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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男人的魅力

相信绿色的叶芽在春日中醒来;
相信秋天用阴郁的火涂抹叶子;
相信我一颗真心永远坚贞不移,
把我火辣的欲望献给一个男人。
——贝莉特之歌
马蹄声如鼓点在通往码头的倾斜街道上落下。叫喊着急忙散开的人群,黑色骏马,穿着锁子盔甲的人影,绯红色斗篷在风中飞扬。后面传来追赶的喊叫和喧闹,马上的男人没有回头去看。他匆匆骑上码头,在堤口一勒,前冲的马猛地后肢直立起来。水手们站在船首高高、船腰宽宽的单层帆船的甲板和条纹帆布边,睁大眼睛仰视着他。黑胡子船主站在船头,拿着艇钩,船正准备慢慢地离开岸上的木桩。骑士大吼一声,从马鞍上一跃而下,长腿飞伸,端端正正地落在甲板中央。
“谁让你上船的?”
“开船!”入侵者大喝,怒目圆睁,手一挥,血滴从阔剑上甩出。
“但是……我们要去的是库什海岸!”船主劝告他。
“那我就去库什!开船,我告诉你!”
他朝街那边瞥了一眼,街道上有一团骑兵正在飞驰;后面则跟着一群弓箭手,弓箭手跑得很费力,肩膀上弓弩齐备。
“你能给点儿船费吗?”船主恳求道。
“这剑够不够付路费的!”盔甲男人大喝,挥舞着阳光下闪着蓝光的巨剑。“胆小鬼,如果你不马上开船,你船员的鲜血将会浸透这艘船!”
船主朝剑客苦恼忿怒的脸瞅了一眼,那表情因激动而坚硬,于是急速发令,用力推了一下木桩。大船颠簸着从港口进入清澈空荡的水域,船桨开始发出有节奏的划水声;一阵风吹鼓了闪光的帆布,这艘轻船随风而行,像一只天鹅优美地掠过水面。
码头上,骑兵们摇晃着手里的剑,叫喊着威胁和命令,要求船掉转航向,同时呼叫弓箭手们加快速度,因为船很快就开到射程之外了。
“让他们骂吧,”剑客鲁莽地露齿而笑,“麻烦你继续,舵手老大。”
船主从船前走下来,走过一排又一排的桨手,走上甲板。陌生人站在那里,背朝船主,眼睛警惕地眯缝起来,钢剑紧握。船主从容不迫地端详着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做出任何靠近自己腰里长刀的动作。他看到的是一个高大健壮的身体,黑色的鳞片锁子甲,磨得铮亮的护胫套,蓝钢头盔,也擦得发亮。肩甲上垂下绯红色的披风,在海风中随风飘荡。腰间系着一条宽宽的鲨鱼皮腰带,金色的皮带扣挂着剑鞘。头盔下是一头方形的漆黑鬃毛,燃烧着怒火的湛蓝眼睛。
“如果咱们必须一起走,”船长说,“最好还是和平相处为妙。我叫提托,阿尔哥港口船老大,有经销许可证。我要去库什,用珠子、丝绸、蔗糖和黄铜剑与那里的国王们交换象牙、椰子干、铜矿石、奴隶和珍珠。”
剑客回过头向急速远去的码头看了一眼,人影仍在无可奈何地做着手势,显然,他们找不到快船赶上来。
“我叫柯南,暗夜人,”他回答,“我本来到阿尔哥找差事干,但是这里没有战争,所以没什么可以做的。”
“护卫兵为什么要追你?”提托问,“虽然与我无关,那是我认为或许……”
“我没有可隐瞒的,”暗夜人回答,“和你们这些文明开化的人待的时间久了,也没有改变我的本性。”
“好吧,昨晚在一家酒馆里,国王护卫队队长对一个年轻士兵的情人动了粗,士兵拿剑刺死了他。但是貌似这里有他妈的不能犯上作乱的禁令,那个小伙子和他的心上人逃跑了。有人看到我曾经跟他见过面,所以今天就被人拖到法院去。一个法官问我小伙子去哪儿了。我说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背叛他。接着整个法院的人大为光火,法官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什么我对国家的义务、对社会的义务,还有其他一些我一点也不明白的事儿,然后他要求我说出我的朋友逃哪儿去了。到了这个时候,我自己早就气得半死了,因为我早就解释过了,朋友不是用来出卖的。”
