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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时间:同一天

  他们保持警戒接近最后一栋建筑物,并且在地上寻找任何曾被挖掘的痕迹,瞪着靠围墙摆放塑料桶的模样,似乎怀疑里面可能藏有炸弹。这个门上也挂着和之前阿萨德以铁橇橇开的相同挂锁,在用同样方法顺利进入屋内后,卡尔想建议助理将这项技能写进他的履历里。

  大厅的前厅散发着一股甜腻的味道,让人想到一种混合了拉瑟卧房里的古龙水与肉放太久后腐烂的气味,或者更像是在百花盛开的暖春里动物园兽笼的气味。

  地上摆着各种大小不同的不锈钢桶,每个桶子都配备了测量工具,但大部分尚未组装完成,只有少数几个装好了。在某面墙上,看不见尽头的层架显示当初搬进这里的人预计要在上面放置大量的产品,然而实际情况却截然不同。

  卡尔来到一扇门前,朝阿萨德比了手势要他跟在后面,同时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助手放低音量。阿萨德点点头,手指关节因紧抓着铁撬而泛白,为减少被攻击的面积,刻意蜷缩着身体前进。

  卡尔打开门。

  眼前所见是一个相当明亮的空间,天花板上的灯照亮了整条走廊,走廊一边有许多通往一间间无窗办公室的小门,另一边则是通向另外的走道。卡尔给了阿萨德一个搜寻办公室的讯号,他自己则沿着长条型的狭窄走道前进。

  ✙

  这里的气味令人厌恶,似乎有人长久以来在墙壁和地板上放着排泄物和污泥,不符合创办人亨瑞克‧言森打算在这里创造的精神。眼前的情况让卡尔很难想象穿着白袍的工程师在走道上走动的景象。

  走道的尽头有另一扇门,卡尔小心的打开它,紧握口袋里的弹簧刀。

  打开灯之后发现这是一间储藏室,里头有两张可搬动的桌子、直立放置的石膏板,以及贮装气气和氢气的钢瓶。他直觉嗅了一下,察觉空气中有股火药的味道,不久前有人才在这里开枪。

  「办公室里没有东西。」他听到阿萨德在背后轻声说。

  卡尔点头。这里也没有东西,除了走道上那股令人厌恶的气味之外,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阿萨德走进来打量四周。「拉瑟不在这里,卡尔。」

  「我们现在找的不是他。」

  阿萨德眉头微蹙。「那我们要找谁?」

  「嘘。」卡尔说:「你听到了吗?」

  「什么?」

  「仔细听,轻微的鸣笛声。」

  「鸣笛声?」

  他举手阻止阿萨德出声,自己则闭上眼睛聆听,那声响有可能来自远方的抽风机,也有可能是水流经管线所发出的声音。

  「是空气,卡尔,就像轮胎被戳了一个洞以后的声音。」

  「对,但是从哪来的?」卡尔站在原地缓缓环视整个房间,却找不到声音的源头。这间储藏室大约三公尺宽,五至六公尺长,尽管空间不大,声音仍像同时来自四面八方。

  他的视线扫过房间,看见左侧摆放着不知道用途的石膏板,每五块为一迭,共有四迭,还有一整块石膏板单独斜放在后面的墙上,至于右侧则空无一物。

  他盯着上方,发现其中四块天花板上开着小孔,整捆的电线和铜管从这里延伸进来,穿过小孔后消失在那些石膏板的后方。

  阿萨德也看到同样的东西。「这些石膏板的后面一定有东西,卡尔。」

  他点头,也许是面墙壁或者其他东西。

  于是他们开始把石膏板移开靠在对面的墙上,刚才的声音似乎越来越接近。

  最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黑色大箱子,里面有着各种遥控开关、测置表和按钮。在搡控台旁边有扇金属闸门,另一边则是两扇牛眼窗,在乳白色的玻璃上,宽胶带固定着连结两个类似雷管物体的电线,而牛眼窗前各摆了一台以三角架架好的摄影机,卡尔实在不难想象它们的用途以及雷管的意义。

  卡尔在摄影机下方的地板找到两颗黑色子弹,捡起来察看发现居然是霰弹枪的弹壳。他上前触摸那片不再透明的牛眼窗后退了一步。这片玻璃曾被子弹射中,代表当时在这里的人有可能无法控制情况。他把耳朵贴在墙上,确定房间里的鸣笛声是从闸门后方传来,能够穿透这厚重防护墙的声音一定很大声。

