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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普罗斯佩罗的挽歌

  第二十一章

  我的作品

  天堂

  叛乱初现

  勒缪尔在提兹卡的高墙边缘找到了马哈瓦斯图卡里马库斯。那位老者正躺在一张软椅上打瞌睡,膝头还摊着一个素描板。勒缪尔放轻脚步,避免惊扰自己的朋友。在普罗斯佩罗的这五个月对马哈瓦斯图颇有裨益,那清新的海风与温和的气候让他饱经风霜的躯体得以休养生息。

  普罗斯佩罗让他们所有人都受益良多。勒缪尔减轻了不少体重,他知道自己的形象正处于数十年来的巅峰,他的步伐都带着一股自信。这究竟是因为他更适应普罗斯佩罗上的生活状态,还是源于他操控以太的能力日渐精进,他无从得知。

  勒缪尔一边遥望风景,一边扫视马哈瓦斯图素描板上的乌黑线条。跌宕起伏的壮丽群山,绵延四方的葱郁森林,还有广阔无垠的碧蓝苍穹组成了面前的美景。在远方,一丛参差的高塔标志着普罗斯佩罗的某座失落古城。马哈瓦斯图对这景色的描绘则有些差强人意。

  “我告诉过你,我不是艺术家,”马哈瓦斯图闭着眼说道。

  “喔,我可说不好,”勒缪尔回应道。“你的作品倒有些朴素之美。”

  “你会把它挂在墙上吗?”

  “一幅卡里马库斯的亲笔?”勒缪尔坐下来问道。“当然会,否则我肯定是疯了。”

  马哈瓦斯图干笑一声。

  “你的谎言一向很糟糕,勒缪尔,”他说道。

  “所以我是个很棒的朋友。我永远实话实说,因为你总能看出来我在撒谎。”

  “一个好朋友,也是一位优秀的记述者,”马哈瓦斯图说着,握住勒缪尔的手。那老者枯枝般的手指毫无力气。“如果你有空的话就多待一会儿。”

  “我之后要与卡莉斯塔和卡蜜尔吃午饭,不过我永远有时间陪你,老朋友。那么,除去你显而易见的绘画天赋,是什么让你投身艺术的?”

  马哈瓦斯图低头看看素描板,哀伤地笑了笑。他把本子合上,勒缪尔在那老人的脸上看见一种令人心痛的伤感。

  “我想要有些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说着,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身后。“一些确实源自我的作品。你明白吗?”

  “我想是的,”勒缪尔最终说道,他想起了他们二人在阿苟鲁星球上的匆忙交谈,那还是在千子与山脉中的希尔博泰巨人展开恶战之前。

  “我还记得很久以前与重获新生的军团一起离开普罗斯佩罗,”马哈瓦斯图说道。“那是个辉煌的日子,勒缪尔。你若是亲眼目睹一定会感动落泪。成千上万名战士踏过那铺着大理石的游行大道,玫瑰花瓣从天而降,民众的欢呼在我们耳朵里回荡。马格努斯在凯旋游行中恩赐予我一席之地,我从未感受过那样的自豪。我无法相信我自己,马哈瓦斯图卡里马库斯,将要为赤红的马格努斯著书立传。那是至高的荣誉。”

  “真希望我也能看到,不过我猜我当时还没出生。”

  “很有可能,”马哈瓦斯图同意道,他眼中噙着泪水。“一个频临灭亡的军团与基因原体重逢。他将他们拖出毁灭的深渊。我珍视那段记忆,但从此以后的岁月似乎就不属于我了。我能记起零星的片段,但全都感觉很不真实。我完成的典籍能够装满一座图书馆,但它们不是我的文字。我甚至都读不懂。”

  “那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的朋友,”勒缪尔说道。“我想我或许可以帮助你。记得我说过我在地球的图书馆里有一份罗加埃斯之书的残缺拷贝,却一直无法找到天使之钥,那本带有字母表的配套书籍吗?”

