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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献祭 一个瞬间 保她平安

  无论艾瑞巴斯走到哪里,阴影都跟随着他。若有若无的低语萦绕不去,种种难辨踪迹的隐形生物藏匿在他的影子里。此刻,那些低语幽灵从艾瑞巴斯身旁流窜出来,聚集到这个房间的昏暗角落中。这座石壁小屋参照戴尔弗斯的圣殿密室所建,那正是阿克舒布割开了艾瑞巴斯喉咙的地方。

  位于复仇之魂号核心深处的这座结社圣殿低矮狭小,格外闷热,房间中央一个噼啪作响的火坑提供着光亮。跃动不已的火焰在墙壁上投下阴影。

  “我的战帅,”艾瑞巴斯说,“我们准备好了。”

  “很好,”战帅回答,“我们付出了巨大代价才走到这一步,艾瑞巴斯。我希望这是值得的,为了我们所有人好,尤其是为了你好。”

  “当然如此,战帅,”艾瑞巴斯承诺道,他没有理会战帅的威胁,“我们的盟友很高兴终于能够与你直接对话。”

  艾瑞巴斯低身俯视火坑,火光映射在他剃光的头颅上,也映射在染成了深暗猩红的盔甲上,那是怀言者军团最近启用的新涂装。艾瑞巴斯表现得非常自信,但他还是暗自犹豫了一下。与亚空间生物进行交涉向来不是什么简单明了的事情,他一旦让战帅大失所望,那么必定性命不保。

  战帅的存在占据了整座圣殿,他身上那套威武华贵的黑色终结者盔甲是铸造统领本人进献的。这份来自火星的礼物契定了荷鲁斯与机械神教之间的盟约,其颜色涂装与加斯塔林精锐的盔甲相同,但无论装饰还是力量都远超后者。琥珀色的荷鲁斯之眼镶嵌在胸甲正中以及双肩和躯干等部位,凶恶手甲上的夺命锋刃取代了指节。

  艾瑞巴斯从火堆旁拾起一本书,挺直身躯,崇敬地翻动着古老的书页,最终找到了一幅由纠缠徽记构成的复杂图形。

  “我们准备好了。一旦献祭完成,我就可以展开仪式。”

  荷鲁斯点点头,“技师,过来吧。”

  片刻之后,佝偻身躯,披覆长袍的瑞古拉斯技师便步入了战士结社。那位机械神教代表已经几乎完全机械化了,这是他所属组织的高阶成员身上的常见现象。在长袍之下,他的躯体由锃亮的青铜、钢铁和缆线组成。只有他所谓的面孔显露在外,上面安装着硕大的视觉器官和发声组件,容许技师与旁人沟通。

  瑞古拉斯领着瘦削的英梅星走来,她的步伐充满疑惧,双手不停挥动,仿佛在驱赶成群的苍蝇。

  “这很不符合规章。”瑞古拉斯说道,他的刺耳声音就像一根锉动神经的铁线令人不悦。

  “技师,”战帅说,“你代表机械神教出席。火星神甫对于伟大远征至关重要,因此必须成为崭新秩序的一分子。你已经宣誓带领麾下部队效忠于我,现在是时候让你见证那场交易的代价了。”

  “战帅,”瑞古拉斯说,“我服从你的命令。”

  荷鲁斯点点头,“艾瑞巴斯,继续吧。”

  艾瑞巴斯从战帅身边走过,将目光投在英梅星身上。那个星语者早已目盲,然而当她感受到首席牧师的视线掠过自己的身体时,依旧惊惧地步步退缩。最终她背靠住一面墙壁,却还在试图逃开,但怀言者毫不留情地握住英梅星的手臂,将她拖到火堆旁边。

  “她力量强大,”艾瑞巴斯说,“我能品尝到。”

  “她是我手下最棒的。”荷鲁斯回答。

  “所以必须是她,”艾瑞巴斯说,“其中意义与她本身的强大力量同样重要。如果献祭者并不珍视祭品的话,那么就称不上献祭了。”

  “不要,求求你。”英梅星意识到了怀言者言语所指,顿时哭喊着扭动挣扎。

  荷鲁斯走上前来,温柔地扶着星语者的下巴,制止了她的抗拒并迫使她抬起头来,让英梅星的盲眼直视自己的面孔。

  “你背叛了我,星女士。”荷鲁斯说。

  英梅星呜咽着,她惊恐万分的双唇只能吐出模糊的抗辩。她试着摇头,但荷鲁斯紧握住她说道:“抵赖没有意义。我早已知晓一切。在向我讲述悠弗拉迪·奇勒的事情之后,你向某个人发出了一份警告,对不对?告诉我那是谁,我就让你活命。如果你试图抵抗,那么你死亡时的痛苦就会超出想象。”

  “不,”英梅星低语道,“我的死亡已经注定了。我明白,所以不必劳神,杀了我吧。”

  “你不愿把实情告诉我?”

