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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凯蒂从没进过潘尼斐勒先生的秘密储藏室,但她知道怎么操作门上的机关。她踩下埋在地下室瓦砾堆中的金属杆,同时推柴堆上方的墙砖。砖缓慢沉重地往内转,一股化学气味喷涌而出,一道裂缝出现在墙上。
凯蒂挤过裂缝,让门在她身后合上。
只见四周一片漆黑。凯蒂先是静止不动,接着迟疑地往两旁伸出双手,摸索着开关。但首先碰到一个毛茸茸的冰冷物体,吓了她一大跳,忙不迭地缩回手,但另一只手却握到了一条悬吊的线。
她拉了线,但听喀啦一响,嗡嗡一声,一道温和的黄光投下。
凯蒂松了口气,原来毛茸茸的东西是挂在钉子上一件旧外套的兜帽。外套旁边吊着三个侧背包,凯蒂挑了最大的,把背带横过头部背上,然后环顾室内。
这是个小房间,从地板到天花板,四面墙上全是粗木架子,上头摆着潘尼斐勒先生的收藏:几年来凯蒂和伙伴努力偷得的法器。不少库藏都拿去支援西敏寺盗墓行动了,不过仍留下很多。一排排爆炸球和霉精镜堆得整整齐齐,间或有一两个元素球、烈焰棒、银星镖等等容易上手的武器。它们在灯光下闪耀,看来潘尼斐勒先生常常动手擦拭。凯蒂想象他下到地窖独自审视收藏的情景。不知怎的,那画面令她焦躁。她开始动手,尽量把背包塞满。
接着,她走向一个放着匕首、短剑等利刃的架子。它们有些附有魔法,有些则只是很锋利罢了。她选了两把,把银制的插在右鞋里侧的密套中,另一把则插在腰带里。她站立时,外套会盖住腰际,完全遮住刀子。
另一个架上摆了数只积满灰尘的玻璃瓶,大小不一,瓶内多半装了无色的液体。这些通常是偷自魔法师的住宅,但功用不明。凯蒂望了一眼就走开了。
还有一排架子放满了大大小小潘尼斐勒先生认为派不上用场的东西:珠宝、饰品、绳子、衣物、几幅中世纪欧洲的油画、东方古董、色彩鲜艳的贝壳、形状纹路古怪的石头。史丹力或葛莱蒂观察到它们个个皆有某种魔法灵光,但反抗份子无法启动。这类事物,潘尼斐勒先生只是藏而不用。
凯蒂认为没必要理会这排架子,但正当她要转身走向密门时,却看见半藏在后头的一面碟子,又小又脏,结满蛛网。
曼德列克的探知镜。
凯蒂拿起镜子,连灰尘蛛网都没擦掉,直接就塞进外套口袋里,却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做。然后她转向门。密室内的门把没有机关,就只是个普通门把。她握住门把用力拉开,走回地下室。
权杖仍然躺在今早掉落的地点。凯蒂一股冲动,捡起它带进密室。尽管它毫无用途,她的朋友却为了它而送命。她至少能把它安全藏好。她把它丢向角落,向反抗份子的储藏室环顾最后一眼,关上灯。她穿过地窖走上楼梯时,密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关上。
雅各被扣留的那幢秘密房子位在东伦敦一个荒郊野外,泰晤士河以北半哩处。凯蒂相当熟稔那区,那里都是仓库和荒地,有不少大战空袭的遗迹。反抗份子发现此处非常有利于他们作战,他们占用了几座仓库,还利用几间废弃屋作临时藏身处。魔法师鲜少在这里现身,尤其是天黑以后。只有几个警戒球会经过这里,但他们通常都躲得开。隐蔽性无疑也正是曼德列克选择此处的原因:他希望他的审讯无人干扰。
凯蒂目前的计划有两层。若是可能,她会利用身上的武器和天赋的抵抗力挡住曼德列克和任何魔鬼,把雅各救出屋子。然后设法偷偷带他去码头,搭船前往美洲大陆。伦敦暂时是不能再待了。要是救人逃脱办不到,只好采用差强人意的备案:用自己换取雅各的自由。如此一来凯蒂只有死路一条,但她毫不迟疑。她与魔法师作对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不管自己落得什么下场都不在乎了。
她走小路慢慢穿过东伦敦区。九点时,一声耳熟的哀号似的嗡鸣从城市的塔楼传出,这是前天晚上西敏寺盗墓案的余波——宵禁开始。街上行人与她擦身而过,低着头纷纷赶回家。凯蒂毫不在意,她违反宵禁的次数早就多到记不得了。尽管如此,她仍坐在一处荒凉小公园内的长椅上,待了半小时多,等候骚乱平息。她前往目的地时,最好无人目睹。
