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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他像往常一样约莫在八点左右打电话给妻子,不过没有谈及会引发争执的问题,只是编造他并未真正达成的成果,抒发他这一刻实际上对她没有涌现的感情。他在维堡的对外道路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儿,使用洛夫伯超市的客用厕所稍微梳洗一番,然后开车经过哈尔德橡树镇,前往桑穆尔和玛德莲娜正在等待着他的道勒拉普。

  现在不能让别的事情绊住他。天气还算晴朗,应该能在乌云飘过来前抵达目的地。

  ※

  新鲜面包的香味迎面扑来。桑穆尔的膝盖伤势不轻,不过仍然一大早便下床复健。玛德莲娜的眼睛因期待而盈盈闪耀。

  两个人显然对这次出游雀跃不已。

  「你们觉得要不要先绕到医院,让钮生看看桑穆尔的膝盖呢?时间应该来得及。」他把最后一块面包丢进嘴里,顺便看了一下手表。九点四十五分。他心里有数他们会拒绝这个建议。

  圣母教会的信徒除非遇上紧急的情况,否则不会上医院。

  「不用了,谢谢,只是扭伤罢了。」蕊雪把咖啡杯递给他,指了指桌上的牛奶罐,要他自己来。

  「比赛的地点在哪里?」乔舒亚问。「如果有时间的话,或许我们之后可以碰头。」

  「你在胡说什么啊,乔舒亚?」蕊雪拍了他一下。「你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时间。」

  看来乔舒亚抽不出空档。

  「在温易鲁普大礼堂。」他回答男主人的问题。「主办方是布久促坎同好会,网络上应该找得到讯息。」

  其实网络上并没有相关讯息,但是他有十足的把握这户人家家里没有网络,因为那又是一项目中无神的发明,圣母教会的教友拒绝使用。

  他假装吓了一跳用手摀住嘴巴。「真抱歉,我实在笨得可以。请见谅,你们家当然不会有网络,那是魔鬼的产物。」他故意装出愧疚的样子。这栋屋子里没有一样不是政治正确的东西,连咖啡也不含咖啡因。「嗯,在温易鲁普大礼堂举行。」

  一家人按照顺序站在位于转角的自家房子前面,向他们挥手道别。从此刻起,住在这栋房子里的人们将挥别往日的平和时光,虽然他们脸上挂着微笑,但很快就会发现,世界上的邪恶无法透过礼拜、祈祷,以及放弃现代的魔鬼产物而被全然驱逐掉。

  他并不同情他们,毕竟是他们自愿走上这条与他交叉的道路。

  他看着坐在旁边,朝家人挥手道别的两个孩子。

  「座位好坐吗?」他问道。他们经过严寒光秃的田野,田野上散落着几排棕黑色玉蜀黍残枝,他把手伸进驾驶座车门上的置物格,确认该有的东西都在,其中有把方便拿取的电击棒,看起来就跟刮冰刀一样无害。那些东西绝不会引起怀疑。

  孩子们点点头,他对他们笑了笑。两个孩子舒服的坐着,心思早已远扬。他们不习惯出游,平日过惯安静、严格的生活,日子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像今天这样的年度盛事难得一见。

  嗯,接下来的事情就易如反掌了。

  「这段经过芬纳鲁普的路程景色优美。」他边说边拿出小条的巧克力棒。这种行为当然也是被禁止的,但就因为如此,刚好可以在他们之间营造一种集体造反的默契,进而创造安全感,而安全感又将进一步帮助他顺利完成工作。

  「好吧,」他察觉到两人的犹豫不决,于是又说:「我也带了水果,还是你们想吃柑橘?」

  「我想吃巧克力。」玛德莲娜笑得灿烂迷人,露出了牙套。没错,这才符合在庭园草皮下偷藏秘密的人。

  接着他称赞沿途经过的草原,告诉他们自己很开心能够在这一区定居下来。车子行驶到芬纳鲁普的十字路口时,车内的气氛正如他料想般放松、信任,然后他在此转弯。

  「等一下!」桑穆尔大叫,往前探向挡风玻璃。「你太早转弯了。侯斯托布洛路还没到啊。」

  「没错,我知道,下一条就是了。不过我昨天去看了几栋房子,发现了一条通往十六号国道的快捷方式。」货车继续往前开了两百公尺,经过削剪王艾力克的遗迹后,他又转了一次弯,黑塞堡路映入眼帘。「我们得从这条路往上开,或许行进的速度慢一点,但真的是条近路。」他继续说。

