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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兄弟

第十四章 熬过去 卡墨西安 背叛

  “我已经记不清日子了。”洛肯蹲在一道俯瞰圣歌城闷燃废墟的临时工事背后。

  “我不觉得伊斯特凡Ⅲ还有什么日夜之分了。”索尔·塔维兹回答。

  洛肯抬头看着铁灰色的天空,伊斯特凡Ⅲ星球表面几乎一切生命的突然灭绝引发了灾难性的气候变化,让一层沉重的乌云笼罩大地。尘埃如蒙蒙细雨般飞扬飘落,这是火风暴在大陆彼端肆虐的余烬,被燥热狂风卷来此处。

  “他们正在集结准备下一波攻势。”塔维兹指着宫殿东边一片昔日的庞大住宅区,如今那已是覆满尘土的破败瓦砾。

  洛肯跟随战友的视线望去。他能勉强瞥见脏污的白色盔甲。

  “吞世者。”

  “还能是谁?”

  “我不知道安格隆是否懂得其他的作战方式。”

  塔维兹耸耸肩,“他大概也掌握其他战术。他只是更喜欢自己的方式。”

  塔维兹和洛肯第一次见面是在谋杀星球,当时荷鲁斯之子与帝皇之子并肩对抗丑恶的巨蛛怪异形。塔维兹是一名优秀战士,而且不像那支军团的其他成员一样表现出令托迦顿十分反感的哗众取宠之风。

  洛肯只能模糊地回忆起撤离妖鸣堡的过程,那是一段在破碎陵墓与燃烧废墟中且战且退的艰苦经历。他记得在自己昔日兄弟间杀出一条血路,埋头冲向妖鸣堡的雄伟大门,没有丝毫喘息之机,直到他们望见了领唱者宫殿那壮美的花岗岩玫瑰造型。

  “他们会在一个小时之内出击,”塔维兹说,“我会派人增援防御工事。”

  “这可能是场佯攻,”洛肯说道,他清晰地记得困守宫殿的最初几天,“安格隆攻击一边侧翼,艾多伦从另一边夹击。”

  首次目睹塔维兹率部作战的时候,洛肯仿佛是旁观了一场波澜壮阔的对弈,帝皇之子战士便是布局精妙的棋子,展开一场场佯攻反击。任何逊于索尔·塔维兹的指挥官都可能早已让麾下军力被对方蚕食殆尽,但这位帝皇之子上尉居然想方设法顶住了长达三天的如潮攻势。

  “我们有所准备。”塔维兹俯瞰着下方的幽深宫殿说道。

  洛肯和塔维兹爬到了一座部分坍塌的拱顶上,这里和领唱者宫殿的众多区域一样,在烈焰风暴与焦灼战火中化作废墟。

  断裂的花岗岩花瓣组成了天然掩体,洛肯和塔维兹便躲在这后面,而脚下那些堆满碎石的拱顶里也有数百名幸存者驻守防线。影月苍狼与帝皇之子用陈列在宫中的无价雕像和其他艺术品堆砌路障和工事。

  那些伟大先王的威武塑像皆匍匐于地,阿斯塔特战士则躲在它们背后。

  “你觉得我们能守多久?”洛肯问。

  “我们能熬过去,”塔维兹回答,“你自己也说过,我们每存活一秒,帝皇都更有可能得知这一切,并派遣其他军团来让荷鲁斯伏法。”

  “如果加罗能够成功脱险的话,”洛肯说,“但他可能已经死了,或是迷失在亚空间里。”

  “或许吧,但我必须希望内森尼尔安然无恙,”塔维兹说,“而我们的职责就是尽可能久地拖住敌人。”

  “正是这件事让我不安。安格隆的冲动妄为或许是一切的起始,但战帅完全可以召回他麾下的各支军团,把这座城市炸成尘埃。他必然会承受一些损失,但即便如此……整个星球早就该毫无生机了。”

  塔维兹微笑着回应,“四位原体,加维尔。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四位从不习惯临阵退却的战士。谁愿意成为第一个撤离的人?安格隆?莫塔瑞恩?如果率领帝皇之子的是艾多伦,那么他还远远未能向众位原体证明自己,而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荷鲁斯会展现任何弱点,尤其是在他的兄弟原体面前。”

  “的确,”洛肯表示认同,“战帅在介入一场战争之后就绝不会退却。”