“但是我硬是咽下怒火,什么话也没说。而法官居然大叫说我公然蔑视法庭,接着还说我应该被扔到地牢里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让我自生自灭活活饿死渴死,直到我肯背叛我的朋友。所以呢,那个时候,我明白到一个事实:这里的社会高层都是疯子,法院就是疯人院。于是我拔出剑,把法官的脑袋劈成了两半;然后我杀出一条血路冲出法庭,看到大治安官的坐骑绑在那儿,我就骑着它跑到码头。我想也许能在码头找到一艘前往异国他乡的船。”
“是吗?”提托大胆地说,“法庭的人没事儿老是串通有钱的商人用诉讼案敲诈我,我对他们也实在没什么好感。如果我再在那个港口下锚,一定被抓,就算我可以证明我受了威胁才开的船,也一定得破费一下。你最好还是收起你的剑吧。我们可都是和平温顺的水手,而且跟你也无冤无仇。不过,船上有个像你这样的武士倒也不错。到船尾来吧,咱们可以喝一大杯麦芽酒。”
“那倒不错。”暗夜人欣然作答,同时把剑插进剑鞘。
阿尔戈号是一艘结实的小船,带着货物在阿尔哥及南方海岸往返,紧紧贴着海岸线航行,很少大胆地进入远洋冒险。船尾很高,船头立着一尊高高弯起的雕饰;船腰很宽,在船头船尾之间有一点儿优美的倾斜幅度。其推力主要由条纹丝绸的主帆供应,另有一面三角帆辅助。船桨只在驶出小溪或海湾时改变航线用,风平浪静时也用。船每侧有十个桨手,船头五个,后边五个。最宝贵的货物堆在甲板和船头下面。男人们在甲板上或桨手的长凳之间睡觉,天气不好的时候就躲在遮篷下面。船员共二十名普通桨手,三名大桨水手,还有船长。
好天气一连几天,阿尔戈号平稳地推进着。阳光日复一日地照下来,炎热不已;遮篷撑起来了,那是一块条纹丝绸布料,与闪光的船帆、船首的雕像及船舷上的金雕相互辉映。
他们见到了舍姆海岸——漫长而起伏的草地,远方都市塔楼的白冠;留着深蓝色胡子、长着鹰勾鼻的骑手骑着战马,沿着海岸满是怀疑地注视着货船。阿尔戈号并没有朝舍姆开进,和舍姆人做生意毫无利润可言。
同样,船主提托也没有驶入斯提克河把一泻千里的洪水倾入海洋的宽广海湾。克米的巨大黑色城堡在蓝色的海洋对面隐隐浮现。没有船只可以随便进出这个海港。在这里,巫师在祭品燃烧的烟雾中编织可怕的咒语,烟雾持续不断地从沾染着鲜血的祭坛上升起,赤裸的女人在祭坛中尖叫。在这里,古老的蛇神,据传说,就在它的崇拜者中间扭动它闪亮的身体。
船主提托对那片如梦如幻、像玻璃地板一样平静闪光的海湾敬而远之,尽管船头立着巨蛇雕像的狭长小船从陆地后面驶出来时,皮肤黝黑、头发上插着大红花的赤裸女子总会站在小船上朝他的水手叫喊,厚颜无耻地搔首弄姿、卖弄风情。
现在看不到闪光的塔楼在陆地上拔地而起了。他们已经驶过了斯提吉亚的南部边境,现在正沿着库什海岸慢速前进。大海和海上的风对柯南来说是永无止尽的谜,他是山里长大的。强健的水手对这个流浪汉饶有兴趣,因为他们很少有人见过他的族人。
他们是典型的阿尔哥水手,个子矮小,体型敦实。柯南比他们高大得多,两个水手加起来也拼不过他的力气。水手们吃苦耐劳、精力充沛,而他则拥有狼一样的耐力和生命力,他的肌肉像钢铁一样坚硬,他大半辈子都在世界各地的荒地上备受磨练,所以神经敏锐,眼光犀利。他很容易就会笑起来,但更容易发怒,而且非常恐怖。他食量大得惊人,而烈酒既是他的爱好,也是他的弱点。他在很多方面幼稚得就像个孩子,不懂得文明社会的诡辩世故,但他天生聪明伶俐,珍惜自己的权利,而且像只饥饿的老虎一样危险。虽然年纪尚轻,但他却在战争和流浪中变得老成持重,世界各地的痕迹明显地呈现在他的衣服上。他那个带角的头盔跟诺德海姆地区的金发埃西尔人戴的一模一样,锁子甲和护胫套出自科斯最好的工匠之手,他手臂和大腿上的精制锁环甲产自欧洲,腰间的阔剑则是一把阿奎隆尼亚的上等好剑,而他那张华美的绯红色披风只有俄斐这个地方才纺得出来。
他们继续南下,船主提托开始寻找被高墙围绕的村庄。但是他们只在一个海湾找到一座冒烟的废墟,里头遍布赤裸的黑人的尸体。提托骂了一声。
“原来,我在这里做过好买卖。这是海盗干的。”
“要是我们遇到海盗怎么办?”柯南的剑鞘松开了。
“我的船可不是战船。咱们逃跑,不打。不过以前真到了节骨眼上,我也干掉过几个强盗船,不得已时可能会这么干;不过到了节骨眼上,也得避开贝莉特的母老虎号。”
“谁是贝莉特?”
