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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她不属于这里

不是每个长胡子的都是男人,很可能是只禽兽。
如雷一样的鼓声和象牙的号角声震耳欲聋,但对丽维亚来说,所有这些喧嚣就像远在天边,她什么都没听见。她躺在那张简易木绳床上,精神在错乱和无意识之间徘徊。她的整个精神恍惚而混乱,只集中在她弟弟赤身露体、痛苦扭曲的身影上,血不停地从他颤抖的大腿上流下来。背景是一个阴暗的噩梦一样的景象,朦胧地交织着形状和影子,白色的身体被残忍而无比清晰地刻画出来。空气似乎随着令人痛苦的尖叫声有规律地跳动着,恶心地交织着一阵残忍的沙沙笑声。
她并没有像人一样察觉到这一切,她与宇宙的分开并有所区别。
痛苦的尽头是麻木,麻木的尽头,人便疯了。幸亏她的麻木似乎还没有被耗光。但是,痛苦却在她的肉体上明确而清晰地呈现着。所以她毫无知觉、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忘了外头的轰鸣的鼓声、喧闹的角声、可憎的吟唱声、赤脚踏地声、手掌相互拍击的声音……
但在她冻结的意识中,感觉开始慢慢地恢复。为什么她的身体仍然毫发无损,这个沉闷的好奇让她恢复了知觉。她不带一丝感激地接受了这个奇迹。她像机械一样动着,在床上坐起身,开始呆滞地四处看。她的四肢开始进行微弱的移动,她的双脚在被压硬的泥地面上拖动,她的手指痉挛性地扭动着裙子,这条布料不多的紧身内裙是她身上唯一的衣服。在非感性的客观状态下,她想起了曾经,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粗鲁的双手把她身上其他的衣服扯掉,而她曾经为惊恐和羞耻而痛哭流涕。现在,那感觉是这么的奇怪,那样不起眼的小事居然让她产生了那么大的悲伤。暴行凌辱和尊严毕竟只是相对的事物,世界上所有事物都需要参照物。
茅屋门敞开了,走进来一个女人——她身体柔软得像只母豹,她身上唯一的装饰一小块丝绸,绑在她趾高气扬的腰里。她邪恶地翻动着眼睛,眼白反射着外头的火光。她带来一竹盘食物——烟熏肉、烤地瓜、玉米、粗硬的面包块——还有一个用金子锤出来的瓶子,里面装着亚拉提产的啤酒。她把东西放在床边,丽维亚没有转头看;她坐在那里,眼睛呆滞地望着对面的墙,上面挂着幼竹编织的席子。那个女人邪恶地笑了笑,黑色的眼睛和白色的牙齿微微闪光;一声不怀好意的嘶嘶声,一次比她的语言更加恶心的爱抚,她转过身,神气活现地走出茅屋,臀部摇摆中的傲慢胜过任何女人能用语言表达出的侮辱。
这个女人的言语和行动都没能搅弄丽维亚。她所有的感觉仍然是内在的。仍然,她心里的那个画面是那么生动,使得可见的世界就像一幅鬼魂和阴影组成的超现实全景图。她像机械一样呆板地吃食物,喝啤酒,一点味道也没尝到。
最后,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穿过茅屋竹篾间的裂缝向外看的时候,动作仍然是机械性的。一开始她无法理解她看到的东西;一切都是混乱而阴暗的,形状在移动和混合,翻腾和扭动,形状不明的黑色块状物显出轮廓,背景是一轮沉闷发光的血色夕阳。接着,动作和物体终于有了适当的比例,最后,她终于看出,那是男人和女人在火边移动。红色的火光照在白银和象牙上;赤裸的身影趾高气扬地扭着姿势;黑暗中的这些轮廓像,被描绘得鲜红刺眼。
在一张围着豹皮的巨象牙椅上,坐着一个矮矮胖胖、令人反胃的类似癞蛤蟆的一大团黑东西,散发着沼泽的恶臭。这个家伙那双又粗又短的手,停在他那个鼓鼓的胖肚子上;他的头皮像一圈煤烟熏黑的油皮,而他子弹一样的脑袋往上顶出来。他的眼睛在火光中发亮,就像一截枯死的黑树桩上燃烧的煤炭。巨大恶心的身体令人惊恐,他懒洋洋地坐着。
