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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纳桑尼尔的加长型轿车疾驶过南伦敦郊区,那里是砖房与炼金厂林立的重工业区,一层经年不散的红色薄雾笼罩着房舍,在越来越暗的阳光下邪恶地闪亮。为求迅捷便利,魔法师出机场的高速公路直接架在河堤与栈道上,高高横越污染严重、迷宫般的贫民区。公路上车辆稀少,放眼望去也只有栉比鳞次的屋顶,有时车子仿佛凌空飞驶在一片脏兮兮的红色波浪上。纳桑尼尔将视线投向远方,陷入沉思。
司机沉默寡言,就像一般的私人司机。尽管纳桑尼尔使尽浑身解数,还是问不出昨晚灾难的什么线索。「先生,我自己也所知不多,」他说,「不过今早我屋外的街上挤满了人,很多普通人非常恐慌,先生。他们非常害怕。一场骚动。」
纳桑尼尔往前靠,「什么样的骚动?」
「我想现场有只怪物,先生。」
「怪物?你能说得清楚些吗?不会是个巨大的石人,被一团黑暗罩住吧?」
「先生,我不知道。我们快到西敏寺了,首长们在那儿开会。」
西敏寺?纳桑尼尔大为失望地往后靠回椅背,静下来等待。真相很快就会大白。魔俑很可能再度攻击了,长官可能在焦急地等着他对布拉格事件的报告。他把所知的一切整理一遍,试着理出头绪,将功过一条条相抵,看看自己是否功大于过,结果是千钧一发。
有功之处在于,他已经向敌人发出明确的一击:在丑角的帮助之下,他发现魔俑羊皮纸的来源,并将之摧毁。他得知那名蓄胡子的可怕佣兵涉案,而他背后还有黑手操纵,如果佣兵的话可信,那名幕后黑手也与两年前的勒福雷斯谋反案脱不了干系。这样的叛国贼存在,可是重大新闻;反之,纳桑尼尔却没能找出这名叛国贼是谁。当然,既然连卑劣的卡夫卡都不知道,那他又怎么可能得知呢?
想到这里,纳桑尼尔记起他对老魔法师轻率的承诺,不安地动了动身子。那两个捷克间谍,卡夫卡的孩子,显然还囚禁在英国的监狱中。若是如此,纳桑尼尔要放他们出来是难上加难。但又有什么关系?卡夫卡已经死了!不管怎样,这件事都跟他无关了。承诺将会悄悄遗忘。尽管道理如此明显,纳桑尼尔仍然发现很难把这件事逐出心头。他生气地摇摇头,把心思转回更重要的事情上。
叛国贼的身分依然成谜,但佣兵给了他一个重大线索:佣兵的雇主知道纳桑尼尔来到布拉格,还指示佣兵采取行动。但纳桑尼尔的任务几乎是临时决定的,而且保密到家,几乎没什么人察觉。
有谁事先知情?纳桑尼尔用一只手就数得出来。他自己;惠特威尔想当然耳,是她最先派他过去;尤里乌斯·塔罗,他有出席会议;接着是外务次长,他在纳桑尼尔启程前给他简报,惠特威尔要他准备地图和文件;就这样。除非……等等……一种微弱的不确定感刺着纳桑尼尔。与珍·法拉在大厅巧遇时,她用了迷魅咒……难道他当时漏了什么口风?很难想得起来,她的咒术稍微蒙蔽了他的心智……不妙,他想不起来。
尽管如此,嫌疑犯的范围还是非常小。纳桑尼尔咬着指甲边缘。从现在开始,他得非常小心。佣兵还说了些别的事:他的雇主有很多个仆人。如果一切正如纳桑尼尔所猜测,那个叛国贼如此接近他,那他就得小心自己的一举一动了。政府高层中有人暗中操纵魔俑,利用第三只眼指挥。他们自然不会希望纳桑尼尔进一步调查,还可能会想要他的命。他需要巴谛魔随侍在侧。
尽管怀着这些担忧,当车子滑下高架桥,驶近伦敦市中心时,纳桑尼尔心中还是相当高兴。不管怎么说,他毕竟阻止了第二只魔俑在首都横行作乱,就凭这点,他也必然会受到一面倒的赞扬。政府会进行调查,揪出叛国贩。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向惠特威尔和德威罗报告。毫无疑问,他们会优先处理此事。