  “没有意义,”英梅星喘息着说,“无论如何你都会杀了我。或许你有能力来掩饰自己的谎言,但你身边的佞臣却不行。”

  艾瑞巴斯看到荷鲁斯缓缓点头,仿佛很不情愿地作出了一个艰难抉择。

  “那么,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荷鲁斯哀伤地说着,抽回臂膀。

  接着战帅将带有利爪的护手狠狠捅进英梅星的胸膛,那些锋刃撕裂了她的心肺,伴着四溅的鲜血从她背后刺穿出来。

  艾瑞巴斯向烈火点头示意,战帅将那具尸体悬垂在火坑上方,让英梅星的血液滴入火舌。

  她的鲜血在火焰中嘶嘶作响,她临死之际那滚热、鲜活而强大的情感充斥了整个房间:那是恐慌、痛苦,以及遭到背叛的惊惧。

  艾瑞巴斯单膝跪地,在地面上画出与书中完全一致的图形:三个圆环所围绕的八芒星,一枚骷髅图案,以及寇齐斯的楔形符文。

  “你之前做过这些。”荷鲁斯说。

  “很多次,”艾瑞巴斯向火堆点点头答道,“我代表我的原体开口,他深受我们盟友的尊敬。”

  “它们尚且不是盟友呢。”荷鲁斯说,他垂下手臂让英梅星的尸体从利爪上滑脱。

  艾瑞巴斯耸耸肩,开始吟诵洛加之书的段落,他用粗哑的黑暗字句呼唤亚空间诸神派遣使节前来。

  虽然火焰依旧明亮,整个房间顿显幽暗,艾瑞巴斯感觉到温度骤降,一阵刺骨寒风从某个捉摸不定的未知角落吹来。这股超自然的疾风裹挟着失落纪元与覆灭帝国的尘埃,承载着亘古无尽的永恒意味。

  “这是正常的吗?”瑞古拉斯问道。

  艾瑞巴斯微笑着,一言不发地点点头。空气变得愈发冰寒,那些隐形生物在莫名的恐慌中絮絮低语,因为它们察觉到某个古老而恐怖的存在即将驾临。纵然室内光源并无变化,阴影却在房间角落里迅速积聚,如鞭笞一般尖锐的恶毒笑声回荡起来。

  瑞古拉斯伴着轴承的嘶鸣不断转动身躯,试图定位那声音的来源,他的视觉植入装置旋转不已,努力在黑暗中聚焦。众人头顶的横梁与管道渐渐覆结冰霜。

  房间中的阴影开始齐声嘶鸣,一股毫无源头的庞杂语音从四周传来,但荷鲁斯屹立不动。

  “你就是你们种族所谓的战帅?”

  荷鲁斯看了一眼艾瑞巴斯,后者点点头。

  “我就是,”荷鲁斯说道,“伟大远征的战帅。我在与谁对话?”

  “我是萨凯尔,”那个声音说道,“阴影之主!”

  他们三人在复仇之魂号中快步穿行,向整洁的医疗甲板前进。他们奋力赶往圣人身边,确保她不至落入某种黑暗命运。辛德曼尽其所能地维持着迅猛步调,每一次喘息都带来尖锐的痛楚。

  “等我们到了圣人那里,你觉得会遇见什么,宣讲者?”乔纳·阿鲁肯问,他的手指紧张地拨弄着枪套的皮扣。

  辛德曼回想起与梅萨蒂·欧丽顿共同看护悠弗拉迪时,那座狭小医疗间里的气味,并在心中向自己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我不清楚,”他说,“我只知道我们得去帮她。”

  “但愿一个瘦弱的老人和我们的两把手枪够用。”

  “你是什么意思?”辛德曼问道,他们沿着一道宽阔的旋转楼梯遁入战舰深处。

  “好吧,我只是在想,你究竟打算怎么对抗某种足以威胁圣人的危难。我是说,不管那到底是什么,肯定都相当危险,对吧?”

