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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你自己 二

 

【薇奥拉】

宝贝儿,松子跟我打着招呼,我从储存食物的帐篷偷了一个苹果给它。马厩在山林边上,威尔夫把“答案”所有的牲畜都圈在了那里。
“给你惹麻烦了吗,威尔夫?”我问。
“没有,女士。”威尔夫说着,给松子旁边的两头牛套上了饲料袋。
威尔夫,威尔夫,威尔夫。它们边说边吃。
威尔夫。
松子也说道,它轻轻地抵着我的口袋,向我讨要苹果。
“简在哪里?”我问道,向四周看去。
“她在替助医们发放食物。”威尔夫说。
“是她的风格。”我说,“对了,你看见西蒙妮了吗?我有话跟她说。”
“她跟马格纳斯一起去打猎了。我听到柯伊尔助医这么提议的。”
自从市民们陆续来到这边,食物已经成为我们最紧迫的问题。跟以往一样,罗森助医负责管理库存,她建立了秩序井然的食物供给方案,足以让新来的人吃饱饭,但是“答案”的食物储存迟早会用完。马格纳斯已经带着人们去打猎,以补充食物来源。
与此同时,柯伊尔助医在医疗帐篷里为女人治疗发炎感染的胳膊。大家感染的程度各有不同。有些人非常严重,几乎站都站不稳,而有些人只不过出了较为严重的疹子。铭牌并不会对每一个女人都产生影响。据陶德说,市长也给山下的女人们提供了医疗帮助,对他自己下令烙上的铭牌表现出关切的样子,自称会尽最大努力帮助大家。他完全言不由衷。
这让我更加厌烦了。
“她离开的时候,我一定还在康复室。”我感觉到胳膊上一阵灼痛,不知道是不是又发烧了,“那我只能跟布雷德利说了。”
我往侦察舰的方向走回去,听到威尔夫在我背后说“祝你好运”。
我细心聆听,寻找布雷德利的声流。他的声流仍旧是所有男人声流之中最响亮的一个。最后我看到他的脚从飞船前头露了出来,地上摆着一块板子,四周是各种工具。
引擎。他在想。
引擎、战争、导弹、食物短缺……西蒙妮看都不看我一眼……西蒙妮?
“是谁来了?”他一边询问,一边从底下钻了出来。
“是我。”我看他露出脸来,回答道。
薇奥拉,他想。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他说。这比我期望的回话短得多。
我把陶德告诉我的事转告给他——关于斯帕克人和市长间谍的事,斯帕克人可能已经开始行动了。
“让我来看看怎么优化探测器的效果。”他叹了口气,望向营地。现在营地已经把侦察舰完全包围起来,向四周的空地延伸开去,山林边缘也有一些临时搭建的帐篷。“我们现在必须保护他们,”他说,“这是我们的职责,既然战事已经开始了。”
“对不起,布雷德利。”我说,“我没有别的选择。”
他猛然抬起头:“不,你有。”
他站了起来,更加坚定地说了一遍:“不,你有。做出选择可能是一件超乎想象的难事,但那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山下不是陶德,而是西蒙妮呢?”我说。
他的声流里全都是西蒙妮,他对她的感情,那些不为人知的感情瞬间被拉了回来。“你说得对。”他说,“我不知道。希望我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但是薇奥拉,那也是一种选择。你说你没得选,这只是推脱责任的说辞,并非正派人所为。”
还是个孩子,是个孩子。
接着他的声音温柔起来:“我相信你是一个正直的人。”
“真的吗?”我问。
“当然了,”他说,“重要的是为此承担责任,并从中获得成长。以此为契机,努力改善情况。”
我想起陶德说过的话:“我们不是跌倒了,我们是要重新站起来。”
“我知道,”我说,“我在努力纠正。”
“我相信你,”他说,“我也在努力。你发射了导弹,但我们充当了帮凶。”我又从他的声流里听到了西蒙妮,夹杂着许多复杂的情绪。“你得让陶德告诉市长,我们只会帮忙救人,我们只会努力争取和平。千万别指望其他东西。”
“已经说了。”
我一定看起来非常真心,他笑了。这正是我期待的。我感到我的心轻快地跳跃了一下,因为他的声流也在微笑。
柯伊尔助医从一顶医疗帐篷里走了出来,她的罩衫上沾满了血。
“很不幸,”布雷德利说,“通往和平之路绕不开她。”
“是,不过她一直很忙。忙得没时间说话。”
“或许你也可以忙碌起来,”他说,“如果你还有精力。”
“还有没有精力不重要,有些事我必须去做。”我转过头,望向威尔夫喂牲畜的地方,“我想我知道该问谁了。”

