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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赶紧!”卡拉叫道。“没时间耽搁了。快跑!” 
她冲过广场,转向左侧的一条街道。索拉克和蕾娜跟
随其后。他们一路向北,走到头后又左转,直走五六十码
便遇到了一个分岔口。卡拉择右而行。他们奔跑神速,越
过路上的障碍物,绕过风撞在房子墙壁上回旋出的沙丘和
从废墟掉到街上的石堆。 
再次苏醒过来的不死生物行走在街道上,他们可以听
到周围那令人心颤的呻吟和哀号。这些声音来自四面八方。
它们从房子里、从地窖里、从遍布城市街道的干枯老旧的
地下管道里出来了。混合着滚滚雷声和呜呜风声,这就像
一场污秽恐怖的音乐会。 
“我们去哪里?”索拉克边跑边问。他片刻间认清了
自己方位,意识到他们跑的方向不对。
“卡拉!卡拉等等!
木排在另一边!” 
“我们不是回木排!”她扭头说。“根本没那个时间
了!” 
“但这条路是往北的!”蕾娜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上他
们。她也突然意识到所前往的方向正是半岛的最尖端。如
果继续走下去,他们将抵达这座城市的最北头,也就是内
陆泥盆。届时他们将无路可走。“卡拉!”她叫道。“要
是还继续走这条路,我们会被捉住的!” 
“不会!”卡拉扭头喊道,没有丝毫停步。“这条路
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相信我!” 
 

索拉克发现他们已别无选择了。卡拉说得对。就算这
会儿回头,也绝对来不及到木排那儿,更来不及让卡拉再
次召唤元素。他们将不得不返回来穿越整座城市,还要一
路边行边战。 
不死生物的哀嚎越来越大,令人胆颤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已经看到有一些僵尸从前面街道的房子里里摇摇晃晃地
走出门来了。 
片状闪电划过天空,暂时照亮了街上蹒跚着从栖息之
地爬出的僵尸们。风在怒吼,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要震塌
他们周围的房屋。下雨了。 
大雨倾盆而至,充满了强沙漠季风的凛冽。片刻之间,
他们被洗刷了个透。雨水是如此的密集,以至于很难看清
楚前方几码以外。水流迅速冲到房子墙上,和从房顶垂下
的雨水连成一片。 
雨水汇集起来,漫过砖铺的地板,起初还是缓慢流淌,
随着水量迅速增多,其速度和体积也骤然提升。阿塔斯的
沙漠是很少下雨的,绝大部分地方一年只来两次,且只在
强季风期短暂的持续一阵子,因此阿塔斯乡村城镇的房屋
街道都没有设计排水系统。就算房顶漏水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暴风雨纵然强烈,也通常时间不长,太阳一出来,一
切都会在残酷的沙漠热风下迅速干燥。假如街道变得泥泞,
没关系。他们会暂时不走那条路,等水流冲过之后,要不
了多久,街道就会再次干燥到能通行的状态。 
古人在设计建造伯德帜之城时,考虑到了极为短暂的
暴雨季节里横扫整个沙漠——当时是海洋——的强季风,
 

但历经多年,这座城市已经腐朽,管道破裂满是沙尘。砖
铺街道的斜坡是用于让水流到旁侧的管道里,但管道已无
法再满足这个功能了。 
水很快漫到了索拉克和两个伙伴的脚踝。砖缝间的荒
漠硬土难以吸收这突如其来的大量雨水,水流铺了砖板上
一层,而没有渗入砖缝。他们脚下凸凹不平的街道开始变
的光滑,越来越举步维艰。 
然而,大雨没有丝毫减缓不死生物持续不断地前进。
索拉克和蕾娜看到暗之幽灵慢腾腾地穿过雨帘。越来越多
的僵尸走到街上来了。索拉克回头一瞥,看到房子里出来
一些痉挛着的身影,如同被人线控的木偶。行尸径直走向
他们。他们刚经过的房子里又走出几只来。 
“我们过不去了!”蕾娜喊道。“索拉克!你得召唤
凯撒尔了!” 
“来不及!”他喊道。 
要召唤神奇灵异的化身凯撒尔,他必须停下来集中精
神,清空自己的大脑,将自己的精神体仿佛置于另一个位
面,但他现在片刻都不能停。不死生物就在周围,正在靠
近中。他从剑鞘中拔出高锥。高锥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站在我后面!”他用盖过雷电风雨的声音大叫。
“不
管你们做什么,站稳脚步!别倒下了!” 
蕾娜也拔出了剑,但她知道这是徒劳的,只不过是拖
延时间而已。不死生物是由法术复生,这远古诅咒已持续
了几千年,随着时间推移,受害者也在不断增多。高锥拥
 