霍普金先生没问她的计划,她也没主动告知。除了要到地址,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连。在咖啡馆里他冷漠无情的态度,已经让她心寒。从那时起,她决定自立自强。
十点到了又过。月亮升至天顶,高照着整个城市。凯蒂脚穿橡胶帆布鞋,侧背着沉重的背包,小心翼翼地快速穿过无人的街道。二十分钟后,她已经抵达目的地,一条短短的死巷,两旁都是小工厂或工坊。她紧挨在转角的暗处,检查前方动静。
巷子很窄只有雨盏路灯,一盏离凯蒂藏身的转角约几码远,另一盏则靠近路的尽头。两盏路灯和天际洒下的苍白月光,供给这条街最底限的光线。
工作坊多半很低矮,只有一两层。有些用木板封住,有些则门窗敞开,仿佛深不见底的洞口。凯蒂凝视许久,在寂静无人的夜里深呼吸。她有个习惯:在黑暗中,绝不通过不熟悉且门窗洞开的空地。但她察觉不出什么不祥之兆。万籁俱寂。
在道路尽头,第二根街灯之后,有栋三层楼的房子,比其余高些。一楼似乎曾经是车库,有个大开口供车辆进出,现在却凄凉地挂着网子充当遮蔽。再上一层,空洞宽大的窗户显示从前可能是办公室或住家。所有的窗户都黑漆漆、空荡荡——只有一扇窗户后面,透着微弱的光芒。
凯蒂不知道哪栋才是曼德列克先生的秘密审讯所,但整条街上唯一点亮的窗户,马上吸引她的注意力。她盯着窗口好一会儿,却看不出什么,只勉强看到那儿挂着一条仿佛窗帘的布料。实在太远,看不清楚。
今晚很冷,凯蒂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擦。她胸膛里心跳猛烈,但她忽视心脏的抗议。行动时刻到了。
她跨上第一根街灯对面的人行道,匿踪前行,一手扶墙,一手轻轻搁在背包上。她的眼睛不停转动,轮流扫视路面、寂静的房子、上方黑漆漆的窗子、前方挂着窗帘的窗户。每走几步,她就驻足聆听,但整个城市悄无声息,仿佛睡着了。她继续往前。
对街有条洞开的门廊。她一面走一面瞪住门口,背脊发麻。但是毫无动静。
她现在已接近到看得清楚那扇发光的窗户,上面挂的是块肮脏薄床单,床单后隐隐透出一个影子在缓缓移动。她努力想辨识那道身影,但太难了,顶多认得出那是个人形,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什么。
她再向前潜行几步。就在她左手边有一扇破门,门内是一团黑。鸡皮疙瘩再度冒出,她双眼瞪着门口蹑足经过,一样没什么动静。鼻子倒是闻到一股微弱的气味,动物的味道,从荒屋内飘出来。可能是猫,或是占据大都市废弃地区的流浪狗。凯蒂继续走。
她走到与第二根灯柱平行的地方,借着它的光打量街底这栋房子。就在宽敞的车库入口边缘,在一大片网子前面,有扇窄门开在侧墙上。从这个距离看去,门甚至微微敞开。
太好运了?或许。凯蒂这几年来学会极度谨慎看待如此轻松的情势。她宁可先探查四周,确认没有问题,再走进那扇仿佛向她招手的门。
她再度举步。片刻之后,她看到两件事。
第一,从上方亮着的窗内,刹那间影子又从帘后闪过,这次轮廓非常清晰。她的心脏猛烈一跳,那是雅各没错,她很确定。
第二件事在一楼,她所在位置的斜前方,对街上。路灯在此投下一个粗略的光圈,涵盖了街面,以及对街房子的墙面。墙上开了一扇窄窗,还有一道敞开的门口。凯蒂现在略微靠近,发现她能从门口看到射入窗户的灯光,在屋内地板上打出一块斜长的四边形。她还注意到(这点让她停住踏出一半的脚),这一小块光的一边清楚勾勒出一个人形剪影。
他显然紧贴着屋子的内墙站,靠着窗沿,因为剪影中只能辨识出眉毛跟鼻子的线条,看来五官非常突出——人类五官不至于凸到这种程度,也许影子有夸张拉长的效果。除此之外,那人埋伏得倒是无懈可击。
凯蒂屏住呼吸,往后退到墙边。危急当前,她恍然明白:她刚刚已经通过两个门口,都是敞开的;而整条街上从头到尾至少还有两处。很可能每间房子里各有一人埋伏,一旦她抵达尽头的房子,就会中伏。
但这是谁设的陷阱?曼德列克?还是——一个令人发冷的新想法:霍普金先生?
