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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他们一路乘风疾行,四周尽是月光照耀下的沙漠,放
眼望去,无边无际。双月瑞尔和古赛的亮光照在下方的盐
层上,令象牙平原泛着空灵的微光。越高的地方越寒冷,
劲风吹起了头发和衣服,他们在飞空的木筏上颤抖着拥在
一起。 
“太美了!”蕾娜迷醉于这片景色,忘记了寒冷。一
开始,看着地面越来越远,她惊慌失措,忍不住担心他们
会掉下来。不过,风元素很强大,加上卡拉亲自出手指挥,
蕾娜很快放松下来,尽情享受这段经历。 
身旁突然传来一阵无拘无束的爽朗笑声,她看到索拉
克满脸兴奋。他笑得合不拢嘴,鼻孔扩大,整个脸上亢奋
的样子告诉她这已不是索拉克,而是姬薇瑞,那个淘气的
小女孩化身,这个人格着迷于新奇的刺激、玩乐的欲望和
感官的享受。 
“我在飞!”她兴高采烈地大叫。“哦,蕾娜,真是
太棒了!” 
尽管知道这并不真的是她所爱的索拉克,完全是另一
个人,但蕾娜看到“他”如此激动,还是感到一丝欣慰。
索拉克平时沉默少言,淡泊无欲,时而冷峻时而忧郁,他
从来没有开怀大笑过。也许是因为他这部分情感完全变成
了姬薇瑞吧。她不具备他的其它性格。他们是两个完全不
同的个体,不同的年纪,甚至是不同的性别,恰恰却共享
着同一副身体。 
 

姬薇瑞就像是个关不住的小女孩,仅凭着她的激情和
好奇心行事。她不懂规矩,似乎也缺乏学习能力。或许她
根本就不在乎。据索拉克所知,所有组成一人部落的人格
中,姬薇瑞是最难以捉摸的。 
监护人心思细密足智多谋,充满了坚强的母性。游侠
很少发言,只知道自己默默地狩猎和追踪,扮演着强壮能
干的男性奉献角色。 
抒情诗是个天真无邪的顽童,对这个世界始终充满了
好奇心,总是用歌来表达自己。在某些方面,他就是个男
版的姬薇瑞,只不过没她那么刁蛮任性不知礼数。在索拉
克所有的人格中,抒情诗最接近沉睡在部落全体潜意识深
处的内心之子。 
黑影完全就是硬币的另一面,就像每个男人心中那黑
暗险恶可怖的兽性化身,深深地潜伏在索拉克大部分潜意
识之下,只有当部落受到严重威胁时才会骤然出现。有时
候索拉克能够控制住他。更多的时候都是无能为力。一旦
被黑影控制住身体,索拉克就会一点都记不得了,但是蕾
娜已经看过数次黑影的所做所为,太令人战栗了。 
斯克瑞是索拉克人格中最接近动物领域的一部分,是
他们仅存的原始野性。他能够与猛兽沟通,可以和阿塔斯
各个种族用相应语言交流,他理解它们的本能、行为,还
能预判它们的行动方式。 
从某些方面讲,艾龙是索拉克诸多化身中最像人类的
一个,虽说索拉克并没有人类血统。至少蕾娜和他都不知
道有。艾龙是个冷淡务实的人,是他们中间的思想家和策
 

划者,但是他天生愤世嫉俗悲观厌世。他是索拉克谨慎的
一面分裂出来的人格。大多数时候,艾龙偏激而又自负,
但他是索拉克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当然,还有神秘的凯萨尔,谁也摸不透他。凯萨尔既
是他们中的一员,却又不在其中。索拉克认定凯萨尔并不
是从他内部分化出来的,仿佛是从其它位面前来的访客,
如同一个虚无缥缈强大祥和的精神灵体一般降临到他身上。
而姬薇瑞…… 
蕾娜永远都料不到姬薇瑞想干什么。黑影无疑是索拉
克人格中最吓人的一个,但至少蕾娜知道他会如何行事。
对于姬薇瑞,她很无奈,所以姬薇瑞让她心神不宁。她并
不经常出来,不过一旦现身,她通常是肆意妄为。蕾娜突
然想起来这脆弱的木排承重全靠匕树纤维和蚂蚁唾液,依
赖风元素的涡流举离地面,姬薇瑞此刻突然侵占索拉克身
体,太不是时候了。 
“看啊!”姬薇瑞双臂如翅膀般挥动,一边叫一边跳。
“我是一只小鸟!” 
木排调整平衡的时候猛一沉,蕾娜警觉起来。她抓住
姬薇瑞的腿。“坐下,你这个小笨蛋!”她喊道。“你想
把木排弄翻,让我们统统掉到地上吗?” 
“怎么了?”姬薇瑞嘲笑道。“怕了?”是索拉克的
声音,只是声调略高,带着一种完全不同的口气——青涩、
顽皮、轻佻而固执。这是一个在悬崖边跳舞的孩子在说话,
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重重。 
 