  “是的,我记得。”

  “我找到了一本。”

  “真的?在哪儿?”

  “在黑鸦学派的图书馆里,”勒缪尔说。“自从我们回到普罗斯佩罗之后,阿里曼就强化了对我的训练。我算是被栓在桌子上,接受安库埃南的教导,而他是一位在我看来几乎无出其右的超群学者。我必须承认,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对他并没有好感,但他为我提供了莫大的帮助。我曾经向他问起那本书,他立刻就让一个图书馆机仆送了过来,不费吹灰之力。”

  “那么你打算翻译我一直在写的东西?”

  “假以时日,是的,”勒缪尔说。“那是种令人费解的复杂语言,就算有字母表也是一样。有些词语类别看起来简直不像是语言。我要看看卡蜜尔能不能用她的能力帮助我。”

  马哈瓦斯图叹了口气说道,“我宁愿你不要去翻译。”

  勒缪尔顿时愕然。

  “你不想知道你这么多年都在写什么?”他问道。

  “我想我不敢知道。”

  “你在害怕什么?”

  “我是个书记员,勒缪尔。我是个卓越的书记员,我不会犯错误。你最该明白这一点。那么为何要选择我当书记员,却又不让我理解自己写了什么。我想我写的文字并不应该让凡人目睹。”

  勒缪尔深吸一口气,马哈瓦斯图声音中的恐惧让他震惊。

  “我是把老骨头了,勒缪尔,这种生活让我很疲惫。我想退出远征,回家去。我想在死前看一眼乌塔帕萨。”

  “若是失去了你,伟大远征的记录会逊色不少,我的朋友。”

  “和我一起走,勒缪尔,”马哈瓦斯图压低了声音催促道。“这个世界被诅咒了,你肯定明白。”

  “诅咒?你在说什么?”

  “这个世界曾经因为其居民的傲慢被毁灭过一次,而所有人类历史都告诉我们,人是不会吸取教训的,即使超群如千子也是一样。”

  “当年的那些人不理解自己的能力,”勒缪尔说。“千子已经掌控了他们的力量。”

  “不要这么确信,勒缪尔,”马哈瓦斯图警告道。“如果他们真的掌控了自己的力量,帝皇又为什么会禁止他们使用那种力量?他为什么会命令他们返回普罗斯佩罗来更彻底地解散他们的智库馆长?”

  “我不知道,”勒缪尔说,“但他们得知自己创造的一切伟大成就,积累的所有宝贵知识都是毫无价值的禁忌之物,那会是多么令人沮丧啊。”

  “这正是我要说的,”马哈瓦斯图说。“他们被禁止追寻那些奥秘学识,但他们依旧我行我素。你继续进行的训练就是在违抗帝皇的敕令!你有没有想过这个?”

  自己忤逆帝皇旨意的概念让勒缪尔腹中涌起一股热流。他一点都没有想过这个,因为他觉得自己正在学习的技巧毫无危害。返回千子母星的这段漫长旅程是几位记述者难得的假期,但抵达普罗斯佩罗之后,他们的训练甚至比之前更加紧张。

  “这支军团难逃末日了,”马哈瓦斯图说着,再次握住勒缪尔的手,他此刻的力量让人惊讶。“如果他们一意孤行,这种叛逆之举必将败露,而到了那一天...”

  “怎样?”

  “无论去哪儿,都不要留在普罗斯佩罗,”马哈瓦斯图说。

  与马哈瓦斯图的会面让勒缪尔很不安,他穿过城市去找卡蜜尔和卡莉斯塔,一路上心事重重。宽阔的大道被树荫所笼罩,两侧林立着白色与金色的楼宇。郁郁葱葱的枝桠低垂在街边,上面挂满了鲜艳的水果。

  与往常一样,阳光温暖宜人,轻柔的海风扫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提兹卡的居民们全都身材高挑,容貌俊美。他们热情地欢迎了28号远征队的千子,以及随行的记述者们。勒缪尔在普罗斯佩罗上发现了诸多美好的事物,它的人民尤其如此。