  “所以他们必须把我们都杀掉才行。”塔维兹说。

  “没错。”洛肯严峻地说。

  他们两人头盔里的通信器轻声鸣响,传来托迦顿的声音。

  “加维尔,索尔!”托迦顿说道,“我得到了报告,吞世者正在大批集结。我们已经能听到吟唱的声音了,所以他们很快就会来。我增援了东部的防御工事,但这里需要每一个战士。”

  “我会把我的人从画廊拱顶调过去一些,”塔维兹回答,“我也会让洛肯过去。”

  “你要去哪儿?”洛肯问。

  “我要去检查一下西边和北边的情况,再安排点人手到教堂那边去。”塔维兹指着拱顶废墟对面的诡异活体建筑说道,那是紧邻领唱者宫殿的战争歌者教堂。

  幸存者们都本能地避开教堂,甚至很少有人目睹过里面的场景。吞噬了圣歌城灵魂的堕落污染充斥着那座建筑全身。

  “我会防守教堂,卢修斯负责地面,”塔维兹转身面对洛肯继续说,“我发誓,有时候我觉得卢修斯其实在享受这些。”

  “要我说,他是有点太享受了,”洛肯回答,“你需要多留意他。”

  一阵熟悉的沉闷爆炸声突然回荡起来,碎石与烟尘如同冲天高塔般在宫殿北部拔地而起,继续蹂躏着饱受折磨的圣歌城。

  “真是神奇,”塔维兹说,“那边居然还有活着的死亡守卫。”

  “死亡守卫的命确实很硬。”洛肯答道,随后走向一条简易扶梯,前往下方的画廊拱顶废墟。

  虽然嘴上轻描淡写,但他心里知道这确实神奇。向来不以优雅精细著称的莫塔瑞恩采取了简单粗暴的方式,把舰队中最庞大的一艘轨道运输船降落于西部壕沟边缘,在他麾下死亡守卫部署集结的时候,运输船的防御炮台便向那些战壕肆意倾泻爆矢弹。

  此后,圣歌城中再没有人听说过死亡守卫的下落。

  但是根据日复一日胡乱轰炸叛徒营地的零星炮弹来判断,显然还有忠诚的死亡守卫在抵抗莫塔瑞恩的围剿。

  “我只希望我们都能坚持那么久,”塔维兹说道,“弹药补给已经开始短缺。很快我们的阿斯塔特也会开始短缺。”

  “只要有一个人活着,上尉,我们就会继续战斗,”洛肯承诺,“荷鲁斯选择与你我为敌是大错特错。我们会让他后悔的。”

  “那么,等到把安格隆赶跑之后我们再谈。”塔维兹说。

  “回头见。”

  洛肯遁入拱顶,留下塔维兹独自俯瞰那焦黑破碎的城市。在圣歌城这梦魇景象的包围下,他已经战斗了多久?两个月?三个月?

  尘土飞扬的天空与火焰闷燃的废墟在目力所及之处将宫殿重重包围起来,整座城市都仿佛是伊斯特凡人所笃信的某种地狱。

  塔维兹摇摇头,把这念头从脑海里驱赶出去。

  “不存在什么地狱、神祇,或是永恒的奖惩。”他告诉自己。

  卢修斯能听到那杀戮之声。它清晰可辨,就像摆在面前的一份乐谱供他解读。他了解吞世者与荷鲁斯之子截然不同的战吼,他知道用来掩护攻势与防守阵线的爆矢枪齐射之间有何显著区别。

  索尔交给他驻守的教堂丝毫不适合伟大远征的背水一战。不久之前,这里还是敌军的神经中枢,而现在那些简陋工事却变成了卢修斯手中仅有的防线,用以抵抗占尽优势的叛徒大军。

  “听起来不好对付,”纳希卡小队的索拉森兄弟蹲在教堂的狭长窗框旁说道,“他们可能会突破进来。”

  “我们的好朋友洛肯能够应对,”卢修斯冷笑着说,“安格隆想多砍下几颗人头。他别无所求。你听?能听到吗?”

  索拉森歪着头努力聆听。阿斯塔特的听觉与其他感官一样极为敏锐,但索拉森似乎无法理解卢修斯的意思,“听到什么,上尉?”

  “链锯斧。但并不是在切割塑钢或者其他链锯武器,而是在切割石头和金属。吞世者无法与那边的荷鲁斯之子短兵相接,所以他们试图从路障里砍出一条通道来。”

  索拉森点点头,“不出塔维兹连长所料。吞世者只知道一种作战方式。我们可以对此加以利用。”

  索拉森对索尔·塔维兹的赞扬让卢修斯皱起眉头,自己对这场防守所作的贡献竟遭到如此忽视,杀掉瓦杜斯·普拉尔的不是他吗?当病毒炸弹与火焰风暴席卷星球之时,将这些战士带入安全区域的不是他吗?