“没错,我是怕了,”蕾娜答道,“你有点脑子行不
行!这木排要是掉下去,我们都死定了。赶紧老实坐下,
别像个孩子!” 
“哦,哼!”姬薇瑞气冲冲地说,但还是又坐下了。
实际上她是扑通一下坐倒在地的,就像小孩子常见的那样,
木排又是猛一沉。木排在气流中危险地震颤,蕾娜紧紧抓
住木头,姬薇瑞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真应该扒下你的裤子,狠狠地打你屁股几下!” 
蕾娜怒道。 
“哦,听起来挺有趣!”姬薇瑞别过头,假装很羞涩
地瞥了她一眼。“你咋不动手呢?” 
蕾娜瞪着她。“因为我太了解你了。你又挨不到。我
一开始揪你的屁股,你就会下潜,我会发现尴尬地在打索
拉克的屁股。” 
“哦,你不知道,他可能很爽呢,”姬薇瑞说。“那
样你也会爽。说不定你其实就是想打他的。” 
“啊啊啊受不了你了!” 
“你就不知道怎么找乐子。” 
“乐子?”蕾娜说。“你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我们
往哪儿去?” 
“这有啥关系?”姬薇瑞望着下面展开的壮丽景象。
“看啊!难道不美妙吗?” 
 

“姬薇瑞,我们正前往伯德帜,是一座不死生物之城,” 
蕾娜坚定地说。 
“不死生物?”姬薇瑞茫然地看了看她。 
“对,不死生物。整座城市都是。有几百只,说不定
有上千只。” 
“那我们去干吗?有病啊!” 
“我们到那里去寻找一件名叫银光铠的宝物,然后把
它交给圣者。” 
姬薇瑞做了鬼个脸。“又是他。我们在这个无聊的沙
漠上像一只笨灰鳞鸟似的东奔西走,为了什么?圣者为我
们做过什么了?” 
蕾娜努力试着安抚姬薇瑞的情绪。以前每次姬薇瑞出
现,其余人都对她有些放任不管,不过她出乎意料的胡闹
本性最后还是不得不让监护人出来强制她下潜回去。然而
最近几次姬薇瑞出现后,经常有意识地抗拒监护人的控制。
这是个令人忧心的进化。蕾娜不想通过呼叫监护人,那会
跟姬薇瑞成势不两立。因为这里实在不是个让姬薇瑞展示
火爆脾气的地方。 
“圣者在为我们所有人做事,”蕾娜耐心解释道。
“他
是我们仅有的可以依仗来和龙王们对抗的力量,我们这个
世界的未来全系他一身。他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帮助索拉克
了解身世的人。” 
“啧,我觉得这无所谓,”姬薇瑞固执地说。 
 

“对索拉克来说有所谓,”蕾娜努力控制她的脾气。
姬薇瑞可能勃然大怒。 
“你也知道那改变不了什么,”姬薇瑞不安地瞄了蕾
娜一眼。“不是吗?” 
“不知道,”蕾娜说。“等我们见到圣者后,部落就
会得到所求的答案。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吗?” 

“知道那干吗?我已经在这儿了。” 
真是典型的姬薇瑞,蕾娜想。今朝有酒今朝醉。“或
许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她说,“关键是索拉克想要解
开自己的身世。也许其他人也想知道。” 
“重要到非得去一个全是不死生物的地方冒险不可?” 
姬薇瑞摇了摇脑袋。她这个习惯动作在他身上体现看起来
很怪异。蕾娜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一直也没完全适应。这
总让她有些茫然。 
“跟你说过了,那不是唯一的原因,”蕾娜说。“我
们去伯德帜是圣者的指示。” 
“真烦人,”姬薇瑞说,她有限的注意力已经消磨殆
尽。“我不想再谈这个了。” 
“那你想谈些什么?” 
“不知道。和你谈话一点儿也不好玩。你说话可没意
思。你老是不喜欢好玩的。” 
“我跟别人一样喜欢好玩的,”蕾娜说。“但做事要
分时间和场合。” 
 