凯蒂愤怒地咬着牙。她若继续前进,就会被包围;如果她后退,就无法将雅各从魔法师手中救出来,不管魔法师打算拿他如何。前者很可能是飞蛾扑火,但后者却是情理不容。
她调整背带,让背包更轻松地斜挂身上,接着将开口打开,取了手边最近的武器:烈焰棒。她缓缓向前,双眼一直瞪着屋内的人形剪影。
那影子动也不动。凯蒂靠向墙。
一个男人从她面前的一个隐匿角落步出。
他深灰色的制服完全融入夜色,就算整个现身,那高壮的身躯看起来仍是半隐半显,仿佛受召唤而来的鬼魂。但是他的声音又沉又硬,真实无比。
「我是夜警,你被逮捕了,把你的袋子放到地上,面向墙壁。」
凯蒂默不作声,慢慢后退,折回路面中间,远离身后洞开的门廊,烈焰棒轻握在她指间。
警察无意跟着她。「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停在那里别动,放下武器。抗命者格杀勿论。」
凯蒂退得更远,然后:她右边有了动静——门内的剪影。她从眼角余光看到影子一闪,弯身向前,同时身形逐渐改变。突起的鼻子令人惊恐地往前伸长,下巴跟着往上抬,高耸的眉骨则往后缩,尖尖的耳朵从头上竖起,弯折变形。凯蒂瞥见照亮的窗内出现一副货真价实、乌黑的野兽嘴尖,落到暗不可见的地面。
剪影消失在门口,从屋内传来一声鼻息,以及布料扯破的声音。
凯蒂龇着牙,将视线转向路上的夜警,他也开始变化。他双肩往下伏、往前耸,制服从背后裂开,露出沿着脊骨生长的灰色硬鬃毛。双眼在夜里闪着黄光,愤怒地露出利齿,头部却隐没在阴影中。
这实在太夸张了。凯蒂转身逃跑。
有个四只脚的东西在街底路灯照不到的暗处徘徊。她看到一双红灼灼的眼睛,张大的嘴巴传出一股恶臭。
她停住脚步,迟疑了一瞬。在她右手边的门口晃过另一个低低的黑影,它看见她,龇牙一跃,往她扑上来。
凯蒂丢出烈焰棒。
棒子落在人行道上那怪物的一双前掌之间,登时破裂,射出一道冲天火焰。狼发出一声呜咽,一声非常像人的尖吼,人立起来,前腿像打拳击般对着炽热空气扒抓。然后落地,转身撤退。
凯蒂早已又拿出一个圆球在手上(她分不出是哪一种)。她跑向一扇离她最近的、关上的一楼窗户,把球往窗上一丢,一阵气爆把她推倒,玻璃碎裂,砖块落地。凯蒂撑着墙跳进新打开的空间内,清除扎到手的一块碎玻璃。她双脚落地,站在房间内。
外头传来吠叫声,还有爪子在地上搔抓。
凯蒂眼前是个空无一物的房间,一条窄梯升向黑暗。她跑过去,把受伤的手压在外套上以止痛。
她踏上第一阶,转身面对窗户。
一只狼从开口跳入,狼口大开。球炸烂了它一半的嘴鼻。
大水冲过房间,把凯蒂冲倒,暂时蒙蔽她的视线。当她重新睁开眼,洪水已经淹过她的脚,夹带着喷涌和吸退的浪潮声。狼不见了。
凯蒂急忙往楼上走。
二楼的房间有好几扇窗户开着,银色月光洒在地上。外头底下有东西在怒号。凯蒂立即扫视房间寻找其余出口,但一个也没有,她骂了一句粗话。更糟的是,她也无路可退了。楼梯直通楼上,没有暗门可以阻断。楼下则传来哗啦水声,似乎有东西正奋力渡水。
凯蒂离开楼梯口,走向最近的窗户。窗子老旧腐朽,窗框上的木条松松地悬着。凯蒂朝它踢了一脚,木头与玻璃一块儿脱落往外掉。不等窗子砸碎在地面,凯蒂便踏上缺口。银色月光流泻过她的脸,她伸长脖子往上搜寻攀爬点。
底下的街道上,一个黑影旋身一扑,厚实的脚掌踩得碎玻璃嘎啦作响。她感到它正抬头盯着她,希望她跌落。
有东西正砰砰地冲上楼梯,力道之猛,仿佛会一头撞上墙。凯蒂瞄到窗上一尺高处有个粗糙的横楣。她往房间对面丢出一只元素球,然后纵身一攀,鞋子胡乱抵住窗缘,肌肉紧绷,忍住手掌上伤口持续的刺痛。