【陶德】

我最疼爱的儿子,我读着。我最疼爱的儿子。
这是妈妈在每页日记开头都会写的一句话。这些日记是她在我出生前后写下的,关于发生在她和爸爸身上的事。我在帐篷里尝试阅读她的日记。
我最疼爱的儿子。
这几乎是整本日记里我唯一认识的东西。我的手指在页面上滑过,又滑到下一页,看着横七竖八的潦草字迹。
我的妈妈,她不停地说啊说啊。
但是我听不懂她说了什么。
我发现到处都是我的名字。还有基里安和本的名字。我开始有点伤感。我想听听妈妈说了关于本的什么——抚养我长大的本,我失去了两次的本。我想再听听他的声音。
但是我不能——
(真是个愚蠢的白痴)
就在这时,我听到——
食物?
我放下日记,脑袋探出帐篷。安格哈拉德正看着我。
食物,陶德?
我立即站了起来,走到它身边回应它。
因为这是它第一次说我的名字,自从——
“没问题,姑娘,”我说,“我这就给你弄些吃的。”
它开玩笑似的用鼻子轻抵着我的胸膛,我松了一口气,眼睛逐渐湿润。“我马上回来。”我说。我向四处看了看,但是没看到詹姆斯。我走过篝火,市长正皱着眉头听取泰特先生的报告。
他手下可供抽调的人手不足,但是今早听闻间谍遇袭之后,他说自己别无选择,只能派出一些中队分别经由北路和南路逼近斯帕克人,直到听到他们的咆哮声为止。然后就地驻扎下来,让斯帕克人知道,我们不会束手就擒,不会任由他们向市里进军。即使这些中队无力阻挡攻势,他们至少可以告诉我们,对方何时开始入侵。
我向军队走去,望着广场旁粮仓后面凸起的水塔尖顶。以前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它,现在这些建筑却事关我们的生死。
我看到詹姆斯从里面走出来,进入广场。
“嘿,詹姆斯,”我跟他打招呼,“安格哈拉德想再来点儿饲料。”
“还要?”他看起来很惊讶,“今天已经喂过它了。”
“是的,但它刚从战争的冲击中恢复过来。而且,”说着,我挠了挠耳朵,“这是它第一次主动开口索要吃食。”
他露出会意的微笑。“你得小心,陶德。马知道怎么利用人。如果它一想吃你就喂它,它会开始不停地索要。”
“是,但是——”
“你得让它知道谁说了算。跟它说今天已经吃过了,早上才是吃饭的时候。”
他还在笑。他的声流仍然友好,但是我有点生气了:“告诉我饲料在哪里,我自己去拿。”
他皱了一下眉头:“陶德——”
“它需要饲料,”我提高了嗓门,“它受伤了,还在恢复——”
“我也是,”他撩起上衣,露出肚子上长长的烧伤痕迹,“我今天也只吃了一顿。”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他本意友好,但安格哈拉德喊我帅小伙的声音萦绕在我的声流之中,我记起它被击中时的尖叫,以及一直以来的沉默。现在它偶尔还会开口说话,但是相比从前简直性情大变,如果我连食物都不能满足它,那我还算什么?这个烦人的臭猪必须拿饲料给我,因为——
我即方圆,方圆即我。
“我去给你拿。”他说。
他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我感觉有东西正在扭转,空气中出现了一条缠绕、弯曲、无形的线——它绕住了我的声流和他的声流。微弱的蜂鸣声。
“我现在就去拿,”他说着,眼睛一眨不眨,“我会直接给你送过去。”
他转身走回粮仓。
我能感觉到那蜂鸣声仍然在我的声流中震颤,但我找不到它、压不住它,它就像身后的影子,一转身就找不到了。
但是这不重要。我想要他按照我说的去做,我想要这样,他就真的这样做了。
我操控了他。就和市长一样。
我目送他向粮仓走去,好像这是他自己的主意一样。
我的双手在颤抖。
该死。