车子甚至还没抵达西敏公园,本来信心满满的纳桑尼尔就被稍稍浇了点冷水。接近泰晤士河时,纳桑尼尔开始注意到异状:一群群普通人伫立街头,交头接耳;路上随处散落着碎裂的烟囱、石块与破玻璃。西敏桥上有夜警封锁线,警卫逐一检查驾驶的证件后才放行。当他们过桥时,纳桑尼尔看到下游处有栋办公大楼冒起浓烟,大楼一侧的钟面已经破裂,指针弯折嵌入墙中。有些旁观者在河堤上闲晃,非常明目张胆地藐视流民法。
车子行经国会大厦,驶向巨大的灰色西敏寺,到此,纳桑尼尔仅余的一丝自满已化为乌有。西端的草坪上停满了公务车,包括救护车、夜警巡逻车、一排排闪亮的加长型轿车。其中一辆有德威罗的金色标志在引擎盖上振翅,表示首相本人也在这儿。
纳桑尼尔下了车,向门口的警卫亮出证件,走进教堂。里面煞是热闹,内务局的魔法师群集在教堂的正殿,对着砖石丈量、记录、搜索蛛丝马迹,他们的妖精也随侍在侧。数十名国安部官员与一身灰制服的夜警围在魔法师身旁,空气中充满喃喃的说话声。
内务局的一名女局员注意到他,用拇指比了比,「曼德列克,他们在墓穴旁的北耳堂,惠特威尔在等你。」
纳桑尼尔看向她,「谁的墓穴?」
她的目光突然洋溢着轻蔑,「噢,等着瞧,你马上就知道了。」
纳桑尼尔走上正殿,他的黑大衣软绵绵地拖在身后,他全身颤抖不已。石板地上躺着一根破裂的步行用拐杖,旁边有一、两个夜警看守,他经过时,夜警毫不掩饰笑声。
他转入北耳堂,一尊尊大理石或石膏塑像林立在此,那些都是帝国最伟大的魔法师。纳桑尼尔来过这里好几次,向这些智者的面容瞻仰致敬。但眼前所见让他大大吃了一惊!有一半的雕像被毁:头部切下来,前后倒置;四肢被切除;一名巫师戴着特别宽的帽子,他的雕像甚至整个倒立。这很显然是桩恶意破坏的野蛮行径。
到处都聚集着黑衣的魔法师,忙着测试或做笔记。纳桑尼尔茫然地穿过他们,直到来到一处开阔的空地,那儿有一群人围坐成一圈,是德威罗先生和他的内阁官员在开会。部长都到齐了,魁梧阴郁的达沃尔、身材娇小的玛宾蒂、面貌平庸的摩坦森、肥胖的弗莱。洁西卡·惠特威尔也在场,她双臂交叉在胸前,怒视着空无。离这些人稍远的一张座椅上坐着德威罗先生的密友,剧作家梅克皮先生,他愉快的脸庞现在显得既严肃又忧心忡忡。现场鸦雀无声,大家都盯着盘旋在地砖上方几尺高处的一个巨大光球。纳桑尼尔一眼就看出那是警戒球的显示仪,它目前正在转播伦敦某区的空照景象。在远方,视线焦点之外,有个小小的物体正跳过一片片屋顶,小小的绿色爆炸火光从它停足之处冒出来。纳桑尼尔皱着眉,上前几步想看清楚——
「你总算结束捕风追影的任务回来啦,是吗?」染黄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袖,是尤里乌斯·塔罗,站在他身边,翘着尖鼻子,五官只写着一种表情:不屑。「还真是时候,这里一切都乱成一团了。」
纳桑尼尔挣脱他的手,「发生什么事?」
「你发现躲在魔俑背后那位神秘的幕后主使了吗?」塔罗语气中的讽刺满得滴出来。
「嗯,没有,不过——」
「真是令人吃惊。那么,曼德列克,你可能有兴趣知道,在你出国晃荡找乐子时,反抗份子又暴动了。不是什么神秘的魔俑,不是什么神秘的叛国贼在支配什么古老失传的力量,只是同一群普通人组成的反抗份子在作乱,而你一直没办法把他们逮捕归案!前晚毁掉半个大英博物馆还不满意,他们这次又闯入格莱斯顿的陵墓,还解放了他的一只火灵,而如你所见,那只火灵现在正高高兴兴地满城逍遥。」