  提兹卡是一座由壮观的建筑,开阔的广场,活跃的剧院以及美丽的花园所组成的光辉之城。那白山以及马格纳卫城给它提供了一个令人惊艳的背景,而千子各学派的巨型金字塔和银色尖顶则俯视众生。在任何其他城市里,如此强势的建筑必会显得突兀,然而这些金字塔却能无比和谐地与周围的地貌融为一体,仿佛是那些山脉的一部分。火凤学派的金字塔是个例外,其庞大的守护者以及熊熊燃烧的尖顶与整座城市的美感格格不入。

  在普罗斯佩罗上度过的日子让勒缪尔对这个城市的布局已经颇为熟悉,而它的规划又是如此直观,以致于任何人稍加时日便可在其街巷中任意穿行。

  此刻他正在向东走,去往千狮街的沃萨尼餐厅。勒缪尔在一次晨间散布的时候发现了它,这家味道绝佳的糕点店兼餐厅深藏于从秘眼广场辐射而出的诸多大道之间。虽然他在离开阿苟鲁星球之后一直控制体重,但他依旧喜欢在需要慰藉的时候用一些甜点来奖赏自己。

  今天就是如此。

  马哈瓦斯图揭开了一个勒缪尔从未意识到的伤疤。就像帝国的每个居民一样,他知晓尼凯亚敕令及其深远影响。虽然这些命令来自帝皇本人,却已经有不谐之声在质疑到底会有多少阿斯塔特军团真正遵守它们。

  那是个属于其他什么人的问题,而对于阿里曼在返回普罗斯佩罗的旅程上就继续展开对他的训练,勒缪尔并未感到惊讶。

  勒缪尔简单地将千子继续教导记述者这一事实理解为他们对于自身能力有着绝对的信心。如今他开始心怀疑虑。他们是否真的在沾染一些不应触及的力量?

  勒缪尔听闻过普罗斯佩罗昔日的覆亡,但他从未真正考虑过它缘何覆亡。阿里曼提及古老长夜的时候将其视作某种无可避免的灾变,但确实如此吗?如果人类当年能够放弃使用诸般令其沉溺的力量,那数千年的可怕岁月是否可以就此消弭?

  他望向水面环绕之中的弗泰普金字塔,那闪亮的尖顶俯视众生,在其玻璃表面所反射出的热霾中显得朦胧。那披金戴银的壮丽建筑仿佛在正午的阳光中熊熊燃烧一般,原体马格努斯就栖身于此。

  勒缪尔走进一条街道,两侧是一座座栩栩如生的银制狮像。每一座雕像都与众不同,其姿势和大小有着微妙的差异,仿佛一整个狮群被镀上白银,运到提兹卡来,放置于高高的大理石基座上。他触摸了一下最左边的那头雄狮以求好运,而迷信某一头狮子会比其他同类更加幸运这种念头让他微笑起来。

  两座格外庄严的雕像镇守着一个花园的入口,勒缪尔停下脚步观看一群提兹卡的居民练习太极拳,一位千子战士也在旁边监督。他在那些和缓而精确的动作中找到了安宁,让往复的循环与优雅的和谐安抚自己备受困扰的心灵。

  勒缪尔与那些学员一同深呼吸,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模仿他们的动作。他不禁微笑起来,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勒缪尔沿着街道继续前行,走入一个宽阔的广场,那片露天区域是个完美的圆形。

  众多街巷,准确地说是八十一条,从秘眼广场延伸出去,而广场中央则被一座多利安风格的高大石柱所占据,其顶端有一个火盆。它的方形基座上刻有壮丽的浮雕,描绘着拟人化的普罗斯佩罗为她失落的文明而悲泣,同时一位身披盔甲的独眼之人则将她搀扶起来。有人说早在古老长夜之前,普罗斯佩罗的上古居民曾利用某种工具与地球进行联络,而这座高塔便是其仅存的遗迹,但尚未有人能够重新将它激活。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广场被商铺,摊贩和善意的呼喝所充满,提兹卡的居民们为了丝绸,日用品和手工艺品讨价还价。这让勒缪尔回想起家乡,僧伽贸易区那熙熙攘攘,人声嘈杂,摩肩接踵的集市,他胸中突然涌起一阵令人心痛的怀旧之情。