  卢修斯抛开脸上的苦涩,透过窗户凝视下方那片缀满了焦黑废墟的广场。教堂窗户奇迹般地完好无损,但玻璃已经在火风暴的高热中扭曲鼓胀,上面穿插着藤蔓状的变色痕迹,让卢修斯联想到一枚昆虫的巨眼。

  教堂里面的模样比外观更加诡异,用于建造内墙的扭曲绿石组成了种种高大阴森的有机形体,好像一团毒性剧烈的秽恶气体在翻滚升腾中瞬间石化定型。教堂后部的祭坛则由淡紫色的石料搭建而成,形如一张延伸扩展的生物膜,仿佛某种结构复杂的内脏器官在遭到解剖之后又被钉在墙上以便观察。

  “吞世者不是你需要顾虑的敌人,兄弟,”卢修斯漫不经心地说,“你需要顾虑的是我们。”

  “上尉,我们?”

  “帝皇之子,”卢修斯回答,“你知道我们的军团如何作战。那才是真正危险的对手。”

  大部分幸存至今的忠诚派帝皇之子都在捍卫这座教堂。塔维兹带兵驻守最近的大门,另有几支小队分散部署在下层那些活体器官般的怪异突起之间。纳希卡小队只剩下四名成员了,其中包括卢修斯自己,他们与奎蒙迪尔以及瑞萨林小队便是忠诚派主要的突击力量。

  塔维兹将凯瑟隆士官的支援小队以及帝皇之子残余的重武器都安排在了教堂屋顶。战术小队的阿斯塔特坚守于教堂窗户旁或是更深处的掩体里。卢修斯麾下的其余战士则在教堂外围就位,借助他们在战事早期用坍塌石板构筑的路障阻击敌人。

  两千名星际战士,这兵力足以在伟大远征的一整片战区里叱咤纵横,此刻他们却全力防守一座战争歌者的教堂,牢牢扼住这条通向领唱者宫殿的咽喉要道。

  远方的动静引起卢修斯的注意,他透过扭曲的窗户遥望焦黑房屋。

  那里!一抹金光。

  他微笑起来,心里很清楚帝皇之子是如何作战的。

  “敌军出现!”他向自己的部队发出警告,“西边第三个街区,二层。”

  “确认目标。”凯瑟隆士官回答,这位不苟言笑的武器军官将战争视为一种通过射击角度与火力强度来解决的数学问题。卢修斯能听到支援小队在屋顶展开行动,用重武器瞄准他刚刚指出的位置。

  “西部阵线,准备迎敌!”卢修斯命令道。几支战术小队迅速在卢修斯这一侧的教堂窗边就位。

  战前的紧绷气氛无比美妙,卢修斯听到那死亡之乐在血脉中逐渐奏响,一股狂喜的快感涌上心头,沿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针锋相对的残酷冲突便意味着在沙场上至臻完美的机会,若要让一场鏖战真正值得铭记,就须有这种充满了焦躁与期待的紧张时刻,让即将来临的死亡和荣耀充分浸透他的全身。

  “看到他们了,”凯瑟隆从教堂屋顶传来报告,“帝皇之子。主力部队分散在数层。也有装甲。兰德掠夺者和掠食者。激光炮,向前!重型爆矢枪,覆盖中距开阔场地,交叠火力!”

  “艾多伦。”卢修斯说道。

  卢修斯已经能够看清敌人了,数百名阿斯塔特身穿他挚爱的紫金盔甲,在建筑废墟的空洞窗户后面集结列队。

  “他们会首先等待支援力量就位,”卢修斯说,“然后他们会利用兰德掠夺者运送部队前进。步兵会在中距或者近距下车。在他们现身之前不要开火。”

  履带隆隆轰鸣,兰德掠夺者在将圣歌城的破碎废墟碾成粉末,它们饰有闪亮的镶金鹰翼,厚重铁甲上披覆着描绘战争场面的彩绘,倍显雍容华贵。每一辆坦克都满载着帝皇之子,那些银河中最为精锐的战士奉艾多伦与弗格瑞姆之命,将昔日兄弟视为不共戴天的仇敌。

  对于艾多伦而言,第一波攻击部队的幸存者都是活该受死的无知蠢货,但他并未考虑到卢修斯的存在。能够再次面对自己的军团让卢修斯满怀期待地舔着嘴唇,这些战士都是有价值的对手,他愿意尊敬这些敌人。