纳桑尼尔眨眨眼,试着理解这一切,「是反抗份子干的?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发现尸体。没有什么泥土巨人魔俑涉案,曼德列克。你现在可以把那个想法扔掉了。而且我们快要丢掉工作了,达沃尔——」
他吞回要说的话。纳桑尼尔的老师洁西卡·惠特威尔离座了,正踏着她纤细庄重的步伐往他走来。他清清喉咙。
「女士,我有急事向您报告,在布拉格——」
「曼德列克,这都是你的错。」她逼视他,双眼愤怒得几乎喷出火来,「多亏你那魔鬼的谎言误导我办案,让我们显得比以往更无能!现在人人都当我是傻瓜,首相也对我失去信任!今天早上达沃尔已受命掌管我的国安部,他也接掌了对反抗份子的反制行动。」
「女士,我很抱歉,但请务必听我说——」
「抱歉?曼德列克,现在为时已晚。大英博物馆的损毁已经够糟了,但此事是最后一根稻草。达沃尔已经得偿所愿,现在他的狼群四处横行,而且——」
「女士!」纳桑尼尔忍不住打断她,「我已经确认是哪名捷克魔法师制造了魔俑羊皮纸。他当时正要制造第二份——好交给我们政府中的叛徒!」他不搭理塔罗怀疑的神色。
惠特威尔女士打量她,「那名叛徒是谁?」
「我还不知道。」
「你有证据支持你的说法吗?例如那份羊皮纸?」
「没有,它全毁了,不过我认为——」
「那么,」惠特威尔以不容置疑的语气断然说道,「这对我丝毫没有帮助,对你也一样。曼德列克,伦敦现在一片骚动不安,得有人当代罪羔羊。我打算跟你保持距离,塔罗先生如果有点脑袋,也会这么做。」
她转身大步走回座位。塔罗尾随她,还一面回头对着纳桑尼尔咧嘴嘲笑。纳桑尼尔犹豫片刻,扭身走向旋转的显示仪。传递画面的半火灵正企图靠近在屋顶上跳来跳去的形影,影像放大,纳桑尼尔瞥见一身黑西装,一头白发,一张金色脸孔……然后,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绿光从那个身影射出,随着一阵翠绿的闪光,警戒球动也不动了。
德威罗先生叹气,「这是第三颗了,很快就会没得用。好——有什么建议或报告吗?」
内政部长摩坦森先生起立,把一绺油腻的垂发往头顶拨。「首相大人,我们必须立刻对这只魔鬼采取行动。如果我们坐视不管,格莱斯顿的英名将毁于一旦!他不是我们最伟大的领袖吗?不是他带给我们繁荣、强盛与自信吗?但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一具凶恶的骷髅,在首都的屋顶上手舞足蹈,搞得像疯子一样!您知道,普通人没那么迟钝,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敌国也会发现!我说——」
外务部长马杜克·弗莱开口,「已经有好几起群众恐慌的案例,而达沃尔手下警察部的强力武装部队都未能及时防患未然。」他狡猾地往警察部长一瞥,后者正生气地咕哝。
「那只怪物无疑在扰乱秩序。」情报部长玛宾蒂女士补充道,「就如摩坦森所言,这种尴尬让情势火上加油,我们任开国元勋的遗骸在屋顶上嬉闹、在旗杆间晃来晃去,一路跳舞到白厅区中间,若我们的情报来源无误,它还翻着筋斗穿过坎伯威尔鱼市。这东西还一路大开杀戒,貌似是随机挑选受害者。它攻击年轻男女,多半是普通人,但也有重要人物。它宣称自己正在追缉『最后两个』,谁知道是什么意思。」