  他在人群中穿行,婉拒着各种食物和饮品,不过停下来买了两小瓶香薰油。勒缪尔沿着哥迪安大道一路向南走,之后往东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头顶上挂满了凉棚和水果。

  沃萨尼餐厅就在街道尽头,他看到卡蜜尔和卡莉斯塔正在等他。他微笑着向她们挥挥手。她们也挥手示意,随后他就已经俯下身轻吻两位女士的脸颊。

  “你来晚了,”卡蜜尔说。

  “我很抱歉,女士们,”勒缪尔说。“我在广场上给你们买了些礼物,那个店家的出价简直要让我倾家荡产,我花了不少时间和他讨价还价。”

  “礼物?”卡莉斯塔愉快地问道。“那么我们就原谅你了。你给我们买什么了?”

  勒缪尔将一个水晶瓶各摆在两位女士面前,“波罗尼亚香薰油。我相信你们的房间里都有香薰炉,只要往水里滴两滴,你们的房间中就会充满甜蜜的花香和淡淡的水果气味,这会让你们神清气爽,灵感泉涌。至少那个商人是这么跟我说的。”

  “谢谢你,勒缪尔,”卡蜜尔说着,打开瓶塞闻了闻。“凯娅一定会爱上这个。她喜欢让我们的房间充满香味。”

  “这真棒,”卡莉斯塔补充道。

  “这不算这么,女士们,”勒缪尔说,“只是为我的迟到略表歉意。”

  “我以为你是因为要给我们买礼物才迟到的?”卡蜜尔说道。

  “其实是因为马哈瓦斯图,”勒缪尔故作轻松地说。“你们知道那个老头子喜欢没完没了地讲故事。”

  卡蜜尔显得有些怀疑,但卡莉斯塔点了点头,勒缪尔正准备转身要菜单,一位女服务员就已经端着一盘子食物走了过来。她将一碗水果放在卡莉斯塔面前,给卡蜜尔上了一份抹着奶油的点心,而为勒缪尔送来的则是由蜜饯,蛋糕和水果制成的,覆满糖霜的甜点。

  服务员转身离开,卡蜜尔尝了一口自己的点心。

  她满足地长叹一声。

  “棒极了,”她说,“不过我恐怕永远都没法习惯他们在我开口之前就知道我要点什么。”

  “我明白,”勒缪尔说。“我原本也会担心的,不过他们确实每次都送来我正想要的东西。”

  “的确,”卡蜜尔同意道。“那么我就放过他们吧。他怎么样?”

  “谁?”

  “马哈瓦斯图,你说你刚才见到他了。”

  “喔,他啊,他挺好的,只是有点想家,我觉得。他一直在说想要回家,我的意思是,回地球。”

  “为什么?”卡莉斯塔问道。“为什么会有人想要离开普罗斯佩罗?这是个天堂。”

  “我想是因为他老了。他想趁还来得及的时候回家去。”

  “我会想念那个老头子的,”卡蜜尔说。“他总有一些有趣的故事。”

  “是啊,”勒缪尔说道,话题一直围绕在马哈瓦斯图身上,这让他感觉有些不安,仿佛勾起了某种旧日的思绪。“你们两位女士最近如何?”

