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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时间:二〇〇二年

  没多久,梅瑞特便习惯了这种压力。刚开始几天有轻微的耳鸣现象,之后耳鸣就消失了,但压力并不是最糟糕的事。

  最糟糕的是头顶上的灯光。

  永恒的光明比黑暗残忍百倍,灯光毫无保留的揭露了她生活可悲之处;这是间白色的大房间,灰色的墙壁、尖锐的墙角、灰色的桶子、没有颜色的食物。灯光带来丑陋与寒冷,同时带来最后的认知,那就是她永远无法离开这里,就算穿过闸门也无法挣脱那些恶魔的控制,这座水泥地狱就是她的棺材、她的坟墓。因为灯一直开着,睡意袭来时也没办法闭上眼睛休息,光线随时能照进她的眼帘,只有当她筋疲力尽才有办法入睡。

  时间很长,长得好像永无止境。

  ※

  每天吃完饭、舔干净手指后,她便坐着发愣并简洁扼要的总结这一天。「今天是二〇〇二年七月二十七日。我已经出生三十二年又二十一天,被关在这里一百四十七天,名字是梅瑞特‧林格,我过得很好,弟弟叫作乌佛,他生于一九七三年的五月十日。」她总是这么开场,有时候也会列举双亲或其他人的姓名,每天她都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在她生命中的人事物。她回想起早晨的清新空气、人的气味,以及狗儿的吠叫声,还有联想其他的事情,思绪越飞越远,最后飞离了这个冷漠的空间。

  她知道自己迟早会发疯,虽然这么一来便可以摆脱脑中那些黑暗想法,但她在准备好之前仍得继续奋力与它对抗。

  因此她刻意与公尺高的牛眼窗保持距离。在刚到这里的时候,她曾摸着墙壁在黑暗中找到这两扇牛眼窗,这些窗子位于她的眼睛高度,镀上一层膜的镜面玻璃让外面的一切都不能透进窗里。

  在灯被打开的几天后,梅瑞特的眼睛习惯了光线,但却害怕被自己的倒影吓到,刻意避免抬高视线。终于有天她忍不住目光缓缓向上移动,在玻璃中看见自己的面貌。这个景象刺痛了她的心灵深处,不得不先闭上眼睛。实在太残忍了!并不是因为她看起来像自己担心得那么糟。不,并不是因为如此。没错,她的头发油腻纠结成团,皮肤异常苍白,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她的对面站着一个失去希望的人,这才是她惊愕不已的原因。玻璃里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陌生人,孤伶伶存活在世上的人。

  「妳是梅瑞特。」她看着玻璃里的自己,大声又清楚的说道:「就站在那里。」她一边说,同时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她觉得灵魂脱离了身体,站在玻璃里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她,玻璃反射出的影像看起来是如此陌生,怎么不叫她失去理智呢?

  接着她的视线离开了牛眼窗,蹲下来开始唱歌,但当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却觉得那彷佛来自另一个人。于是她蜷缩在地板上祷告,说完一遍祷词又再祈祷了一次:她希望自己的灵魂能脱离这座牢笼,肉体进入入定的状态,而她将在梦想与回忆中获得充分的休息,并承诺不会再站在镜子前观看自己的模样。

  ※

  随着时间流逝,她开始了解身体所发出的信号:今天餐点送来的时间较晚、房间压力有些微的起伏,以及什么时候应该入睡。

  外面的人会定时更换水桶。她试着在心中读秒,也是从这个时刻开始,胃学会告诉自己的主人:水桶要来了。生理时钟和桶子实际送进来的时间的误差不超过半个小时,让她因此对时间有了概念,身体传达的讯息可作为判断依据,前提是:她每天都能进食一次。

  此种认知对她来说是安慰,也是不幸。之所以说是安慰,是因为她能藉由这个讯息和频率联想外面的世界,不至于完全断了联系,但也是同样的理由造成她的不幸。不管外面是夏天、秋天或冬天,这座牢笼里不会有任何变化。她想象夏天下着温暖的雨滴,洗清了她身上的气味和所有的不体面;她望着仲夏节❖的炽热火焰,还有圣诞树散发的光辉,每一天都能引起她内心的波动。她记得这些日子,也记得对外面的世界而言它们所代表的意义。

  ❖仲夏节是北欧夏至来临时的一个重要庆祝节日。在这一天,当地居民于外出时便点起火炬或篝火,以驱逐野外的孤魂或精灵。

  她独自坐在光秃秃的地板上,强迫自己回想外界的生活,但这并不容易,有几次她的思绪差点失去控制,好在最后她坚持下来了,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皆有其意义。