「劫掠行动的两名幸存者,」弗莱先生说,「这很明显。而且其中一个拿到了权杖。不过我们眼前的难题是:普通人知道那是谁的遗骸。」
从与会人士的外缘传来洁西卡·惠特威尔冷冰冰的声音:「让我搞清楚一件事:那真的是格莱斯顿的尸骨吗?还是只是伪装?」
玛宾蒂女士抬起两道挑剔的眉毛,「是他的骸骨没错。我们进入过陵墓,大理石棺内是空的。相信我,那里到处都是尸体,只有我们的开国元勋是绝绝对对失踪了。」
「真古怪,不是吗?」梅克皮先生终于开口,「守墓火灵把自己的灵髓包在骸骨之内。为什么?谁知道?」
「原因为何并不重要,」达沃尔先生一派官腔地说着,将一只拳头包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中。「当务之急是除掉它。不毁掉它,我国的尊严将荡然无存。我要那只怪物死,让尸骨重归尘土。从今天下午起,每位高级首长——就是在座每一位,都要派一只魔鬼支援。目前为止次长级的行动显然已经失败了。毕竟那是格莱斯顿的怪物,力量不可小觑。同时,还有权杖一事需要商量对策。」
「是的,」弗莱先生说,「长远来看此事重要得多,对美战事即将开打之际——」
「它决不可落入敌方手中。如果捷克拿到了——」
「没错。」众人沉默半晌。
「抱歉,」纳桑尼尔先前一直安静地洗耳恭听,但挫折感令他再也忍不住了。「诸位提及的是格莱斯顿的权杖吗?他用以击溃布拉格的那把魔杖?」
德威罗先生冷冷地看着他,「曼德列克,很高兴你终于愿意屈尊大驾加入我们的讨论。是,正是那把魔杖。」
「那么,若能掌握其咒令,我们是否就能使役其能量于新的战役?」
「我们——或我们的敌人。目前它下落不明。」
「确定吗?」海伦·玛宾蒂说,「那具……骷髅或火灵,不管它是什么,权杖已经不在它手上了?」
「不在。它背上背了个袋子——我们猜测里面装着格莱斯顿大部分的宝物。不过权杖消失了,一定是其中一个盗墓者偷走了。」
「我已经封锁了港口和机场,」摩坦森先生说,「沿海也布下警戒球搜索。」
「抱歉,」纳桑尼尔问道,「但是,若权杖一直置于寺内,我们之前为何从未使用?」
好几个魔法师在椅子上挪动身体。达沃尔先生眼神闪烁,「这里正在召开首长会议,可不是托儿所。路波,我建议叫这个白痴离席。」
「亨利,称安勿躁。」德威罗先生似乎跟他的阁员一样恼怒,但说话仍然客气有礼,「这男孩问的也不无道理。曼德列克,原因是,」他说,「预防像这样的灾难发生。格莱斯顿临终前发誓,任何侵扰他陵墓者必遭恶报。而我们都明了,他力量之强大,后人难以超越。他究竟施展了什么魔咒或召唤了什么魔鬼,也不得而知,不过——」
「我对此做了一点研究,」昆丁·梅克皮插嘴,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我一向对格莱斯顿很有兴趣。在丧礼上,用毒云咒将墓穴封印在内。毒云咒虽然力量不弱,却也不难回避。但是格莱斯顿也亲自为自己的大理石棺做好布置,现代资料指出,从他遗骸发出的魔法灵气杀死了好几只充当蜡烛的妖精。若是觉得这还不足以起吓阻作用,那么在他死后不久,他政府中几位魔法师枉顾他的禁令,准备征收他的权杖。他们冻结毒云,进入墓穴,此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们。帮他们把风的帮凶听到门从内锁起来,从此之后,没有人蠢到敢再度测试这位伟大长者的盗墓措施。直到昨晚。」
「您相信这是反抗份子干的?」纳桑尼尔问,「如果现场还有尸体,必定会留下线索,我想——」