  「真的吗?」桑穆尔看着刚刚经过的牌子,上面写着「禁止军事车辆通行支路」。「我一直以为这条路不通。」男孩说着又靠向椅背。

  「这条不是死路。我们只要经过左手边的黄色农庄,就会会看见右边有栋荒废的屋舍,之后再左转,包你认不出那条路的。」

  男孩点点头。几百公尺后,车道上的鹅卵石逐渐稀少,这里的地形较多起伏,树木被砍伐后留下许多残干树墩,眼看再一个转弯后就到达目的地了。

  「不对,你看。」男孩高声叫道,手指向前面。「我不相信还能继续往前开。」

  「真是太蠢了。」他说。「桑穆尔,我想你是对的,我现在必须在这儿回转。真抱歉,我真的以为……」

  他在路中央调转车头,然后把车倒进树林中。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等车停好,便一个反手从车门的置物格抄出电击棒,往玛德莲娜脖子一触。这种鬼东西能瞬间放出一百二十万伏特的电流,让遭到电击的人暂时动弹不得。桑穆尔被玛德莲娜突如其来的尖叫和抽搐吓了一跳,尽管他和妹妹一样,完全毫无防备,眼中满是惊惧,但是可以看出已有战斗的准备。妹妹一倒在他身上,他便明白情况相当危急,体内的肾上腺素瞬间觉醒。

  因此桑穆尔冷不防将妹妹推到一边,急速抓向门把打开车门。当男孩滚出车外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错失用电击棒将桑穆尔击昏的时机。

  于是他再电击女孩一次后,随即冲下车去追已经连跑带爬了一段距离的男孩。考虑到他受伤的膝盖,逮到他不过是几秒的问题。

  男孩跑到云杉育林区时,陡然回过身来。「你想对我们做什么?」他大声吼叫,并祈求圣母帮忙,彷佛成排笔直的树转眼间就能变成一群守护天使。他跛着脚往旁边走了一步,捡起一根枝桠断裂的粗壮树枝充当武器。

  该死,他应该先电昏那个男孩!他妈的,自己为什么不依直觉行事?

  「别过来!」男孩咆哮着,不断在头上挥舞树枝。桑穆尔绝对会出手反抗,使用在空手道课程中学会的技巧战斗。

  他之后一定要网购C2型电击棒,如此一来就能在几公尺外的地方发射电流攻击目标,避免碰上像现在这样,短短一秒也是胜败关键的情形。虽然在他精心挑选下,此处距离最近的农舍有几百公尺,但樵夫或农夫仍有可能不小心闯进来。更何况,小女孩也许会在几秒内苏醒,到时候她说不定也会逃跑。

  「那对你没有帮助,桑穆尔。」即使男孩激烈抵抗,他仍然冲了过去。就在他感觉到树枝劈打在肩上之际,电击棒也触及了男孩的手臂,两个人不约而同大叫出声。

  然而这是场不公平的打斗,再一击后,男孩便不支倒地。

  他察看被桑穆尔挥打到的肩膀。可恶,他心里咒骂。血已经渗染到冬季外套上了。

  「下次行动时,我一定要买好C2电击棒。」他喃喃自语着,一边将男孩搬到货车平台上,用沾了氯仿的布摀住男孩的脸一会儿,几秒后,桑穆尔便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接下来他用同样的手法处置了妹妹。

  他摀起两人的眼睛,用封箱胶带缠住他们的手脚,也将嘴巴贴牢。就像他以前做过的一样。最后让两人稳稳侧卧在厚垫上。

  他换掉衬衫,穿上另一件外套后,又在原地等了几分钟,观察两个孩子不会不舒服,也不会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噎住窒息。确认一切都不会有问题后,他便上路了。