“你就根本找不到啥时候啥地方,”姬薇瑞暴躁地回
嘴。“看看我们现在在做什么,蕾娜!我们在飞!像鸟一
样高!难道你就不激动?” 
“激动,”蕾娜说,“可如果我只顾着激动,那就会
一不小心做错事,我们就都掉到地上摔死了。你应该懂事
些,姬薇瑞。心情愉快兴高采烈并没有什么过错,但不要
失去理智。因为一旦缺乏判断力,你就会茫然失措难以自
保。” 
“那是监护人的事,”姬薇瑞漫不经心地说。“我才
懒得管。我现在在飞哦!”她又跳起来手舞足蹈。承载她
们的木排在风中一阵险颠,蕾娜抓紧了她。 
“够了吧,”监护人从姬薇瑞那儿接管了身体。依然
是索拉克的声音,但声调全然不同。稍微低沉些,充满冷
静和安详。蕾娜可以想象得到姬薇瑞正在索拉克的头脑里
大声抗议,
但是监护人已经出来牢牢控制住了。
“原谅我,” 
她说。“她偷跑出来了。” 
“没事,监护人,”蕾娜说。“没大碍。” 
“我不太确定,”监护人的语气听起来有一些不安。
“姬薇瑞变得越来越难控制了。她每次出来以后,都更难
压制回去。她好像变得强大了。” 
“你觉得说不定会失控?”这个信息令蕾娜很沮丧。 
“我不确定,”监护人答道。“我当然不希望失控。
会打乱部落的平衡。” 
 

“打乱的远不止那些,”蕾娜心神不安地盯着脚下的
木排。
“她并不坏,这我知道,问题是她做事从不用脑子。” 
“她还很小,”监护人答道。“况且还在一个成年男
性体内。这就让事情更麻烦了。” 
“乐观些吧,”蕾娜说。“嗯,我们总要看看好的方
面。起码我们甩掉了瓦尔塞弗斯。现在他再也追不上我们
了。” 
“你就这么肯定?” 
蕾娜耸了耸肩。“即便是骑最快的壳甲虫,他也要花
几天时间才能赶到泥盆,然后他还得要绕过它才能到达伯
德帜所在的半岛。等他到那儿的时候,我们应该早已经完
成任务了。” 
“有可能,”监护人答道。“但那又怎么样?伯德帜
地处偏僻。如果《浪人笔记》里地图我没记错,离伯德帜
最近的居民区是北里度泊拉斯,最近的城市是贝利克,但
却是在叉舌海湾对岸。我们依然要穿行很长一段路才能抵
达文明地区,这就为瓦尔塞弗斯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提供
了足够的机会。” 
“这点我没想到,”蕾娜忧虑道。“索拉克想到这些
了吗?” 
“他已经想到了,”监护人点头说。“不过目前,他
考虑更多的还是如何在伯德帜的不死生物中活下来,以及
怎么找到银光铠。那就足够让人伤脑筋了。瓦尔塞弗斯的
事可以暂且放在一边,但是你千万不要以为我们已经甩掉
 

了他。他阴险狡猾,绝对不可小视。的确,往伯德帜他要
走很长的路,可找到银光铠要花多少时间也说不准。再说
我们还要集中精力对付不死生物。瓦尔塞弗斯要做的只是
前往伯德帜而已,他已经知道我们的目的地。他也知道从
伯德帜往文明区域就只有向西一条路。” 
“我们可以从他头顶上飞过去,”蕾娜说。 
“也许吧,”监护人说。“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卡拉是
否愿意再送我们一程。她为我们已经做了太多。我应该说
是为了圣者。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应该再要求她做更多。
即便是她选择在送我们到伯德帜后就返回盐景镇,那也无
可厚非。” 
“是的,没错,”蕾娜说。“我懂。” 
“不必担心,小妹,”索拉克突然冒出来了。“会有
办法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笑了,他回来了可真好,尤其被姬薇瑞惊吓了之后。
“睡了个好觉?” 
“是的。我真是需要休息下。你怎么样?你还没睡过。” 

“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我还睡得着?”她说。 
“我建议你试试看,”他说。“到达伯德帜之前,你
要养精蓄锐。” 
“我们到那儿时应该是早上,”她说。“不死生物在
休息。” 
 