  “很好,”卡蜜尔说着,又吃了一口她的点心。“我已经研究过提兹卡周围的大部分废墟了,卡洛菲斯很快就要陪我去废土深处。他要带我到一座更古老的城市去。据他所说那是普罗斯佩罗覆灭时最早失落的城市之一。”

  “一定会非常有趣,亲爱的,”勒缪尔说道,“不过千万要小心。”

  “好的,老爸,”卡蜜尔微笑着说。

  “我是认真的,”勒缪尔说。“你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

  “行,行,我会小心的。”

  “那就好。你呢,亲爱的卡莉斯塔?你最近有什么进展?安库埃南还把你关在博学殿里呢?”

  卡莉斯塔热切地点点头。自从来到提兹卡之后她精神焕发,即使是在一座居民俊美的城市里,卡莉斯塔俄瑞斯依旧出众。有传言说她正在被一位英俊潇洒的普罗斯佩罗尖塔守卫队长所追求。虽然勒缪尔也不乏潜在的伴侣,但他自有孤身索居的理由。

  自从离开尼凯亚之后,卡莉斯塔那梦魇般的发作已经稳步减少,甚至有完全消除的希望。她依旧随身携带那瓶药,但近几个月来都没有用上。

  “是的,勒缪尔。博学殿里满是源自古老长夜之前的文字,但全都是用古代普罗斯佩罗语写的,如今已经没有人理解它了。我可以借助与书写者的心灵建立连结来协助翻译工作。进度很缓慢,但这能够揭示很多关于那个社会在崩塌之前是什么样子的信息。你应该来访问我们,我相信这个星球从那时起的发展历程会非常吸引你。”

  “我一定去,亲爱的,”勒缪尔保证道。“阿里曼让我很忙,但他肯定不会介意我去看看你。”

  “我很期待,”卡莉斯塔说道,她吃完自己的果盘,喝了口水。

  他们闲聊了一下午,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和挚友间的交谈。服务员送来了一些酒,勒缪尔笑着发现那洁白透彻的佳酿竟是阿里曼的作品。在勒缪尔倒干了第二瓶酒的时候,卡蜜尔终于将话题引到了他们的东道主身上。

  “那么,你们觉得千子还有多久会出发?”她问道。

  这个问题貌似随意,但勒缪尔能够看到其背后的紧张。他通常都不会将阅读灵气的能力用在朋友身上,尊重对方的隐私,但卡蜜尔想要留在普罗斯佩罗的渴望显而易见。

  “我不知道,”勒缪尔坦承道。“阿里曼什么也没说,但其他军团都在战场上收获荣耀,他们想必也渴求命令。帝皇之子在莱尔,影月苍狼在140-20,极限战士在梅斯卡多;自从方舟边际的战争已经过去了两年,千子却还在坐看兄弟军团浴血奋战。”

  “你觉得这和尼凯亚有关系吗?”卡莉斯塔问道。

  “我想一定是的,”勒缪尔说。“我听说赤红君王当时匆匆离开了尼凯亚。据阿里曼说,自从他们回来之后,原体就让所有战士都埋头于各自学派的图书馆里。”

  “我也听说了,”卡莉斯塔坏笑着说。“我还听见过安库埃南与阿蒙说这些。”

  “你有没有听到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我想是的,但我不太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听起来他们在寻找一个将某种光之躯体投射到极远距离的方法,不管那到底是什么。”

  “你觉得那是为了干什么?”卡蜜尔问道。

  “我完全想不到,”勒缪尔说。

  惊恐。震慑。怀疑。愤怒。

  阿里曼聆听着原体的话,所有这些情感在他体内涌动。与首席议会的其他八位连长一起,他站在弗泰普金字塔深处,马格努斯私人密室中那迷宫般的螺旋上。一束束斑驳的下午阳光切割着室内的幽暗,但他所能感觉到的只有令人压抑的黑暗不断迫近。他难以让自己相信刚刚听到的消息。如果不是马格努斯亲口所说,他一定会杀死任何胆敢出此叛逆妄言之人。