「抱歉,曼德列克,」达沃尔说,「这不归你管了,警察部已经接手。总之,我的灰背隼部队会进行调查。」警察部长转向首相,「路波,我想事到如今,有些难听话不得不说了。这个小子,曼德列克,本应惩罚反抗份子;如今,伟人安息的西敏寺门户大开,格莱斯顿陵墓惨遭亵渎,权杖失窃,而这小子什么也没做。」
德威罗先生看向纳桑尼尔,「你有话要说吗?」
刹那间,纳桑尼尔考虑要详细道出布拉格之行的始末,但他知道这样做于事无补。他没有证据,再说叛徒现在绝对就坐在这儿看着他。他必须等待时机。「没有,长官。」
「曼德列克,我很失望,深感失望。」首相背过身子,「各位女士、先生,我们必须追缉反抗份子余孽,收回权杖。成事者必有重赏。首先,我们必须摧毁那具骷髅,部署好你们手下最强的魔法师,」他瞥了眼手表,「给各位两小时准备,我要一切都解决,明白吗?」一阵顺从的附议声喃喃响起。「那么,散会!」
众部会首长乱烘烘地离开了西敏寺。惠特威尔女士与塔罗忧心忡忡地尾随在后,纳桑尼尔没有动身跟上。很好,他想,我也该与你们保持距离。我将独自进行调查。
一名低阶魔法师坐在正殿的长条板凳上翻阅着笔记。纳桑尼尔挺起肩膀,尽可能摆出最大的架子,靠过去。「嗨,法南儿。」他粗声说道,「情况很糟。」
女人一脸吃惊。「喔,曼德列克先生!我不知道你还在负责。是啊,很糟。」
他往墓穴的方向点点头,「有找到他们的什么线索吗?」
她耸耸肩,「也不知这些线索有没有用。那老人身上的文件证明他叫做特伦斯·潘尼斐勒,在萨瑟克开一家美术用品社。其他人都很年轻,可能是在他店里打工的,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正要去萨瑟克调查他的记录。」
纳桑尼尔看了看手表。还有两小时才要进行召唤,他还有时间。「我跟你一道去。不过有件事……」他顿了顿,心跳有点加快,「在墓穴地下室内的尸体中,有个瘦瘦的,留黑直发的女孩吗?」
法南儿皱眉,「我没看到。」
「好,好。那我们走吧?」
魁梧的夜警在潘尼斐勒美术用品社外站岗,各部门派来的魔法师则忙着在店内搜索。纳桑尼尔和法南儿亮出通行证后便进入店内。周围的人都忙着搜索失窃法器,他们俩却没多做理会,直接翻查起在柜台后方发现的一叠破烂帐册。不到几分钟,法南儿便找到一份名单。
「这是一份雇员支薪帐目,」她说,「几个月前的。他们可能都是反抗份子,今天一个都不在这儿。」
「我看看。」纳桑尼尔迅速浏览一遍。安妮·史蒂芬、凯瑟琳·琼斯、尼古拉·德鲁……这些名字对他一点意义也没有。等等——史丹力·海克和佛瑞德列克·威弗。佛瑞德和史丹力,清清楚楚。他找对方向了,不过还是没有凯蒂。他翻到下个月的薪帐,还是一样。他把帐册还给法南儿,在玻璃柜台上敲着指节。
「长官,这儿还有一份。」
「不用了,我都看过——等等。」
纳桑尼尔几乎是把纸张从法南儿手上抢过来。他仔细读、眨眼、再浏览一遍。就是这个,同样的名单,但有个差异。安妮·史蒂芬、凯蒂·琼斯、尼古拉·德鲁……没错,凯蒂·琼斯,凯瑟琳·琼斯,同一个人。
在耗费数月的追踪过程中,他扫遍了各式官方记录搜寻有关凯蒂的资料,却一无所获。现在真相大白,原来他一直找错名字。
「曼德列克先生,你还好吗?」法南儿忧心忡忡地瞪着他。
他猛然回过神来。「好,好,我没事。只是……」他向她微笑,整理一只袖口。「我想我有个好主意了。」
巴谛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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