“是的,”索拉克说。“如果我们走运,及时在傍晚
完成任务,离开伯德帜。但是我们不能那么预计。我们预
料不到任何事。你真的应该休息一下。哪怕只有几小时也
好。” 
她不安地环顾了下四周。“睡在一块儿离地几百尺的
小木排上,在风中晃来晃去?”她摇了摇头。“好吧,我
试试,不过说实在的,我觉得根本不会有什么效果。” 
“到这儿来,”他说。
“我搂着你。尽量睡一会儿吧。” 
她偎依进他强壮的臂弯。感觉可真好。 
“闭上眼睛吧,”他说。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一个轻柔的声音突
然在她脑海中响起,起先低沉,逐渐响亮,最后抒情诗和
煦而美妙的歌声充满了她整个脑海。她因为惊异和欣喜而
出神了好一阵。她从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本事。随即她长
出了一口气,又往他的怀里挤了挤,在这个温暖可靠的怀
抱里继续享受着抒情诗只为她一个人吟唱的轻缓舒心的小
调。木排因风的摇晃现在感觉起来就像是摇篮的轻摆。在
索拉克的怀抱里,在抒情诗的意念歌声中,她笑了,不久
之后她就沉沉睡去,梦回那连纵山脉的高山密林。风继续
将他们载向不死生物之城。 

* * * 
 “蕾娜,”索拉克轻轻地推了推她。“醒醒。” 

 

她睁开了眼帘,好一会儿,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刚才在抒情诗优美的意念歌声中睡去,梦到自己在连纵
山脉武利炽修道院中的少女时代。 
在梦中,她顶多七、八岁的样子,身体笨拙,活泼好
动。她对生活的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心,也还没被它的残酷
现实所沾染。她梦见她正在沿着修道院周围的林间小路奔
跑,微风吹得她的发丝舞动,阳光斑斓的地面上留下一串
轻快的脚印。青春年少的她奔跑着,试着跟上索拉克,而
他那精灵速度和耐力轻而易举就甩了她老远。似乎他们会
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在修道院里学习和训练,在亲爱的武
利炽修女抚育下成长,在那片山涧溪流汇集而成的清冽小
湖中冲凉,在宁静葱郁的山间林木里奔跑追逐,共同分享
那份简单的快乐和真正的满足。那是一段快乐单纯的时光。
待得她醒来,她明白那段时光已经远逝,就像她的梦一样。 
“我们到了,”索拉克说。 
她坐起身来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他们正乘风飞过内陆
泥盆,眼前已经清晰显示出了远古废墟之城伯德帜。 
日出还没多久。从木排所处的高度望去,蕾娜看到了
从叉舌海湾北岸探入内陆泥盆的半岛,与泥海相连。在接
近半岛尖端的地方,伯德帜的高塔群从一片城区中拔地而
起。蕾娜屏住了呼吸。 
它肯定一度是座宏伟的都市,是古人辉煌成就的见证。
但等到接近之后,他们看到它已经不复昔日的荣光。许多
建筑已经分崩倒塌,曾经光洁闪亮的高楼大厦也在风沙的
侵袭下创痕遍布蚀迹斑斑。泥盆旁还有不少已经古老的木
 

质码头,当这些内湾和海洋里都是水而不是缓慢扭动的泥
沙时,曾有船舶停靠于此。在远古年代的某个时期,那个
现今阿塔斯生灵都不记得的时代,这座城市完全被水包围
着,是商贸的壁垒和文化的基地。如今探入东边的一部分
海岬当年一定是被水淹着,形成通往海洋的良湾。 
蕾娜试想了下那会是怎生一番情景,悬挂着洁白三角
帆的木船滑过海湾亮蓝色的海水滑入码头,并卸下了货物。
她试着去想象码头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商人们把自己的
商品运到市场上,渔夫分捡猎物并悬挂渔网。当他们开始
降落时,她看到了曾经铺着砖块和鹅卵石的城市街道,现
在已经被房墙之间堆积的沙丘所覆盖。她可以看到广场上
精美的大型喷泉,大部分都被美丽的石雕围着,里面也曾
经喷出优雅的水柱,现在都干枯堆沙。街上一片荒凉。到
处没有一丝生气。她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里现在是
一座不死生物之城。 
传说第一批来到伯德帜搜寻远古宝藏的冒险者,触发
了一个死亡已久的法师设下的诅咒。他们现在一到晚上就
在街上嚎叫,成了活死人,被这个远古狠毒的诅咒束缚着,
永远守护所留下来的宝藏。他们四处游荡,如同恐怖的哨
兵持续巡逻,捕获每一个入侵者。于是数个世纪过去了,
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直到在伯德帜形成了一支不死生物
军队,白天沉寂,夜晚则骇然苏醒。 
他们的小木排继续下降,掠过破败的屋顶和崩塌的塔
尖,索拉克和蕾娜静静地看着下方荒凉的街道。这片废墟
笼罩在阴森死寂中。没有丝毫生气。甚至连老鼠或是昆虫
都看不见。至于他们要面对的不死生物,还躲藏在暗处。 
 