有强大的远古精灵魔法,能够杀死他们并将其送入最终的
长眠,但她的剑可不行,只能砍碎它们罢了。而这些支离
破碎的肢体只会一次又一次的重新恢复。 
蕾娜挽着卡拉的胳膊,在模糊不清的大雨中紧跟着索
拉克奔跑。在他们前面,一打以上的不死生物聚集在街上,
伸直手臂朝他们晃晃悠悠地走来,它们风化的肌肉露出黑
褐色,古老的骨头在雨中闪闪发光。 
索拉克朝它们迎了上去。 

* * * 
 瓦尔塞弗斯呻吟着睁开眼。他头昏眼花,脑袋感觉就

像裂开了似的。他躺在一堆稀稀拉拉的财宝中,包括有巫
王的金币、宝石和银币,他想起来曾对索拉克说太多的财
富给一个人带来的只有麻烦。这不,此条真理痛快地实现
了。 
“起来,蠢货!”尼本奈生气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起来!他们跑了!追上他们!” 
瓦尔塞弗斯手脚并用地撑起来,甩甩头清醒了下,再
慢慢站起身。 
“快点,你这呆头呆脑的大白痴!你在浪费时间!你
跟丢了他们。” 
“闭嘴,大人,”瓦尔塞弗斯说。 
“什么?你敢——” 
 

“你在我脑中喋喋不休,我更找不着他们了!”瓦尔
塞弗斯怒道。“我需要集中注意力!” 
“去!”影王说。“快点去!他们拿到了宝物!别让
他们跑了!” 
“放心吧,他们跑不了,”瓦尔塞弗斯冷冷地说。“我
跟那半精灵人还有一笔账要算。” 
他丢下财宝不管,走到了外面。天空变暗了。云层被
闪电链点亮。雷声滚滚而来。片刻之间,就开始下雨了。
如果他去追踪他们,那可得快点行动。 
他看到大鸟死在广场上,鲜血凝成了一大片暗色的血
池。好吧,他心想,他离开这里的座骑也挂了。尼本奈肯
定是让大鸟袭击,而他们很快便干掉了它。但这样一来,
尼本奈还怎么让他安全离开这城市?难道影王驱使大鸟出
手的时候压根就没考虑这点? 
安全离开城市的念头忽然让他很不愉快地想起了不死
生物的存在。天空中乌云密布。夜晚早临伯德帜。即使是
站在这里,他也能听到哀号声响起,那些受诅咒的鬼魂在
哭喊着自己的痛苦。 
“别跟头笨梅吉洛特蜥蜴一样原地不动!”影王的声
音在他脑中嘶叫。“找出他们走的哪条路!” 
“安静点,你这只臭虫,”瓦尔塞弗斯根本不在乎怎
么跟这个法师说话。他真想把这该死的戒指从指头上拔下
来并远远地扔掉,但他很清楚不可能做到,除非尼本奈有
这个意愿。 
 