女孩的视线碰到那副恶心的躯体上时,她的身体僵住,紧张起来,狂乱再次穿透了她。一个呆头呆脑的自动机器,颤抖的血肉之躯。她备受刺激,火怒三丈。痛苦淹没在憎恨之中,这股恨意强到又变成痛苦;她感到冷峻而尖锐,好像她的身体正在变成钢铁。她感到自己的恨几乎随着她的视线投射出去,仿佛这情感的对象应该从他的座椅上跌下去摔死。
但是巴巨吉,巴卡拉之王,并没有因为他的俘虏集中的精神而感到身体上有任何不舒服,如果有,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他继续往自己癞蛤蟆一样的嘴巴里塞进一把又一把的玉米,直到整张嘴满满地鼓起来,那些玉米是从一个容器里舀起来的,一个跪着的女人正高举那个容器。
在这条流着汗的黑人围出的道路的另一头,根据钟鼓和号角刺耳的喧闹声判断,丽维亚模糊地意识到,某个重要人物就快来了。就在她看的时候,有人走过来了。
一个士兵纵队,三人一排并肩走向象牙椅。在乌木一样黝黑的矛兵前面,迈着大步走出了一个人,丽维亚看到这个人时被吓了一跳;她的心跳好像停止了,接着再次开始令人窒息地蹦跳。朦胧的背景中,这个男人以其生动的特殊性凸显出来,他和他的随从一样围着豹皮,但他却是个白种人。
他走向象牙椅,高傲的,当他在那个矮胖的家伙面前停下时,寂静降临人群。丽维亚察觉到一股紧张感,尽管她只能隐约地知道那预示着什么。有那么一会,巴巨吉坐着,费力地抬起他那条短粗的脖子,一只巨型癞蛤蟆;接着,好像众人目不转睛的凝视违背了他的意愿,他摇摇晃晃地坐起身,下了座椅,诡异地摆动他那个剃光了的脑袋。
忽然紧张被破解。一阵巨大无比的叫声从村民中升起。陌生人的手势下,他的士兵举起长矛对着巴巨吉王行了一个皇家礼。无论他是什么人,丽维亚知道,这个男人在这片狂野的土地上掌握着权力,因为巴卡拉的巴巨吉站起来招待他。而权力意味着军事上的威望——暴力是被凶猛种族所尊敬的唯一的东西。
丽维亚站在原地,眼睛牢牢地贴着墙上的缝隙,看着那个白种陌生人。他的战士们和巴卡拉人聚在一起,手舞足蹈、吃肉、喝酒。而他和他的几个军官,则和巴巨吉和巴卡拉的酋长们在席子上盘腿坐下,狼吞虎咽。她看到,他的手和其他人一样深深地探入锅里,看到他的嘴用力深入巴巨吉之前喝过的啤酒瓶中。她注意到,他受到了国王一样的尊敬待遇。因为他没有椅子,巴巨吉也放弃坐他的椅子,并和他的客人一起坐在席子上。当一罐新啤酒被拿来,巴卡拉王几乎没有喝上半口,就直接把它传给了那个男人。权力!所有这些礼貌都指向权力——力量——威望!丽维亚兴奋地颤抖,一个扣人心弦的计划开始在她脑海中成型。
她全副精神地看着那个男人,注意他外貌上的每个细节。他个子高大,身高体型都不输给任何巨人。他像巨型豹子一样轻盈灵巧。火光照到他眼睛的时候,它们像蓝色的火焰一样燃烧。宽阔的腰带上,挂着一把皮革剑鞘。他一副外地人的样子,丽维亚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人。但是,她知道他跟她一样,他的皮肤是白色的,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狂欢的轰鸣逐渐下降,男人和女人陷入了酒醉后的沉眠。最后巴巨吉站起身踉跄着脚步,抬起他的双手。这个结束宴会的手势,更像是喝酒喝不过而投降的标志,他一边抬手一边踉跄,他的战士撑住他,扶着他回到他的茅屋去。男人站起身,显然一点也不受他之前喝下去的海量啤酒的影响。护送他回宾客屋的是那些还能踉跄地走的酋长们。他消失进茅屋,而丽维亚注意到他有一打矛兵在茅屋附近各就各位,手里抡着长矛做好准备。显然,这个陌生人一点也不想因为巴巨吉的友谊而冒险。
丽维亚环顾村庄,这里有点像是朦胧版的世界末日,散乱的街道到处堆着酒醉的人群。她知道,神智清醒的男人正守着营场的外围,但她看到,村庄里,唯一清醒的男人是白种男人茅屋周围站岗的矛兵——而他们中有一些也已经开始昏昏欲睡地倚向他们的长矛了。