  从他站在那个螺旋上的位置,他能够看到其他几位连长。弗西斯塔卡暴怒地皱着眉头,紧握双拳。在他身边,菲尔托伦咬着牙,他们二人的愤怒让地板上的黑色晶片震颤不止。

  哈索尔玛特看似冷静,但他面容之下那闪耀脉动的以太光芒让他的悲痛展露无遗。卡洛菲斯和奥拉麦格玛也倍受震撼,他们的身躯笼罩在光晕中,指尖上迸发出火花。

  乌希扎尔看起来无比惊惧,他苍白的面孔因那沉重地超乎想象的背叛而扭曲,原体的哀伤令他感同身受。

  阿里曼料到会有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他数月以来一直有所预感,知道马格努斯在埋头于私人图书馆和提兹卡地下密室中疯狂工作的时候必然掩藏着一个可怕的秘密。阿里曼曾将他的预感与阿蒙和安库埃南分享,但他们三人合力也没能穿透未来的迷雾,无从知晓原体究竟因何忧虑。

  “这不可能,”哈索尔玛特说道,他终于有一次能够完美地体会并表达其他兄弟的心思。“你一定错了。”

  通常任何一位千子连长做梦都想不到会向原体说出这句话,但今日之事简直荒谬透顶,那几个字也早已在阿里曼的嘴边。

  “他没有,”乌希扎尔说道,毫无羞愧地让泪水在脸上滑过。“那的确会发生。”

  “但荷露斯,”弗西斯塔卡说。“他不能...他不会。他怎么能?”

  弗西斯塔卡几乎哽咽难言。仿佛开口说出那些话就会使其成真。

  “你怎么能确定?”卡洛菲斯问道。

  “我看到了,”马格努斯说,“在尼凯亚的圆形剧场下方。我看到了那个怪物的面目,我听到了它话语中的真相,虽然我盼望并非如此。在我们离开尼凯亚之后,我漫游过浩瀚之洋,追寻了未来与过去的道路。十亿条源自尘封过往的宿命丝线编织成了这根至关重要的绳索,整个银河的命运都悬系于此。我们要么拯救荷露斯,要么被卷入一场超乎想象的恐怖战争。我旅行到了昔日的遥远地域,将我的力量发挥到极限去解锁真相,而这早有预兆。”

  马格努斯打开他厚重的秘典,指向最后几张被他的字迹所填满的书页。

  “古埃及的一个预言曾提到,遥远未来的某个时刻将充满战争,而天空之神赫鲁原本要保护他的人民免受混沌威胁,”他念道。“那个预言的绝大部分都失落了,但赫鲁将转而攻击另一个名为苏泰克的金色神祗,以争夺统御万物之权。在这个形态中,赫鲁被称为克姆沃,在那古老的语言中是巨大黑暗者的意思。”

  “古老的传说跟狼神荷露斯有什么关系?”弗西斯塔卡质问道。

  “赫鲁只是一个更加古老的神祗的称呼之一,其名号可以被翻译为荷露斯,”马格努斯说道。“这些线索一直都存在,然而我们未能多加留意。真可惜,有如此多的东西失落了。就在我们扩展自身知识的同时,我们也在逐渐遗忘。”

  “那个预言还说了什么吗?”乌希扎尔问道。

  马格努斯点点头。

  “它说双方都无法获胜,还说荷露斯的多位兄弟会与他站在一边,”他说道。“如果荷露斯获胜,他会成为赫鲁-厄,意思是伟大的荷露斯。如果苏泰克落败,他的领土会永远贫瘠荒芜。”

  "在关于神祗荷露斯的早期传说中,他会在一个新月之下变得盲目,成为梅肯提-厄-尔提,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无目者。这是个危机重重的时刻,因为直到月亮再次升起之前,荷露斯都会非常危险,经常敌我不分,将那些热爱他的人当作仇敌而展开攻击。"

  “狼神荷露斯为什么会做这种事?”阿蒙问道。“他能有什么理由?”

  “尊严受损?”奥拉麦格玛猜测道。“野心?嫉妒?”