影王确实沉默一会儿,他被那回答震惊了,然后瓦尔
塞弗斯感觉到手上的麻痒越来越明显,接着变得灼烫,就
好像手被火焰包围着。开始向胳膊上蔓延了。 
“停下,你这可耻的爬虫!”他咬牙切齿道。“要知
道你需要我!”灼烧感突然退却了。“这还差不多。” 
“你太放肆了,瓦尔塞弗斯,”影王阴森森地说。 
“也许是吧,”瓦尔塞弗斯说。“但是没了我,你现
在能干什么?”他走下楼梯的时候仔细打量了下广场。一
对带血的皮靴足迹通往左边。他开始追踪他们。 
影王陷入了沉默。理论上讲,没了瓦尔塞弗斯,他什
么也干不成,而且瓦尔塞弗斯知道这点,并拿来要挟他,
尼本奈要等到看见银光铠或者找出无冕之王藏身之所的秘
密。走到半精灵人一伙儿经过的街道时,他暗自一笑。不
是每个人都能摆布巫王的。以尼本奈那不可思议的力量,
尚且还需要他。这意味着他瓦尔塞弗斯才是掌控者。至少
这会儿是。 
雷声和闪电贯穿天空。不死生物的哀号声越来越大。
事情变得有趣了,瓦尔塞弗斯心想。 
他快速在街上奔行,跟随着他们曾走过的路线。他们
正往北去。他皱起了眉头。这可真不寻常。为何要往北走?
他们的飞行木排在城市的另一头。他们肯定是意识到来不
及到木排那里。他们跑到一半的时候这些街道上就会涌满
了不死生物。那么北边有什么?除了内陆泥盆外一无所有。

 

疯了,他心想。他们丧失理智了吗?他们这个行动的
结果就是被不死生物和泥盆夹在中间。活尸在后面追着,
他们除了跳进泥盆外别无他途,比起被不死生物杀掉,跳
进去憋死倒是更好的选择。真是莫名其妙。他们为什么要
走那条路? 
雷声滚滚而来,整个城市都在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
大雨倾盆而下。瓦尔塞弗斯抵达了分岔口。没有足迹可以
跟踪了。数秒钟内,大雨便刷干净了索拉克留下的微弱大
鸟血迹,在这砖铺的街道上已没有了可跟随的足迹。他们
走的是哪条路?左还是右? 
瓦尔塞弗斯突然感到一只手抓住了左肩。他一个急转
身,瞬间拔剑在手,砍断了站在他身后的恐怖幽灵的手臂,
它空荡荡的眼眶正凝视着他,风化的肌肉下露出古旧的骨
头,曾经是鼻子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窟窿,正咧着嘴愤怒地
嘶叫。 
僵尸的胳膊掉到了地上,但没流血,它似乎也没注意
到。瓦尔塞弗斯一拳打在僵尸脸上,把它的脑袋从肩膀上
击飞。它嘭的倒在雨水浸滑的街上,嘴巴仍在哑哑。僵尸
用剩下的一只手去摸索那只胳膊。它找到后又随意接了上
去。然后又找回了自己的脑袋。 
“盖斯的血啊!”瓦尔塞弗斯骂道。 
他双手持剑大力一劈,将这行尸斩为两半。两半残肢
倒在地上,泼得砖地上雨水四溅。然而,两半残肢开始相
向蠕动,就像只可怕的蛞蝓般,瓦尔塞弗斯眼睁睁地看着
它恢复,僵尸又开始找它的脑袋了。 
 

“我靠,你怎么杀这些东西?”瓦尔塞弗斯大声说。
他看到更多的死尸东倒西歪地从雨中走过来。
“尼本奈!” 
没有反应。 
“尼本奈,操你妈,帮我啊!” 
“哦,现在你要我帮你了吗?”影王的声音在他脑中
愠道。 
更多的不死生物涌到街上。每只都朝他走来。其中有
些只剩下骷髅架子了。有一只近身过来,瓦尔塞弗斯再次
挥剑,将这具僵尸斩首。无头僵尸却还在继续逼近。他哼
了一声,用力出剑一击,将这骷髅一分为二。骨头哗的散
落了一地。然而,它们又开始蠕动着重新聚集在一起。 
“操你妈,尼本奈,”瓦尔塞弗斯喊道,“要是我死
在这儿,你永远都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动手啊!” 
他感觉到有东西从后面抓住了自己,便转身旋腿一踹。
这僵尸被踢飞了,在雨滑的街上粉碎开来。但它汇集起来
后又朝他走来。 
“求我,”影王说。“祈求我的协助,瓦尔塞弗斯。
就像一只没用的狗一样跪下来。” 
“那我不如去死,”瓦尔塞弗斯把周围的僵尸挥剑轰
开。 
“那就……死吧。” 
“你以为我不会?”瓦尔塞弗斯放低剑,僵尸凶狠地
围上来。“我以一死诅咒汝之名,你这条杂种蛇!在像狗
 