她的心跳猛烈得就像被锤子击打,她偷偷溜到关押她的茅屋后面,出了门,通过打鼾的门卫——巴巨吉派他看着她。她像个象牙色的影子一样,偷偷滑过自己的茅屋和陌生男人茅屋之间的空间。她趴在地上,手膝并用地爬到那个茅屋的后面。一个黑色的巨人蹲在这里,他的脑袋沉在膝盖上。她慢慢蠕动着爬过他,来到茅屋的墙。她一开始是被关在这个茅屋里的,而墙上挂着一张席子,席子掩盖住的狭窄缝隙,代表着她之前微弱而又可悲的逃跑企图。她找着那个开口,把它往侧边挪开,慢慢移动她柔软的身体进入,把茅屋内的那块席子推开。
外头的火光微微照亮了茅屋的里头。就在她把席子往后推的时候,她听到一声低沉的骂声,同时感到一只手狠狠地抓住她的头发,接着她整个身体被拖过那个缝,扑通一声被扔到地上。
她被突发情况吓得手足无措,但还是很快定下心来,把跑进眼睛里的那缕散乱头发挑开,昂着头盯着那个比她高很多的男人,他黝黑且遍布疤痕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出鞘的剑握在手里。他的眼睛像火把一样熊熊燃烧,到底是愤怒、怀疑还是惊讶?她不知道。他开口说话了,说一种她无法了解的语言。
“哦,求您了!”她恳求,“别那么大声。他们会听到……”
“你是谁?”他换成英语盘问,带着野蛮的口音,“血魔神可证,我从来没想过会在这个地狱一样险恶的地方看到一个白的像你一样的女人!”
“我叫丽维亚,”她回答,“我是巴巨吉的俘虏。哦,听着,请您听我说!我无法在这里呆久,我必须赶在他们发现我从屋里失踪之前回去。”
“我的弟弟……”一声哽咽让她发不出声音,她继续说下去,“我的弟弟叫哈姆雷,我们来自切尔库斯家族,俄斐的科学家和贵族世家。在斯提吉亚国王的特别许可之下,我的弟弟被允许到魔法师之城学习他们的技艺,而我陪他一起。他只是一个孩子——比我自己还要小……”她的声音发颤,泣不成声。陌生人什么也不说,只是站着,用那双燃烧的眼睛看着她,脸上露出难以理解的不悦。他身上有些狂野难以驯服的特质,让她又惊又恐,而且紧张得不知所措。
“库斯人突然袭击了柯沙塔城,”她匆匆继续说下去,“当时我们还没进城,我们的护卫逃跑了,掠夺者带着我们和他们一起离开。但是他们并没有伤害我们,并且让我们知道,他们会跟斯提吉亚人谈判,接受赎金让我们回去。但是其中一个首领想一个人独占赎金,所以和他的手下在一天晚上把我们偷偷带出了兵营,带着我们远远地逃到东南,一直来到库斯边界。在那里,他们遭到巴卡拉强盗集团的袭击和歼灭。哈姆雷和我被拖进了这个野兽的巢穴之中……”她哭得浑身上下都哆嗦着,“今天早上,我的弟弟就在我的面前,被砍掉了手、生殖器和脚,然后就被……”她哭花了眼,“就被扔给了豺狼。我到底昏了多久都不知道……”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抬起自己的眼睛盯着陌生人阴沉的脸。一股发狂的怒火突然朝她席卷而来;她举起她的拳头,在他硕大的胸膛上无力地捶打,而他把此好像当成苍蝇的嗡嗡声一样不加理会。
“您怎么能像个愚蠢的畜生一样站在那里?”她带着鬼魂低语一样的声音尖叫,“难道你跟其他那些人一样禽兽不如吗?啊,米特拉神啊,我曾经以为男人都有荣耀之心。现在我知道,不是每个长胡子的都是男人,很可能是只禽兽。你——你知道个什么荣耀——或者仁慈,或者怜悯吗?你就像其他人一样,冷酷、野蛮,你的灵魂和他们所有人一样漆黑。”
“你一点也不关心一个跟你一样但将被那些畜生们暴虐至死的女人!非常好。”她往后推开远离他,喘息着,因激动气得脸色难看之极。
“我会给你出个价。”他咆哮着说,同时把紧身内衣从她象牙色的胸部扯开。
“难道我不漂亮吗?难道我不比荡妇更有吸引力吗?难道我不能成为一宗流血事件之后的战利品吗?难道一个皮肤雪白的女人不值屠杀的价格吗?”