  「卡尔,这里显示不到五大气压力。」

  卡尔看着阿萨德轻敲的压力表。他是对的,不久前仍有六大气压力的空间现已减少一大气压力以上。

  「阿萨德,我猜梅瑞特在里面。」

  他的搭档静静站着观察金属门。「你这么认为?」

  卡尔点点头。

  「压力正在减少,卡尔。」

  没错,压力表上的指针正在移动,尽管它移动的速度很缓慢。

  卡尔看着眼前的管线,连结雷管的电线露出绝缘体被剥开的尾端,一直延伸到地板上,看来他们计划连接上电池或者任何会引起爆炸的东西。难道这个装置和拉瑟打算在五月十五日时将压力降至一大气压力有关?正如那张梅瑞特照片后面所写的一样。

  他环视四周,试图在脑中把所见的一切连结起来,延伸进房间的铜管共约有十根,要怎么知道哪根可以降低压力,哪一根又会增加压力?如果锯断其中一根是否有可能使压力舱里的某人情况变糟?剪电线也是同样的道理。

  卡尔走向闸门研究旁边的操控装置,看来不会搞错,六个开关以黑色和白色区隔作用:开启上部门、关闭上部门、开启外侧闸门、关闭外侧闸门、开启内侧闸门、关闭内侧闸门。

  此时两道闸门关着,也应该让它们保持原状。

  「你认为这开关是做什么用的?」阿萨德站在操控台前问道,似乎正思考是否应该开启其中一个开关。

  如果此时哈迪在他身旁就好了,如果有人了解这些开关该如何操作,那个人一定是哈迪。

  「这个开关是在其他开关之后装设的,」阿萨德指着正方形的木箱。「否则为什么其他是木制,而这个却是唯一塑料制?」

  没错,这两种类型开关的制造时间相隔数年。

  接着阿萨德点下头说道:「我想它要不是可以停止装置运作,不然就不具任何作用。」多么模棱两可的说法!

  卡尔深吸一口气。从他在外面的大梁下打电话联络海军期间已经过了十分钟,或者更久。如果梅瑞特真的在里面,他们就得采取积极的行动。

  「转开它。」卡尔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感觉恐惧不安。

  阿萨德依吩咐照做,当卡尔听到鸣笛声变大时心头一惊,担心这个举动释放出更多的压力。然后他抬头看向上方,发现天花板上的四个洞是扩音器的位置,令人神经衰弱的鸣笛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这里是怎么回事?」阿萨德摀住耳朵大喊,卡尔该如何告诉助理这是他自己的杰作?

  「阿萨德,我认为你打开了广播设备。」卡尔大吼回去,再度转向天花板。「梅瑞特,妳在里面吗?」他重复呼喊三、四次后停下来倾听是否有响应。

  卡尔这时可以确定鸣笛声是源自于空气经过狭窄的地方所发出的声音,就像吹口哨的原理,空气经过牙齿和嘴唇产生声响,只是现在这个声音持续不断。

  他担忧的看着压力表,上面显示压力已降到四点五大气压力,气压下降的速度很快。

  他拚命大喊,阿萨德也放开摀着耳朵的手跟着大吼。他们的呼唤声大到可以唤醒死者,但又不希望梅瑞特真的已成为一具尸体。

  突然间,上方的黑色盒子传来一个声音后四周恢复了寂静。这盒子可以控制压力平衡,卡尔心想,并考虑是否要到另一个房间拿些辅助工具爬上去,打开盒子一探究竟。

  此刻他们听到扩音器里传来一阵呻吟,那是一种动物或人类在危机或悲伤时会发出的声音,冗长又单调的哀呜。

  「梅瑞特,是妳吗?」他呼喊。

  他们安静的站着倾听,然后听到一声被他们解读为「是」的声音。

  卡尔喉咙感到一股灼热感。梅瑞特‧林格在里面,被关在这种令人厌恶又绝望的环境里长达五年,她现在处于濒死的状态,而卡尔不知道该如何阻止悲剧发生。

  「我们能做什么,梅瑞特?」他大吼,但还没听到里面的人回应,靠在墙壁上的石膏板便传来巨大的枪响,子弹散落房间四处。卡尔立刻明白有人拿着霰弹枪射穿石膏板,并且察觉到身体多处中弹,温暖的血液从手臂上流出。他感觉距离事情发生彷佛经过了很久很久,但事实上只过了不到十分之一秒,卡尔回头看助理,阿萨德的脸部表情很符合自己身上的情况,因为他的手臂中弹了。