“我听说过的最狂野但还没被绞死的女魔头。如果我没有看错,海湾上的村庄是她手下的屠夫的杰作。我真希望有一天看到她吊在帆上左右摇摆!她的绰号是“黑海岸的皇后”,舍姆女人,打家劫舍;不光掠货,不留活口,无数商人尸沉海底啊。”
在船尾楼甲板下面,提托拿出絮着棉花的短上衣、钢帽,还有弓箭。
“如果她真的来了,这些其实都没什么用,”他咕哝了一下,“不过,不反抗就放弃生命,那实在太窝囊了。男人嘛,死也得死得像点儿样。”
现在正是拂晓,看守发出一声警告。从船首右舷海岛的一个长长的海角后面,滑出来一个又长又骇人的形状,一艘细长的蛇型单层甲板大帆船。左右船舷各四十个桨手,它急速地划过水面,低处的栏杆边站满了赤身裸体的黑人,一边唱一边用战矛击打椭圆形的盾牌。桅顶飘着一面狭长的深红色三角旗。
“贝莉特!”提托失声了,面色唰地变白,“亚勒!调转船头!进那个河口!如果咱们在他们追上之前冲到海滩那里,就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阿尔戈号大幅掉转方向,冲向生长着茂密棕榈树的海岸,破浪而行。提托前前后后大步地走动着,激励那些喘着粗气的桨手再加把劲儿。船主黑色的胡须根根立起,眼睛睁得大大的。
“给我一把弓,”柯南说,“弓不是男人的理想武器,但要是射不死甲板上的一两个人,情况就不妙了。”
他站在船尾,看着蛇型船轻快地擦过水面;虽然他出海的时间并不长,也明显看出阿尔戈号永远快不过这艘船。这时飞箭已经从海盗甲板上划着弧形射过来,嘶嘶地落入海中,距离船尾不到二十步的距离。
“我们最好准备战斗,”暗夜人大吼,“要不然我们都会被箭射死,而不是被拳头打死。”
“听他的话,伙计们!”提托大声吼道,强而有力的拳头激情四溢地挥动着。大胡子桨手们继续哼哼,用力划桨;他们的肌肉一条条、一块块地凸现,汗水从他们背上猛流出来。结实坚固的小船的木料发出辗轧声和呻吟声,风已经停了,帆布软弱无力地垂下。不屈不挠而无情的掠夺者越逼越紧。他们距海岸还有足足一英里的时候,其中一个舵手在划桨中突然断气跌倒,一只长箭射穿了他的喉咙。提托一跃而起,替代他的位置。柯南在起伏不停的船尾伸开双脚,站稳身子,抬起他的弓。他非常清楚地看到海盗船那边的细节了。他们的桨手被沿着船舷升起的一圈舷窗盖护住,但在狭窄的甲板上跳舞的战士们却可以尽收眼底。这些人身上涂着色彩,戴着羽毛,赤身露体,手里耀武扬威地举着战矛和带斑点的盾牌。
船头升起的平台上站着一个纤细的人影,她白嫩得闪光的肌肤与周围战士黑檀木一样的乌黑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毫无疑问,那正是贝莉特。柯南把箭杆拉到耳边——一丝杂念和不安停留在他手上,使得发射出去的箭射穿了她旁边的一个高个持矛士兵。
海盗船在桨手的一划又一划中逐渐赶了上来。弓箭在阿尔戈号周围如雨落下,海员们大声叫喊。所有的舵手都被箭射倒了,而提托正一个人撑着巨大的长桨,气喘吁吁地厉声咒骂,他稳稳撑着双腿,满是绷紧的肌肉和粗筋。他一声呜咽,倒下了,一只长箭射穿了他强健的心脏。阿尔戈号无法继续前进,只能在波浪中荡漾。水手们不知所措地大声叫喊,而柯南以其特有的方式开始指挥大局。
“站起来,伙计们!”他大声咆哮,砰然一声,“拿起你们的武器,在这些混蛋砍断我们的喉咙之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弯起腰来再也没有什么作用了,咱们再划50步以前他们就已经登上我们的船了!”
