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神殿恢复常态的时间比人们所想的要快得多。系统正常 运作，学生们搬回了自己的宿舍区，新鲜的食物储备运了进 来，学习和训练恢复了。
奥比旺感到跟不上节奏，他无法恢复常态。他始终忘不 了布鲁克的指尖拂过他手指的感觉。他总是不时地低头看自 已的手，摊开手掌又握紧拳头，回想自己如何抓住了空气，而 不是布鲁克。
布鲁克想杀死班特，奥比旺很高兴自己阻止了他。但是 他忘不了，又一个人因为他而死去了。
现在奥比旺只有一个任务:跟班特道歉。 班特已经出院了，医生说她的身体状况很好，只需要休息 一下，所以她今天不用上课。
奥比旺四处寻找班特，终于在他最没有想到的地方- 瀑布旁边找到了她。她坐在差一点把她淹死的水池旁的一块 岩石上。班特总是坐在离水面尽可能近的地方，这样她的皮 肤就能笼罩在薄薄的水汽里。
“你为什么在这儿?”奥比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问 道。
“这儿是神殿里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班特回答说。她 银色的眼睛凝望着粼粼的水面。“我不想让发生过的事情毁 了这种感觉。我差一点死在这里，还有一个人真的失去了生 命。从这段经历中我学到的作为绝地武士的知识，比上一千 堂课能学到的还要多。”她扭头看着奥比旺。“我希望你不要 因为布鲁克的死而自责。”
“我尽了力去救他，我知道，”奥比旺说。“但我还是很难 过。”
“这很正常，”班特说。“一条生命结束了。要是他活着， 就还有改正的机会。”
“班特，我很抱歉-”奥比旺突然说。 “不，”班特打断了他的话，柔声说，“没有必要道歉。你知 道你救了我。”
“有必要，”奥比旺坚持说，“非常有必要。”他看着自己放 在腿上的双手。“因为愤怒和嫉妒，我说了那些话。我只想到 了我自己的感觉，却没有想到你的感受。”
“你在担心你的将来，”班特说，“你害怕失去奎刚。” 奥比旺叹了一口气。他望着碧蓝色的水面。’‘我以为我 能回到神殿，一切都会跟从前一样。大师们会原谅我，会欢迎 我回来。奎刚也会平静下来。但无法平静的是我自己。现在 我明白了我所做的并不能轻易得到弥补，也许永远不能弥补。 我明白了我所做的对我自己，以及对师徒之间关系的影响。 一位绝地武士要等那么长时间，那么仔细地挑选弟子，因为那 涉及太多的信任。我问我自己，如果在我发誓要与奎刚生死 与共之后，他抛弃了我，离开了我，我会有什么样的感觉?是 的，我会原谅他，但是我会再跟他在一起吗?我能再一次给他 全部的信任吗?”悲伤在奥比旺的心头涌动，他抬头看着班特 的眼睛。“我不知道答案，”他说。“我怎么能够期望奎刚知 道?”
“我认为你能够再次信任他，”班特慢慢地说，“奎刚也会 再次信任你。一切就这样发生了，你们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 想想，更别说彼此好好地谈一谈。你们经历那么多的事情。 梅利达/达恩星球上发生的事，你还没有告诉我，”她微微顿了 顿。“等到你想说的时候，我很愿意听。”
奥比旺颤抖着吸了一口气。他无法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但是他知道他必须说出来。他知道如果这一次不说，他也许 再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她，他体内的一部分就会死去。
“她叫塞拉西，”他说。他感到心头涌起了巨大的悲伤，但 是他也感到了说出她名字后的解脱。“塞拉西，”他又说了一 遍。他抬起脸，感受着清凉的水花。突然，他觉得自己变得强 壮了，好像塞拉西充满活力的灵魂就在他的身边，轻轻触摸着 他的肩膀。“我们之间有一种我无法解释的联系，那不是因为 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也不是因为我们分享了一些秘密 或者隐私，而是因为别的一种东西。”
“你爱她，”班特说。 奥比旺咽了一口唾沫。“是的，她激励了我。我们并肩作 战，彼此信任。她死去以后，我责怪我自己。我以为你也会 死。我知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再也撑不下去了。”
“但是你要撑下去，奥比旺，”班特柔声说，“我们都要活下 去。”她靠在奥比旺的身上，眼中闪着泪花。“你救了我。我们 要一起活下去。”
奎刚坐在戴尔的房间里。好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 话。唠叨鬼被送去重新设置程序了。奎刚第一次开始想念它 富于音乐感的唠叨。
“你很快要去武士会，”戴尔终于开口说。“如果你决定重 新收奥比旺做弟子，那对他会有帮助，武士会很有可能同意他 回来。”
“我知道，”奎刚说。 “尤其在考虑到他所做的一切之后，”戴尔补充说。 “我很清楚他做了什么。” 戴尔叹了口气。“你真固执，奎刚。” “不，”奎刚抗议说，“不是固执，而是谨慎。我必须想明 白，戴尔。如果重收奥比旺对于那个孩子，或者对于绝地武士 的群体并不公平怎么办?如果我不能给奥比旺我的信任，我 们的师徒关系最终是会破裂的。”
“你觉得你不能重新建立起那种信任吗?”戴尔问道。 奎刚看着放在腿上的手。“这是我的问题，我知道。” 沉默再次弥漫在两人中间。戴尔拿起一个杯子，轻轻摸 着它光滑的表面，然后把它举起来，对着她看不.见的阳光。
“这是一个漂亮的杯子，”她说。“我知道，虽然我看不见， 但是我能感觉出来。”
奎刚认为那杯子的确很漂亮。杯身很薄，几乎是透明的， 带着近乎白色的淡淡的蓝色。形状很简单，没有杯把，也没有 任何花饰。
“我用这个杯子，虽然我有可能把它打碎，”戴尔说。她把 杯子小心地放下来。“你听说过奥里星球吗?”