  “不,”阿里曼说,他意识到那些情感只能让奥拉麦格玛对兄弟出手。“会因此发动战争的是凡人,而非基因原体。这另有原因。”

  “到底是什么?”哈索尔玛特质问道。“什么样的疯狂能够让狼神荷露斯变成叛徒?”

  终于。终于有人说出口了,阿里曼如今才敢直视马格努斯。原体的穿着如同丧葬牧师,他双肩低垂,就像一个等待刽子手落刀之人。马格努斯身披赤红长袍,背后是一袭白色斗篷,他静待自己的子嗣平静心绪,重拾理智。

  阿里曼惟愿马格努斯没有与众人分享他的预见,因那无知中却有慰藉。有生以来头一次,阿里曼希望能够不知晓某个事物。

  狼神荷露斯将要背叛他们所有人。

  就连想到这几个字似乎都在玷污战帅的荣耀与高贵。

  “说啊?”哈索尔玛特质问道。“究竟是什么?”

  “某种东西将会深植入他的灵魂,”阿里曼说道,他不由自主地倾吐出这些话,仿佛他一直都知道那答案,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字句来表达。“某种原初而腐化的事物。”

  “那是什么意思?”弗西斯塔卡厉声说。“你以为普通的虚空掠食者能够侵染一个原体的身躯?荒谬!”

  “并非侵染,但我...我不知道,”阿里曼说着,直视马格努斯。“我不知道,但某种程度上确实如此。我是对的,不是吗?”

  “是的,我的儿子,”马格努斯哀伤地同意道。“关于发生在我兄弟身上的事,我至今还有很多不解,但那已经快要来不及阻止了。影月苍狼即将在达文的月球上开战,而一柄拥有恐怖感知的武器会把荷露斯击倒,命运使然。趁他虚弱而盲目的时候,一切生命之大敌将展开行动,俘获他的战士之心。如果不受阻拦,它们会得偿所愿,让银河四分五裂。”

  “我们必须警告帝皇,”哈索尔玛特说。“他必须知晓此事!”

  “你要让我如何开口?”马格努斯吼道。“说他最光辉伟大的儿子会背叛他?若无凭据,他绝不会相信。他会派出他的战犬来让我们伏法,因我用以得知这场背叛的手段而惩戒我们!不,我们只有一个选择。我们必须自己拯救荷露斯。只有在失败之后我们才能告知帝皇。”

  “我们要如何阻止这一切?”乌希扎尔问道。“我们悉听尊便。”

  “自从离开尼凯亚之后我让你们进行的研究便是拯救荷露斯的关键,”马格努斯说道。“在你们的帮助之下,我会将自己投射出去,穿过虚空,保护我的兄弟免受敌人侵扰。”

  “大人,”阿蒙抗议道。“那个咒语需要超乎想象的巨大能量。我甚至不确定它是否可行。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能够评估这个仪式确切效果的信息。”

  “它必须可行,阿蒙。准备集合仆从,”马格努斯命令道。“将他们的力量汇集到我身上,推动我的升华。”

  “很多仆从都无法从仪式中生还,”阿里曼说道,马格努斯对生命的冷漠让他倍感惊恐。“耗费如此多仆从代价会很高。”

  “如果我们无所作为,又会有多么高的代价,阿泽克?”马格努斯说道。“我意已决。三天之后,在反光洞穴集合。”

  未等他们开口,账单就被自动送来,勒缪尔结了帐。美酒让他微醺,卡莉斯塔和卡蜜尔也是一样。食物精美可口,服务周到细致。沃萨尼再次不负盛名,他们度过了一个欢乐而舒适的下午。

  “谢谢,勒缪尔,”卡莉斯塔说。“你真好心。”

  “这没什么。两位如此美丽的女士永远都不该付账。”

  “听起来不错,”卡蜜尔点点头说道。

  他们推开椅子站起身,服务员走来清理他们的桌子。

  “你现在打算去哪儿?”卡蜜尔问。

  “我想在市场上转悠一圈再回家,”勒缪尔说道。“在明天去接受阿里曼的训练之前,我还要读几段罗森克鲁斯的兄弟会传说,喝了几杯酒之后我恐怕要多看两遍才能消化。”