  或是赢得他们的尊敬……

  卢修斯几乎能看到诸多敌方小队了,他们满怀自信地迅速展开部署,仿佛这只是一场盛大的阅兵,而非惨烈的战争。

  他能品尝到战斗真正爆发的那一瞬间。

  他渴望的鏖战即将奏响,但他也知道在时机成熟之后,战斗的诱人味道会更加美妙得多。

  来自坦克的炮弹开始洞穿教堂墙壁,让一扇扇窗户轰然碎裂,地面上飞溅着大理石屑与玻璃残片。

  “稳住!”卢修斯命令道。无论如何,他麾下的阿斯塔特依旧是帝皇之子,他们不会像毫无纪律的吞世者那样擅自妄动。

  他透过破碎玻璃小心地窥视窗外,看到兰德掠夺者在大理石广场上扬起猎猎沙尘。紧随其后的掠食者坦克担任移动炮台,从颤抖不已的教堂护墙上剥下大块砖瓦。双方的激光炮也展开了交火,凯瑟隆的战士们试图使气势汹汹的敌军坦克瘫痪,而兰德掠夺者的侧挂武器则试图消灭那些盘踞于屋顶的阿斯塔特。

  一辆掠食者的履带被轰断,失控偏斜的坦克顿时冲向一旁,另一辆战车随即淹没在五彩缤纷的火球中。身披紫色盔甲的残躯从窗外坠落——那些尸体只是前菜,共同为盛大的死亡飨宴拉开序幕。

  卢修斯抽出长剑,品味着胸中逐渐积聚的绝妙乐曲,直到他已经难以忍受。剑刃能量力场的熟悉低吟也汇入旋律,他发觉自己逐渐滑入那决斗者的致命舞蹈,他在几个世纪的征战杀伐中早已将那凶残的舞步臻至完美。

  这场突袭有多少战士参加?想必是艾多伦麾下的大部分兵力。

  卢修斯在人数上占有劣势,但这场战斗仅有的意义便是赢得光辉与荣耀。

  一发坦克炮弹洞穿窗户,在天花板上爆炸,将碎石与烟尘倾泻在他们头上。

  卢修斯看到爆矢弹火力从宫殿入口处投向敌阵——塔维兹在引诱艾多伦深入,而别无选择的艾多伦只能跟随他的节奏起舞。一阵美妙的巨响传来,兰德掠夺者的突击舱门纷纷轰然开启,卢修斯看到了坦克内舱中那些披挂盔甲的拥挤身影。

  “上!”他大喊道,身后的突击小队应声启动跳跃背包,飞身扑入沙场。卢修斯也从教堂的窗户中一跃而出。纳希卡小队紧随其后,其余战士立刻发动冲锋。

  战斗:战争的舞蹈。卢修斯明白,在艾多伦这样的对手面前,他没有时间闲庭漫步,必须压榨出最完美的战技表现。他的意识迅速转化,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每一种颜色都明亮夺目,每一个声音都轰响刺耳。

  骤然爆发的恶战化作了精心编排的一团混乱,卢修斯踏着决斗者的舞步径直切入敌阵。重火力从屋顶挥洒下来,兰德掠夺者扭转方向,将武器对准这批从教堂里发动冲锋的帝皇之子。

  教堂外面的星际战士在同一时间展开攻势,艾多伦的部队顿时遭到两面夹击。

  卢修斯躲过刀刃与子弹,手中长剑如毒蛇吐信般接连探出。艾多伦的部队措手不及。近旁一辆兰德掠夺者吐出大批敌人,奎蒙迪尔小队与之展开激烈交锋。卢修斯从他们身边舞过,心中搏动着狂野的欢愉,他就地翻滚避开一片爆矢弹雨,猛然起身将剑刃埋进一名敌军士官的躯体。

  死亡自有它本身的意义,卢修斯可以用剑下亡魂彰显他的超群力量,但他还抱有更高的目标。他知道自己有何职责,他用扭曲怪异的敏锐感官搜寻着闪光金甲或飘扬旗帜,任何宣告着弗格瑞姆选民存在的迹象。

  他看到了,不同寻常的黑边盔甲,面目严苛的骷髅头盔:牧师卡墨西安。

  那位身穿黑甲的军官傲然矗立在一辆兰德掠夺者的顶部舱盖里,挥动手中附有鹰翼的权杖引导着战局走向。卢修斯面露癫狂狞笑穿过战场,前去与卡墨西安展开对决,他要在一场值得军团传颂的死斗中斩杀对方。

  “卡墨西安!”卢修斯高喊道,他的声音就像是一首最为响亮的乐曲,“遗愿守护者!我是卢修斯,你昔日的兄弟,今天的死敌!”