  辛德曼停下脚步,让自己喘上一口气,同时回应阿鲁肯的质疑。

  “无论是谁向我发出了警告,想必是因为我能帮得上忙。”他说。

  “对你来说知道这点儿就够了?”阿鲁肯问道。

  “乔纳,别说了。”泰塔斯·卡萨警告道。

  “不,我就要说,”阿鲁肯说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我们有可能陷入大麻烦。我是说,这个叫奇勒的,她应该是圣人,对吧?那为什么帝皇不用神力来拯救她呢?为什么要派我们来?”

  “帝皇指引他的忠仆,乔纳,”泰塔斯解释道,“我们不能只是心怀信仰,然后坐等帝皇的神圣干涉从天而降,把这个世界推上正道。帝皇已经向我们展现了面前的道路,而我们应该抓住机会来执行他的意志。”

  辛德曼看着两位泰坦驾驶员之间的交涉,此刻流失的每一秒都让他愈发紧张。

  “我恐怕办不到,泰塔斯,”阿鲁肯说,“我看不到任何证据表明我们在做正确的事情。”

  “我们确实在做正确的事情,乔纳,”泰塔斯针锋相对,“你必须信任帝皇的安排。”

  “不管帝皇有没有给我安排什么,我自己可是有些打算的,”阿鲁肯反驳道,“我想指挥一架泰坦,但是如果我们在做蠢事的时候被抓到,那可就没戏了。”

  “好了!”辛德曼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对圣人安危的担忧让他的胸口一阵痛楚,“我们得动身了!有些可怕的东西要去伤害她,所以我们必须加以阻止。我想不出来任何更为迫切的理由了。抱歉,但你必须相信我。”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阿鲁肯问,“你没有给我任何理由去相信你。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听我说,阿鲁肯先生,”辛德曼诚挚地说,“当你像我这样度过了漫长且复杂的一生之后,你就会明白其实一切都取决于一个瞬间——在那个瞬间里,人会彻底意识到自己究竟是谁。这就是那个瞬间,阿鲁肯先生。这究竟会成为一个让你自豪铭记的瞬间,还是一个让你懊悔余生的瞬间?”

  两位泰坦驾驶员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阿鲁肯叹了口气,“我需要别人帮我理清头绪,不过好了,我们去拯救世界吧。”

  一种触手可及的宽慰心情涌入辛德曼全身,他胸口的痛楚也迅速缓解。

  “我为你骄傲,阿鲁肯先生,”他说,“我也非常感激你,你的帮助至关重要。”

  “等到救下你们的圣人之后再谢我吧。”阿鲁肯沿着阶梯继续下行。

  他们沿着这一长串旋梯穿过了若干层甲板,终于看到医疗甲板的标志,那是盘绕双蛇的翼杖徽记。自从复仇之魂号上一次接纳伤员已经过去了许久,这里的瓷砖墙壁和拉丝钢柜都洁净锃亮,冷冰冰的玻璃房间与实验室中空寂无人。

  “这边,”辛德曼一头扎进那片迷宫般的走廊,他探访过身陷昏迷的摄影师很多次了,早已将路线熟记于心。卡萨和阿鲁肯紧跟在他后面,小心留意四周,以防有人前来质疑他们此行的意图。三人最终走到了一扇平淡无奇的白门前面,辛德曼说,“就是这里。”

  阿鲁肯说:“最好让我们先进去,老头。”

  辛德曼从门前退开,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两位泰坦驾驶员则掏出了各自的手枪。阿鲁肯俯身蹲在门边,向卡萨点点头,后者按动了开门的控制钮。

  门刚一滑开,阿鲁肯便迅速起身冲了进去,将手枪指向前方。

  卡萨紧随其后,他的枪口左右挥动寻找目标,辛德曼则等待着那震耳欲聋的枪击轰响。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他睁开眼睛,垂下了捂着耳朵的手掌。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为来迟一步而恐惧。