一样跪在你脚下之前,我会像个男人般死去,而你可怜的
傲慢会令你一无所得。” 
“好好好,”尼本奈无奈地说。“我真的相信你会。
真遗憾,我还需要你。很好,那么——” 
这个时候,瓦尔塞弗斯感到有东西绕上了他的腿。一
只僵尸扒上来,森森白牙咬向他的喉咙时,他痛苦地尖叫
起来。瓦尔塞弗斯一边叫一边试图甩脱它,但更多的僵尸
跟过来,不停地扑向他,他不得不持续挥剑以保命。简直
是片刻不能停。被踢的僵尸怒吼着用牙齿啃住他的手腕,
他已不能再挥剑,片刻间不死生物便淹没了他。每打倒一
只,不一会儿就又会返回来。更多的僵尸靠近了。他拼命
搏斗,以前可从没这么尽力过。 
僵尸的牙齿像锐利的匕首一般嚼碎了他的手腕,令他
痛苦难当。瓦尔塞弗斯浑身开始疼痛,他奋力去挣脱左手,
想继续跟跟过来的僵尸打斗,突然间,传来了一阵急剧尖
锐的嘎嘎声,他挣脱了。 
他的左手已被咬断。 
在剧痛和愤怒中,他吼叫着杀出一条路,沿着街道狂
奔,在雨中咬牙强忍着疼痛。血从断腕中流淌而出。他跑
的时候把剑夹在腋下,另一只手解开了剑鞘。他艰难地去
掉了剑鞘,将其紧紧地固定在胳膊上,当做临时的止血带。
他用牙齿迅速地绑好它。他开始头晕眼花了。他的视线模
糊起来。通过大雨,他看到街上更多的不死生物磕磕绊绊
地走过来。 
 

尼本奈不见了。无论他想怎么帮他,都是不可能的了。
随着左手的丢失,戒指也没了,魔法链接已断。瓦尔塞弗
斯气喘吁吁地站在暴雨中,整个后背剧痛,他挣扎着逃窜,
行尸们蹒跚走向他,他突然醒悟到这条命到头了。 
他右手紧握剑柄。这感觉既熟悉又舒适,就像他手臂
的延伸一样。雨水浸透了他的皮肤,灰色的长发披到了脸
上,渗进胡子的雨水刺激醒了他,他扭过头来,冲着围过
来的那些东倒西歪的死者挑衅地怒吼。 

* * * 
 索拉克如同攻城锤一般在逼近的僵尸中冲出一条路,

挥舞着高锥横劈竖砍。切碎它们并不困难,它们倒地后再
也动弹不得,附魔刃的法术比远古诅咒强大得多。如果索
拉克停止猛砍,会听到它们解脱的叹息声,雨水随即将这
些被惩罚的活死人冲刷得一干二净。 
蕾娜抓着卡拉的胳膊,另一只手握着长剑,迅速地环
顾周围,准备着攻击靠的太近的僵尸。但奇怪的事情发生
了。不死生物原本是摇摇晃晃地朝她和卡拉走来,却突然
转向了索拉克,它们伸直了胳膊,并非带着威胁的意味,
而是一种祈求的姿态,就好像是在恳求救赎。她忽然明白
它们在做什么了。 
看到高锥把其它同伴从法术中解放,这些没有思想的
僵尸受到零碎本能的驱使,它们也曾经做人良久,现在则
寻求从活死人状态中解脱。它们不再攻击,而是靠近索拉
克后呆呆地站着,等他砍倒自己。高锥一次次在风雨中闪
 