  卡墨西安的骷髅面具转向卢修斯,“我知道你是谁!”

  牧师迈出舱盖,站在兰德掠夺者的装甲上,向卢修斯发出挑战。卡墨西安是战场指挥官,担任此等重任需要获得军团的尊敬,而这种尊敬只有在身先士卒的战斗中才能获取。

  他必将是一个有价值的对手,但这并非卢修斯前来猎杀他的原因。

  卢修斯纵身跃上兰德掠夺者的履带外壳和厚重装甲,直逼卡墨西安。爆矢弹四下横飞,但那无关紧要。

  这是卢修斯脑海中唯一存在的战斗。

  “我们教给了你太多傲慢。”卡墨西安说着,横扫手中的致命权杖,打算一击粉碎卢修斯的胸膛。卢修斯举剑挡开权杖,战斗的舞曲顿时转入一个崭新的急迫乐章。卡墨西安的战技在军团中名列前茅,但卢修斯已经为这样一场决斗苦练多年。

  牧师的权杖势大力沉,难以正面招架,于是剑客在卡墨西安出击之时一次次用剑刃偏转对方的武器,诱使其投入更大的力量。

  再久一点,再过一会儿,卢修斯就能找到机会。

  卡墨西安的仇视令他倍感欢欣,那股恨意显得光辉而清新。

  卢修斯放声大笑,他已经彻底看透了卡墨西安的进攻套路,对方每一次挥击背后的笨拙意图都暴露无遗。卡墨西安想要用一次无比强大的攻势解决卢修斯,但牧师在积蓄力量的时候将手中权杖抬得太高太久了。

  卢修斯猛扑而上,剑刃划出一道高高的圆弧,斩断了牧师的双臂。那柄权杖翻滚坠落,卡墨西安在痛苦中厉声呼吼,他肘部以下的臂膀伴随武器一同躺在了地上。

  他们身边的战事如火如荼,卢修斯让那震耳噪音与惨烈景象充斥自己高度亢奋的感官。他身处战场核心,这份胜利便是一切的关键。

  “你知道我是谁,”卢修斯说道,“你最后的念头是失败。”

  卡墨西安想要说些什么,但在他张口之前,卢修斯的长剑就化作一道弧光,让卡墨西安的头颅干净利落地离开了肩膀。

  猩红鲜血喷洒在兰德掠夺者的金色装甲上。卢修斯探手抓住那颗飞在半空的头颅,高高举起,让整片战场都清晰目睹。

  在他周围,数千名帝皇之子正在拼死搏杀,宫殿防御者的两面夹击让艾多伦的部队难以应付,被迫展开撤退。塔维兹带领战士们发动反击,艾多伦的攻势即刻化为乌有。

  卢修斯大笑着遥望艾多伦的指挥坦克,那辆挂满胜利旗帜的兰德掠夺者翻过一堆碎石,脱离了战场。

  忠诚派在这场战斗中取胜了,但卢修斯发现他根本不在乎。

  他已经赢得了自己的战斗,卢修斯将卡墨西安的头颅从骷髅战盔里抽出来抛在一旁,心中很清楚如何才能确保那死亡之歌继续为他奏响。

  战争歌者的教堂悄无声息。数百具崭新的尸首四下横陈,紫金两色的损毁战甲上覆满焦痕与裂纹,被染成猩红的大理石砖块间流淌着汩汩鲜血。帝皇之子的尸体旁边偶尔散落了一些焦黑的盔甲,后者属于最初突击圣歌城时牺牲的吞世者。

  宫殿入口被交错的路障所堵塞,在近旁的一座拱顶里,忠诚派部队中仅存的几名药剂师正忙着照顾伤员。

  塔维兹看到卢修斯在仔细擦拭长剑,并用剑锋在自己脸上刻下新的伤疤。一顶骷髅头盔静静躺在他身边。

  “这真的有必要吗?”塔维兹问道。

  卢修斯抬起头说:“我想要铭记杀死卡墨西安的那一刻。”

  塔维兹知道他理应对剑客加以管束,斥责这种倍显野蛮而愚昧的行为,但此时此刻,面对种种背叛与死亡,这种细枝末节的担忧变得微不足道。

  他弯腰坐在卢修斯身边的地面上,宫殿入口处的那场战斗让他四肢酸痛,盔甲也伤痕累累。

  “行吧,”塔维兹用拇指示意敌人的方向,“我看到你击杀他了。那一剑挺漂亮。”