“杀掉混账巴巨吉!如果你不是懦夫!让我看到他被诅咒的脑袋在满是鲜血的灰尘里翻滚!杀了他!杀了他!”在剧烈的悲痛中,她握着拳头的两只手击打着他的肩膀,“接着征服我,对我为所欲为吧。我会做你的奴隶!”
那一瞬间,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像个沉思的的屠杀或者巨人石像一样站着,手指抚摸着他的剑鞘。
“你说的好像,你享有献出自己的自由和权力,”他说,“好像你身体这个礼物有能力动摇帝国。为什么我就该为了得到你去杀了巴巨吉?在这片土地上,女人贱得就跟香蕉似的,而她们到底愿意不愿意一点也不重要。而且你应该不会太贵,你太高估自己的价格了。如果我想要你,我用不着跟巴巨吉结仇。他会把你送给我,因为不敢和我打仗,但是我会名义上给他三根香蕉作为交换,免得人们说我巧取豪夺。”
丽维亚喘不过气来,她身体里所有的精力都消失了,茅屋在她眼前令人眩晕地旋转。她踉跄了几步,接着瘫成一团跌坐到床上。茫然的辛酸压碎了她的灵魂,终极的无能为力的意识被残忍地挤到了身上和心里。之前,人类的理智在无意识中紧紧地附着熟悉的价值和观点,就算身处陌生的环境,而且是在并不接纳这些价值和观点的荒郊野外。丽维亚经历了挫折,她仍然本能地坚持,一个女人的承诺是她所有要求的支点。但是,她被震撼到了,意识到情况根本由不得她做主,她不能像下棋一样把男人当做兵卒移动,因为她自己是一只毫无用处的卒。
“我的决定真是荒诞啊,居然认为世界上的所有男人都会根据星球上公行的规则行事。一个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的女人,在这里竟然换不来解救……”她微弱地喃喃,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而战胜她的想法,确实也只是不由自主地说出来的。她被命运的扭转而震撼,一动也不动地躺着,直到男人钢铁一样的手指握住她的肩膀,扶着她再次站起来。
“你说我不一样,”他说,“而那是真的,只有你有这样的眼光。如果你的守卫不是胆小软弱的懦夫,你今晚就不会成为一只猪的奴隶了。我叫柯南,暗夜人,靠剑生活。但我不是那种会眼巴巴任由一个蠢猪男人掌控一个纤细女人的混账东西;而且,虽然我被称为强盗,但我从来不会强迫一个女人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风俗习惯在各个国家各有不同,但是男人的标准到处都一样;在我眼里,巴巨吉只是只猪或者癞蛤蟆,而不是个男人。还有,从来没有人称我为懦夫!”
“就算你像恶魔的宠物秃鹰那样又老又丑,我还是会把你从巴巨吉身边带走,仅仅因为你要求我这么做。”
“但是你年轻又漂亮,而我看过的很多女人都让我作呕。我会按照你的方式玩这个游戏,因为咱俩气场相合。现在回到你的茅屋去。巴巨吉今天醉得太厉害,所以不会到你那里去,我会想办法让他明天忙活一整天。而明天晚上,你需要暖的那张床是柯南的,不是巴巨吉的。”
“您要怎么完成呢?”她带着复杂的情感颤抖着,“您只有那些士兵吗?”
“人够多了,”他哼了一口气,“柯南的军团,每一个都是好样的,战争的检验和哺育,让柯南的人一个杀十个才会倒下。我是在巴巨吉的邀请下过来的,他希望我加入对吉希吉的进攻。今晚是宴会,明天开会讨论。等我收了抵押聘礼,他就会在地狱里参加魔王的会议了,不过他将只是个听众。”
“你会打破停战协议?”
“任何协议都是用来打破的,”他回答,“只有尊敬和人格是协议的生命。他无数次打破他的停战协议,已经丧失人格。没有人格的人是无法获得尊敬的。在我们一起把镇子洗劫一空之后,只要他逮到我松懈的机会,肯定会马上把我灭掉。最受憎恶的背信弃义,可以留给那些先背信弃义而且将背信弃义的人。我一路辛苦才爬到领袖的位置,把兵团改叫柯南兵团,不可能没学会各种人生课程。现在给我回到你的屋睡觉去,充足的睡眠是皮肤的守护天使,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而你要记住,你是在为柯南,而不是巴巨吉在保养自己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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