过,更多的僵尸走上来,一边等着轮到它们,一边向他伸
出祈求之手。 
蕾娜和卡拉冒着大雨彼此紧靠在一起站着,屏住呼吸,
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奇迹。不死生物无视她们,径直朝
索拉克走过去,站在那里等着被砍倒,一个接一个的持续
不断。 
“蕾娜!”索拉克恼火地喊道。“我走不动了!它们
太多了!” 
“劈开一条路!”她冲他喊。“我们跟着你!” 
索拉克冲上前去,把挡路的僵尸砍翻,蕾娜和卡拉紧
跟着他的脚步。当他们突破后继续沿街狂奔时,听到身后
的不死生物鸣泣着哀嚎。 
“哪条路?”索拉克叫道。 
“往左!”卡拉回答。“一直到这条街尽头!你会看
到一座塔!” 
他们继续前行,索拉克砍倒来挡道的不死生物。蕾娜
感觉到冰冷的手指攥住了自己肩膀,她转身挥出长剑,切
断了抓她的胳膊。那手臂掉到地上,像蠕虫一般扭动,僵
尸却还继续伸直剩下的手,摇晃着追赶她,爪子似的手指
徒劳地在空中乱抓。 
蕾娜突然一阵心痛,她没法让这些受折磨的灵魂从痛
苦中解脱,她想起来它们肯定是被残忍地杀害了很多年,
这让她脑中充满了怜悯。如果不是高锥,他们也会成为伯
德帜不死生物的食物。 
 

随着风暴的离去,大雨开始减弱。前面街道的尽头处,
蕾娜可以辨识出城市的边缘处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石塔,就
在朝泥海伸出去的废弃码头上。在以前,它肯定曾经是座
瞭望塔,说不定在泥海依然满是海水时,是码头上引导船
舰的灯塔。 
在渐弱的蒙蒙细雨中,他们冲向那座塔。他们踏水而
过,面前不再有不死生物。他们听到身后有哀号声,但塔
已近在咫尺了。他们一跃而入。 
门框上没有门,因为废弃很久了。敞开的门廊通往一
座圆形平层厅室,一列长长的螺旋形石梯盘旋而上。 
“我们可以试着在这里驻守,”索拉克气喘吁吁地迅
速打量四周,暗自庆幸这地方是空的。“没有门,但也许
我们可以堵住门廊。”他看了眼通往上层的楼梯。“上面
也许有更多僵尸。” 
“不,”卡拉肯定地说。“我们在这儿很安全。它们
不会进来的。” 
蕾娜和索拉克双双看着她。“为什么?”索拉克惊讶
地说。 
“因为它们知道不能进,”卡拉说。“我们可以在这
儿休息会儿,喘口气吧。” 
“然后呢?”索拉克问。 
“然后我们上去,”卡拉说。 
 

索拉克不安地瞥了眼楼梯。“为什么?”他问她。“为
什么不死生物知道不能进入此地?上面有什么,卡拉?” 
“有伯德帜的真正宝藏,”卡拉回答。 
索拉克朝门廊外望去,看到街道上。大概有三十四个
不死生物呆呆地站在二十码外。它们不再靠近。暴风的转
移使得大雨停歇,月光洒遍大街小巷。索拉克和蕾娜看到
僵尸们跌跌撞撞地回到阴影中。 
“我不懂,”索拉克说。“它们很期待从高锥这儿进
入最终死亡,但却好像害怕这座塔。这是什么地方?为什
么它们要远离这里?” 
“上到塔顶你就会知道答案,”卡拉含糊地说。 
索拉克站在楼梯底部仰视。“呃,刚冲刺过,我可不
想往上爬,不过我是迫不及待要答案了,”他看了看卡拉。
“你带路还是我带路?” 
“你上吧,”她说。“我跟着。” 
索拉克犹豫着看了她一下,便开始爬楼梯。蕾娜示意
卡拉其次。蕾娜往门外看了眼,做了个深呼吸,掂了掂手
中熟悉的长剑,跟上了卡拉和索拉克。 
他们攀了很久。这座塔有许多层。很多层都废弃多年,
只剩下一些残破的木头。上楼梯的时候,墙上的窗户里流
窜着冰冷的空气。石梯古老而陈旧,漫长的岁月里使得中
间部分留下了无数的脚印。蕾娜惊讶地想:这条路多久没
人走了?几百年?几千年?更久?他们在顶层会找到什么?
这么多世纪过去了,楼层都已崩塌,顶层还能有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喊索拉克停下来休息一下。索拉克折
回来几步跟她们一起。这条弯曲狭窄的楼梯井同一时间只
供一人通行,所以他只是坐在她们上面几层的台阶上。卡
拉坐得稍靠下,蕾娜感激地瘫在最下层,靠在了墙壁上。 
“还多远啊?”她疲倦地问。穿越城市的长跑和与不
死生物的搏斗已让她精疲力竭。她真想躺下去闭上眼睛,
一步也不再走了。 
“我们基本上到顶了,”卡拉说。 
“唔,至少往下走的时候轻松些,”蕾娜叹了口气。 
索拉克从背包里取出银光铠。楼梯井里充满了它柔润
温暖的蓝光。“嗯,我们在这里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他
对卡拉说。“现在呢?塔顶里放着什么?圣者的另一条信
息?另一个我们必须为他完成的任务将带领我们去这个星
球上某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去?” 
“我说不上来,”卡拉回答。 
“那谁能说?”索拉克问。“我们怎么看出来下一步
做什么?往哪里走?圣者会以什么方式联系我们吗?我们
现在向他证明了自己没?我已经厌倦了这永无止境的任
务!” 
“我所能告诉你的就是,”卡拉说,“你会在楼梯顶
找到你的答案。” 
索拉克重重吐出一口气。“很好,”他说。“但愿是
那样吧。无论他想出什么招儿来试我们的价值,我们都会
去承受。我们绝不会被劝阻或者气馁。但在他明确我们的
 