  “挺漂亮?”卢修斯说道,“那可不只是漂亮,那是艺术。你从来都缺乏优雅品味,索尔,所以你不能欣赏那一剑的精妙也是正常的。”

  卢修斯开口时面带微笑,但塔维兹在剑客的容貌间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真切恼怒,那种傲气受挫的表情令人不安。

  “还有动静吗?”塔维兹改变了话题。

  “没有,”卢修斯说,“艾多伦在重整部队之前不会回来。”

  “保持警惕,”塔维兹命令道,“我们如果松懈下来,就可能被艾多伦抓个措手不及。”

  “他不会突破我们的防线,”卢修斯承诺,“只要我在这里。”

  “他不需要突破防线,”塔维兹说,他想确保卢修斯明白大家的真实处境。“他每次发动进攻,我们都要承受损失。如果他屡屡发动突袭并一击即脱,我们就会被逐渐蚕食,直到手中兵力不足以构建全面的防线。教堂的那次埋伏让他付出了惨痛代价,但他还是吃掉了太多我们的战士。”

  “至少我们把他击退了。”卢修斯说。

  “是的,”塔维兹同意道,“但只是血战险胜,所以我会再派一个小队来协助你。”

  “也就是说你不信任我独自防守这个位置了,对不对?”

  卢修斯声音中的怨毒让塔维兹倍感惊愕,“不,绝非如此。我只是想确保你有足够的战士来抵御下一波攻击。无论如何,我要去巡视西部防线了。”

  “行,赶紧去指挥那些大场面吧,你才是英雄。”卢修斯厉声说。

  “我们会胜利的。”塔维兹把手按在剑客的肩膀上。

  “是的,”卢修斯说道,“我们总是会赢的。无论用什么方式。”

  卢修斯看着塔维兹渐行渐远,对方自作主张抢走指挥权的行为令他怒火中烧。注定平步青云并达成伟大功绩的是卢修斯,不是塔维兹。他自己的光辉成就怎么会被索尔·塔维兹那单调乏味的领导能力所遮蔽?卢修斯在恶战熔炉中赢得的一切荣耀都被遗忘,这让他腹中的苦楚意味卷起一道令人窒息的浪潮。

  他在筹划计谋的时候尝到了一瞬间的歉疚,然而一旦想起塔维兹那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模样,这份罪恶感便像阳光下的雪花般彻底消弭。

  教堂寂静无声,卢修斯检视周围,确保自己孤身在此,随后他坐在一块突起的灰绿色石头上,捧着卡墨西安的头盔。

  他凝视沾满血迹的头盔内部,找到一抹银色的亮光,接着伸手把那个小金属块扯了出来,这是卡墨西安头盔里的通信器。

  他再次检查确定四下无人,随后对着通信器开口。

  “艾多伦指挥官?”卢修斯说道,迟迟不来的回应让他越发沮丧。

  “艾多伦,我是卢修斯,”他又说,“卡墨西安死了。”

  在短暂的静电噪音之后,“卢修斯。”

  他微笑着辨认出艾多伦的声音。作为帝皇之子高阶军官,卡墨西安与艾多伦保持着直接联络,而且正如卢修斯所盼,通信频道在那位牧师葬身之后依旧畅通。

  “指挥官!”卢修斯带着笑意说,“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我没兴趣忍受你的嘲讽,卢修斯,”艾多伦怒吼道,“你想必明白,我们早晚会把你们全都干掉。”

  “是的,没错,”卢修斯表示同意,“但那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在宫殿陷落之前,很多帝皇之子都会送命。荷鲁斯之子与吞世者也是一样。泰拉在上,谁能知道莫塔瑞恩的死亡守卫已经在那些壕沟里损失了多少。你们会为此大吃苦头,艾多伦。战帅麾下的所有部队都会大吃苦头。当其他军团抵达这里的时候,他或许已经在伊斯特凡Ⅲ折损了太多人手,再也无望取胜。”

  “继续骗自己吧,卢修斯,或许这样能减轻你的痛苦。”

  “不,指挥官,”他说道,“你误解我了。我是希望和你谈一笔交易。”

  “交易?”艾多伦问,“什么交易?”

  卢修斯微笑起来,绷紧了脸上的众多伤疤。“我可以把塔维兹还有领唱者宫殿拱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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