  两人躺在地上,开枪的人从折断的石膏板后方现出身彭,卡尔一眼就认出他是谁。艰苦生活和饱受折磨的心灵虽然在他脸上留下皱纹,除此之外,拉尔斯‧亨瑞克‧言森看起来与少年时期的照片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拉瑟拿着还在冒烟的霰弹枪走出来,漠不关心的看着自己开枪所造成的伤口,就像在察看被水淹没的地下室。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他问话的同时一边换上新的弹匣走向两人。如果时机恰当,卡尔一点都不会怀疑拉瑟会朝他们开枪。

  「适可而止,拉瑟。」卡尔稍微坐起身,让阿萨德摆脱他身体的重量。「如果你现在收手,几年后就可以出狱,否则将因谋杀罪坐一辈子的牢。」

  拉瑟听完居然面露微笑。卡尔可以理解为什么女人会对他着迷,他是标准的衣冠禽兽。「你们休想再知道任何事。」说完直接用枪管抵着阿萨德的太阳穴。

  是,你如此认为。卡尔心想,同时感觉到阿萨德的手伸进他的口袋。

  「我已经要求支持,我的同事随时就会赶到,把霰弹枪给我,拉瑟,你不会有事。」

  拉瑟摇摇头。「如果你不回答,我就杀了你的同伴,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

  长期承受太大的压力让拉瑟变得过于压抑,他绝对彻底疯了。

  「乌佛的帮忙。」卡尔回答。

  「乌佛?」拉瑟的脸部表情为之一变,这消息在他以统治者自居的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鬼扯!乌佛。林格什么都不晓得,而且他不会说话。我看到前几天的报纸,他什么都没说。你说谎!」

  卡尔感觉阿萨德已经摸到弹簧刀。

  该死的规则和枪炮弹药管制法,他现在只希望阿萨德知道如何使用它。

  上方的广播设备传来一个声音,房间里那个女人似乎有话想说。

  「乌佛‧林格从照片中认出你。」卡尔续道:「有张你站在丹尼斯‧克鲁德森旁边的照片,你们那时都还是少年,记得这张照片吗,阿特摩斯?」

  听到这个名字彷佛在他脸上揍了一拳,多年来不堪回首的记忆在拉尔斯‧言森的内心浮现,他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然后瞥下嘴角,点点头。「连这件事也知道!看来我必须假设你们知道所有的事情,既然如此,你们就得和梅瑞特一起死。」

  「你不会成功,拉瑟,支持的人在路上了。」卡尔借着身体稍微往前倾让阿萨德顺利取出了弹黉刀。问题是这个神经病扣住扳机,如果拉瑟在这个距离开火他和阿萨德就输定了。

  拉瑟露出笑容的模样依然相当沉着,神经病的特征就是没有任何事可以威胁他。

  「我一定办得到,这点你不用怀疑。」

  卡尔的外套口袋被猛然一扯,紧接着就是弹簧刀弹起的喀嚓声与肌肉遭利器刺进去的声音。剎那间,卡尔看到拉瑟的腿在流血,同时阿萨德以受伤的手臂将枪托由下往上撞开,拉瑟反射性的开枪,在卡尔耳边响起的枪响盖掉一切噪音。然后他看见拉瑟无声向后倒下,阿萨德举起刀子扑过去。

  「不!」卡尔大叫,但他却听不到自己的叫声,想起身才发现适才枪伤造成的影响,他看见自己流了许多血,按着大腿使劲站起来。

  一样流着血的阿萨德坐在拉瑟的胸口上,用刀子压住他的喉咙。卡尔的听力还没恢复,但他看见阿萨德对着身下的拉瑟咆哮,拉瑟一次次把口水吐往他脸上。

  幸好一只耳朵逐渐恢复了听力,但卡尔也因此听见刚才的鸣笛声,意谓着空气正从压力舱排出,他感觉这次的声调似乎变得更尖锐,或者是他的听力在捉弄他?