  辛德曼转身望向门里,发现他多次造访过的医疗间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悠弗拉迪像个人偶般躺在床上,肌肤如雪花膏般洁白,脸颊紧绷而低陷。两个点滴瓶在为她注射液体,一台哔哔轻响的仪器在她身边的绿色显示屏上画着尖锐的折线。

  除了依旧昏迷不醒之外,悠弗拉迪的样子与他上次所见毫无分别。

  “我们确实应该火急火燎地跑过来,”阿鲁肯不悦地厉声说,“我们来得正好嘛。”

  “我想你可能说对了。”辛德曼回应道,他看见那位生有金眸的马迦德在走廊远端现身,对方手中的细剑已经出鞘。

  “我们知晓你的名号,战帅,”萨凯尔说,它变幻莫测的低语在房间中流窜,“据说你就是那个能够拯救我们的人。果真如此吗?”

  “或许吧,”荷鲁斯回答,显然他对这个诡异无形的交谈对象不为所动,“我的兄弟洛加向我承诺,你的主人们能够给予我夺取胜利的力量。”

  “胜利,”萨凯尔轻声回应道,“在浩瀚宇宙的尺度上,这是一个几乎没有意义的词语,不过的确如此,我们可以给予你无比的力量。只要你向我们宣誓效忠,那么任何军队都会一击即溃,任何凡人都将望尘莫及,任何野心都是易如反掌。”

  “空口无凭,”荷鲁斯说,“给我展示一些实际的东西。”

  “力量,”萨凯尔嘶声说道,他的话音如同一条毒蛇般在荷鲁斯周围涌动,“亚空间蕴含着力量。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超出亚空间诸神的掌握。”

  “诸神?”荷鲁斯回答,“你讲这些完全是浪费时间,我毫无兴趣。我知道你的‘诸神’需要我的帮助,所以有话直说吧,否则我们就到此为止。”

  “你们的帝皇,”萨凯尔答道,艾瑞巴斯依稀察觉到那生物嗓音中的一丝不安。这些存在并不习惯于面对凡人的挑衅,即便是基因原体这般强大的凡人。“他对自己并不理解的事物妄加干预。在你们称之为泰拉的星球上,他开展的宏伟计划在亚空间中引发了风暴,让亚空间由内而外地逐渐崩溃。我们毫不在乎你们的领域,这你很清楚。它对我们而言是禁区。我们愿意向你提供夺取皇权的力量,战帅。我们的帮助能够确保你击败所有敌人,直逼帝皇宫殿的大门。我们可以把整个银河交到你的手里。我们唯求他的暴行得到制止,并由你接替他的位置。”

  那个来源莫辨的声音如同毒蛇嘶鸣一般,圆滑而充满诱惑,但艾瑞巴斯看得出来,荷鲁斯依旧不为所动。“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你明白这项工作有多么艰巨吗?整个银河会一分为二,兄弟之间会自相残杀。帝皇手握他的军团,以及帝国军队、禁军和寂静修女。你们能够与这样的对手抗衡吗?”

  “亚空间诸神是现实世界一切原初力量的主宰。无论你们的帝皇创造什么,亚空间都能加以腐化和摧毁。当他与我们交战时,我们会悄然消失,而当他积聚力量时,我们会从阴影中发动突袭。诸神的胜利就像时光的流逝与凡躯的毁坏一样不可避免。你们无从探索的整个亚空间不都在诸神治下吗,战帅?虚空变得幽暗无边不是诸神一念之间的结果吗?”

  “这是你们诸神做的手笔?为什么?你们让我的军团无路可寻!”

  “必要之举,战帅。这片黑暗也遮蔽着帝皇的双眼,让他无从得知我们的以及你的计划。帝皇自诩亚空间之主,他利用亚空间来刺探对手,但看看我们是多么轻易地阻挠了他?你将在亚空间里畅通无阻,战帅,因为我们既能带来黑暗,也能带来光明。”

  “帝皇对于这事态进展毫不知情?”

