳很安全。”
塔萨尔躺在长椅上,莉娜坐在他身边,双手放在大腿上,端正得像是在参加周日礼拜一样。“她不应该去招惹他的灵魂,他被诅咒了。”她小声说,但还是被海伦听到了。
“她说这话什么意思?”海伦问,“我妈妈没事吧?”
“达斯帕?”苔姬往前走了一步,“你干什么了?”
达斯帕转向海伦,金色的眸子闪闪发亮:“这点风吹草动吓不着你妈妈。”
海伦在门前面踱着步,门外风声还是哗哗作响,好像整座森林都被连根拔了起来。她不知道她妈妈如何才能幸存下来。她的手指迸出火花,刚要把手放到门把上,门突然被推开,把她撞得倒退一步。
她妈妈的头发乱成了一团稻草,脸上带着红潮,双眼圆睁,海伦还没见过她妈妈如此粗狂的样子,她退后一步,有些害怕。
“给。”她妈妈把箭和带着银色盖子的小玻璃瓶递给达斯帕。瓶子里有一股靛蓝色的烟雾正变成红色。达斯帕接过瓶子后,烟雾变成了霉绿色。
“你干了什么?”海伦问。
“你不会有事的,好了。”她笑起来,转向达斯帕,“我们得走了,其他猎手会来找他的灵魂的。”
“谁的灵魂?”海伦盯着达斯帕手里的小瓶子,他小心地把瓶子放到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猎手的。”莉娜平淡地说。
“什么?你是说你捉了他的灵魂?”她的声音发抖。这跟猎手对塞壬们的灵魂所做的事如出一辙,这么做不对。
她妈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其他猎手会来这里找他,诅咒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现在我们捉住了他的灵魂,就可以让其他猎手以为他在别的地方,我们就能把他们从你们身边引开。”
苔姬看着达斯帕:“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你吗?”
“妈妈?”海伦从唇间挤出这两个字。
“能管用吗?”达克斯问。
达斯帕耸了耸肩:“他们会跟来的。”
“然后怎么办?”苔姬抱着双臂问道,“你就把装着灵魂的小瓶子给他们吗?他们拿去能怎么办?”
“他们会找到一个宿主。”达斯帕说。
“他们还能这样?”苔姬惊讶得合不拢嘴,海伦很高兴自己终于不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了。不过,有些事就算是可以做也不代表能去做,这太过分了。
“妈妈,你不是认真的吧。”海伦说,“他们会杀了你的。苔姬的父母为了保护她就被他们杀掉了,这真不是个好主意。”
“必须要有人牺牲。”她说。
“这太可笑了,”海伦说,“这什么意思,又是塔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则?”
“没错,塔里有他们的目的,但我东躲西藏了一辈子就是为了保护你,现在也不会放弃。”
“但为什么要这么做?肯定还有别的方法。”
“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会为你这么做。”达斯帕说,“不仅仅因为你能打开阿塞尔的传送门,也因为我们都在乎你。”
苔姬赞同地点了点头,露出笑脸。
海伦叹了口气,环顾教堂。塔萨尔躺在长椅上抓着胸口,达克斯揉着他胳膊上猎手留下的记号。莉娜整晚都看护着她,从猎手手上把她救了出来。因为她,苔姬的整个人生都改变了,而以斯拉……他原本根本不需要出现在这里。她原先都没发觉他们都为她付出了什么——他们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不起,你们都为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海伦说,“我一点都没发觉……对不起。”
“我也对不住你。”她妈妈捏了捏她的肩膀,“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妈妈,我……”
“别担心,如果你不想打开传送门,我可以理解。”
“不是的。我担心我做不到。万一大家的努力都付之东流怎么办——万一我失败了怎么办?”
她妈妈眯起眼睛:“温斯比亚家女人的字典里可没有做不到这三个字,也没有失败。”她露出笑脸。
海伦也回应给她一个笑脸,尽管她妈妈的话是为了鼓励她,海伦心里还是没底。
“我们得走了。”达斯帕拍了拍他的口袋说。
“你们要去哪里?”达克斯问。
“你们最好不知道我们的去向,我们安全到达之后会给你打电话的。”他拥抱了一下达克斯。海伦留意到他们的下巴曲线都一样,身材也十分相似,她不敢相信自己以前居然没有注意到。
“你们需要保护。”塔萨尔呻吟了一声,坐起身来。
“你不能跟我们一起来。”海伦的妈妈说,“你的伤还没好,按原计划回到其他易兽人身边吧,把伤养好再说。”
“莉娜和我会保护你的,等我们把海伦的事告诉其他人,会有足够的易兽人自愿来帮忙的。”
“谢谢你。”柯琳说,“我去梳洗一下。”她举起手,手上还沾满了塔萨尔的血。“然后我们就能走了。”她转向海伦,“我要你跟苔姬,以斯拉和达克斯一起留下来。”
“我会在这里施咒,”达斯帕说,“别离开教堂区域。”他指着苔姬,“不管为什么,没等到我打电话来都别走。猎手会往这里来,不过只要我们带着灵魂离开,他们就会跟着走的。”
苔姬摇了摇头:“不好说,万一他们更想抓海伦呢?她的能量很强。”
“他们的兄弟纽带更强。”达斯帕说。
海伦的妈妈回来了,她洗了手,原本乱糟糟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低低的马尾。她垂着手站在海伦身前,海伦无法自制地一把抱住了她。
“请一定要回来。”海伦小声说,手臂又用力抱紧了点,“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妈妈也小声说,将海伦抱在怀里。她把嘴唇靠近海伦的耳朵,尽管她的耳朵还在抽痛,海伦清楚地听到了她说的话。“待在达克斯身边,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她收回身子,脸上挤出一个微笑。
海伦正要问她原因,达斯帕拍了拍手。
“好了,”他说,“是时候看看这个灵魂能否给我们争取点时间了。”
海伦忍住眼泪,看着她妈妈走出教堂。塔萨尔靠着莉娜走下台阶,每一步都闷哼一声。他们渐渐走进森林,海伦的心揪得生疼。虽然她很生她妈妈还有达斯帕的气,但她仍然爱他们。她听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在森林里慢慢消失,生怕他们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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