  “那是本什么书?”卡莉斯塔问道。

  “是关于一位僧侣讲述某种超自然的生物,它们自从文明建立之初就不为人知地行走在我们身边,治愈疾病,研究万物,推动人类进步。”

  “真有意思,”卡蜜尔一边说,一边收拾她的东西。

  “确实很有意思,”勒缪尔说道,逐渐变得热切。“这迎合了人类天性中最良善的元素。毕竟,有什么能比不求任何回报和赞誉地帮助他人更高贵呢?你说呢,卡莉斯塔?卡莉斯塔?”

  卡莉斯塔俄瑞斯站在桌旁,双手抓住椅背,指节苍白紧绷。她皮肤泛红,脖颈上筋腱突起。她双眼翻白,一丝带血的唾液从嘴角淌下。

  “不,”她嘶声道。

  “喔,王座啊,卡莉!”卡蜜尔喊道,向她伸出手。“勒缪尔,扶住她!”

  勒缪尔的反应太慢了,卡莉斯塔的双腿已经瘫软下去。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嚎,扭过身子摔倒在桌面上,让酒杯四下横飞。桌子翻倒在地,她跌落在一片狼藉中,像疯子般抽搐着。那个装着香薰油的水晶瓶也和杯盏一起摔得粉碎,浓郁的水果香味顿时充斥周围。

  卡蜜尔瞬间来到她身边。

  “勒缪尔!把她的药拿来,在她的包里!”她喊道。

  勒缪尔跪在地上,体内骤增的肾上腺素将他之前的微醺一扫而空。卡莉斯塔的提包躺在翻倒的桌子下面,他手脚并用地冲过去,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铺着石子的地面上。

  一个笔记本,几支铅笔,一个便携录音机,还有各种不该让男士看到的物品悉数散落。

  “快点!”

  “在哪儿?”他喊道。“我找不到!”

  “是个绿色的玻璃瓶。很浑浊,像坏掉的牛奶。”

  “不在这儿!”

  “肯定在。好好找找。”

  一群担忧的旁观者聚集在周围,幸而他们保持着距离。卡莉斯塔嚎叫起来,那声音充满了如此剧烈的痛楚,几乎不像是人类的喉咙能够发出的。在她的各种随身物品以及满地的玻璃渣之间,勒缪尔终于找到了卡蜜尔所描述的瓶子。他匆忙爬到卡蜜尔身边,她正努力将卡莉斯塔按在地上。那个美丽的记述者比她看起来要强壮得多,居然能够将卡蜜尔还有一位身披镶红长袍的医生全都掀翻出去。

  “这儿,我找到了!”他喊道,将那个瓶子递出去。

  卡莉斯塔骤然坐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勒缪尔。点状出血让她的双眼猩红,一股股鲜血从她的口鼻流淌下来。凝视着他的并非卡莉斯塔;那是一个拥有森森利齿和猎手目光的怪物。它比时间更加古老,用无可估量的耐心与狡诈游走于位面之间。

  “太晚了,”她说道,将玻璃瓶从勒缪尔手中打飞。那瓶子摔落在石子路上,里面粘稠的液体与倾洒的美酒混合在一起。

  “那些野狼会背叛你们,他的战犬将撕裂你们的血肉!”卡莉斯塔呼喝道,朝勒缪尔猛扑过去,抓向他的双眼。她压在他身上,双腿锁住他的腰,紧紧掐住他的喉咙。

  他无法呼吸,但在她压碎他的气管之前,卡莉斯塔尖叫一声,身体在一声可怕的脆响中猛地折向背后。她眼中的杀戮光芒顿时消逝,她躺倒在地,双手狂乱地抓挠,寻找她的笔记本。

  勒缪尔在她眼中看到了可怕的哀求。

  “给她拿些纸来!”卡蜜尔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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