真诚之前,真不知道到底还要我们向他证明多少事。”他
把宝物放回背包,站起来又开始爬楼梯。 
蕾娜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跟上去。他们继续上着,
忽然开始有些暖和了。他们不再听到外面冷风的呼声。也
许这只是她想象出来的,但当他们经过一个窄窗时,蕾娜
发觉自己可以听到外面黑暗之中有鸟叫声。然后他们前方
出现一道光。他们到塔顶了,蕾娜跟着卡拉和索拉克上来,
她听到他轻声惊叹了一句。过了片刻,她看出来原因了。 
塔顶是个很大的圆形房间,地上铺有地毯,周围放置
着雕琢的木制家具。一张大桌子上放满了大量的瓶罐、烧
杯、卷轴、羽毛笔和墨水瓶,还有一个很大的水晶圆球。
壁炉里燃烧着明亮的火焰。在这间塔顶圆形厅室周围,有
很多扇百叶窗,但页面都打开着,让温暖的夜风进来。蕾
娜往窗外望去,可以看到月光照亮的不是伯德帜之城,也
不是外面的泥盆,而是一个茂密翠绿的山谷,正位于一片
无边的沙漠之上。 
一只硕大的六腿黑白皮吉拉猫窝在房间中间的地毯上,
缓缓地前后摇动它那粗壮的带刺尾巴。它抬起长着山羊角
的巨大脑袋,懒洋洋地看着他们,发出低沉的吼叫。索拉
克和蕾娜同时抓住了自己剑,但一个高大的带兜帽人影走
到他们之间,野兽甩了甩头。那人发出咔咔的响声。 
索拉克警惕地看着这个兜帽人。他大约六尺高,但身
材比例有些奇怪。肩膀特别宽,甚至比穆尔人都宽,胸膛
宽阔腰部纤细。胳膊长得不同寻常,末端四指的手看起来
更像是爪子,在袍子下面,伸出来一根爬虫般的巨大尾巴。 
 