在她下方,一阵爆炸。黄绿色的火舌从她乱踢的脚下喷出窗口,有一瞬间,整条街亮了起来,沐浴在病态的阳光下。
魔法光芒倏生倏灭。凯蒂悬在墙上找下一个攀爬点。她找到一个,试了试,很牢固。她开始往上爬。再往上是道胸墙,后面也许是个平屋顶,那就是她的目的地。
她没进食也没休息,很快便筋疲力尽,四肢发软沉重。几分钟之后,她停下来歇口气。
因为底下传来刮爬声,还有淌口水的呼噜声,异常接近。凯蒂手指小心翼翼地紧扣住松软的砖块,转过头,目光越过自己的身子,往远处泄满银光的地面看。在她与人行道之间的一半距离处,有个身影迅速上升。为了方便攀爬,它的狼形改变了些,肉掌变成有尖爪的手指,兽形的前脚重新长出人类的肘臂,利于攀爬的肌肉重回环绕骨骼的位置。但是那张脸毫无变化,还是血盆大口、牙齿森然,伸着舌头、口吐白沫;黄眼睛瞪着她。
这一幕差点把凯蒂吓得松手滑落。她赶紧让身子贴住砖墙,一手支撑体重,用另一手深入背包。她抓住摸到的第一样东西——一个球体,不管是哪一种,她迅速瞄准目标,让球朝追兵掉落。
球旋转着迎光一闪,与目标的斑点背脊擦身而过,一会儿后,击中地面,放出短短的焰光。
那匹狼从喉咙深处发出喀喀笑声,继续爬。
凯蒂咬紧牙关回头。她不顾身体疼痛,拼命往上攀,深怕脚踝髓时会被狼爪钳住。她可以听到脚跟后方传来爬刮声。
胸墙……她大喝一声,往上一撑,站上去,一个踉跄倒在墙内。背包压在她身子下方,她一时拿不出武器。
她翻身起来,这段时间狼可没闲着,它的头已慢慢从墙边伸出来,鼻子贪婪地闻着血迹,那是她手上伤口抹出来的。它的黄眼珠往上一翻,直直瞪着她。
凯蒂的手指胡乱摸索着鞋内的暗套,然后抽出银剑。
她挣扎着站起来。
狼突然利落一跳,越过矮墙,落在屋顶上,四脚着地。它俯着头,肌肉紧绷,斜睨着凯蒂,估量她的能耐,犹豫着要不要扑上前。凯蒂向它威胁似的挥舞匕首。
「看到没?」她喘道,「这是银的,你知道。」
狼侧眼瞧她。缓缓地,它抬起前脚,挺直拱起的背脊,然后立起来,像人类一样以后腿站着。它高高在上俯视着她,身体前后摇晃,准备出手。
凯蒂将另一只手探入背包找武器,她知道分秒必争——
狼跳起来,张开大口,舞着利爪向她挥来。凯蒂低头,转身刺出手中的匕首。狼吐出一声古怪的尖锐高喊,手臂一挥,削伤了她的肩膀。利爪同时切断背币,背包整个掉落。凯蒂再刺出一刀,狼往后跳出她的攻击范围。凯蒂也跟着后退。她肩上的伤口在抽痛。狼也紧按着体侧一小道伤口,对她悲哀地摇摇头。它似乎只有略微不适。在银色月光下,他们互绕圈子一会儿,凯蒂如今力气尽失,只能勉强举起刀子。
狼伸出一只带爪的脚,把背袋往自己拉过去,恰好让凯蒂构不着。它发出隆隆的低沉笑声。
她背后有声响。凯蒂冒险转头迅速一瞥。屋顶的另一端,屋瓦往上斜伸成一道低矮的屋脊,两匹狼跨站在上方,见她回望,便开始轻快地往下跃。
凯蒂从腰间抽出另一把小刀,但她的肩伤让左手很无力,几乎握不住刀柄。她茫然猜想该不该直接从屋顶跳下去,痛快一死,也胜过受狼爪的折磨。
但那是懦夫的行径。她至少要在死前制造一些破坏。
三匹狼向她逼近,其中两匹用四脚走路,一匹则像人一样两脚走路。凯蒂把头发从眼前拨开,最后一次举起手中的刀子。
纳桑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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