  ※

  他妹妹和她先生住在厄鲁普外缘一栋白色小农舍,那里紧挨着国道,距离他父亲最后派任的教会只有几公里。

  他永远不可能在那个地方定居。

  「这次你从哪儿来?」他的妹夫兴致索然随口闲聊,同时指着走廊上一双穿坏的木屐。访客进到屋内都必须换穿那双鞋,一副地板价值不菲的模样。

  他循着声音来到客厅,发现妹妹的身影。她独自坐在角落里哼着歌,时间和蛀虫在她身上披的羊毛毯上留下了痕迹。

  艾娃像往常一样认出他的脚步声,但是她一言不发。自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她变胖许多,身体往各个方向膨胀,至少增加了二十公斤。对于往昔那个青春娇柔、在神父花园里开心舞蹈的妹妹的记忆,眼看很快将会烟消云散。

  他们没有打招呼,两人从来不这么做,礼貌的客套话不是他们家的传家珍宝。

  「我只是过来一会儿。」他蹲在她面前轻声说。「妳过得好吗?」

  「威利把我照顾得很好。」她回答。「等下我们就要吃午餐了,你要吃点东西吗?」

  「谢谢,我吃一点。之后我又要上路了。」

  她点点头,事实上她并不在乎。自从她眼睛见不到光明之后,对于了解周遭的人和世界发生什么新鲜事的兴趣便一点一滴消失,这许这是她得以生存的方式,或许她脑海里填满了太多过往的景象,虽然那些景象已逐渐苍白。

  「我带了钱过来。」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信封塞在她手里。「这里有三千克朗,希望可以用到我们下次见面。」

  「谢谢。什么时候?」

  「几个月后吧。」

  她又点点头,然后撑起身子。他想搀扶她的手臂,但被她避开了。

  厨房的餐桌上铺了一块年代久远的防水布,它的辉煌岁月或许可追溯到数十年前,桌上有个装着廉价猪肝酱和讲不清楚是何种肉片的锡盘。威利认识附近打猎的人,会把吃不完野味拿来给他们,所以家中不缺乏卡路里。

  当妹婿低头念颂主祷文时,他如哮喘般大口喘气。他和妹妹虽然紧闭双眼,但是心思却只是专注在桌前。

  「你还没找到神吗?」主祷文结束后,妹妹那双翻着眼白的盲眼朝着他的方向问。

  「没有。父亲把神从我心中打走了。」他回答。

  这时妹婿缓缓抬起头,目光凶狠的瞪着他。以前的妹婿是个滑溜机伶的家伙,脑袋里塞满荒唐可笑的念头,成天在外面辽阔的世界拈花惹草,追逐女人,直到遇见艾娃后,才被她的敏感脆弱与温言软语强烈吸引。他虽然早就认识了耶稣基督,但不是个虔诚的人。

  是艾娃教导了他亲近神。

  「对岳父客气点。」妹婿说。「他是个圣洁的人。」

  他望向自己的妹妹,她脸上毫无表情。她若是打算对此发表意见,早就开口了,但她只是沉默不语,这点并不令人意外。

  「所以你认为我们的父亲上了天堂吗?」

  妹婿的眼睛瞇成一道缝。那就是回答。即使他是艾娃的哥哥,罩子也得放亮一点。

  他摇摇头,回应妹婿的目光。这种人没救了,他心想。若是威利的极乐世界真的是天堂,天堂里将装满麻木迟钝、冥顽不灵的三流教士,那么他会打从心底希望自己能尽快被送往另一个地方。