  在乌佛二十九岁的生日那天,她靠在冰冷的墙上,想象自己伸手拂过弟弟的头发祝他生日快乐。她打算为他烤一个生日蛋糕。首先,为了备妥材料出门她得穿上外套抵御秋天的狂风,然后在梅高辛百货公司的美食部门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在这个属于乌佛的特别日子,再怎么昂贵的商品都很适当。

  ※

  她细数着日子,并且不断思索绑架她的人究竟有何计划和他们的真实身分。有一次,她因为看见闪过镜面玻璃的模糊影子害怕得发抖,之后开始在擦澡的时候遮掩自己的身体、背对着牛眼窗换衣服、将当作厕所的水桶拉至两道牛眼窗之间,这么一来就没有人知道她何时如厕。

  有人在窗户后面。假使那里没有人,这么做就显得毫无意义。有时她会对他们说话,但不再像刚开始频繁,因为玻璃后的人不会回答。

  她曾向他们索取卫生棉,但没有拿到半片,卫生纸在月经量最多的时候会不敷使用,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替换。

  她也曾经跟他们要过牙刷,少了这项生活用品让她心情沉重,只好学着用食指按摩牙肉来代替刷牙,也试过许多方法来清洁牙齿间隙,但效果并不好。她对着掌心呼出一口气,闻到自己的口气越来越差。

  有一天,她从羽绒外套的帽子抽出一根尼龙材质的细棍,虽然材质够硬,可是作为牙签有些过粗。她试着折下一小段,拿起较短的那一段来剔牙,并小心不让它卡在牙缝里。妳永远没办法取出来的,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一年后她终于能把全部的牙缝清理干净,这件事令她感到轻松愉快,这根细棍突然成为她最重要的资产,她要好好照料它及剩下的尼龙棒。

  ※

  在她做好心理准备之前,房间里又传来广播的声音。三十三岁生日那天,身体在醒来时告诉她当时应该是晩上,她坐在地板抬眼凝视着玻璃,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几个小时过去,她反复思索着同一个问题和各檑可能的答案,许多人名、行为和原因在她脑海里打转,她知道得并未比一年前更多。对方绑架她的目的也许是因为钱,也可能跟网络有关,或者是某个疯狂的家伙想要藉由实验证明人类器官和心理所能承受的极限。

  可是,她并不打算参加这项实验。

  她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声音的出现,而且胃也没有饥饿感,于是当广播声突然打破原本的宁静时,她吓了一跳。

  「恭喜妳,梅瑞特,」一道女子声音骤然响起,「恭喜妳三十三岁了。我们看到妳过得不错,在这一年里妳是个勇敢的女孩。外面阳光普照。」

  阳光!喔,上帝,她不想知道这点。

  「妳仔细想过问题了吗?为什么我们把妳像动物一样关在牢笼里?为什么妳必须忍受这一切?梅瑞特,妳是否找出答案了?还是我们必须继续处罚妳?妳想要什么?是礼物或处罚?」

  「给我一点线索!」她大喊。

  「梅瑞特,妳根本不了解这个游戏。不,妳必须自己找出答案,我们现在会送上第一个水桶,妳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思考,为什么妳会在这里。此外,我们还会送上一份小礼物,希望妳用得着,时间不多了。」

  她第一次清楚听出这是人类的声音,不过这女人感觉不年轻,虽然她的谈吐显示她受过良好的教育,但距离现在已有一段很长的时间。

  「这不是游戏,」梅瑞特说:「你们绑架我,把我关起来,究竟有何目的?你们想要钱吗?如果我继续困在这里,就没办法帮你们把钱从基金会里领出来。你们不明白吗?」

  「妳知道,我的女孩,」这名女子说:「妳不觉得如果跟钱有关,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不是吗?」

  接着她听到闸门的鸣笛声,第一个水桶送出来了,在把它拖出来的同时,她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来争取时间。

  「在我的人生中从没做过坏事,不应当有这种待遇。」

  鸣笛声再度响起,第二个水桶已在闸门内出现。

  「妳稍微靠近问题的核心了,但我可以跟妳说,不,妳理所当然该接受这种待遇。」

  她想抗议,可是这名女子并不想给她机会。「妳最好不要再说话,梅瑞特,妳不擅长为自己辩护,看看水桶里的东西,妳一定会很喜欢今年的生日礼物。」

  梅瑞特慢慢掀起盖子,彷佛里面有条眼镜蛇正撑大皮折,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然而她看见的是更糟糕的东西。

  居然是支手电筒。

  「晚安,梅瑞特,祝妳一觉好眠,现在我们要再多增加一大气压力,让我们瞧瞧这么做是否可以为妳指点迷津,有益于妳的记忆力。」

  在闸门鸣笛声响起后,外面的空气窜入房间,空气中那股阳光的味道令她想起了太阳。

  接着,黑暗又再度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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