绝望之中,水手们放弃手中的船桨,拿起他们的武器。这一行为虽然英勇,但却毫无作用;他们只有时间避开一阵阵飞射过来的箭。海盗已经来到他们身边。因为没人掌控大桨,阿尔戈号无法转向,海盗船的铸铁船头直接撞上了阿尔戈号的船腹。对付敌船的挠钩嘎吱嘎吱地扎入侧边。黑色的海盗们从高高在上的船舷上齐齐发射飞箭,射穿了穿着夹层外套的可怜水手们;接着海盗们手拿战矛冲下来完成屠杀,就像一群蚂蚁突然发起了进攻。海盗船的甲板上躺着半打的尸体,这是柯南精湛箭术的成果。
阿尔戈号上的征服短暂而血腥。个子敦实的水手们完全不是魁梧黑人的对手;人数锐减成了一个。战场的另一边,局势发生了少见的变化。柯尔站在高而陡的船尾,船尾与海盗船的甲板连成了一个平面。在船头铁像猛冲进阿尔戈号的时候,他在颠簸之中稳住双脚,同时把他的弓扔到一边。一个高大的海盗正跳过围栏,结果在半空撞上了暗夜人的巨剑,身体被干净利落地切开,上身落到一边,双脚倒在另一边。在一股盛怒之下,船舷上遍布了一大堆被砍碎的尸体。柯南翻过围栏,来到母老虎号的甲板上。
不一会儿,猛刺的战矛和狂击的棍棒形成了一股飓风,而柯南处在中心。他钢铁一样的身体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移动。战矛在他的盔甲上砸弯或者嗖的一声刺空,而他的巨剑吟唱着它的死亡之歌。暗夜人对战斗的狂热渴望在他的体内苏醒,他不再受理智的控制,暴怒中,一阵红色的迷雾在他燃烧着怒火的眼前飘摇,他劈开脑颅、切开胸膛、砍断手脚、扯出内脏,他用令人恐惧的大量脑浆和血液把甲板装扮成了一个宰猪场。
穿着盔甲的他所向披靡,背部挨着桅杆,脚边堆积出越来越高的碎尸,直到他的敌人在愤怒和恐惧中喘着粗气后退。当他们举起战矛抛向他,而他绷紧神经准备冲上去死在他们中间的时候,一阵尖锐刺耳的叫喊声僵住了那些高举的手臂。他们像雕像一样呆站着,黑色的巨人们为是否投出战矛犹豫不决;穿着锁子甲的剑客手持滴血的阔剑。
贝莉特跃身来到黑人们身前,把他们的战矛拍落。她转身朝向柯南,她的胸部上下起伏,她的眼睛闪耀发光。她脑子里的好奇,像伸开手指一样激烈地抓住了他的心脏。这是个身材苗条、既柔软轻盈又性感美艳的身体。她身上唯一的衣物是一条宽大的丝质腰带。她象牙色的白嫩臂膀、修长的腿,还有比象牙还要迷人的浑圆乳房让暗夜人的脉搏一阵激情地猛跳,虽然他正在战斗。她黑色头发富有光泽,黑得就像斯提吉亚的夜,如波浪一样倾泄在她柔软的背上。她黑色的眼睛火热地盯着暗夜人。
她就像一阵沙漠风暴一样难以驾驭和控制,像一头母豹一样轻盈而危险。她走近他,一点也不忌惮巨剑上正在滴落的自己士兵的血。她柔软的大腿轻轻蹭着那把剑,身体靠近威猛的战士。她鲜红的嘴唇分开,向上凝视着他那双阴郁而骇人的眼睛。
“你是什么人?”她问。“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虽然我的脚印印在了从金伽拉的所有海岸到极南炎热土地之间的所有海域。你是从哪里来的?”