  「要如何停止这该死的东西?要怎么关掉装置?快说!」阿萨德大叫。但拉瑟只是不断重复刚才的举动,又对着他的脸吐口水。现在卡尔才注意到,拉瑟每吐一次口水,压在他喉咙上的那把弹簧刀就更用力。

  「我割过不少比你善良的人的喉咙。」阿萨德大吼着划开拉瑟的皮肤,脖子上立刻渗出鲜血。

  卡尔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

  「我就算知道也不会说的。」躺在阿萨德身下的拉瑟咒骂着。卡尔观察拉瑟被阿萨德刺伤的那条腿,血流速度不快,看来应该没有割到大动脉。

  压力表上的数值持续减少,该死的支持人员究竟在哪里?他已请求海军人员通知警察总局,难道他们没有这么做?卡尔倚靠在墙壁上从外套口袋拿出手机输入警察局的号码,他打算命令他的同事几分钟内赶到,届时他们和救难队会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一开始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臂遭受攻击,只注意到手机摔到地上,手臂向下甩,直到猛然转身看见这个莴瘦的男子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橇开挂锁的铁橇准备攻击阿萨德的太阳穴。

  阿萨德还来不及出声便倒下。

  然后拉瑟的弟弟向前一步,用力踩碎卡尔的手机。

  「我的天呀,我的孩子,你伤得严不严重?」岁月在脸上留下深刻痕迹的老女人推着轮椅进来,完全不理会躺在地上的人已失去意识,眼里只有她儿子裤管上渗出的鲜血。

  拉瑟费力的起身,愤怒的看了卡尔一眼回说:「我没事,母亲。」他从裤子口袋取出手帕,在弟弟的协助下用腰上的皮带束紧大腿止血。

  老女人推动轮椅经过两人的旁边,盯着气压表后对玻璃吼叫:「妳好吗?卑鄙的女人。」

  卡尔看到阿萨德躺在地上虚弱的呼吸,认为这代表他还有机会活下去,接着开始在地板上搜寻那把弹簧刀,但或许是被阿萨德的身体压着,或许拉瑟的弟弟得稍微移动位置,总之刀子现在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彷佛猜出这想法的汉斯转过身面对卡尔,脸上带着孩童般的天真神情,好像卡尔要夺走他最心爱的东西,甚至是伤害他。他瞥向卡尔的眼神是童年时期长期在孤独中度过的结果,其他的小孩永远无法理解一个儍子怎么会受伤?他手里仍拿着铁撬,对准卡尔的脖子。

  「要打死他吗,拉瑟?要吗?我做得到。」

  「你什么都不要做。」老女人怒骂,推着轮椅靠近。

  「坐下,条子。」拉瑟挺直身体命令道:「去拿电池来,汉斯。我们要炸掉这间屋子,现在没时间做别的事。快一点,我们得在十分钟内撤退。」

  拉瑟一边紧盯着卡尔把枪上膛,看着他缓缓沿着墙滑到地上,直到背靠着闸门坐在阿萨德的身旁。

  然后拉瑟撕下黏在玻璃上的胶带,把电线和雷管组成的致命混合物像围巾般迅速缠绕在卡尔的脖子。

  「你不用紧张,这不会有感觉,但里面的人就不一样了,事情必须如此。」拉瑟语调冷漠,将原本靠在墙上的瓦斯瓶搬到卡尔身后的压力舱前面。

  他的弟弟刚好拿着电池和一捆电线回来。

  「不,汉斯,计划改变了。把电池带到外面,你只需把电线绑紧。」拉瑟说着示范给汉斯看,将电线缠绕在卡尔的脖子上,最后接上电池。「剪下足够的电线,汉斯,长度要足够拉到庭院。」拉瑟面向卡尔微笑说道:「当我们在外面通电让瓦斯瓶爆炸的那一刻,这家伙的头也会被炸飞。」

  「但那个人怎么办?」他弟弟手指着阿萨德,「他能轻易把电线拆下来。」

  「那个人?」拉瑟笑着把电池从卡尔身边拿开。「你是对的,你现在就可以打到他失去意识。」然后再转向卡尔,用截然不同的语气说:「你是怎么找到我?你说是丹尼斯‧克鲁德森和乌佛,但我不明白你是如何将他们和我连结在一起?」

  「你留下许多破绽,你这个白痴!」

  拉瑟稍梢后退,脸上神情只能用疯狂来形容。拉瑟随时会开枪射他,只需静静的瞄准、扣下扳机──再见,卡尔。他绝对无法阻止他们所有人被炸死。

  卡尔内心沉着的瞥向拉瑟的弟弟,汉斯正和电线奋战,每当他试图拉开那团混乱,电线马上又纠结在一起。在这一剎那,他感觉到阿萨德的手臂在小腿肚上颤抖,或许他的助理伤得没那么严重,这点令卡尔感觉安慰,虽然不久后他们都会死。

  卡尔闭上眼睛回忆一生之中最有意义的片刻,但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几秒后他睁开眼睛,心里却没有半点安慰的感觉。

  他的一生真的没有值得回忆的片段吗?