伴随着一阵阵宛若回荡在山谷中的尖啸风声,风元素
一个接着一个地消散而去,漏斗状风团便逐渐减弱,木排
也一点点地下降。最后,只剩下了卡拉一个,她轻轻地把
他们搁放在了废墟城市的一个巨大的中心广场上。木排轻
轻一震,索拉克率先走了下来,蕾娜紧跟在他后面,旋风
逐渐减小进而消失,露出卡拉站在原地。她深吸一口气,
缓慢而疲惫地吐了出来。即便有风元素的帮助,这段旅程
显然也让她大耗元气。 
索拉克抬眼看了看天色。下次日出还有大概十二个小
时,夜晚将会揭开伯德帜恐怖之极的一面。 
“你还好吗,女士?”蕾娜关切地问卡拉。 
佩林人勉强笑了一下。“还好。只是有点累。” 
“也许你休息一下——” 
佩林人断然摇了摇头。“不行。没时间了。我并不怎
么害怕不死生物。我可以轻而易举地避开它们。不过一到
晚上,你们就危险重重了。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宝藏并
设法离开。” 
索拉克回想起上一次和不死生物交手时的事情。在提
尔,一个亵渎者圣堂武士把它们从坟墓中唤起并派来对付
他。几乎是在最后一刻,他召唤出了凯萨尔,那个神秘的
精神体用一种索拉克至今都不能理解的力量击溃了它们。
他不知道当凯萨尔控制身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其他
人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凯萨尔打败不死生物是因为更加
强大还是有方法消散它们身上的魔法。不管怎样,这种情
形只发生过一次,他不敢肯定这里是否会重演。同数十个
 

不死生物战斗是一回事,而且当时还有蒙面同盟的守护者
法师施以援手。面对成百个,或许是上千个不死生物,那
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知道在哪里找银光铠吗?”他问卡拉。 
“我知道宝藏在哪儿,”她答道。“如果它没在宝藏
堆里,我们恐怕不得不找遍整个城市了。” 
“那会花上几个星期!”蕾娜说。 
“没准也就是几天,”佩林人答道。“我有侦测魔法
的能力,能大大加快我们的搜索进程。所以说我不相信你
们的同伴,瓦尔塞弗斯。” 
“他不是我们的同伴,”蕾娜说。 
“等等,”索拉克说。“你的意思是你发现他身上带
有魔法?” 
卡拉点点头。“我说不出来是哪种,不太明显,这就
够怀疑他了。他身上有着强烈的亵渎者魔法气息。” 
“是影王,”蕾娜说。“这就对了。现在不用对瓦尔
塞弗斯犹豫了,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头。” 
“嗯,没必要再去操心瓦尔塞弗斯,”索拉克说。“没
时间浪费了。我们干正事。” 
“这边,”卡拉引他们穿过广场。 
“要是在天黑之前找不到银光铠怎么办?”蕾娜边走
边问。 
 

“那样的话我们就必须留出足够的时间,在天黑之前
离开这座城市,走得越远越好,”卡拉说,“明天早上再
回来继续搜索。当然了,不死生物没准会对我们穷追不舍。” 

“可要是它们不知道我们在这儿——”索拉克刚要开
口。 
“它们知道,”卡拉步履仍然飞快。“它们现在就已
经知道了。它们能够觉察到我们的到来。” 
蕾娜不安地向四周看了看。 
卡拉带他们穿过广场,来到了一个三叉路口。突然间,
蕾娜心中涌起了一种怪诞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当他们穿过
广场时,她就觉得这情景和他们在沙漠宫殿玩的游戏十分
相像。从广场出来,一条路向左,略微弯曲,这让他们看
不到拐角后面的情形。另一条路笔直向前,几百码内视野
开阔。还有一条路向右转……路面上堆满了乱石。真是惊
人的巧合。 
“索拉克……”她说。 
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
很像我们在盐景镇玩的游戏。” 
“简直是一模一样,”蕾娜说。“尤其是那边的乱石
堆。这怎么可能?” 
索拉克瞟了一眼领先他们一段距离的卡拉。“也许是
她弄的,”他说。“沙漠宫殿的经理是卡利斯的儿子,她
住在药剂店上面。” 
“你觉得她是故意按照真实的情境设计的?”蕾娜问。
“为什么呢?” 
 