“阿尔戈。”他只说了一个词,警惕地提防任何变化。一旦她纤细的手往下移到她腰带上嵌着宝石的匕首边,他空着的那只手就会轻轻扬起,一击就能让她塌在甲板上。但是他的心里没有恐惧;他钢铁一样强硬的肌肉里拥抱过太多的女人,文明的女人和野蛮的女人都有,他无法认出眼前这双眼睛里燃烧的是什么光。
“你才不是窝囊的希柏里亚人!”她高声叫喊,“你像头灰狼一样骁勇刚烈。那双眼睛永远不会被城市的安逸弄淡,那些肌肉永远不会被大理石墙壁软化。”
“我叫柯南,暗夜人。”他回答。
对于南方人来说,北方是一个错综复杂的神话一样的国度;长着凶残的蓝色眼睛的巨人偶尔会带着火把和刀剑从他们冰冷的偏远之地南下而来。他们的攻击从来没有蔓延到舍姆,这个舍姆女人也无法分辨埃西尔人、瓦尼尔人和暗夜人之间的区别。但在女人的直觉一贯灵敏、准确。她知道自己找到了真命天子,而他是什么人根本没有参考价值。
“我是贝莉特,”她叫道,好似在召唤,“我是这里的女王或者皇后。”
“看着我,柯南!”她大大地伸开双臂,“我是贝莉特,黑色海岸的皇后。哦,来自北方的猛虎啊,你就像哺育你的雪山一样冰冷。用你激烈的爱占据并压碎我吧!和我一起滚到地球的尽头、海洋的尽头!我是热爱烈火、钢铁和屠杀的皇后——做我的皇帝吧!”
他的眼睛扫过那些满身血污的海盗,寻找愤怒或者嫉妒的表情。但是没有。愤怒已经从那些乌黑的脸上散去,嫉妒仍未升起。他意识到,对于这些男人来说,贝莉特,像很多女人对很多男人一样,不只是个女人,更是个女神,她的命令无可置疑。他瞥了一眼阿尔戈号,它在绯红的海水中翻滚,船身严重倾斜,甲板被挠钩拖着,没有陷入水底。他瞥了一眼蓝蓝的海岸,回望绿色迷茫、一望无际的海洋,看着站在他身前这个满是生命的身影;野蛮之魂在他体内骚动起来。和这个皮肤雪白的猫一样的年轻女人,在闪光的蓝色地带,一起恋爱,一起欢笑,一起漫游,一起打家劫舍、掠夺货船……“我可以上你的船。”他骂了一句,甩掉刀上的血珠。
“嗬,恩亚伽!”她的声音像弓弦一样带着鼻音,“去拿草药来包扎你主人的伤口!其他人把战利品拖上船,然后把船沉掉。”
柯南背挨着船尾栏杆坐着,老萨满巫医照料着他手脚上的刀伤;命途多舛的阿尔戈号上的货物急速地转移到母老虎号堆积在甲板下的船舱里;成群的鲨鱼游过来,船员和被杀海盗的尸体被抛下船;受伤的黑人们躺在船腰等待包扎。接着挠钩松开,随着阿尔戈号寂静地沉入血迹斑斑的海水,母老虎号则在有节奏的划桨声中向南游去。
这片蓝色的深海像镜子一样平静。莉特走上船尾,双眼像蹲在黑暗里的母豹一样燃烧着热情,她一件件脱去身上的饰物、她的草鞋、她的腰带,把它们抛到他的脚边。她踮着脚尖站起来,双臂向上伸展,白色而细长身体颤抖着,向极度渴望的人群大叫:“蓝色海洋的群狼,此刻好好看着吧——贝莉特的交配之舞,我的父辈是阿斯卡隆的君主们!”
接着她翩翩起舞,像沙漠里的一阵旋风一样转动,像一抹难以减弱的火焰一样跳跃,就像生命和死亡的冲动相交。她雪白的双脚踢踏着染血的甲板,垂死的男人们忘记了死亡,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接着,当白色的星星透过蓝天鹅绒一样的薄暮闪着亮光的时候,她旋转的身体变成了一圈模糊的白色火焰,伴着一声狂野的叫喊,她扑倒在他的脚边;暗夜人的欲望如洪水一样涌出,他把所有人赶开,然后巨大的黑色身躯压向上下起伏的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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