“当然，”奎刚说。“奥里星球技术精良的工匠非常出名。” “那里有整个星系中最好的玻璃工匠，”戴尔继续说。“很 多人惊诧为什么那里能发展出这么精良的工艺，是因为那里 的金沙，火的温度，还是悠久的传统?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 造出了星系中最美丽的器皿。那些器皿是收藏的珍品，几乎 是无价的。但有时候有人不小心，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就会 把它们打碎。”
戴尔又拿起杯子。“就像我有可能打碎这只杯子一样。 但是工匠的手艺并不只是制造，他们能够修复打碎的物品{。 在修复的过程中，他们显示了最高超的技艺。他们用美丽的 碎片创造出更加美丽的物品。你能看见破碎的裂痕，但那物 品毫无缺陷。因为曾经破碎过，所以它比从前更加珍贵。”
戴尔把蓝色的杯子放在奎刚的面前。奎刚默默地坐着， 想着戴尔的话。他开始想，会不会与奥比旺重建互信关系并 不痛苦，反而会使人满意呢?
他拿起那只精致的杯子，它在他的大手中几乎消失了踪 影。奎刚合上手指握住那易碎的东西，但是杯子并没有碎裂。
他不能恢复以前有过的东西。但是如果新建的东西比从 前的更加牢固呢-因为它曾经破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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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比旺感到跟不上节奏，他无法恢复常态。他始终忘不 了布鲁克的指尖拂过他手指的感觉。他总是不时地低头看自 已的手，摊开手掌又握紧拳头，回想自己如何抓住了空气，而 不是布鲁克。
布鲁克想杀死班特，奥比旺很高兴自己阻止了他。但是 他忘不了，又一个人因为他而死去了。
现在奥比旺只有一个任务:跟班特道歉。 班特已经出院了，医生说她的身体状况很好，只需要休息 一下，所以她今天不用上课。
奥比旺四处寻找班特，终于在他最没有想到的地方- 瀑布旁边找到了她。她坐在差一点把她淹死的水池旁的一块 岩石上。班特总是坐在离水面尽可能近的地方，这样她的皮 肤就能笼罩在薄薄的水汽里。
“你为什么在这儿?”奥比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问 道。
“这儿是神殿里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班特回答说。她 银色的眼睛凝望着粼粼的水面。“我不想让发生过的事情毁 了这种感觉。我差一点死在这里，还有一个人真的失去了生 命。从这段经历中我学到的作为绝地武士的知识，比上一千 堂课能学到的还要多。”她扭头看着奥比旺。“我希望你不要 因为布鲁克的死而自责。”
“我尽了力去救他，我知道，”奥比旺说。“但我还是很难 过。”
“这很正常，”班特说。“一条生命结束了。要是他活着， 就还有改正的机会。”
“班特，我很抱歉-”奥比旺突然说。 “不，”班特打断了他的话，柔声说，“没有必要道歉。你知 道你救了我。”
“有必要，”奥比旺坚持说，“非常有必要。”他看着自己放 在腿上的双手。“因为愤怒和嫉妒，我说了那些话。我只想到 了我自己的感觉，却没有想到你的感受。”
“你在担心你的将来，”班特说，“你害怕失去奎刚。” 奥比旺叹了一口气。他望着碧蓝色的水面。’‘我以为我 能回到神殿，一切都会跟从前一样。大师们会原谅我，会欢迎 我回来。奎刚也会平静下来。但无法平静的是我自己。现在 我明白了我所做的并不能轻易得到弥补，也许永远不能弥补。 我明白了我所做的对我自己，以及对师徒之间关系的影响。 一位绝地武士要等那么长时间，那么仔细地挑选弟子，因为那 涉及太多的信任。我问我自己，如果在我发誓要与奎刚生死 与共之后，他抛弃了我，离开了我，我会有什么样的感觉?是 的，我会原谅他，但是我会再跟他在一起吗?我能再一次给他 全部的信任吗?”悲伤在奥比旺的心头涌动，他抬头看着班特 的眼睛。“我不知道答案，”他说。“我怎么能够期望奎刚知 道?”