索拉克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她设计
了游戏。有可能是她把多年前这一段经历告诉了卡利斯,
他再把这当故事讲给了儿子。他儿子在设计游戏时想起了
这事。或许就是这么简单。” 
“也有可能游戏另有深意,”蕾娜说。 
“嗯,也有这可能,”索拉克说。“日后总会弄明白
的。” 
“监护人能够探察卡拉的心思吗?” 
“探察佩林人?”索拉克摇了摇头。“就算她并不在
意,但对一个佩林人试图使用心灵异能是很愚蠢的。他们
都是精通此道的大师。况且这么做实在是太失礼了。” 
“对,我觉得也是,”蕾娜承认。“不过心里有数的
话,我会感觉好些。” 
“计划赶不上变化,”一个声音在他们的头脑中响起,
卡拉停下来,转身冲他们一笑。“佩林人的耳朵可是比精
灵的还尖的,”她说。 
他们继续朝前走。卡拉选了那条往东北方去的路。 
“我并无意冒犯,女士,”蕾娜说。 
“我知道,”卡拉说。“在这种情况下,你有这样的
想法相当正常。” 
“可那游戏,女士……” 
“我知道那个游戏,”她说。“你说得对。那游戏确
实另有目的。有许多冒险者来到盐景镇寻找我,希望从我
 

这里刺探到宝藏的秘密。他们自然不知道沉默者能说话,
也不知道她是个佩林人。他们只是听说过那个故事,把它
烘托成一个了不起的传奇,说我去过伯德帜,我找到了宝
藏并幸免于难。他们认为我是个老女人,历经磨难后整日
念诵德鲁伊教义,他们想象着可以劝说我把所知道的写下
来。” 
“所以那个游戏是用来提炼他们的,”索拉克说。 
“不止,”卡拉说。“到盐景镇来的冒险者都经不住
娱乐诱惑。‘伯德帜的失落宝藏’在盐景镇每家赌坊里都
有。如果那就是他们要找的,谁会不去尝试呢?通过玩游
戏的方式,游戏管理员可以观测他们的反应。你绝对想象
不到可以从中获知多少东西。” 
“那你从我们玩的方式里知道了什么?”索拉克问。
“我猜在我们到药剂店之前,就有相关消息传到你那里了。” 

“没错,”她说。“早在你们到达盐景镇之前,我就
被告知你们的到来了,不过我必须要确认你们的确是我要
等的人。我不希望让卡利斯遭受到不必要的风险。” 
“你挺关心这老人的,”蕾娜笑道。 
“当然了。他是我的丈夫。” 
“你丈夫?”蕾娜惊愕道。 
“别被外表蒙蔽了,”卡拉说。“要知道我比他老得
多,但我是个佩林人,他是个人类。” 
“那就是说沙漠宫殿的经理是你儿子?”蕾娜问。 
 

“不是。金瑞是卡利斯和前妻的儿子,她生孩子的时
候死了。金瑞是我的养子,他也是一名守护者。” 
“为什么嫁给一个人类?”索拉克问。“为什么住在
盐景镇?我记得佩林人都是离群避世的。” 
“大多数佩林人是那样,”她答道。“我们剩下的不
多了。虽然我们比人类强健长寿,拥有他们所不具备的能
力,但我们也不是无懈可击的。我们从不贸然行事,不过
我们每一个佩林人都有一个可以为之献身的目标。我的目
标要求我住在盐景镇。” 
“为什么?” 
“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知道的,”她含糊其辞地回答。 
“那卡利斯呢?”蕾娜问。 
“佩林人也会感到孤独,”卡拉说。“卡利斯是个好
人,心地纯洁。妻子的死给他生命留下了巨大的空缺。我
极尽所能来‘填满’它。” 
索拉克突然在一栋老房子前停下来,尽管他确信从未
见过,但看起来很眼熟。接着他想起来了。“酒馆石屋,” 
他说。 
卡拉笑了。“是的。不过我们并不会像游戏里那样躲
进去。” 
他们继续朝前走。 
“是那座有围墙的贵族豪宅,”他们转过了一个街角,
蕾娜说。 
 