  「别这样瞪着我,妹婿。我刚给了你们三千克朗,这个金额让我有权要求你在我待在这里的三十分钟好好克制自己。」

  他望向挂在妹婿愤怒紧绷的脸庞上方的耶稣受难十字架,那个十字架比外表看起来还要沉重。

  他也明确体会过那股重量。

  ※

  当他驾车行经横跨大带海峡的桥上,隐隐感受到货车后面传来振动,于是在抵达收费亭前先将车停下,打开后车门,给两个奋力挣扎的身体再喷上一点氯仿。

  等后面不再有动静后继续上路,他火冒三丈摇下车窗,刚刚那一剂并不在计划之中。

  他抵达北西兰岛的船屋时,天色还早,不方便把孩子搬进去。海面上,今年第一群却也是今天最后一群的帆船滑进峡湾,正要航入吕尼斯和奇格尼斯游艇码头,若是有人好奇拿望远镜往这儿一望,整个计划就可能泡汤。不过他真正担心的只有货车后面的一片死寂,如果孩子因为氯仿过量而死亡,数个月的布局将前功尽弃。

  他眺望着张狂艳红的穹苍没入远方的地平线,傍晚的云彩如野火燎原般飘浮在落日上方。他妈的,夕阳总算落尽,他心里想着。

  他拿出手机。位于道勒拉普那个家庭一定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还没把孩子送回去?他事先答应约莫十点前送孩子回家,而他没有遵守承诺。他眼前浮现那家人双手合十围坐在餐桌旁的画面,桌上会点着蜡烛,母亲一定正叨念着这是最后一次让孩子离开身边。

  而她将痛彻心扉发现自己是对的!

  电话接通后,他并未报上姓名,劈头就开口要求一百万克朗的赎款,要旧钞,放在小袋子里,看到指示从火车上丢出来。他仔细说明他们必须搭上几点出发的火车、转车的时间及如何换车,还有应该站在车厢哪一侧,并在哪个路段特别注意闪光。他会拿着闪频器打信号。他们没有时间犹豫,机会只有一次,确认袋子丢出来后,孩子很快便能回家去。

  同时他也警告他们别想动歪脑筋。现在是周末,星期一他们有整天的时间筹钱,晚上就得搭上火车。到时候没看见钱,孩子会没命;去报警,孩子会没命;交钱时若是敢耍花样,孩子一样没命。

  「你们好好思考一下,钱可以再赚,可是孩子一旦失去,永远也回不来。」这时候他通常会给父母一点喘息的时间,消化一下突然降临的惊慌失措。「而且你们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保护其他的孩子。一旦让我察觉你们举止有异,你们未来将永远生活在恐惧不安之中,这点你们无须怀疑,同样可以确定的是,你们无法追踪到这支手机。」

  然后他挂断电话。整个过程不费吹灰之力,再过十秒,手机就会消失在峡湾海底,多次经验下来,他早已是个掷远高手了。

  ※

  孩子们面如槁木,不过仍然活着。他将他们炼在船屋里,彼此隔着恰当的距离,然后撕掉嘴上的胶带,给他们喝下飮料,小心注意不让他们吐出来。

  就和过往的那些孩子一样,他们同样哀鸣啜泣,吃得很少,之后他又用胶带贴住他们的嘴巴,心情愉快的驾车离去。

  他拥有这栋屋顶低矮的船屋已经十五年,除了他,没人会到这附近来。船屋所属的房舍隐身在树林后面,从主屋到此之间草木丛生,唯有从水路方向才能偶尔发现小船屋的踪影,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看见。毕竟有谁会想陷入海藻蔓生发臭的渔网里?网子是他在一个肉票将某个东西丢进水里后张设起来的。

  无所谓,孩子尽管放声哭泣吧。没人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又看了一眼手表。今天他不打算像平常一样在回罗斯基勒前先打电话给妻子。为什么要提示她何时应该待在家里等他呢?他风驰电掣的前往菲斯勒夫,再次将货车停进仓库,换成奔驰车驾驶回家。不用一个小时,他将能知道妻子发生了什么事。

  到家前最后几公里,一股宁静平和笼罩着他。他怎么会去怀疑自己的妻子呢?做错事的人不是他吗?不就是他不断编织的谎言喂养了自己的猜疑和腐败思想吗?那些他生活其中的谎言。一切不都是他双重生活所造成的后果吗?

  没事的,我们相处得不错。但这个念头才刚生起,他便察觉门前车道的垂柳旁靠着一辆脚踏车,而那辆车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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