【薇奥拉】

“你是最了解停战的人,”我说,“当时你是新普伦提斯市的领导人,不可能——”
“我是港湾市的领导人,孩子。”柯伊尔助医头也不抬地说,她正在给排着长队的市民发放食物,“我跟新普伦提斯一点关系都没有。”
“给你!”简在我们旁边,她几乎是在大喊,把小份的蔬菜和干肉放进人们携带的容器里。队伍挤满了整个山顶,连一块手帕大小的空地都找不到。这里成了一座恐怖而饥饿的城市。
“但是你说你知道停战协议的事。”我说。
“我当然知道停战协议的事,”柯伊尔助医说,“我参与了谈判。”
“那就再谈判一次。至少告诉我该从哪里着手。”
“还在聊?”简向我们探过身来,她面露焦虑,“别耽误发放食物了啊?”
“对不起。”我说。
“话太多会让助医生气的。”简说道,她转身面向长队,一位排队的母亲抓着小女儿的手,“我总是会惹麻烦。”
柯伊尔助医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我们先把斯帕克人打得惨败,所以他们不得不来谈判,我的孩子。谈判是这么来的。”
“但是——”
“薇奥拉,”她面向我,“你还记得那天传来斯帕克人袭击的消息,你跑过人群时感受到的恐惧吗?”
“嗯,但是——”
“那是因为我们上次差一点就被消灭了。这种恐惧是忘不掉的。”
“那更应该阻止战争再次发生,”我说,“我们已经向斯帕克人展示了我们的武力——”
“跟他们不相上下。他们同样可以释放河水,毁了这座城,”她说,“到时候再攻过来,打垮我们就是小菜一碟。眼下是个僵局。”
“但我们不能坐等开战。这样反而有利于斯帕克人,也有利于市长——”
“不会的,我的孩子。”
她的语调让人捉摸不透。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听到身边一声哀叹。简停下了手上的事,一副苦恼的样子。“你要惹麻烦了。”她压低了嗓门,声音却还是很大。
“对不起,简,但是我觉得跟柯伊尔助医说话应该没问题。”
“她脾气最大了。”
“是的,薇奥拉,”柯伊尔助医说,“我脾气最大。”
我紧紧地绷着嘴。“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了不让简担忧,我以轻如呼吸的声音说道,“市长会怎样?”
“你就等着吧,”柯伊尔助医说,“等着瞧。”
“等着瞧,等着看大家送命?”
“大家都还没丧命。”她指着排队的人群,一张张饥饿的脸庞仰视我们,大多数是女人,也有一些男人,还有孩子,一个个憔悴又邋遢,我想他们平时绝不会这么狼狈。但柯伊尔助医说得没错,他们确实还没到性命堪忧的地步。“非但没有死,”她说,“大家还好好活着,一起活了下来,彼此依靠。这就是市长想要的。”
我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看看你身边,”她说,“这个星球上一半的人在这里,另外一半就在山下,在他那边。”
“然后呢?”
“然后他不会把我们放在这里不管的,你说呢?”她摇摇头,“他需要我们,这样才能大获全胜。他觊觎的不仅是你们飞船上的武器。日后,他还要把我们这一半人,当然也包括舰队,全都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这就是他的计划。他想让我们主动去山下找他。等着瞧吧,不久他就会自己来找我们的,我的孩子。”
她露出微笑,回头继续发放食物。
“等着他来找我们吧,”她说,“我正在等待。”

【陶德】

夜里,我辗转难眠,索性走出帐篷,到篝火边取暖。自詹姆斯那件怪事发生之后,我就睡不着了。
我操控了他。
就在那一刻,我做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那感觉——)
(感觉充满力量——)
(感觉很好——)
(闭嘴)
“睡不着吗,陶德?”
我发出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伸手探向火堆。他在火堆对面看着我。
“你就不能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吗?”我说。
他发出一声大笑:“我儿子从你身上收获的,我也不想错过。”
我的声流因惊讶而发出刺耳的大叫。“不要跟我说戴维的事,”我说,“你怎么敢提他。”
他举起双手,表示言和:“我是指你让他得到了救赎。”
我的气还没消,但他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救赎?”
“你改变了他,陶德·休伊特。”他说,“谁都做不到。他本来是个败家子,是你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谁知道呢,”我怒吼着,“因为你已经把他杀了。”
“战争就是这样。你不得不做艰难的决定。”
“你根本不必做那个决定。”
他看着我的眼睛。“或许我不必,”他说,“就算我没做,那也是你的功劳。”他笑了,“你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陶德。”
我紧紧地皱着眉:“这个星球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救赎你。”
就在这时,城市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从我们站着的地方能看到广场对面一簇一簇的灯光,那光亮会让市民感到安全。
就在一瞬间,它们全暗下来了。
然后,我们听到了另一个方向传来的枪声。
只有一声,听起来很孤独。
“乒”的一声,然后又“乒”的一声——
市长已经抓起了步枪,我站在他背后。声音来自发电站方向,来自干涸河床旁边的一条小路。士兵们已经直奔那里,还有奥黑尔先生,我们全都从军营里跑了出来,夜色越来越黑,再没传出什么声音。
我们赶到了。
发电站只有两名守卫,人数还没有工程师多,毕竟谁会来袭击发电站呢?整个军队就挡在它和斯帕克人中间——
但是门外地上倒着两具斯帕克人尸体。他们躺在其中一个守卫旁边,那个守卫的尸体被分成了三截,是那种强酸步枪攻击所致。发电站内部严重损毁,设备完全被酸腐蚀了,看来强酸武器破坏设备的效果跟它杀人一样强。
我们在一百米外找到了第二名守卫。他倒在干涸的河床中,显然当时正在向逃跑的斯帕克人开枪。
他的上半截脑袋不见了。
市长大为不悦。“这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他发出低沉的喘气声,“像洞里的老鼠一样鬼鬼祟祟。夜晚偷袭,不敢正面作战。”
“我会向派出的中队询问情况,长官,”奥黑尔先生说,“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先就这么处理吧,上尉。”市长说,“我怀疑他们只会告诉你,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他们想要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我说,“我们只顾盯着外面,却忽略了内部,所以他们才杀了间谍。”
他小心地看向我,然后缓慢地开口:“完全正确,陶德。”然后他回头望着这座城市。现在夜色更暗了,市民们穿着睡衣跑出家门,他们聚在一起讨论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吧,”我听到市长低声自语,“既然他们想这么打仗,我们就奉陪到底。”
 
(1)饲料袋:是一种带挂绳的袋子,袋内装饲料,挂在牲畜头上,袋子刚好套在牲畜嘴巴上喂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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