“里面全是不死生物?”索拉克问。 
“有可能,”卡拉说。“你要知道,它们四处走动。” 
他们从它旁边经过,继续向前走。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知道,”索拉克他们走在这条布
满沙尘的曲折道路上。“你第一次来伯德帜是为什么?一
个佩林人要财宝有什么用?” 
“没用,”卡拉答道。 
“那……是为什么?” 
“我要找的是别的东西,”她说。“真正的远古失落
宝藏。” 
“真正的宝藏?”索拉克迷茫了。“言外之意是还有
个假的。” 
“是的,”卡拉神秘莫测地说。 
“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就像回到沙漠宫殿,玩同一个游
戏?”索拉克问。 
“每个游戏都是考验,”卡拉说。“技巧、运气和合
洞察力的考验。只不过难易程度不同。” 
“这也是考验吗?”索拉克说。 
“你来的时候不知道?” 
“是谁的考验?你的?还是圣者的?” 
“是你自己的考验,”卡拉看着他说。 
 

“要是我失败了会怎么样?” 
“你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她问。 
索拉克说:“我充分考虑过了。” 
“很好。人应该三思而后行。” 
“说这些谜语有意义吗?”蕾娜暴躁地问。 
“万事皆有意义,”卡拉说。
“我们需要在这里右转。” 
他们沿着另一条街道前行,深入到了这个废墟城市的
中心地带。索拉克不再发问。卡拉表达很清楚了,在恰当
的时机他会自己发现答案的。她是个引路人,不是解惑者。
那就这样吧,他心想。已经到了这步境地,他不能回头了。 
顺着那条蜿蜒曲折的狭窄街道一路走去,沿途许多似
曾相识的景象让索拉克又想起了沙漠宫殿的那个游戏。他
仿佛又听到了那位游戏管理员给他们描述场景的声音。 
“现在你们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前面有两条路,一条
向左,一条向右。往哪儿都是幽暗狭窄的小巷。你们看不
到它们通向哪里。你们要走哪边?” 
他们选择左边的街道。至今为止,已经过去了数个小
时。索拉克不明白她为什么选择停在那里,以至于要走这
么远。他不明白有什么理由她不把木排尽可能靠近目的地
降落。这街道足够宽敞,他们穿过的几个广场也足以容下
木排降落。他总想问,却没有开口。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或许他可以自己出来。 
 

午后时分,他们抵达一栋门前有柱廊的大房子。房子
前面有一长列宽石阶,通往一个拱门。卡拉转身开始上台
阶。 
“就是这儿了?”蕾娜问。“这里就是藏宝地点?” 
“其中一个,”卡拉说。 
“我受够谜语了!”蕾娜恼了,也不顾礼貌。“我们
浪费了半天时间!我们本可以很容易地降落到这里,而不
是在城市另一头!或者说你想让我们浪费时间,以便对付
不死生物?那也是考验的一部分?” 
卡拉突然摆手示意她安静,偏过头仔细聆听。 
“这边,快!”她说。 
他们快步爬上梯级。就在他们刚刚跑到圆柱门廊下,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广场掠过。伴随着一阵划破空气的高声
尖啸,他们听到了巨大翅膀拍击的声音。 
那生物在城市上空骤然下降,它那巨大的影子就笼罩
在他们之前站着的地方。空中翅膀扑扇的声音充满了恶兆。
当它经过时,刺耳的尖啸回荡在楼宇的墙壁间,巨大的身
形给立刻给太阳涂上了阴影。 
蕾娜抬头一看。“硕鹰!”这动物经过时,她惊讶地
说。“它远离山岭到这里来干什么?” 
“影王派来的,”卡拉说。“它也带来了你们的老旅
伴,瓦尔塞弗斯。” 
 

索拉克忽然间明白了。“你知道尼本奈有办法帮他追
上我们,”他说。“所以你把木排降落在城市的那一头,
让他错以为我们就在那附近。你是想拖延他,为我们争取
时间。” 
“如果这个追踪者真的如你所说那般优秀,”卡拉说,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找到我们,不会比我们到这里的时间
长多少。快点。没多少时间了。” 
她走进拱门,消失在了房子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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