  「母亲,妳现在得离开。」他听到拉瑟说:「快到庭院去,离屋子远一点。我和汉斯一分钟后出来,然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她点了下头,看牛眼窗最后一眼,并在玻璃上吐了口口水。

  当她推动轮椅经过时,老女人用讥讽的眼神看着卡尔和躺在他身旁的男子,如果她可以踢他们一定会这么做。和梅瑞特一样,这两个警察也是企图偷走她生命的小偷,为她带来永恒的痛苦与仇恨,她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伤害自己。

  这里的空间不够妳通过,妳这个巫婆。卡尔心想,看着阿萨德笨拙的将腿伸到一边。

  她毫不犹豫的直接用轮椅压上阿萨德的腿。阿萨德痛得大叫,突然跳起来挡在老女人和门之间。牛眼窗前的两名男子发现异状转身,拉瑟迅速举起枪,但太阳穴仍在流血的阿萨德也立刻将身体蜷缩在轮椅后方,接着抓住老女人瘦削的膝盖,发出彷佛来自地狱的吼声,如一只跳跃的公羊般冲向两人。阿萨德的怒吼、老女人的尖叫、压力舱的鸣笛声、男子的警告,最后全都因轮椅撞上去翻覆戛然而止。

  老女人被倒下的轮椅压住,双脚伸在半空中,而阿萨德向前一扑夺下拉瑟瞄准他的武器,当

  他一手抓着枪管,另一手用力重击拉瑟的咽喉时旁边的小儿子放声尖叫,而这一切不过只是几秒钟之内的事情。

  阿萨德拿着武器往后退,将轮椅推到一旁,威胁还在喘气的拉瑟站起来,静静站在那里盯着他。「说,要怎样停止这个该死的东西。」他大吼。

  卡尔起身发现弹簧刀落在远一点的墙边,于是走过去将刀子拾起,一边松开缠绕在脖子上的电线和雷管,而瘦弱的年轻男子则忙着搀扶自己的母亲。

  「对,快说,现在!」卡尔用刀子抵着拉瑟的脸颊。

  两人直视着拉瑟的眼睛。拉瑟不相信他们,他只在乎一件事,就是在背后房间里的梅瑞特‧林格一定得死,并且是孤独、缓慢、充满痛苦的死去,这才是拉瑟的目的,之后他愿意承担所有的罪刑,卡尔的劝诱怎么可能使他动摇?

  「我们立刻炸了他和他的家人,卡尔。」阿萨德瞇起眼睛说:「反正梅瑞特也快完蛋了,我们帮不了她。」他指着气压表,显示已低于四大气压力。「就用刚才他们想杀了我们的方法,这也是帮梅瑞特一个忙。」

  卡尔看着他的眼睛,仇恨的种子在那双温暖的棕色眼睛里萌芽,而且似乎不需要太多的养分。

  卡尔摇摇头。「不,阿萨德,我们不能这么做。」

  「不,卡尔,我们可以这么做。」阿萨德答道,并且伸出空下来的另一只手取走卡尔手上的电线和雷管改绕在拉瑟的脖子上。

  当拉瑟不舍的看着母亲和躲在轮椅后发抖的弟弟时,卡尔送给阿萨德一记明确的讯号:他们必须演下去。直到拉瑟相信他们真的会炸毁这里为止。拉瑟不会为了救自己一命而妥协,但一定会想办法让母亲与弟弟活下去。阿萨德看出这一点,他是对的。

  卡尔抬起拉瑟的手臂,绑上绝缘体已经剥离的电线尾端和引信,一如之前拉瑟所描述。

  「坐到角落去。」卡尔命令老女人和年轻人。「带着你母亲坐到那边,汉斯,把她抱在腿上。」

  年轻的儿子紧张的看着他,抬起自己像羽毛一样轻的母亲,背着她走到墙边。

  「如果你现在不告诉我们如何关掉这个该死的机器,我们会把你们三个连同梅瑞特‧林格一起炸掉。」卡尔说话的同时将引信的另一端接到电池的某一极上。

  拉瑟的视线从母亲移到卡尔身上,眼神充满了恨意。「我得先阅读手册,但时间不多了。」

  「你说谎,你在争取时间。」卡尔大叫,并从眼角看见阿萨德打算上前殴打拉瑟。

  「信不信随你。」拉瑟面带微笑,把头转向阿萨德的方向。

  卡尔点点头。长年讯问犯人的经验告诉他拉瑟没说谎,他冷酷,但不会说谎,不看手册拉瑟真的不知道如何关掉机器。

  卡尔转向阿萨德问道:「你还好吧?」并在他的助理用枪托殴打拉瑟的前一刻举手制止他。

  阿萨德点点头,他的眼神透露出怒火,看来卡在手臂的子弹和流血的太阳穴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伤害,阿萨德的个性十分坚毅。