  “一无所知,”萨凯尔叹息道,“战帅,如此一来你就理解我们能够给予的力量了。只需你开口承诺,我们的契约就完成了。”

  荷鲁斯一言不发,像是在权衡面前的选择,艾瑞巴斯能够察觉到那个亚空间生物的耐心在逐渐消磨。

  最终战帅再次发言,“不久我将派遣军团攻打伊斯特凡星系。在那里,我会带领麾下军团踏上崭新的远征道路。有些事务必须在伊斯特凡得到处置,而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加以处置。”

  荷鲁斯转头看着艾瑞巴斯说,“当我离开伊斯特凡的时候,我就会率领大军效忠你们的主人。但在此之前,我的军团将独自承受伊斯特凡的战火洗礼,只有如此,他们才能被铸造成直刺帝皇心脏的闪亮利刃。”

  萨凯尔的圆滑嗓音发出汩汩嘶鸣,仿佛在剧烈喘息。

  “我的主人们接受了,”他最终说道,“你作出了正确的选择,战帅。”

  那个亚空间生物的话语所引发的刺骨寒风越发猛烈,其中蕴含的永恒恶意如同是无辜天性的彻底消亡。

  那股冰风扫过艾瑞巴斯,让他猛吸一口寒气,随后那种感觉就迅速逝去,超自然的黑暗也逐渐退散,火光再次照亮了这个房间。

  那生物就此消失,在众人灵魂深处留下一阵创痛。

  “这是否值得,战帅?”艾瑞巴斯问道,他发出一声压抑许久的叹息。

  “是的,”荷鲁斯俯视英梅星的尸体说,“值得。”

  战帅转向瑞古拉斯,“技师,我希望铸造统领能够得知局势进展。我无法直接联系他,所以你要乘一艘快船前往火星。如果这个生物所言属实,那么你应该可以节约大量时间。凯尔博哈必须净化他的组织,做好准备加入我的崭新远征。告诉他,时机来临之际我将与他联系,而且我希望届时机械神教已经统一在他的领导之下。”

  “当然,战帅。我等遵命。”

  “不要浪费时间,技师,出发吧。”

  瑞古拉斯转身离开,艾瑞巴斯说,“我们为这一天等待了很久,洛加将会非常欣慰。”

  “洛加有他自己的仗要打,艾瑞巴斯,”荷鲁斯尖锐地回答,“如果他在考斯失败了,放任基里曼的军团介入战局,我们就会功亏一篑。把你的庆祝留到我登上泰拉王座的那一天吧。”

  辛德曼看着佩卓尼拉的私人保镖向他们走来,感觉自己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里。那家伙的每个步伐都如同死神的迫近,辛德曼暗暗咒骂自己花费了太久时间才赶到这里。他的拖延磨蹭会害死圣人,而且很可能把他们几个一起害死。

  乔纳·阿鲁肯看到那个圣人杀手的庞大身影后瞪圆了眼睛。他迅速转过身说,“泰塔斯,把她拽走。快!”

  “什么?”卡萨疑问道,“她身上连了这么多仪器,我们没法——”

  “别跟我争论,”阿鲁肯嘶声说,“照我说的做,有人来了,不是什么好人。”

  阿鲁肯又转回身看着辛德曼说,“如何,宣讲者?或许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个瞬间,那个让我们发现自己究竟是谁的瞬间?果真如此的话,我已经后悔帮助你了。”

  辛德曼无言以对。他看到马迦德已经发现三人站在悠弗拉迪房间门外,杀手脸上慢慢浮现的微笑让一阵冰冷恐惧在老人胸中蔓延。

  “我会杀掉你们,”那道笑容仿佛在说,“慢慢地杀掉你们。”

  “别伤害她,”辛德曼低语道,这怯懦声音在他自己耳中都显得可悲,“求求你……”

  他想要逃跑,想要远离那承诺着死亡剧痛的邪恶微笑,但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牢牢钉在原地,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乔纳·阿鲁肯从医疗间中走出,泰塔斯·卡萨紧随其后,后者将悠弗拉迪那失去知觉的身体抱在怀里。连接在她手臂上的软管还淌着液体,辛德曼不由自主地凝视那些塑料软管末端,盯着一滴滴生理盐水逐渐膨胀,最终脱离管口坠向地面,砸落在甲板上四处飞溅。

  阿鲁肯举起手枪,瞄准马迦德的脑袋。

  “别过来。”他警告道。

  马迦德根本没有放慢脚步,那死神般的微笑转向了乔纳·阿鲁肯。

  泰塔斯·卡萨一直抱着悠弗拉迪的身躯,他步步倒退,远离那无情逼近的杀手。

  “快点,该死的,”他嘶声说道,“我们走!”