“莫害怕,”一个白袍人背对着他们站着,弯腰拨了
拨火。“金伽拉是我的宠物,虽然咆哮,但她无意伤害你
们。塔库,让我们的客人进来。他们经过长途跋涉,肯定
很累了。” 
兜帽人又咔嗒卡嗒了几句,示意他们进来。索拉克走
近时,可以看到兜帽里面的容貌已经远非人类了。长长的
嘴巴里满排锐利的牙齿,眼睛上蒙着动物类的瞬膜。这个
生物是佩特拉蜥人,一种类似连纵山脉另一边荒蛮海岸蜥
蜴人的种族。索拉克以前从未见过,他不由发呆了。蕾娜
头一次看到这个种族,不自觉地盯着看。 
“请不要害怕塔库的容貌,”白袍人转向他们。“我
保证他虽然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心地善良。” 
索拉克看着这个白袍人。他非常的老,披着长长的过
肩白发,直垂到腰。他极高极瘦,长手指骨瘦嶙峋。他的
身材类似武利炽,但却是个男性。他额头很高,面容因岁
月而布满深痕,但明亮的蓝色眼睛里闪耀着活力与智慧之
光。索拉克发现那双眼睛有点古怪。没有瞳孔,在蔚蓝色
虹膜周围,白眼珠也有些泛蓝。当他走动的时候,头发略
微摇摆,露出了又大又尖的耳朵。 
“你看啊,塔库?”老精灵对佩特拉蜥人说。“你赌
输了。他们终于成功了,我就知道他们会成功的。”他转
向索拉克,伸出了手。“欢迎你,索拉克。我是圣者。” 
“圣者?”索拉克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到这个时候,
很难接受这场追寻已到终点的这个事实。圣者继续伸出手。
 

索拉克这才意识到,上前去紧紧握住。“但……你曾经是
浪人?我一直以为浪人是人类!可你是个精灵!” 
“是的,”圣者回答。“我相信你不会失望的。你历
尽千辛来到此地,真是太了不起了。” 
他转向蕾娜。“欢迎你,亲爱的修女,”他伸手说。
她呆呆地握住。“还有卡拉。又见到你真好。请坐吧。大
家自便。
塔库,
给我们的客人一些热茶。
他们看起来很冷。” 
佩特拉蜥人递给他们茶水,索拉克扫视了一下四周。
“我们在哪里?”他说。“肯定不是伯德帜!” 
“不,不是,”圣者回答。 
“我……我不明白,”索拉克瞅着佩林人。“卡拉,
我们怎么到这里的?发生了什么事?” 
“这才是伯德帜的真正宝藏,”卡拉说。“旧灯塔是
个魔法通道,前往另一个时空。” 
“所以说亵渎者永远找不到你!”蕾娜盯着圣者呼道。
“你存在于另一个时域!” 
“就算他们猜到了,也绝对想不到去不死生物之城里
寻找通道,”卡拉说。“亵渎者料不到这地方也会有守护
者魔法。” 
“请原谅我如此苛刻地考验你们,”圣者说,“让你
们经历了如此漫长艰辛的旅程。可我别无他法。我必须彻
底确定你们的诚意与决心。相信你带来了银光铠?” 
索拉克从背包里取出它。 
 

“噢,很好,”圣者接过来。“还有智慧之匙?” 
蕾娜从指头上取下从几个金戒指即封印之匙,把它们
递给圣者。 
“很好。你们做的很棒。真的很棒,”他笑了。“你
们遵循的是真正的守护者之路。瓦拉娜会为你们感到骄傲
的。” 
塔库给他们端来茶水。这是一种甘草根酿出的芬芳热
茶。 
“我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大人,”索拉克说。 
“别……不用这么拘谨,”圣者答道。“我只是个老
法师,不是什么大人。” 
“那……我怎么叫你?” 
圣者笑了。“我不用真名好多年。哪怕大声喊出来都
有危险。浪人吧,或者喊我爷爷也行,随你喜欢。哪个名
字我都用过。我更喜欢爷爷一些。这俩都是受人爱戴的名
字。你觉得有何不妥吗?” 
“当然没,爷爷,”索拉克说。“不过,我是说,我
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那——” 
“那现在你对我有所求,”圣者点头道。“对,我知
道。你寻找自己血统的真相。嗯,我可以帮你找到所寻的
答案。但你确定你真想知道?在你回答之前,我劝你好好
考虑我要说的话。你创造了自己的人生,索拉克。你锻造
了自己独一无二的个性。你的过去会给你带了沉重的负担。
你确定你真想知道?” 
 