  卡尔谨慎的从助理手中接过霰弹枪。「我的腿不能走太远,阿萨德,你得去对面拿手册,我会负责看着他们。你刚才看过这本手册,就放在最里面的房间,我想应该是桌上那迭书中最上面那一本。阿萨德,快一点!」

  拉瑟看见阿萨德离开后露出微笑,虽然卡尔仍拿着枪管抵着他的下颚,但拉瑟就像其他优秀的格斗者,相当清楚对手的能力,卡尔绝对是两个对手中比较容易应付的那一个。卡尔,你错了,拉瑟心想。

  拉瑟开始倒退走到门边。「你不敢开枪射我,但你的同伴就会这么做,我现在要离开,你阻止不了我。」

  「你真的这么认为?」卡尔向前一步抓住他的咽喉,如果拉瑟敢移动半分,他会用抢托殴打他的脸。

  这时远处传来警车鸣笛声。

  「快跑!」拉瑟的弟弟突然跳起来大喊,抓着母亲朝轮椅踢了一脚,让轮椅滑向卡尔的方向。同一时刻,拉瑟从卡尔的手中挣脱跑向外面,卡尔想要追上去双腿却不听使唤,他受的伤显然比拉瑟严重。于是他将霰弹枪对准母亲和小儿子,让轮椅从身旁滑过冲向墙壁。

  「看那里!」高瘦的儿子说,指着垂在拉瑟背后的长电线。

  所有人都看见电线松落在地板上。拉瑟一边奔跑穿过走廊,一边试图解开脖子上的炸药。房里的人看着电线不断松开,最后尾端连结的电池也被拉扯到门口。当电池击中门框时,电线恰巧碰触到电池的另一极。

  他们感觉到的爆炸只是远方的轻微晃动和闷闷的声响。

  ✙

  黑暗中,梅瑞特躺在地上听着压力持续释放产生的鸣笛声,双手各自抓着一只手臂,以便同时在两个手腕关节上施压。没多久她的皮肤开始发痒,不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异样,她幻想世界上所有奇迹都降临在她身上,对着天花板的喷嘴大叫。

  当察觉第一颗龋齿里的填充物晃动时她知道奇迹不存在,接下来几分钟,她感觉到头部和关节各处的疼痛加遽,一股压力重重压迫内脏器官,她想要放开手腕关节加速死亡的过程,却完全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双手。

  我必须转身,她想,试着对身体下达转身的命令,可是肌肉却使不上力。她发现身边的一切变得更加模糊,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牵制住咽喉让她几乎窒息。梅瑞特精疲力竭的躺在那里,感觉身体一阵阵痉挛,从臀部扩散一路到横隔膜,最后转移到胸腔上方。

  过程实在太慢了!她在心里大叫,尝试松开压在动脉上的力道。

  几分钟之后她陷入意识不清的状态,无法继续想着乌佛,眼前突然出现许多色彩、闪光,不断变化成不同的形状,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当第一个龋齿填充物蹦出来,她忍不住叹息哀号,这举动消耗她所剩不多的体力,但她仍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因为喷嘴的鸣笛声大过于她的哀鸣。

  空气渗入的声音突然中断,有一瞬间她幻想自己会被拯救,并且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呼唤她,于是降低自己哀号的音量,听见有个声音问她是否叫作梅瑞特,她的内心大声说:「是的,我在这里。」或许她真的有这么回应。之后他们谈论起乌佛,彷佛他是个完全正常的男孩,她说出乌佛的名字,但听起来不太真实,然后紧接而来的枪声和拉瑟的声音再次切断了她的希望。她慢慢的呼吸,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要分开压在手腕上的手指,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流血,因为她既感受不到疼痛,也没有轻松的感觉。天花板下的鸣笛声再度响起。

  她感觉脚下的地板开始晃动,身体一阵热一阵冷,她想呼喊上帝并默念他的名字,但她的脑海才闪过这个想法一道闪光便伴随巨响出现,然后更多的光涌了进来。

  最后,她放开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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