“我认为你能够再次信任他，”班特慢慢地说，“奎刚也会 再次信任你。一切就这样发生了，你们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 想想，更别说彼此好好地谈一谈。你们经历那么多的事情。 梅利达/达恩星球上发生的事，你还没有告诉我，”她微微顿了 顿。“等到你想说的时候，我很愿意听。”
奥比旺颤抖着吸了一口气。他无法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但是他知道他必须说出来。他知道如果这一次不说，他也许 再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她，他体内的一部分就会死去。
“她叫塞拉西，”他说。他感到心头涌起了巨大的悲伤，但 是他也感到了说出她名字后的解脱。“塞拉西，”他又说了一 遍。他抬起脸，感受着清凉的水花。突然，他觉得自己变得强 壮了，好像塞拉西充满活力的灵魂就在他的身边，轻轻触摸着 他的肩膀。“我们之间有一种我无法解释的联系，那不是因为 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也不是因为我们分享了一些秘密 或者隐私，而是因为别的一种东西。”
“你爱她，”班特说。 奥比旺咽了一口唾沫。“是的，她激励了我。我们并肩作 战，彼此信任。她死去以后，我责怪我自己。我以为你也会 死。我知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再也撑不下去了。”
“但是你要撑下去，奥比旺，”班特柔声说，“我们都要活下 去。”她靠在奥比旺的身上，眼中闪着泪花。“你救了我。我们 要一起活下去。”
奎刚坐在戴尔的房间里。好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 话。唠叨鬼被送去重新设置程序了。奎刚第一次开始想念它 富于音乐感的唠叨。
“你很快要去武士会，”戴尔终于开口说。“如果你决定重 新收奥比旺做弟子，那对他会有帮助，武士会很有可能同意他 回来。”
“我知道，”奎刚说。 “尤其在考虑到他所做的一切之后，”戴尔补充说。 “我很清楚他做了什么。” 戴尔叹了口气。“你真固执，奎刚。” “不，”奎刚抗议说，“不是固执，而是谨慎。我必须想明 白，戴尔。如果重收奥比旺对于那个孩子，或者对于绝地武士 的群体并不公平怎么办?如果我不能给奥比旺我的信任，我 们的师徒关系最终是会破裂的。”
“你觉得你不能重新建立起那种信任吗?”戴尔问道。 奎刚看着放在腿上的手。“这是我的问题，我知道。” 沉默再次弥漫在两人中间。戴尔拿起一个杯子，轻轻摸 着它光滑的表面，然后把它举起来，对着她看不.见的阳光。
“这是一个漂亮的杯子，”她说。“我知道，虽然我看不见， 但是我能感觉出来。”
奎刚认为那杯子的确很漂亮。杯身很薄，几乎是透明的， 带着近乎白色的淡淡的蓝色。形状很简单，没有杯把，也没有 任何花饰。
“我用这个杯子，虽然我有可能把它打碎，”戴尔说。她把 杯子小心地放下来。“你听说过奥里星球吗?”
“当然，”奎刚说。“奥里星球技术精良的工匠非常出名。” “那里有整个星系中最好的玻璃工匠，”戴尔继续说。“很 多人惊诧为什么那里能发展出这么精良的工艺，是因为那里 的金沙，火的温度，还是悠久的传统?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 造出了星系中最美丽的器皿。那些器皿是收藏的珍品，几乎 是无价的。但有时候有人不小心，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就会 把它们打碎。”
戴尔又拿起杯子。“就像我有可能打碎这只杯子一样。 但是工匠的手艺并不只是制造，他们能够修复打碎的物品{。 在修复的过程中，他们显示了最高超的技艺。他们用美丽的 碎片创造出更加美丽的物品。你能看见破碎的裂痕，但那物 品毫无缺陷。因为曾经破碎过，所以它比从前更加珍贵。”
戴尔把蓝色的杯子放在奎刚的面前。奎刚默默地坐着， 想着戴尔的话。他开始想，会不会与奥比旺重建互信关系并 不痛苦，反而会使人满意呢?
他拿起那只精致的杯子，它在他的大手中几乎消失了踪 影。奎刚合上手指握住那易碎的东西，但是杯子并没有碎裂。
他不能恢复以前有过的东西。但是如果新建的东西比从 前的更加牢固呢-因为它曾经破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