  阿鲁肯一把将辛德曼推向卡萨,打破了禁锢着老人的僵硬魔咒。马迦德距他们已经不足十步之遥,辛德曼明白,三人休想兵不血刃地离开这里。

  “开枪打他。”卡萨大喊。

  “什么?”阿鲁肯绝望地看了同僚一眼。

  “开枪打他,”卡萨重复道,“在他杀死我们之前,先杀了他。”

  乔纳·阿鲁肯将目光扯回到不断逼近的马迦德身上,点了点头,接连扣动两次扳机。那声音震耳欲聋,整条走廊充满了灼目闪光和震荡回响。阿鲁肯的子弹在马迦德身后的墙壁上敲出两个大坑,瓷砖碎成粉末掉落在地。

  枪声让辛德曼高声惊呼,他跟着泰塔斯·卡萨一起退却,马迦德则从一扇嵌入墙壁的门里闪出,他在阿鲁肯开火前的一瞬间就躲进了门后。马迦德的武器跃入掌中,连开三枪,枪口喷吐出猛烈火光。

  辛德曼惊叫一声将手臂护在面前,等待子弹伴着剧痛穿透血肉,撕裂内脏,并在他后背炸出一个个鲜血四溅的弹孔。

  但什么都没发生,辛德曼反而听到了乔纳·阿鲁肯的惊讶喊叫,后者和他一样面对马迦德手枪的轰鸣缩成一团。老人垂下手臂,面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马迦德还站在原地,用肌肉虬结的臂膀紧握手枪指向众人。

  一团凝固的闪光以极端缓慢的速度从枪口扩散开来,辛德曼能看到一对子弹被禁锢在半空,只有旋转时产生的金属反光表明它们确实在运动。

  他眼看着一枚黄铜色子弹的尖头逐渐从马迦德手枪的枪口里钻出来,辛德曼迷惑地转向乔纳·阿鲁肯。

  那个泰坦驾驶员和他一样震惊,木讷地垂手僵立。

  “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阿鲁肯轻声说。

  “我——我不知道,”辛德曼结结巴巴地说着,他无法将视线从这静止的奇景上移开,“或许我们已经死了。”

  “不,宣讲者,”卡萨在他们身后说,“这是个神迹。”

  辛德曼转过身,整个躯体都倍感麻木,只有心脏像是要撑开胸腔一样剧烈跳动。泰塔斯·卡萨站在走廊尽头,将圣人紧紧抱在胸前。之前悠弗拉迪毫无知觉,此刻她却在恐惧中圆瞪双眼,将右手伸向前方,那烙印在她掌心的鹰徽散发出一股柔和幽光。

  “悠弗拉迪!”辛德曼大喊道,但话音未落对方的眼睛就开始翻白,手臂也垂落回身侧。宣讲者小心地看了一眼马迦德,那此刻依旧被某种拯救了三人性命的力量冻结在原地。

  辛德曼深吸一口气,迈着发软的双腿来到走廊尽头。悠弗拉迪躺在卡萨怀里,头颅紧贴着他的胸口,依旧昏迷不醒,她一年以来的不幸遭遇让辛德曼想要哭泣。

  宣讲者伸出手轻轻梳理悠弗拉迪的头发,她的皮肤触手滚烫。

  “她救了我们。”卡萨说道,刚刚目睹的事物让他的声音充满了敬畏与谦卑。

  “我想你说对了,小伙子,”辛德曼说,“我想你说对了。”

  乔纳·阿鲁肯走到他们身边,不断用忧虑的目光凝视马迦德和悠弗拉迪。他继续用手枪指着马迦德说道,“我们怎么处理他?”

  辛德曼回头看看那怪物般的刺客,“别管他。我不会让圣人的手沾上他的血。如果圣人施展的第一次神迹就是杀戮,那么圣言录要如何面对?既然我们将以帝皇之名建立一个新的教会,就一定要弘扬宽恕,避免杀伐。”

  “你确定吗?”阿鲁肯问,“这家伙可能还会追杀她。”

  “那么我们就要把她藏起来,”卡萨说,“复仇之魂号上有很多圣言录的朋友,在她康复之前我们可以保护她。你说呢,宣讲者?”

  “是的,那样最好,”辛德曼点点头,“把她藏起来,保她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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