“是的,”索拉克强调道。“比任何事都想要。” 
圣者点点头。“如你所愿。先喝了茶吧。需要做点准
备。” 
圣者回到桌旁的时候,索拉克将剩下的热茶一饮而尽。
茶水滚烫,但在淋透冷雨之后可舒服了。直到现在,他还
不敢相信,即将知道有关自己的真相了。他真想知道圣者
要准备多久。 
老法师解开一张卷轴,小心翼翼地铺在凌乱的桌子上。
他在卷轴每个角压了个小重砣,用小刀在手指上破个口子,
流了一些血在卷轴上。他嘴中咕哝着,落下一滴红蜡,在
原本滴血的位置留下一个封印。他又重复进行了三次,卷
轴每个角都印了个,每次用的封印都不同。 
在圣者准备法术的时候,索拉克再次注意到他因为处
于变身的早期阶段而造成的特别细瘦的身形。作为一个精
灵,他天生就应该比人类高,但实际上身高六尺的他跟非
纯种精灵的索拉克差不多。圣者倒是相当的老,人类会随
着年长而微缩:精灵不会。索拉克心想:但他年轻的时候,
肯定也比精灵矮。也说不定是正在进行的变形术改变了他
的骨架。那肯定是痛苦不堪的。即使是这会儿,他的行动
缓慢而费力,触动了那陈旧疼痛的筋骨。以他施展的那种
变形术带来的改变,所造成的疼痛定然是异乎寻常。 
他眼睛的古怪也是由于变形术所导致。最终连白眼珠
都将会转为全蓝,看起来就像眼眶中镶着两颗闪亮的蓝宝
石。索拉克很好奇对他的视线有何影响。他的脖子比一般
的精灵要长,但胳膊也很长,加长那双长腿,他的身材比
 

例更像是个高个人类而非精灵。他走路的时候,宽大的长
袍背部稍稍隆起,他背对着索拉克,也难以往里看得再清
楚。他的肩胛骨有着不规则的突起,显得有些驼背。那是
正在萌长中的翅膀。 
超凡者是种什么生物?真想知道变形术完成之后他会
是什么样子。像龙一样,还是完全不同的某种生物?他知
道自己的最终结局吗?回想起自己跟蕾娜抵达这里所经历
的一切,索拉克意识到跟圣者所经历的相比完全不算什么。
很多年以前,当他还是浪人的时候,知道自己所踏上的是
什么道路吗?他必定早就下定了决心,因为《浪人笔记》
里关于阿塔斯大陆的描述中遍布巧妙的隐秘信息。他像个
朝圣者一样,在阿塔斯的世界里漫游多年,以反叛分子的
身份撰写世界的编年史,指引着守护者前进,这都持续了
多少年了?他学习被遗忘的远古文书和卷轴,施法进行漫
长艰辛的变形过程,又持续了多少年? 
不,索拉克想,我们所经历的跟他那些完全没得比。 
他看了眼蕾娜,发现她正奇怪地盯着自己。她累了,
他俩对视的时候,他发觉自己也疲惫不堪。他们经历的太
多了。一路跟不死生物打过来,他持剑的胳膊疼痛不已。
又冷又湿,骨骼酸痛,在塔厅温暖的火焰旁,再加上圣者
给他们的暖茶,还有终于达到目标的喜悦,令他昏昏欲睡。
当他看着蕾娜时,瞧见她的眼帘闭上了,头也耷拉到胸前。
杯子从她手中掉落,在地上摔碎了。 
他勉强睁着眼睛。他感觉到潮水般的睡意涌遍全身,
视线也开始模糊。他看了眼手握的空茶杯,突然明白自己
 

为何如此瞌睡了。他抬头望着卡拉,看到她正注视着自己。
他头晕眼花了。她逐渐在视野中消失。 
“这茶……”他说。 
圣者转过来看着他。索拉克茫然不解地抬起头。 
“不……”他摇晃着站起来,把杯子扔了出去。它撞
到墙上碎了。 
他蹒跚着走向圣者。 
“为什么?”他说。“我都……按照……您的……吩
咐……” 
房间开始旋转,索拉克倒下了。塔库在他摔倒在地上
之前拉住了他,并将他揽回椅子。 
“不……”索拉克无力地说。“你答应过……你答应
过……” 
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他试图
再站起来,但四肢已不属于自己了。他看到佩特拉蜥人面
无表情盯着自己,又看看卡拉,但已分辨不出她的容貌了。
意识逐渐陷入黑暗之中,犹如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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